论刘秀的真实军事水平（2）
上一期视频，我用20分钟讲了刘秀的六个事迹，分别是昆阳之战，单车定河北，消灭王郎，射犬之战，顺水之战，消灭秦丰。可能是因为20分钟太长，质量又不高，所以那视频直到现在也不到500播放。这次我了当直说，速战速决。
有关刘秀在军事上的表现，很多人没仔细看《后汉书》，就是在雾里看花，不知所以。我一朋友在微信和我聊，说：“你看那个史盲视频，没一句话是真的，能得几千投币，我也是醉了。”
有人说刘秀是最完美的皇帝，是六边形战士，允冠百王，还有不明来源的三个最会。这次我还是用史实说话，解析刘秀的“遥控指挥”。
有说法是听他的就赢不听就输。刘秀只要看到前线将领送过来的情报，就能料定胜负了。我感觉持这种观点的人应该读过班固等人修撰的《东观汉记》。
代郡太守刘兴将数百骑攻贾览，上状檄至，光武知其必败，报书曰：“欲复进兵，恐失其头首也。”诏书到，兴已为览所杀。长史得檄，以为国家坐知千里也。——《东观汉记·世祖光武皇帝》
但实际上，刘秀一直在关注代地的局势。建武五年冬，卢芳掠夺了北边五郡，这引起了刘秀的高度重视，他立刻派人去驻屯代郡。
初，五原人李兴、随昱，朔方人田飒，代郡人石鲔、闵堪，各起兵自称将军。建武四年，单于遣无楼且渠王入五原塞，与李兴等和亲，告兴欲令芳还汉地为帝。五年，李兴、闵堪引兵至单于庭迎芳，与俱入塞，都九原县。掠有五原、朔方、云中、定襄、雁门五郡，并置守令，与胡通兵，侵苦北边。——《后汉书·王刘张李彭卢列传》
苏竟字伯况，扶风平陵人也。平帝世，竟以明《易》为博士讲《书》祭酒。善图纬，能通百家之言。王莽时，与刘歆等共典校书，拜代郡中尉。时匈奴扰乱，北边多罹其祸，竟终完辑一郡。光武即位，就拜代郡太守，使固塞以拒匈奴。建武五年冬，卢芳略得北边诸郡，帝使偏将军随弟屯代郡。竟病笃，以兵属弟，诣京师谢罪。拜侍中，数月，以病免。——《后汉书·苏竟杨厚列传上》
（六月）代郡太守刘兴击卢芳将贾览于高柳，战殁。——《后汉书·光武帝纪》
（建武）六年，芳将军贾览将胡骑击杀代郡太守刘兴。——《后汉书·王刘张李彭卢列传》
刘兴就带了几百人，而敌人还有匈奴骑兵相助。在对代郡高度重视的情况下，又看了刘兴上的檄文，知道这场军事冒险必败是什么很困难的事吗？
其实要反驳刘秀擅长遥控指挥非常容易，直接看《后汉书》的《冯岑贾列传》就可以了。《冯岑贾列传》是冯异、岑彭、贾复三个人的合传。
冯异说：“我打仗总是自作主张，无视您的诏书，心里很后悔。”
臣伏自思惟：以诏敕战攻，每辄如意；时以私心断决，未尝不有悔。——《冯异传》
但是冯异担任主将从来没有败过，这不就说明刘秀在瞎微操吗？
还有刘秀曾经给岑彭下命令，让他率军围攻隗嚣的两城，甚至在夺取两城后，还要进一步去进攻蜀地的部队。然而岑彭按照刘秀的命令行动，结果非但还没消灭魏嚣，反而在蜀地部队来援救隗嚣后，岑彭不得不烧毁辎重，率军撤退，汉军损失不少，且之前汉军夺取的城池也被隗嚣收复。
时，公孙述将李育将兵救嚣，守上邽，帝留盖延、联弇围之，而车驾东归。敕彭书曰："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人若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须为白。"彭遂壅谷水灌西城，城未没丈余，嚣将行巡、周宗将蜀救兵到，嚣得出还冀。汉军食尽，烧辎重，引兵下陇，延、弇亦相随而退。——《后汉书·岑彭传》
更神奇的是，在同一场战役中刘秀还给吴汉下指示，叫他率军撤退。给岑彭下指示，叫他往死里打隗嚣，还有要乘胜追击；给吴汉下指示，叫他罢兵？
八年，从东驾上陇，遂围隗嚣于西城。帝敕汉曰："诸郡甲卒但坐费粮食，若有逃亡，则沮败众心，宜悉罢之。"汉等贪并力攻嚣，遂不能遣，粮食日少，吏士疲役，逃亡者多，及公孙述救至，汉遂退败。——《后汉书·吴汉传》
刘秀在建武八年的8月，也就是公元32年的8月把指挥权交给岑彭，自己回去了。当年11月，吴汉兵败撤退，说明刘秀在四个月里，给前线的汉军发去了两个战略部署，而这两个军事命令还是冲突的。刘秀这么玩，也怪不得汉军会败退。那他的遥控指挥和蒋介石的空投手谕有什么区别呢？
八月，帝自上邽晨夜东驰。九月乙卯，车驾还宫。……十一月乙丑，至自怀。公孙述遣兵救隗嚣，吴汉、盖延等还军长安。天水、陇西复反归嚣。——《后汉书·光武帝纪》
《冯岑贾列传》的贾复，也有一次不听刘秀的命令，继续猛攻敌人，结果却大破敌军。
从击青犊于射犬，大战至日中，贼陈坚不却。光武传召复曰："吏士皆饥，可且朝饭。"复曰："先破之，然后食耳！"于是被羽先登，所向皆靡，贼乃败走。诸将咸服其勇。又北与五校战于真定，大破之。——《后汉书·贾复传》
耿弇伐齐时，刘秀本来打算自己率领主力和耿弇汇合，再和张步决战，但耿弇却擅自进行决战，最终大破张步。
是时，帝在鲁，闻弇为步所攻，自往救之，未至。陈俊谓弇曰："剧虏兵盛，可且闭营休士，以须上来。"弇曰："乘舆且到，臣子当击牛酾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贼虏遗君父邪？"乃出兵大战，自旦及昏，复大破之，杀伤无数，城中沟堑皆满。——《后汉书·耿弇传》
综上，刘秀的遥控指挥十有八九不显灵，容易拖累汉军打败仗。刘秀的“预判”也并不精准，很多将领都不听他的，依然能打胜仗。自称“时以私心断决，未尝不有悔”的冯异更是达成了全胜的成就。
既然讲了刘秀的遥控指挥和未卜先知，顺便来看看刘秀“明见万里”的真实性。
《后汉书》写的再明白不过，刘秀对窦融早就心生招揽之意，一直想把窦融招来，在战略上压制隗嚣和公孙述。刘秀派使者向窦融通书信，招揽窦融这样的河西大人物，自然不是什么小事，刘秀不可能不提前了解一下对面的情况，《后汉书》也明白写着“先是，帝闻河西完富，地接陇、蜀，常欲招之以逼嚣、述，亦发使遗融书”，说明刘秀对窦融那边的情况是提前了解过的。然而刘秀提前了解过河西的事，窦融自己不知道，所以才会觉得刘秀“明见万里”。
先是，帝闻河西完富，地接陇、蜀，常欲招之以逼嚣、述，亦发使遗融书，遇钧于道，即与俱还。帝见钧欢甚，礼飨毕，乃遣令还，赐融玺书曰：『制诏行河西五郡大将军事、属国都尉：劳镇守边五郡，兵马精强，仓库有蓄，民庶殷富，外则折挫羌胡，内则百姓蒙福。威德流闻，虚心相望，道路隔塞，邑邑何已！长史所奉书献马悉至，深知厚意。今益州有公孙子阳、天水有隗将军，方蜀、汉相攻，权在将军，举足左右，便有轻重。以此言之，欲相厚岂有量哉！诸事具长史所见，将军所知。王者叠兴，千载一会。欲遂立桓、文，辅微国，当勉卒功业；欲三分鼎足，连衡合从，亦宜以时定。天下未并，吾与尔绝域，非相吞之国。今之议者，必有任嚣效尉佗制七郡之计。王者有分土，无分民，自适己事而已。今以黄金二百斤赐将军，便宜辄言。』因授融为凉州牧。玺书既至，河西咸惊，以为天子明见万里之外，网罗张立之情。——《后汉书·窦融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