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人生第一次面对死亡

众生万物，无论大小，终将化为灰土，缥缈于尘间。——题记

你今天第一次参加葬礼。农村老家，远远便望见了临时搭建的灵棚和人群。走近，喧嚷声不绝于耳，旁边，便是席上准备着的菜品。人声，很吵，但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讨论什么。耳边留下的，只是空白的寂静。

当你听到她的死讯时，你并没有哭出来，大脑只是一片空白。是迷茫、是无奈，是对她音容笑貌的追忆。你走在上学路上，天空灰蒙蒙的笼着一层灰云，地上下过雨，尚有积水，未干。你低头走路，不自觉放慢脚步，心间装着她对你的疼爱，沉甸甸的，你两条腿仿佛被灌了铅，几乎走不动道。

迟到，辩解，再就是收到一句“节哀顺变”。

你那天没有哭，只是眼周围泛出微微的红色。你装作没有睡好。

忆起和她的过往，你童年常住老家，除了姥姥，便是她与你最亲，最疼你。你爱吃西红柿，她会做西红柿拌白糖给你吃，从集上买来的新鲜西红柿，清洗切片加白糖，便是最朴素的美味。她会做盒子给你吃，自家地里割下来的韭菜，加几个鸡蛋调馅，再和面，一双瘦黑的手把面团治的服服帖帖，极为劲道，入口，香掉了牙。萝卜丸子，萝卜剁馅，揉成丸子，下锅炸。这些美食，是她对你的疼爱，是你童年最宝贵的回忆。

她曾开玩笑的问过，我长大了，是否会对她好，我稚嫩地答：“当然会，小外婆！”，稚嫩的嗓音脆脆地应，她眼角泛起道道皱纹，笑的很灿。

和姥姥一样，她中风了。八九岁的年纪，你不懂事，只是茫然地随母亲回老家，去医院，在病房里等。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机器冰冷地插在她的身体上。从那时起，你记住了消毒水的味道，深深地痛恨它。你小，不懂事，不知道脑部病变意味着什么，不知道全身瘫痪意味着什么，就连ICU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母亲和亲戚们在忙里忙外，你只能一个人在走廊内等待着。冬天，金属扶手冷冷的，没有温度。窗外，树木凋零，冬风萧瑟，天空是一种灰色，压抑你不能呼吸，雾霾灰得没有半点生气。房内，是躺在床上，被剃光了头发的她，；灰白色的头发整齐地贴着头皮，管子插在她的瘦弱的身子上。大人们在里面谈着什么，你听不懂，但你知道，这，很压抑。

你每次回老家都抽出空去看她。她见了你，每每激动，眼神中有别样的光彩。她想表达，想拥抱，想问问你过的是否还好，想告诉你你又长高了......但是她不能，她最多目不转睛地看你，眼神中有光，是激动，也是疼爱。她嘴唇微微动，只能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你俯下身去听，耳朵凑到她的嘴边，你努力听，但听不懂她的话。

过年，你又去看了她。她比以前更瘦了，见到你，她憔悴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那时你兴奋地讲着你的故事，却不知道，这是她和你的最后一面。

或者说，这是你和她的永诀。

你走进了院子，屋外，大人们穿着孝服。母亲给了你一件帽子，你仔细穿上，和他们一起跪下，磕头。中堂放着她的棺椁和遗照。黑白色的相片上她依旧年轻，她的表情我说不上来，是微笑，亦或平静？纸马纸人在院子里堆着，你的双膝触到泥土，额头磕在地上，你郑重地做着这些，就像大人一样。

你进屋，见到姨姥爷，他见到我，眼圈红了，泪水流了下来。他紧紧抱住我。“小贝贝长这么大了，一见到你就想到你姨姥姥照顾小时候你......”他的皱纹遍布脸颊，深深地刻在眼角，仿佛一夜老了几岁。我紧紧抱住他，泪花模糊了双眼，眼角蓄满了泪水，落在他的衣服上。

吃完席，该出殡了。这是你送她的最后一程。

烧完纸马，该送送她了。

午后，哀乐打破了寂静，你跪在地上，女人们在一旁哭丧，舅舅哭的不能自已，几乎不能站立。小孩们不懂事，只在一旁呆呆地看着。

此刻，你的内心全是她，你努力回忆更多关于她的过往，却才发现，你已经不记得她的声音了......你哭了，泪水落在地上，你并未擦拭。

灵车缓缓开走了，哀乐在耳边久久回荡，你在心中默念：小外婆，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