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扬尼斯》 第三章 异象
戈尔村的村头。
蒸汽钟的啸鸣渐渐停歇，氤氲的水雾中，一伙穿着黑色军服、携着一车粮草的人被村民围着，其胸口的金色狮子纹盾形徽章表明他们是所属于费奥纳的官吏的身份。为首的是一个趾高气昂的八字胡军官，他骑在一匹并不是很健康的马上，在人群中煞是显眼。此刻他正如皇帝般审视着周围的村民：
“你们这个月的水产呢？每人三十磅，赶紧拿来，否则你们一点粮都别想要！”
这是那个八字胡领头说出的第一句话，被称作“执政官”的人高高扬起头颅，毫不在意刺眼的阳光，在一群颔首低眉的村民与属下间甚是威风。毕竟，对于这种平时对上司只能卑躬屈膝下等官吏来说，一旦被百姓当作“衣食父母”来拜见，定会好好“补偿”一下自己。
村长吩咐渔民们拉出几筐活蹦乱跳的海鱼与虾蟹，鳞片与甲壳在清晨的煦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村长熟练的开口道：“承蒙大人莅临，这些鱼虾都是新鲜捕捞的，还有一些还蓄在村里的鱼塘里，若大人不嫌弃就请收下这些。”
八字胡吩咐手下解开一筐鱼检验，无名者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在十余年的流浪间当过一段时间渔民，他当然知道总督所提供的金钱或是粮草远远抵不上税收水产的价值，只是他不忍心戳破村民的美梦。突然，他的脑海中回响起一段杂音，似本不存在的幻觉转瞬即逝，但作为一名自小便受训的通灵者，无名者能依稀地辨识出，这是一段危险的预兆！
但现在已经无济于事。八字胡军官发现去检查水产的小吏目光呆滞，于是一把推开他，并未注意到他正一点点挪向海边。军官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毫无异样的鱼虾，忽然感觉到那些海物翻白的眼瞳都同时瞪向他，便昏沉地失去了意识，漫无目的地向深海的方向步行。不等走上几步，便重重倒在地上，其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发泡，惨白的尸斑于坏死脱落的表皮上浮现，口鼻出正有蕈型泡沫渗出，同之前那个可怜的小吏一起，呈现一个溺死的模样。
这是溺咒。
此时的空气仿佛凝滞一般，村民与余下的小吏惊愕地齐看向执政官的惨状。不怎么出海的费奥纳官吏们面对这般异象固然恐惧，渔村的人亦惊惧于面前突兀的恶咒。对于这每个月都会夺走一些出海者的生命的顽疾，渔民不说是熟悉也至少见怪不怪了，但此次的溺咒却太过异常：其一，这里离海滩还有一段距离，众所周知，越深入陆地，溺咒的影响便越小，更别说这是在风暴神龛的正下方；其二，它的发作过于迅速，让人有一种并非大海的诅咒、而是人为施展的奇迹，或者说是咒术。更别说，这诅咒的对象竟是费奥纳的执政官！
“都离那些鱼远点！你们几个别在这里围观，检查一下这批鱼！”村长沙哑的命令声撕破了静寂，他面色铁青地盯着非正常“溺死”的二人，布满褶皱的老脸上，充血的双目几乎眦裂。他并不为这些趾高气扬的官吏悲伤，只是想到即将到来的绝渔季，若无费奥纳的救济，就算竭泽而渔，这座渔村也必将于饥荒中毁灭，这是他自脱下戎装寄身于村落的几十年来最不愿面对的噩梦。
依旧明媚的阳光逐渐攀上神龛，海风肆意嗤笑着人的不幸。村民将海盐撒在鱼上，并无任何异常，几个胆大的走近看向鱼虾，只见它们均平静地睡在那里，好似一切并没有发生过，只有醒目的尸体与刺鼻的腐臭鞭挞着众人的心智。无名者的神识仔细搜索着周围的一切，他固知这“溺咒”是某个阴险的术士的把戏，却捕捉到断断续续的低语再次传来。他隐约地感觉自“复活”后自己、或是说契约的上位者仿佛被一些人盯上，即使躺在无人的棚屋中也无法消除这种异常。约定的启示仍没有到来，异象却现身于此，似乎自己的顾虑已经坐实。不过当务之急，便是找到那操作异象的刺客，随着对于神识逐渐向一个方向聚拢，一个人型轮廓逐渐清晰，就差一点！
“你怎么在这里！”无名者身后，一声呼叫打断了他的意志，那是村长门口的一个渔民，他手指着面前无名者喝到。村民的眼睛齐刷刷地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无光的眼神让无名者一阵心悸。他们木讷地议论着“是不是这家伙给执政官下了咒”“我一看就知道这货不是啥好鸟”之类的充满恶意的话语，愤怒而恐惧的目光包围住无名者。异乡人也知道自己现身的不合时宜，于是重新凝聚神识想找出那暗术师，但看到逐渐聚拢而来的渔民，内心却生出一个不祥的念头：
“等等？面对这种情况，这些村民不应该发生骚乱吗？难道说……”
“来不及了！跑！”
几乎是念头产生的同时，他便一把推开面前的渔民，不顾挣裂的伤口向村外的林地跑去。那些显然被修改认知的村民愣住了一刻，随即便反应过来，举起火把，向无名者逃离的方向追去。
“赶紧追，兴许抓住后还能去费奥纳领赏，粮食多少有着落了！”
“那家伙就是杀了执政官的凶手！别让他跑了！”
村长的带领下，村民齐深入密林，火光映红了斑驳的天空。
。。。。。。
随着一个身影的逃离，众多身影遁入深邃的林地，村中仅有妇女与儿童，还有几个闲人留守在房中。一座低矮而阴暗的棚屋里，一个典型莱茵北部山区面孔的褐发中年女人蹲坐在地上，向着一道符文低声交流着什么：
“‘容器’很谨慎，他能察觉我的术式，A计划失败了。”
“没关系，‘僭主’未曾食言，你的报酬一分不会少，稍后来盐礁港的索玛酒馆领就行。至于‘百相’，祂与容器都走不出这片林地。”
“骑士大人，您是说……”
“‘寻血猎犬’那个疯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