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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19·我们满载而归

2020-08-25 16:36 作者:景育  | 我要投稿

第19章     我们满载而归

“你把钱都捐了。还过得这么奢侈?”利贝罗勒以为言和会带走那些黄金,所以过得这么奢侈。

“这没关系,我是来旅游的,不是来做生意的。大不了就是,今年没赚。”言和解释说。

“羡慕……真的羡慕你……”利贝罗勒把枪放在床边,一个人爬上了床,自己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她总是这样,像一个受了伤的刺猬一样,喜欢蜷缩起来。

言和就坐在旁边,抚摸着利贝罗勒的长发,血包的头发越来越长的,总是有一点乱,怎么梳也梳不好。

“但是我也怀念,在西贡的日子。”利贝罗勒抱紧了自己,自言自语地说着,嘟着嘴,半闭着眼睛。

“你又想去缝纫厂了?”言和继续摸着她的头发。要不是自己以前觉得“短发代表着新女性新世界”,自己也会留长发吧。

“不是。才不是。”利贝罗勒摇摇头,带动头发的颤动,像是风吹叶雨打萍,“那里的经理,老是欺负我们。让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那些同事,每天嘻嘻哈哈的,她们说的都是乡下的俚语与痞话,我听都听不懂。所以,她们也经常给我起外号,骂我。还模仿我的动作,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她们笑我不会用筷子……”

利贝罗勒自卑地在那里喃着,皱着眉头,显得很认真,又显得可爱。

“那你还怀念西贡的日子?”言和把自己代入其中,是她,她也遭不住那样的生活。

“我怀念的是……”利贝罗勒又低下头,灰白的头发蓬松着,不想言和那么时尚而有气质。

“怀念什么?”

“怀念你撑着伞,接我的时候。怀念你,要我请假,和你一起去吃鲁菜,你还给我夹菜……”利贝罗勒呆呆地说。

“我现在不也给你夹菜吗?”言和问,她觉得,自己对利贝罗勒,不敢完全说不忘初心,但是自己是至始至终对她好的。只是以前是猜忌她、提防她,怕性格古怪的她哪一天朝自己开枪。

“好像也是……”利贝罗勒回想着。

“我知道了,”言和一边说,一边伸手去刮利贝罗勒的鼻子,“我知道了,血包也到了花枝乱颤的年纪了。”

“才没有!没有没有!”利贝罗勒狡辩说。

她背对着言和,呆呆地躺在那里。

“言和姐,我可以,叫你‘指挥官’吗?”利贝罗勒小声问。

“那是什么?”

“好吧,你不愿意。”利贝罗勒闭上了嘴。

 

“好辣!”利贝罗勒皱着眉毛,手里端着盘子,她们原路返回,几天几夜,就到了高棉越南的边界。

熟悉的石砖与木柱,披着袍子的僧侣,高大的佛像,瘦长的佛塔,她们又寄宿来时的那间。和上次一样,寺庙里给了她们一人一盘饭,浇上一汤勺的酱料。那酱料里有酸橙、蒜头、鱼香草、辣椒酱、胡椒粉和绿豆渣。言和说,吃不惯是正常的,吃得惯才奇怪。

“傻血包,又拌饭了吧。”言和靠着潮湿的墙,笑着利贝罗勒。和上次一样,言和只吃白饭,不去碰那奇奇怪怪的酱料。

“呜呜呜……”利贝罗勒有点不想吃了,但是她真的饿,又不得不继续吃。上次她吃得涕泪横流,现在她又上当了,尝都不尝一下,就先把酱和饭搬好。

“傻血包,吃一堑长一智。你是两次栽进一个坑啊!哈哈哈。”言和笑着,自然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笑得呛到。

“你也不提醒我一下!坏姐姐!”利贝罗勒推了言和一把,然后躲在角落里,继续吃着这又辣又酸的东西,“明明就是因为我的厄运体质嘛!跳舞也能摔跤,吃东西也这么辣。全世界都欺负我。”

言和看她辣的眼泪都在眼角闪烁,于心不忍,便去和利贝罗勒换饭,让她吃自己的,而自己来品味这辛辣的感觉。

“辛酸呐,辛酸!”出于生理反应,言和的眼角也闪起来泪花,鼻涕也流了出来,她仰着头,望着天,白云蓝天,格外耀眼。自己来高棉走一程,就像这酱拌饭一样,辛酸不已。同样一个事情,在不同的时候去想,想法是不一样的。

一条铁链,悬在了汹涌的江面上,江风吹动少女的发丝,摇曳那古树的枝叶。

来的时候,还计划着满载而归,整整2400英镑。言和想买一幢别墅,带花园的,还想要开一家小公司。她知道自己的收入比绝大多数人高,她是在赚人命的钱。师姐陈浸雪学了点经济学的东西,跟她说这是卖方市场,供少于求——供远少于求。你要救命,就得买药,不买也得买,多少钱你也得买。全东南亚多少患者,多少药,故而在这样的市场里,只会赚不会赔。

计划着满载而归,结果两手空空,言和自嘲地笑了一笑。她从上船往南洋前进的时候,就没哪件事按照计划实现了。似乎是,这和“满载而归”的计划天壤之别。

爬过拉锁,走上一整天的路。逃过一条蛇的危险,再枪杀几只鬣狗。言和庆幸这Ribeyrolles口径大,威力不小。若是手枪和一般的冲锋枪,恐怕无足压制这些猛兽豺狼。

湿气大,浑身都像湿透了一般。大腿内侧和腋下,也因为湿气而瘙痒。脚的话,一直都是像泡在水里一样,这里的土壤,每踩一个脚印都是一潭水洼。蚊虫也不会少,要一直挥手驱赶。

走到雨林的边缘,才是熟悉的田埂。炊烟灯火、牧童短笛。她们俩相互搀扶着,双腿的肌肉累得发抖,还是强迫着自己往前走。两人狼狈地在镇上休息一宿。

剩下的行程又要好受一些,包车,车夫宰了一波客,因为他熟知这个小镇里叫车的外地人都是偷越进来的——这里压根没有官方口岸,他们不敢报官。

等到西贡之后,两人又休息了两天,让身体放松放松。之后,利贝罗勒就去找法国总督府了。言和也去看望自己的师姐。

“那个阮森,你还记得吗?”言和坐在八仙桌便,品尝着新鲜的水果。这东南亚积温多降水多,水果也比国内大。所谓橘生淮南、橘生淮北,讲的便是这个道理。

“记得。”陈浸雪的骨伤要好了,她给自己调理得妥妥帖帖。师父再世时,就经常嘉奖陈浸雪,陈浸雪在广州读了药学的学士,在公立医院的药房也干过。她姐夫是正儿八经的医生,也给她讲过不少东西。更何况,她还广泛涉猎于经济学与金融学。

“他……他儿子的病看好了吗?”

“哦,那没有,很可惜。”陈浸雪回答言和。

言和难过,这是作为一个高等动物为自己同胞的去世而难过,这是人伦。她也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留在西贡,而是跑到了金边避难。

“那,他现在怎么样?”言和好奇地问。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这种尚不为人母的,也能深深地体会到。

“死了吧……他儿子去世后两天,他来找我买过‘安乐死’……”陈浸雪理着头发,她穿着中式的旗袍,盘着头发,倒像个名门贵族的大小姐。

“安乐死?你卖给他了?”言和听说过所谓安乐死的配方,以陈浸雪的学历和手段,配出来也不是难事。

“没有。药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陈浸雪用手打理着自己的空气刘海。

“我还以为你把‘安乐死’卖给他了呢……”言和继续吃着那大红大紫的热带水果,“那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他和他夫人,欠下了还不清的高利贷,双双上吊了。听说送去公立医院急救,没有结果……大约的确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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