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虫声新透绿窗纱|生子文 (六)
末尾叭叭放在前~第三发!!!
这章出现新人物,而且字数最多(泪
祝食用愉快~
——————————————————————
松言是鸣翠楼的头牌,当红的头牌。他从小被养在鸣翠楼里,如今十六七的年纪就应该出来迎客了。
虽是男妓,可松言一直卖艺不卖身。这是鸨父管用的手段了,一是不会降低小倌的身价,二是不会让小倌怀上野种,因为就算是将孩子打掉小倌也有一段日子不能上台,会让场子少赚一多半的钱。精明的鸨父自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松言是聪明人,他一直明白,自己的命不属于自己。他也只有明白这一点才有可能保住自己。
可他也只有二八的年华啊!说他有着场子里其他男妓那样的七窍玲珑心是万万不可能的,这就注定着他会走一段弯路。
暮雪的日子,松言认识了李少爷。李少爷是城里有名的财阀的独生子,文质彬彬,一表人材。
那时松言穿着戏袍,脸上涂着脂粉,看席下,一下子就看到了李少爷,那少爷也正巧看到了他。一时间四目相对。就在那晚,两个人在松言的闺房里颠鸾倒凤,松言疼的流出了眼泪,伏在李少爷的肩头,他身上并没有那种独属于戏楼的味道,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那味道让李少爷头晕,一下子就在松言身体里留下了一股温暖。
“嫁给我吧,我给你赎身。”
“和我一起回李家,我们好好过日子。”
“我爱你……”那少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真实却又朦胧。
……
小腹轻轻抽动了一下,把松言拉回了现实世界。
自那一夜之后,他怀孕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肚子里的是李公子的孩子,想起那夜少爷的誓言,于是极力渴望外面的世界。可当他费尽千辛万苦偷跑出鸣翠楼,才得知他心心念的李公子已经和一位皇亲贵族的女儿订婚了。
他觉得心里很痛,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不过是一夜情而已,以他男妓的身份,李公子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看得上自己?
松言在患得患失的心情里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四个月,直至他的肚子有了微微的弧度。
“对不起宝宝……呜……好痛……对不起……”松言眼含泪花在自己的小腹上缠上一圈圈的布条,鸨父这几天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变得奇怪了,如果被他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也许会被他丢出鸣翠楼,他同样无法堕掉这个孩子,他做不到。
松言摇了摇头,他不敢再去想。他想生下这个孩子,即使他的父亲不要他了,但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离开鸣翠楼还能再去哪里。
……
小安给我拿来了竹篓,转身又匆匆跑上楼。我要进城买些药材,而他这几天正因为两个孩子忙的焦头烂额。
“我走了,晚一点回来。”我向楼上喊了一声,小安匆匆应下。应该是阿水又呛奶了。小安身子不好,之前要照顾玲珑,现在又多了一个阿水……我越想越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干脆等这次回来就准备准备娶他进门吧,孩子的事情可以等玲珑和阿水大一点再说,小安的身子也要调养调养……
思绪正纷乱,我已经走出了竹楼好远。
一路坐着二牛的牛车,很快就到了城里,灯红酒绿,倒是与以往没什么分别。
告别了二牛——他还有别的事情,在街角转头,看到了满眼的红色:是戏楼在唱戏呢,不远处还停着一帮人马,风风火火,似是迎亲的队伍。这里的习俗就是这样的,男方接亲的队伍要邀请双方家里看戏,预示着新人阖家幸福,同时也是向对方展示家中财力。
我摇摇头,以我的身份还是不要去大喜的地方了,医师在这里的人心中是一种不吉利的所在。在心里默默祝愿两位新人幸福,转身欲要离开
“公子且慢行,听奴把话言……”
台上戏子唱的凄凉婉转,倒不像是新人新婚时该唱的曲子,出于好奇心,我在戏台边上远远的观望了起来。
台上的戏子轻扭腰肢,眼中似乎还荡漾着一汪春水,我看到他的眸子时不时看看台下的新郎官。身着婚服的新郎脸色不太好看,和身边的小厮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就见有人上台推搡着那个戏子向后台走去。
小小的插曲过后戏继续演。我跟着去了后台,因为我看到了在那个戏子宽大戏服下微微隆起的小腹——他怀孕了。
刚转角,我就看到了那些下手没轻重的仆役把那身着华丽的人儿推倒在地上,我看到那戏子用一只手捂着小腹,皱眉,额上沁出了点点白汗。
“还真当你是红角啦?李少爷大喜的日子你给我整这出?讨打呢是吧?!”
为首的那个人阴阳怪气的怒吼着,接着扇了那戏子一巴掌,力气倒是不大,但那戏子直接倒了下去,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连头上华丽的头冠也被甩出去老远。
那人显然是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摆了个下马威,怎么对方那样弱不禁风?
我走过去,搭上那戏子的脉,确实是怀孕了,看上去大概四五个月。
“把他带回房间,我等会给你药方,你去街角的药楼抓些来,煎好送过去。”
那人疑惑的看着我:“敢问公子是?”
“一名路过的医者。”
……
昏黑的夜里,松言猛的惊醒了。
虽然怀孕之后噩梦对他来说已经是平常事,但这次的感觉格外真实。
是少爷,那位他真真动了感情的少爷,亲手将自己推下了高崖。
他肚子里分明还怀着他们的孩子。
是谁说戏子无情呢?他松言的眼里分明流出了泪水。
是苦的,苦到心里。
伸手摸了摸小腹,那里厚重的布条不知是被谁解开了,心中一惊,但随之那里的一阵抽动又让自己放下了心。
孩子还在,小家伙在踢自己。
松言觉得一阵释然,但为什么自己那么累?他从未觉得人生在世活得如此艰难,如此卑微。
“少爷……”
他呢喃着,声音颤抖。
明明心里明镜似的,但始终不愿相信。这就是人吧。松言深深叹息。
门突然打开了,深秋的凉风吹进屋里,透出深入骨髓的寒意。是楼里的鸨父,那位看着自己长大,自己叫了十六年“父亲”的人。
松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从榻上弹起,跪倒在鸨父面前,终于绷不住眼里的热泪,哭诉着:
“阿父……”
那鸨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他面前。
松言那双眼睛像是能够窥探心灵一般紧紧盯着鸨父的眼睛,让他无处可躲,他放下了最后的尊严,匍匐在那鸨父的面前,紧拽他的衣袍:
“阿父……松言知道错了……松言可以不要这几年攒下的赎身钱了……只要……只要您能让我留在楼里……在楼里平安把孩子生下来……我保证,生下孩子就走,求您……看在我们父子一场的份上……”
鸨父摇着头叹口气:“好了好了,快起来吧,我有话对你说。”
松言红着眼睛起身,又被扶到榻上。
“干我们这一行的,本就身不由己,你却执意要留下这孩子……我可以让你留在楼里,但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你和这孩子的命还是要看你自己。”
鸨父说着,意味深长的拉住松言的手:“李少爷娶了皇家的女儿,你却偏偏怀上了他的孩子,如今之计,等生下孩子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也就这样了。”
松言轻叹口气,另一只手摸了摸小腹:“可是我生下了这孩子,又有谁会要我们呢?若是遇到个对我们不好的,到还不如死了算了。”
鸨父轻轻拍了一下松言,又道:“你这孩子啊,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怎么能说这话!实话跟你说吧,你知道在台上是谁救了你吗?是位心善的公子。人家和你萍水相逢却救了你,这不是好人是什么啊?那公子是个开医馆的,人也年轻,估计还没婚配,等我去探探他的底,这事说不定就成了,成亲以后你就好好跟他过日子,再给他生几个娃娃,也不错啊不是吗?”
松言的眼睛亮了一下:“若是公子同意……那自然是好的……”
……
我端着松言的汤药进入屋子里,正巧那鸨父从里面出来,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他的眼睛里藏着其它的事情。
当我看到松言时,他正坐在床榻上,冲我这边微微的笑。看上去是好了不少了。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肚子疼的症状?”
他摇了摇头。
我伸手将汤药递给他,就在我的耳朵凑近他的一刻,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墨医郎……带我走吧。”
我猛然抬起身,却发现松言正低头喝着药汁,好像没事人一样。彼时,我的身子前所未有的酥麻,那感觉就像是有千百只小虫正蚕食着我的脊梁。
“你……”
话已到了嘴边,可接下来的我却说不出口,不是什么其他的事情,只是我担心他的身体和他腹中的孩子。
“你可以在身子好了之后和我回医馆,我会让你住到孩子满月,到时候是去是留,任你选择。”
说完我便飞也似的出了他的房间。
初秋的夜已透着寒凉,一阵冷风穿过我的体侧,我这才觉得神经晴明了不少。
实在很不想承认这卑劣的事,但是毫无疑问的,他给我下了药。
他想让我做错事,好让我名正言顺的带他回医馆。他不信任我,这很正常。于是我干脆不去想,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我看到松言有些恼怒的将药碗扔在檀木柜子上。
过耳的秋风依旧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