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暮夜 第三章

第三章 太阳系舰队

一个戴着副黑框眼镜的军官来到咖啡机前，刚伸出右手，咖啡机黑色的机身上就出现了三个绿色的电子按键。他对着机器操作了一会儿，咖啡便从机器的下端流出。军官接了两杯，随后回到了指挥中心，坐在凌峰的身边。凌峰正对着计算机屏幕输入着什么代码，见到这位军官，立刻起身敬礼。

军官把咖啡递给了凌峰，随后两人聊了起来：“凌峰上校，我记得您以前是陆军是吧？好像还做过一个王牌旅的旅长。”

“是的。”凌峰曾经是一名解放军战士，凭借自身的努力，成为了一名受下属爱戴，受上级看重的军政长官。

“为什么放下已经把基础打得很好的陆军军衔，来太空军服役？”

“我从小一直想去探索宇宙，但很可惜与航天事业无缘，一听说我们组建了太阳系舰队，我就请命来加入。”

“很有气魄，但有一点您一定要知道，太空战争与普通的海陆空战争大不相同，不论您先前在陆军部队中有多强大，在这里又会重新成为新手，还是应该多向身边的战友们学习，相互促进。听明白了吗？”

“明白，长官！”

“今天是你第一天来，先不安排很多工作，你熟悉一下各种系统和模块就行。哦对了，你应该还不认识我，我是太空军十一师师长楚经章，以后我们会经常打交道的。在这里没必要严格地区分上下级，我们都是同志。”

“师长好！”凌峰再次起身敬礼。

“那你忙吧！你是对太阳系舰队指令的发出者，如果没有得到你的授权，太阳系舰队将无法自主做出任何作战操作，只能让飞船以前进一或前进二的速度行进，再高等的控制模块都属于高级管制系统，你可以在终端平台上操作，也可以直接授权。如果哪一天太空战争真的爆发了，我们一般会将主控权授予太阳系舰队的各个舰长。”

“遵令。可是，太空战争真的会发生吗？”这个问题困扰了凌峰很久，他一直认为太阳系舰队的建立本身就是心血来潮之后的决策。

“你也知道，太阳系舰队这个工程计划本来是没有的。但是后来……凌峰上校，您应该知道黑暗森林法则吧？”楚经章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整个指挥中心，然后问了凌峰一个看似与这个话题无关的问题。

“知道。不过那只不过是小说里的剧情，莫非那些物理学家还真把这个理论当真了不成？”凌峰小时候就读过《三体》，虽然很震撼，但他从来没有认为《三体》里的事情会发生在现实中。

直到他看到了那完全仿照《三体》中描述的那样建造的恒星际宇宙飞船和太阳系舰队，他才不得不相信。

“黑暗森林法则在现实的宇宙中也是有其正确性所在的，我们不能保证在宇宙中就没有三体，没有歌者，更不能保证我们生活的世界上就没有叶文洁。你说对不对？就算这一切都没有，太阳系舰队在将来也能为人类开辟宇宙，寻求移居的星球。”楚经章指了指这周围的控制平台和终端，语气中增添了一种自豪，“但有一点，我们和《三体》中的地球文明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们是强者，虽说不在食物链的最顶端，但也绝不是那等待着狩猎者的羔羊。不多说了，你在这里待久了一切都会明白的。”

刚说完话，楚经章就站起身来，拿起咖啡离开了，留下凌峰一个人在计算机前思考着刚才的对话。

“太空军十一师恒星际战舰‘物竞天择’号呼叫指挥中心！”计算机屏幕上的呼叫信号将凌峰从思索中拉回了现实。凌峰赶忙点击屏幕，切换到无线电通讯频率：“我是指挥中心终端执行人凌峰，收到呼叫。”

“正在模拟敌舰进攻，‘物竞天择’号申请飞船高级控制模块执行权！”

凌峰把头转向身旁的另一台计算机，那是整个十一师战舰的电子数据库。他在计算机上输入了“物竞天择”号战舰的代码K114。一个三维的战舰电子模型出现在计算机屏幕上，凌峰点击了终端上的交接按键，屏幕上跳出来两行黑字，写的是中文：

即将将太空战舰高级控制模块执行权力转交 战舰代码K114

若确认请点击4 若取消请点击0

凌峰抬起手，点击了键盘上的4键。仅仅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屏幕就变成了绿色，代表着交接成功。

太空战舰高级控制模块执行权力已经转交 执行人：K114战舰舰长夏鸿

此操作可撤销 若撤销请点击1

凌峰回到通讯频率上，靠近麦克风道：“‘物竞天择’号战舰舰长夏鸿，执行权力已转交，请继续完成演习，演习结束后以速度前进一进入太空港，随后向我报告，我将收回执行权力。听到请回答！”

在无线电通讯频率的另一端，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是，长官！”

 

“物竞天择”号以前进一的速度缓慢地离开了地球太空港。在21世纪30年代后期的时候，联合国组织建造的三个大型太空港完全竣工，分别是两个地球太空港以及一个木星太空港。通常情况下，太阳系舰队停靠在这三个太空港里，在模拟战争训练的时候才会出港。

夏鸿走出了舰长室，对飞船进行模拟战争前的例行检查。在确认飞船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他重新回到了那个充满科技感的小房间里，开始操纵飞船向火星轨道行进。在完全离开太空港后，夏鸿将速度增加到前进二，也就是飞船正常行驶的速度。十分钟左右，飞船就抵达了预定的坐标。

按照标准流程，这时候舰长应该向地面指挥中心报告。“物竞天择”号像太阳系舰队中所有的恒星际宇宙飞船一样，都装配有很先进的通讯系统，这其中包括了无线电通讯装置和引力波发射装置。在一般情况下，舰队与地面的联络是不中断的。而略微差一些的行星际宇宙飞船就只有小型的无线电收发装置，因为这种飞船只是为了在太空港之间运输物资而制造，虽然也装配有先进的太空武器，但理论上很少使用。

夏鸿切换无线电通讯频率：“报告首长！‘物竞天择’号已经抵达目标坐标，请指示下一步操作！”

“按照计划进行！模拟陨石弹与导弹的使用！”无线电的另一端传来了凌峰的声音。“是，首长！”夏鸿开始操作面前的电子控制面板，将飞船设置为全自动巡航状态，速度为前进二。然后他调出了武器控制终端，选择了普通的陨石弹。这种陨石弹采用的是特殊的铁陨石，一旦高速接触到物体就会爆炸，其产生的冲击波使铁陨石炸裂，从而对目标单位造成巨大的伤害。在生产测试的时候，这种陨石弹可以轻轻松松地摧毁一艘普通恒星际宇宙飞船的动力系统，使发动机只能低功率运行，无法产生前进二及以上的动力。

夏鸿使飞船悬浮在空中，随后在终端上输入了坐标（-960,522,1072）。这种坐标都是以地月拉格朗日为原点的相对位置，随着该点位置的变化，坐标的数值也会变化。但飞船的武器控制系统在真实的太空战争中是使用太空雷达定位敌方目标的，因此坐标的变化并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太空军十一师恒星际战舰‘物竞天择’号呼叫指挥中心！目标已锁定，申请开火！目标坐标（-960,522,1072）。”

“可以开火。”

夏鸿伸出右手，点击了面前电子屏幕上的一个红色按键，他顿时感觉周围猛烈地震动了一下，随后便有许多道陨石弹从飞船两侧飞出，向着打击目标飞去。陨石弹后面是鲜明的尾迹，那是陨石弹划过星际尘埃的时候产生的结果。屏幕上跳出来一行黑体字：

陨石弹发射成功 坐标（-960，522,1072）

夏鸿重新调出武器控制模块，选择了导弹。这种导弹与地面上的导弹很类似，被装配在飞船底部的导弹舱里，一旦命中目标，就会产生猛烈的爆炸，摧毁整个飞船的控制系统。再加上太阳系舰队的隐身设计，这种武器成为了太空战争的独裁者和审判人。

在向指挥中心请示之后，夏鸿点击了发射按键，这次震感更加强烈。战舰下方有两块金属板向外掀开，一枚导弹从中飞出，向着目标设定的坐标飞过去，就好像对敌方目标的一张死刑判决书，沉重地打击在目标坐标上。

“物竞天择”号装配有五枚星际空对空导弹，在飞船内部也有备用的导弹，应急的时候只需要将备用导弹投入一个槽中，飞船载有的AI机械臂会把导弹正确地放置到导弹舱中，当然前提是里面有空位，否则导弹容易走火自爆。太阳系舰队的编制中，每艘飞船只允许装配三枚导弹，只有“物竞天择”号、“守望黎明”号和“黑暗森林”号三艘飞船被选定为主力的舰只，装配有整个太阳系舰队最为先进的武器和控制模块。除去刚才的人工操作，它们还能利用AI直接锁定目标并自动出击。

“报告首长！陨石弹与导弹测试完成，‘物竞天择’号将进行返航程序！”

“可以返航，请实时汇报飞船速度。”

夏鸿关闭了武器攻击控制模块，站起身，走到舰长室的电子星图前。这张电子星图可以标示出整个人类所能探测到的宇宙空间区域，在进行缩放之后便可找到当前所处位置附近的行星或是太空港。夏鸿在星图上找到了地球，伸手轻轻点了上去。地球的位置立刻变成了一个绿色的光点，有一条绿色的线将它与飞船现在的位置连了起来。屏幕上随后出现了一行字：

飞船即将起步 前往地球长城太空港 请设置飞船巡航速度

“物竞天择，前进二。”

飞船起步  目的地：地球长城太空港  速度：前进二

夏鸿松了口气，在舰长室里坐了下来。他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陨石弹和导弹都是正常运行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太空港。等一些常规的流程走完之后，他便可以乘坐太空电梯回到地面上了。

他朝舰长室的玻璃外看去，飞船现在就在火星轨道附近，他能很清晰地看到远方如光点一般蔚蓝色的地球。在太空军服役了一年多的时间，他每天都能看到自己的母星，这自然是司空见惯了。但不知为何，这次从远处遥望地球，却让记忆在他的心中翻滚了起来。

夏鸿今年是35岁，正当壮年，但实际上他是在1995年出生的，如果看出生年份的话，身边的这些同事都该喊他一声爸。2025年的时候，联合国宣称要开始组建太阳系舰队和太空军。为了能去太空军服役，夏鸿花了一大笔钱，冬眠了整整二十年，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2045年，太空军的体系都很成熟了。在太空军军校研读了四年之后，他才正式成了一名太空军兵员。其实在当年，使用冬眠技术是不合法的，但由于夏鸿的父亲是为国牺牲的烈士，所以被特许冬眠。这在当时的法律里也已经是写得很明白了。

在2045年醒来，夏鸿看到的是一派与20年前完全不同的景象，环境问题似乎已经不复存在，房屋上全是太阳能发电板，城市里高楼大厦林立，在各地像从前的地铁站一样建造着一些地下城的入口。其实地下城的建造只是因为持续不断增加的世界人口，当时的人口已经突破了120亿，像印度和中国那样人口达到10亿以上的已经不再只有那么两个。加之科技水平的发展使得人类目前的平均寿命达到了130岁，人口基数的庞大加上人口增长率的持续大幅上升，地球的土地已经不够人类居住了。于是曾经的地铁站被全部废除，将地下大片的区域改造成地下城，从而解决人口问题。但冬眠了20年的夏鸿见到这番景象确实感慨万千，科技水平发展之迅速，早已不是一百年前刚刚解放的中华民族所能够想象得到的。

另外一个让夏鸿注意到的是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中国和美国在这个时代已经成为了整个世界政治和经济的栋梁，各地的广告甚至操控仪器上都标注中文和英文，甚至在国外的仪器上也是如此。而太阳系舰队的终端控制总部也设在中国北京，在一个曾经叫协和医院的地方。夏鸿就是在那里参加面试，获许加入太空军十一师的。

加入太空军之后，夏鸿在一个新兵连里服役。他在冬眠之前就当过十年的军人，做过营长，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还因公负伤，立了二等功。现在一切都重新回到起点，他一开始是不太适应的，但渐渐他也融入到了太空军的大家庭中。夏鸿执行任务是很认真的，很有那种中国军人的军魂和气魄，也因此当上了班长。在太空军中，被选拔为班长也就意味着获得了属于自己的一艘宇宙飞船，当上了舰长。那次之后，“物竞天择”号就像夏鸿身体的一部分一般受他重视。这种感觉，真的像当年在陆军队伍中死命守护连旗一般，既是荣誉，也是尊严。

凌峰的声音又从无线电的另一端传了过来：“‘物竞天择’号，请报告你们目前的行驶速度和动力推进状态。”

夏鸿从思绪中回到现实，靠近麦克风：“报告首长！目前行驶速度：13.1km/s，略高于第二宇宙速度。”

“保持速度，靠近太空港后调整速度至前进一，然后报告。”

“收到，首长！”

大约五分钟之后，飞船稳稳地进入了地球轨道。夏鸿输入了一串代码，把飞船行进速度降至前进一，随后操控着飞船，以低速缓缓进入太空港，停靠在原先的位置。前进一速度是这些恒星际宇宙飞船发动机以较低功率运行时的速度，一般只在进出港的时候使用。

等控制权完成了交接之后，夏鸿穿好宇航服，从舱里缓步走出。刚走到舱外，他就感觉脚下一片虚空，因为太阳系舰队采用的是常规重力效果，给人的感觉和在地球上没什么两样，突然进入太空中，就会有一种莫名的飘飘欲仙的感觉。

两艘短途的小型行星际飞船来到了他身边。所有乘组都进入了接驳飞船中，他们很快将被送到太阳系舰队的大本营，随后乘坐太空电梯回到陆地。“物竞天择”号的蓝色前照灯打在夏鸿身上，有什么东西在这蓝光下反射出很绚丽的光芒。

那是楚经章师长亲自授予他的舰长徽章，是他除了这艘飞船以及他的家人之外最爱惜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