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投】自由的弹珠创作24h 23：00——最后的旅途
作者：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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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YYX，是她给了我夜泽的一切灵感
以及所有创作者们，感谢你们，才有如今的弹珠地球。
bgm：青い星
一圈涟漪自水面散开，无风的夏日森林中泛起躁动，平静的生活出现一丝裂痕。
午夜其实很久之前便感应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整座树林都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一草一木与林间的飞鸟，皆是他的眼睛。午夜并没有出手去阻止访客强制对方离开。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到这片森林里了，大概数十年前曾有两个人类闯入他的生活，然后便又是古井般的平静，毫无波澜。
因此当林间出现异动时，他心底甚至怀了一丝隐隐的期待，对即将因未知来客而改变的生活。
不过他没想到不速之客的动作那么快，远比寻常人来的要敏捷。午夜还未从最初的犹豫中回神，人影已经模糊可见。
最初的印象是一大团模糊朦胧的灰，午夜透过小屋窗棂看去。只是那介于黑白之间的颜色却并不脏乱，反而是异常的纯净清透。
午夜走出屋门，看向面前的灰团。人影罩在巨大的旅行斗篷下，几乎掩了全身容貌身形。那家伙望见他走进似乎是终于安了心一样，颓然倾倒在地，脸上露出一种获救后的安心。
就这么信任他吗？午夜想到。他轻挥手，灰团身下的草叶疯长，交织成一片倚靠支撑起他。意外前来的访客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午夜才发现到，暗红色自心脏处涌动蔓延，不合时宜的鲜艳挂在嘴边，刺痛了纯净的浅灰。只是那一双眼依旧清透明亮，像是晚风凝结的蓝眸盯住午夜，像要把他看穿。
午夜皱了下眉，那人眼底的纯净令他感到有些不舒服。到底谁才是这里的主人啊。不过他依旧走到灰团身边去查看他的伤口。严重，但能医治，尤其是对他这样活了上百年的老妖精来说。
“还好我不是巫婆或猛兽。”丢下这句稍显无厘头的话，午夜转身进屋，在凌乱的房间内翻找起草药。
午夜开始对付灰团访客的伤。他以几乎是眼花缭乱的速度翻找配置着草药，在心口覆上几片深绿色的宽叶，随后揉碎了一种浅蓝色的野花加进药汁，几缕烟雾随着刺鼻的气味升起，不速之客熏的眼角挤出些泪。
“这对你有好处。”午夜手上动作一刻未停。他开始思考如何才能短时间内止住流血。
“那个。”灰团有些吃力地抬起手臂，指向了不远处的一个药框。午夜翻找几下，眼睛亮起，抓出一大把叶子敷上去：“你真是天才。”
“谢谢。”一大段折腾之后，面前家伙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些许颜色，撑起自己身子看着午夜。
“——不用说"我该怎么报答你"之类”的。”午夜抢先道，随后他意识到对方好像也没有如此的意思。“呃，抱歉——你的伤，这几天不要有剧烈运动，然后你可以走了。”
“我该怎么报答你呢？”不速之客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午夜突然地脸上一红。
“我都说了，不用。”他开始收拾满地狼藉，故意不去看身边的家伙，良久他又开口道，“你若是无处可去，留下倒也无妨。我不介意扮演扮演医师陪你养伤。”
“那我便安心做好病人了。”访客身形摇晃了一下，随后起身。午夜不是很开心地发现这位不速之客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尽管他本来也算不上魁梧，几百年来都是童颜。
灰色的访客摘下了柔软的编织斗篷，有些吃力地开始帮他收拾东西。午夜一把按住了他：“好好养伤。”但最终他还是没能阻止访客将一部分药材抱在自己怀里。
灰色的旅客相当不客气地率先进了屋，午夜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你的名字是什么？我总不能一直叫你不速之客吧——”
——好像不小心把心里的称呼说了出来。
不速之客，现在已经放好了所有的药材，并找了张椅子靠着，转过来了身子：“你可以叫我黑泽。”
“"雾"。”午夜翻译到。他并不清楚这是什么语言，但在他被无限拉长的时间里大概有一些相关的记忆。
黑泽显得很意外：“的确。”他轻轻点头，“是雾的意思。”
黑泽就这么在午夜的森林里住了下来。确切地说，午夜并没有邀请他久留，但两人用相当的默契共同接你这一点。再确切一点说，黑泽是住在午夜的家里，因为这片偌大森林只有这一栋木屋。
“这整片森林不是都属于你吗，为什么不再建造一间呢？”黑泽问道。午夜宁可大费周章在他杂乱的房间里收拾出来另一个可供睡觉的地方，也不愿一劳永逸再为黑泽弄一个住所。
午夜摇了摇头，心中浅浅升起一股无名的烦躁：“单纯不想罢了。”似乎是觉得攻击性有些太强，他又补充道：“一直是这样...这片林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一间屋子。我习惯了。”
黑泽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模样：“孤独吗？”
午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比起孤独，他其实更多的是百年如一的麻木和失去的苦痛，一直到现在族群的事情仍是他似乎已结冰的心脏上一根透明的木刺，也许以外已经消失忘却，一旦提起却总是会隐隐作痛。他决定换个话题：“你不是...人类吧，”
对面人脸上浮出几分吃惊，但很快就变的正常：“不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寻常人也没有办法来到这里。”午夜道，“更不会让我费心费力耗掉一堆草药为你治疗。”
“这么说，我在你心中还算特别咯。”
“你只是我这么多年来见到的唯一一个人而已。”午夜把手里正在编的尤加利叶重重丢到一边，花环分崩离析。午夜挥挥手，深绿的叶自动拼复，白色野花叶也自然地点缀好自己。
黑泽弯腰，想要帮他拾起花环。两人正好对视上彼此的眼睛。清澈与雾霭这两个词似乎并不相配，午夜想到，他有些尴尬地迅速起身。
“你也不是寻常人吧。”黑泽清亮的声音又传来。
当然，午夜在心里重重哼了一声。这些天他各种施法配药几乎快把老底露了个遍，这个灰不溜秋的家伙倒在这时候开始和他装傻。他本想大大方方地承认，可是话到嘴边，总有什么堵塞着那一句“是的。”
黑泽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仿佛他也看透了午夜的迟疑，但午夜很难从他那张脸上读出任何想法。黑泽就像一团迷雾，虽然看起来并不厚重，能一眼望穿，可实际隐蔽在雾气中的又不知多少秘密。
“喔，那我和你讲讲我的故事？”黑泽突然道。
“好呀。”午夜点头。只要不让他揭自己的伤疤，怎么都好。
于是黑泽便朝他的方向坐近了一些，甚至有些端端正正地看着他：“你知道我的名字意味着雾，对吧？”
“嗯。”这是黑泽初到那天午夜翻译的。名字的含义只是他众多无头无尾记忆中的一小片。
“我是迷雾精灵。”黑泽道，“黑泽这个名字其实是我的种族名。”
午夜心头一颤。他吃惊：“你是说，那个远藏在东方山脉里的精灵一族？”他若有所思，“我听说他们有四米高，青面红角，还长着巨大的白色獠牙。”但看到面前清俊的少年，显然事实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黑泽脸上滑落几条看不见的线：“也许吧。关于我们的传说很多，因为我们几乎不下山，只在山间游荡，自然有很多传说。但我没想到已经离谱到了这种程度。”他轻轻笑起来。
“所以并不是喏。”午夜说道：“你真不是个巨大的怪物？”
“真的不是。”黑泽向前探去，“你的法力比我高强的多，大可以检查我。”
“那倒不用。”午夜躲了躲面前的家伙，“但迷雾精灵不是几乎不出雾山吗，方才你自己也这样说。”
黑泽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所以我才是偷偷溜下来的呀。我要是告诉你我才二百岁出头，你会不会从此把我当儿子看。”
“......”午夜记忆里，自己已经起码七八百岁了。年龄问题，这很难评，他决定换个话题。
“你的伤，是怎么来的？”午夜还记得黑泽初到那日的伤，如今伤势已经转好，黑泽这家伙也远比他想象的要活蹦乱跳，“你既是迷雾精灵一族，又为何会受那么重的伤？我听闻迷雾精灵本体便为雾霭，遇刺时散为烟雾，无处可寻。”
“我们的确有化雾的能力。”黑泽喝了一口水，“当时...只能说，我运气不太好？”
午夜轻轻哼了一声：“你是伤到妖丹了吧。”
黑泽点点头，他用手抚在心口，片刻之后一颗灰蓝紫色缓缓浮现，缕缕薄雾围绕着保护珠子。“几乎恢复了。”
“真好看。”午夜由衷地说道。
“我能看看你的吗？”黑泽问。
“——不行。”
黑泽摊摊手，无奈地道：“好吧。”他将珠子收回身体。
“所以，你是在哪里被伤到的？我虽然从来不踏出这片森林，但林外模样我也能模糊感知到。只是个小镇，标准的教堂和商铺，应该还算淳朴的人们，没了。”
“你真想听吗？”黑泽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苦笑，“好吧。”
“我下山的时候大概是两年前。”黑泽缓缓开始他的讲述，并顺手用午夜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因为他自己的喝完了。午夜看着面前人自然的动作挑了挑眉毛，决定不和这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多岁的家伙怄气：“你对年份这种事情记得倒清楚。”
“因为我还小嘛。”黑泽镇定地道，“总之，我大概...比较贪玩？游历了数月感到有些乏了，正巧这时有东西在我住的镇上歇脚，我就顺手加入了...一只护卫队。”
午夜神色一凛，只怕那并不是什么寻常护卫队。
“的确，名为护卫队，实则是民间的反叛军。”黑泽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眼中秋水却依旧波澜不惊，“你说你一直没有走出过这片森林...如今掌权的家伙有名无始，黑白蠢货独揽一切公权私用，不知你小时可还是这对兄弟统治着？”
午夜开始模糊回想起一些事情，他很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大概还没你说的那么糟。黑白色只是个安分的兄弟而已。”
“好吧。”黑泽说道，“总之，这几年外面开始逐渐变乱，许多仍希望大陆平静的人开始加入这里，我遇到的只是其中的一小支。你知道吗，其实反叛军里的人都很有意思的，酿树莓酒脾气冲上天却对我不错的女人，和我说着同样语言只是口音出入颇大的暴脾气家伙，擅绘世间景色却怪癖的人，还老与之前那位打架...等等，也不是全是坏脾气的家伙呀。”黑泽看着午夜越来越抽搐的表情连忙补救，“还有圆圆脸，买橘子，看着无害却实力高强的兄弟姐妹，哦对了，还有个后来加入的小女孩，她养鸭子。她第一次打起来的时候把我们都惊呆了，那完全是碾压的局面......”
午夜此刻听的倒是津津有味：“外面原来...这么好玩吗？”
“好玩吗？”黑泽指指自己心口处已经消失的伤口，“嗯，大概吧。”
“那是你还小。”午夜说道，“我陪着你一起去，你肯定毫发无伤......算了。”他话未说完，自己先泄了气。离开这里去往外面对午夜来说仍不是很能接受的事情。
黑泽看出他又陷在自己的心魔里便转了话题：“你不是一直在问我，本应是保命天才的迷雾精灵如何会受这么重的伤吗...”
“因为我们起了内讧。”
黑泽直到现在语气也全无变化，仿佛他只是一个镜面之外的旁观者，冷冷地讲述自己曾看见的事而不是真真正正发生于自己身上的经历，但午夜觉得他永远平和冷淡的脸上却有一丝裂痕。“我在这几年里改变了很多...换了武器和作战方式，身边朋友来来又去，到最后受伤的时候，我甚至想不起如何使用法术。很难理解，但我觉得我似乎没有变得更强，而是在逐步走向未知的地方，那...很恐怖。”
灰蓝色的小珠子缓缓浮现在手上，只是这次没有雾气飘渺萦绕。午夜凑近看着，表情凝重起来：“我之前都没有想到有如此严重，你可能近一百年都没有办法再使用雾的法术了。也许更久...说不定呢。”
黑泽点点头，眼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是呀，反叛军从来不接受伤者，所以我只能在走投无路下逃进了你的森林。失去了雾化的能力，华泽山也不会接纳我。”
“我不太明白...”黑泽深吸了一口气，道，“明明最初所有人都抱着同一个理想，明明为了一个信念而战斗...却一定要分成几派。到最后，好多人都离开了，或被逼迫或因为逐渐失去了战斗的能力。我还记得那个青蓝头发的小孩子，他比任何人都瘦小，但也曾是我们的开心果。还有来自雪山巅的雪女...我很久没有看见过那一身纯白于风中舞动了，我已经忘记了何时失去了她。”
黑泽的声音逐渐与林中晚风一齐消散在空气中。午夜手上聚拢着黑蓝色的流光与点点流萤，他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这样的法术了。
“休息一会吧，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那之后两人都很少提起这个话题。黑泽似乎成为了这里的常住户，尽管他并没有付任何租金，他只是帮午夜做做家务，偶尔下厨。
“天天吃凉菜真的不会变成冰块吗？”黑泽做菜喜欢用烧，蒸之类的手法，午夜吐槽他把一整片林子都变得乌烟瘴气起来，“我怕你变成我那个擅用冰凌的朋友，他还喜欢旅游，每次说自己的来历都会变成和上次不一样的地名。”
午夜开始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黑泽说的这些人他都有印象。他好像很久，很久之前，曾与同样的家伙们并肩作战，为了什么却已经记不清楚了。但他记得自己已经五六百年没有踏出过森林了。
黑泽似乎知道了什么，但他在等，等午夜自己说出来。
森林的天总是黑的极早，但今日有落日与漫天晚霞。灿烂的金红点燃天际，总是微凉的林木中似乎也升起了几分暖意。午夜难得主动一会，拉着黑泽在湖边坐着，手边是两杯用树莓，青柠和橘子干泡的水。
“你的口味还真特别。”黑泽尝了一口道，“变成汽水会不会更好？”
“不习惯。”午夜说道，“嗯...听起来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夜色的黑蓝逐渐降落，如同面纱旋转着为森林蒙上了一层暗色。
午夜今天似乎格外开心：“我想给你看点什么。”他说道。午夜闭上眼睛，一旁黑泽饶有兴趣地看着。片刻之后，点点亮光忽地出现，仿若星芒滑落坠入林中。而在这之中，还有些别的东西：一些像幽灵一样飘荡来回的生物，不细看的话压根分辨不清。幽灵们的身边猛然亮起幽蓝鬼火，开始围绕午夜转圈。
午夜伸出手，幽灵带着鬼火全部聚拢过去，亲昵地蹭着他。午夜抚摸着这些漂浮的小东西，仿佛真能触碰到他们一般。
“那是什么？”黑泽问道，也试着去摸这些漂浮的鬼火，但在他手指即将伸过来的那一刻幽蓝色忽地散做满天星，随后又聚回了午夜的身边。
午夜显得很开心：“午夜小精灵。”他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召唤过他们了。”
“所以你就给它们取了这样一个简单粗暴的名字？”
“那不是我取的——”午夜的话头再一次打住，似乎有什么开始钻破他记忆的土壤，拼命地想要生根发芽。
黑泽看着他，午夜一贯是有夜视能力的，但此刻对面人的脸却不太清晰，不知被什么模糊：“你是，很久之前消失的午夜一族吧。”他缓缓说道。
午夜一下子仿佛被什么击中，大量的回忆碎片开始在脑中飞舞，组成混乱的风暴。
那是，他之前一直不愿去触碰的部分。
“是..”他末了，轻轻地道，“我已经回忆不起来上次有人这么称呼我是什么时候了。”
“所以午夜也是种族名。”黑泽的声音和他一样轻柔，“和我一样。”
“是的。”午夜说道，“很久以前——你虽然年纪不大，但还蛮聪明...我觉得你知道。”
“我们曾经那么强盛，有很多很多午夜，生活在遥远的极北，那里也有这样的一片森林。我记得极光，记得四处飘荡的午夜小精灵，黎明划破黑暗的第一声钟声，还有好多的欢呼，音乐和快乐。”
“但是后来，人类开始捕杀我们。午夜是很团结的种族，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我们开始衰落。”
“最后在我很小的时候，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几千年来的记忆全部进入到了我的身体里，族群诞生以来全部的记忆。这是为什么我从来不离开这里，却仿佛能记忆起很多事情。我的法力...很弱小，再也比不上当初的辉煌。我很久没有召唤过午夜小精灵，不是因为我不想见到它们，而是我做不到。”
午夜凝视着黑暗中那对清澈依旧的眼眸，像是天生的北极星般明亮：“谢谢你。”
黑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杯汽水：“我们都是，孤独的灵魂。”
黑泽有一天突然消失不见，午夜并未在意，只当黑泽去了森林的哪里闲逛。反正这里是他的家，黑泽怎样也不会遇到危险。但当黑泽一天一夜都没出现时，午夜开始惊慌。他已经习惯了最初这个不速之客逐渐成为他的伙伴，与他一同生活，直到他最后消散。
所幸第二天上午，灰扑扑的身影便出现在小木屋的门口。午夜绷着脸在黑泽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手感很像某种山雀柔软细碎的毛。
“看我带回来了什么。”黑泽开始开心地掏着兜，翻出一大堆外观稀奇古怪的食物。
“你去...外面了？”午夜疑惑，“你怎么走出的森林？”
“你太小看迷雾精灵了，虽然我现在无法使用法力，但走出这里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华泽山脉比这里更像迷宫——你看！”黑泽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的盒子玩具，里面是...一堆箱子？
“老板娘和我说这个叫推箱子游戏。”黑泽歪着头盯着面前的小东西，开始研究，“这样...呃，不对，是这样推...咦，老板娘明明是这么演示的啊？”
午夜看着黑泽被一个小玩具难到的样子不禁莞尔，他在想这东西到底有多难：“给我试试，来。”
黑泽不是很甘心地递过了玩具，午夜瞪着盒子，随后随手一推，箱子快速地滑落到了正确的位置，连带着触发了一串机关，盒子嘣地一下打开，露出里面装着的一颗星星。
“这不可能吧...”黑泽说道。他又重置了几次玩具，午夜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开了。
“也许这东西不太适合我...”黑泽在无数次失败后说道。大笑声很自然地从旁边传了过来，黑泽狠狠瞪了午夜一眼，默默收起来了玩具。
“别，别收...”午夜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大笑过了，像是积攒几百年的一次发泄，“我喜欢它。”
“送给你了。”黑泽心情也很愉悦，像是被午夜的笑声感染。他郑重地将推箱子玩具放到了午夜的手里，“你想去外面看看吗？”
午夜不笑了：“什么？”
“去外面看看。”黑泽此刻的表情很认真，他方才说的完全不是一句玩笑话，“我刚刚出去过，并且回来了，所以呢，外面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也没有坏人会来突然抓走你把你消灭。就像你很久之前说的，挨着森林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子，人们安居乐业，偶尔有一点新鲜事，但总体，还是很平静的，平安喜乐。”
午夜重复着黑泽最后的话：“平安喜乐。”
于是他站起身来，拉住身边人的手：“走吧，我想出去看看。”
今天的阳光很好，此时接近中午，灿金色为小镇的砖瓦也镀了一层漂亮的亮色，边缘散发着柔和的光，整个小镇都仿佛被天使垂怜庇护着一般。
午夜简直是饥渴地打量着身边的一切。商铺，花店，买各种武器和晶石的地方...这时的他像个小孩子，刚刚学会走路，终于开始认识这个世界。
“我得提醒你的是，我没多少钱了。”黑泽打击到。午夜此刻正望着一本烫金书皮，厚的可以做砖头的书出神。
午夜拉了拉身上的旅行斗篷，不舍地跟着黑泽走出了门店。
“我说，你一定要带那个吗？”黑泽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从来没走出过森林，你是害怕会有人认出你然后开始当场追杀捕猎吗？”
午夜重重哼了一声：“我倒希望是他们认出我是最后的午夜，然后开始跪拜高呼万岁。”他和黑泽都笑了起来。
“我曾经有一座钟楼。”午夜看着不远处琉璃生辉的教堂顶，突然说道，“是黑蓝色的，质感也比较古朴，但雕刻工艺绝对比这个好太多了。每天黎明和午夜十分，钟声会响起，午夜小精灵们飘出来开始围着钟楼跳舞，我们就在钟声和它们的摇篮曲里安然入睡。”
“是"你"的，还是"你们"的？”黑泽问。
“都有。”午夜畅快说道，“我和我的种族，从来不曾分开。”
“但现在我们该分开了。”黑泽轻声说道。午夜此刻正站在阳光下新奇地打量花妖飘香的小铺，而他则身处墙壁投过来的阴影下。
“你考虑过在镇上定居吗？”回到森林的路途上，黑泽问道，“也许你可以自己建一座钟楼，比之前那座更好看。嫌这里太挤没有地方的话，就换个小镇。”
午夜一怔：“我想...也不是不行......可是...”
他转过来：“你会陪我一直住在镇上吗？我孤身一人，你的种族呢？虽然你说过迷雾山脉不会再接纳你...短时间内......”这时的两人仿佛年龄对调一般，午夜才是那个小孩，而黑泽已经看过沧桑，悲喜不再显形。
“可我必须回去。”悲伤的水雾蕴满了黑泽浅灰色的眼眸，那里从未朦胧，此刻却澄澈不再，“我必须回去面对自己...和每一个我。”
于是午夜点点头，他不再挽留。
“好的。”说完这句话，黑蓝色的身影于林中消失不见。午夜现在使用法术越发得心应手了。黑泽直到晚上都没有再看见他。
午夜在湖边等他，黑泽知道。他漫步过来，一霎那间漫天流萤占据了他眼眸，林中升起万千星光，明亮如白昼。午夜坐在湖边草地，静静地望着他。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在这里，差点因为受伤掉到湖里。”午夜说道。
黑泽歪着脑袋看他：“我觉得没有后半句话的部分。”
“好吧。”午夜看了他一眼，改口道，“我想说的是……”
“你该走了。趁着我忍不住挽留你之前。”
“回去吧，去继续你的旅途。我也许会按照你所说的，找一个小镇定居，做个钟楼的守护人。也许余生都埋在这里，直到法力耗尽，生命消失。也许会踏上游历，走遍整个大陆，去见见你和我曾经的那些朋友————”
“就在这里，我们继续各自的旅途吧。”
“好。”黑泽说道。他拉起灰色的编制斗篷，正如他来时一样，走过青翠草地。草木的触感仿佛在挽留他一样，不过他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午夜的歌声，一曲古老的歌谣，萤火虫随着歌声摇摆。
“风呼啸地吹着，从森林这头吹到那头”
“一切都被吹向远方”
“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越过荒地，也会到达，我的地方”
“星星移动着”
“从山的那头到山的这头”
“群星的信息，数也数不清”
“季节，马上就要过去了”
“人生下来”
“流星，也一定会到达你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