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同人:加斯科涅 少女想知道的味道

“呐......你知道......”
天空,没有云朵,蓝色的......
“嘛,也许是咸的......”
沙滩,洁净,金黄的......
“总有一天......”
大海......
“和你一起......”
是......谁?
“就这么说好了......”
谁?
“呐......你知道......”
知道......
“大海的味道......”
......
系统重新初始化......
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初始化完成......
战术情报处理系统......上线......
在波澜壮阔的海面上,那个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所看到的一切和前一秒闭上双眼前看到的没有什么区别。波涛汹涌的海浪,随处可见的残骸和火焰,正在缓缓下沉的量产型塞壬的舰体。
以及在她面前的,最后的塞壬。
漆黑的表皮绣上了皲裂的纹路,从中迸发出金黄色的刺眼光芒,毫不掩饰地散发出了侵略性与破坏性,在那分不清性别的面孔上,猩红的双眼以及如野兽般显露的利齿,早已褪去哪怕一丝的理智,只剩下最纯粹的情感——破坏与毁灭。
“战术情报,分析完成,系统正在处理中,距离具体的应对措施计算完成,还有三十秒......”
少女用她与人类无异的双唇,倾吐出与机器无异的词句。
确实,对于666计划的第一型科研舰加斯科涅而言,狰狞的外表并不能带来精神上的冲击,敌人的外表除了为情报分析提供依据之外,没有任何意义,即使敌人的外表再吓人,对于加斯科涅而言,不过一对直观的图形和抽象的数据罢了。
说到底,“感情”这样的说法,对于加斯科涅而言本就没有意义。
“嗷呜......嗷呜......”
那个特别的塞壬的口腔中随着掺杂着血肉气味的恶臭中飘荡出来的,还有如同野兽般的无意义的吼叫,不知是出于震慑敌人的意图,还是出于单纯的兽性。
透过视觉系统,加斯科涅能感觉到眼前的敌人一丝一毫的变化。她大脑中的生物计算机进行着堪比超级计算机的运算。
但是......今天有点不一样,运算速度比以往慢了大约百分之五。
判断,该误差由四分三十秒前感知到的原因不明的片段引起,可能引发未知的错误,正在评估对当前作战的影响......
唰——
双脚发力跳离海面的声音刮破了恐怖的沉寂,塞壬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向加斯科涅冲过来,从视觉上的残影可以隐约看见塞壬手上正举着利刃——
在那渐渐缩短的瞬间,加斯科涅只是用她橙黄的双眼盯着那不断接近的塞壬,仿佛毫无反应,毫无防备一般,她那瘦弱的身躯好像很快就会被那利刃一切为二......
......完成,情报分析处理,完成,显示运动轨迹的结果,计算应对的对策......
“嗷——”
刺啦。
血肉被利刃贯穿的声音。
是的,从头顶到身体的底部,就如同精密的切肉的机器一般,战戟在尸体上留下的断口就好像用直尺描出来的一般笔直整齐,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出血。
那个塞壬的表情也凝固在了脸上。
咵嚓。
骨骼与血肉的连接终于支撑不住。塞壬的尸体整整齐齐地断成两截,双双落入海中。
扑通。
随着尸体的落海,一朵朵血液混合着海水在海面下绽放出花朵......
加斯科涅毫无感情的双眼注视着那尸体沉入慢慢沉入海底,直到它被深渊的黑暗所包围......
加斯科涅又抬起头,漫天的火焰,下沉的残骸,一切与刚刚你死我活的战场毫无区别,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一般。
但是,对于加斯科涅来说,她方才杀死了那个塞壬,标志着2501作战的结束。
也标志着人类对塞壬作战的阶段性胜利。
记录在案......
哗啦——
不大不小的海浪迎面拍来,拍在加斯科涅的身上,海水和她衣服上的油污和血渍混杂在一起,就像方才在海底绽开的血之花一样,油污和血渍混杂在一起的污垢,在加斯科涅洁白的衣裙上漾开,将那衣裙晕染上不详的色彩。
海浪穿过加斯科涅的身体,重新回到大海的怀抱。
在斩杀塞壬的那一刻,加斯科涅“感觉”到了异样。
当然,也只是一瞬间。
加斯科涅看着落回海中的浪花,沉默不语,甚至忽视了通讯频段中司令部下令返航的讯息。
注视着海面,她看到了久久没有散去的油污和血液,好像也看到了她自己的面容。
加斯科涅轻轻蹲下,伸出手捧起了满满一捧的海水。
加斯科涅站了起来,看着双手里不断流走的海水,把手中剩下的最后一点海水喝完。
海的味道......
“分析,海水,盐分占比......”
冰冷的分析语句欲言又止,半张的嘴巴微微扇动,却像卡壳的录音带一样发不出声。
苦涩。
在喝入海水的瞬间,这是比任何计算结果率先出现在脑海中的概念。
苦涩。
不是逻辑计算的结果,而是直观感性的感受。
苦涩......
海的味道,是苦涩的......
“早上好啊喵!”
五号港区杂货商店的老板,明石茗老板,今天也是元气满满地和顾客打着交道。
“早上好啊,明石。”
来购物的顾客——克利夫兰却似乎没有多大兴致。长长的金发掩不住她双眼中的疲惫。
“克利夫兰要买什么呢喵?这个商店里应有尽有喵!哦对了!今天刚进的这批金箱子我特别推荐喵!还有啊......”
“不用了,”克利夫兰抬起一只手,打断了明石喋喋不休的推销,自行走到杂货店堆放花卉的角落,“我自己看看就好。”
她眼中的疲惫也告诉明石,今天不是推销的时机,明石就乖乖闭上嘴了。
克利夫兰围绕着一盆盆花卉走了一阵子,最后选中了一大束天堂鸟,很快付了钱离开,似乎不愿意多留。
明石老板点了点今天的收获,十分满意地将钞票都收进收音机里。
“嗯,今天刚开业就开门红喵!”
但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都没有客人上门,明石的商铺门可罗雀。
“欸......”明石重重叹了一口气,慵懒又无力地瘫在柜台上,“怎么没有人来啊喵......”
强撑了一会儿,最后明石还是叹了口气,抱上几个纸袋,放下卷帘门,出门去了。
一路上,明石漫不经心地走着。越过身体前一包又一包的纸袋,她勉强能看到眼前惨白而遍布着裂纹的水泥路。时不时有几个舰娘从明石身旁走过,但最多也就打个招呼,就擦肩而过。
嘛,毕竟2501作战才刚过去不久,要处理的事情也挺多的吧。明石兀自想到。
明石自己走到了五号港区外面的城区。不论是五号港区还是二号港区,离这个城区的距离还是挺近的。
明石看着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地走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每天依旧继续着他们风平浪静的日常。
2501作战结束,人类对塞壬取得阶段性胜利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很遥远吧喵。明石感慨道。
明石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她却看到了一个未曾料到的身影——
加斯科涅。
明明在人群中,却感觉自己好像格格不入。
加斯科涅的生物计算机在观测当前情况的时候,依据当前场景模糊检索出的一句话,是来自于某一本名不见经传的文学著作。
为什么自己的处理器会检索这种毫无实际意义的内容?
......
原因未知。
站在二号港区外的市区的十字路口,人群像秩序的蚁群一样,密密麻麻,又有着自己明确的朝向,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去向何方。
除了那个站在中央的少女,加斯科涅以外。
她只是那么站在那里,橙黄的双眼平淡地注视着来往的人群,好像一个无所依靠的虚影一样。
“加斯科涅喵?”
顺着那一声呼唤看去,一个绿色的猫耳娘在她怀中抱着的一堆纸袋后面看着她。
“识别,身份确认,你好,明石小姐。”
“真是少见啊,”明石向加斯科涅走来,“加斯科涅小姐居然会离开四号港区啊喵。”
“回答,加斯科涅距离服役至今累积了245天的假期,加斯科涅申请了其中的两天。”
“哈......”明石不禁汗颜,“不愧是积压了最多假期的舰娘啊......不过少见啊,加斯科涅居然会主动申请假期什么的喵。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喵?”
“海的味道。”
“哈?”
绿色长发下的猫瞳瞪着蓝色碎发下的黄瞳,手中的纸袋差点没滑下去。
“在执行2501作战的最终阶段的时候,加斯科涅看到了来源不明的影像片段,虽然不完整,但是加斯科涅判断它们出自同一段记忆,然而,加斯科涅时候多次检索,并未找到相关记忆的出处。在看到片段之后,加斯科涅的计算能力下降了百分之五,系统多次重启自检都没能补正这个偏差,加斯科涅判断,只有解决了片段的问题,才能补正计算能力的偏差。”
“所以说......”明石慢慢地问道,“海的味道是......”
“在那个片段中,出现频率最多的关键词。”
“那不就简单了吗喵?”明石伸出另一只没有抱着纸袋的手摸了摸下巴,“海的味道,通常不就是咸的吗喵?”
“不是的,”加斯科涅摇了摇头,蓝色的短发晃来晃去,“加斯科涅判断,该名词所指并非人类的味觉对于实际存在的海水的感觉,而是指代特定的所指。”
“特定的......所指喵?”
“现阶段只能判断,该名词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味觉感受,但要弄清楚‘海的味道’其中的含义,加斯科涅并未发现明确的方法......”
是错觉吗?明石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茫然。
“不过,加斯科涅的主机做出判断依旧,加斯科涅要去搜索‘海的味道’。”
看着眼前的加斯科涅,明石的表情突然有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有什么说不出的话,她低着头,紧抿着嘴唇,紧紧抱着怀中的纸袋。
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她抬起头。
“跟我来喵。”
“这里是?”
加斯科涅和身旁的明石站在一个满是粉尘的昏暗房间,四周杂乱地摆放着一堆蒙上厚厚灰尘的机器,房间的中央放着一个大玻璃罩,表面也结满了蜘蛛网。
“你的出生地......准确地说,是现在的你的出生地喵。”
加斯科涅低头看向身边的明石,明石的目光回避着加斯科涅。
“加斯科涅不明白,请求准确解释‘现在的出生地’的含义。”
明石紧咬着嘴唇,加斯科涅判断,从明石的面部微表情看来,她此时正陷于客观上解释的需要与主观上解释的为难的矛盾。
明石轻轻挪动着脚步,与加斯科涅渐渐相隔了一段距离。
她始终背对着加斯科涅。
最后,她长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一般——
“加斯科涅......你是666计划中设计的科研舰,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但有一些事情你并不清楚喵。这个计划,旨在利用原生人类与心智魔方的协调性,打造出超规格战力的科研舰娘。”
“原生人类......”
“你应该也想到了喵,你原本是人类。后来你被选为该计划的一号舰。只是,在改造过程中,当心智魔方与心脏融合以及向大脑注入纳米机械改造的时候,心智魔方溢出的能量侵蚀了你的脑部,负责情感与记忆的部分受了损伤,你因此失去了自己的感情和曾经的记忆喵......”
明石的眼睛依旧回避着加斯科涅。
“后来,该计划受到舰队司令部伦理委员会的非议,被迫中止,你也成了这个计划的唯一成果。这就是成为舰娘的你的过去喵。至于原本的你,只是一个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孩子喵,而在那之前的信息,我们并没有详细调查过喵......”
“还有,对不起喵!”
明石转过身向加斯科涅鞠了一躬。
“虽然是司令部的命令,但是明石还是参与了对你的改造喵,所以......”
“执行司令部的命令是明石的义务,明石无需因此道歉。”
不带感情的客观评价,从这个如同机器一般的少女的口中倾吐出来,却让明石更加难受。
“那么,加斯科涅可以在这里找到‘海的味道’吗?”
加斯科涅将手轻轻放在玻璃罩上,她检测到玻璃罩的材质有缺陷,部分区域有细小的裂纹,但判断不影响该设施的继续使用。
只是她并没有感觉,自己与这个“出生地”接近了。
“理论上来说可以喵,”明石从怀里掏出一个旧的玻璃瓶,里面盛着蓝色的营养液,“这里面装有当时你被改造时脑部排出的纳米机械,里面记录了当时你的脑部的一部分数据,现在把这些再注入脑部,有可能找回你当时的记忆喵。但是,这个手术也存在一定风险,你愿意接受这样的风险吗?”
“评估中,”加斯科涅闭上双眼,旋即又睁开双眼,“评估完成,手术存在风险,但在加斯科涅可接受的范畴,对于加斯科涅的作战效能不会有影响,加斯科涅同意手术的进行。”
“那......”明石叹了口气,“好吧。”
“久等了喵。”
在户外的一张长凳上,加斯科涅坐在那里,面前是一台奇形怪状的机器和捧着两碗刨冰的明石。
“判断,明石小姐手上拿着一种叫刨冰的食物。”
“答对了喵!反正机器的自检和预热还需要一段时间,不如趁这个机会吃点点心吧。”
加斯科涅的双眼盯着明石手中递过来的那碗刨冰,透明的碎冰上淋满了淡蓝色的蓝莓果酱,就像她的发色一样。
对于正常人类而言,这种食物的外观可以在他们的意识中构建起“好吃”的模糊概念,勾起他们的食欲,但是对于加斯科涅而言,她看到的只有透过外表测算到的成分分析。
“该食物补充能量的效率较低,加斯科涅判断无食用的必要......”
“好了好了,就别管那些条条框框了喵!”明石不由分说地将刨冰塞进加斯科涅的手中,“吃零食这种事啊,就是图个自由和快乐喵!”
明石坐在加斯科涅身旁,对着自己那份刨冰大快朵颐。
加斯科涅面对着自己的刨冰,一时有些无从下手,自她成为舰娘以来,进食都是以高效率补充能量为目的,还没有吃过像刨冰这样补充能量效率极低的东西。
加斯科涅试探性地舀起一小勺,送入嘴中。
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刺激着加斯科涅的咽喉,并不凌厉,而是用一种温和的方式感染着咽喉,就好像大夏天慢慢给你送去冰凉的空调一样。加斯科涅第一次感受到了“味蕾”这个概念,此时加斯科涅的味蕾好像一个刚刚醒来的沉睡的少女,眼睛一睁开就迎上了窗外的舒适凉风......
“冰的......甜的......”
一句低喃。没有经过精密的计算,没有经过准确的判断。
是“下意识”的言语。
这时,加斯科涅顿住了。
——这个东西......吃不饱吧?
那片海滩......
——嘛......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刨冰味道很好,吃着很舒服,不是吗?
男孩......女孩......
是......
“甜的......海的味道......”
“怎么了?”
带着疑惑的眼光,明石看向顿住的加斯科涅。
“......没什么。”
加斯科涅的眼中似乎闪烁出不一样的光芒,但很快就熄灭了。只是继续默默吃着刨冰。
“准备好了吗喵?”
加斯科涅躺入玻璃罩中,看起来就像一个迷你版的水族馆水缸。
“检测,加斯科涅系统一切正常,准备完成。”
“那,明石要开始手术了喵。”
明石开始了手术流程,先向玻璃罩中注入有氧麻醉液,渐渐淹没了加斯科涅的视线,加斯科涅眼中的世界浸泡在一片金黄色之中,随后,在麻醉成分的作用下,金黄色的世界被逐渐染黑......
明石一边敲击着各种键盘器械,一边口中像念咒语一样念念有词:“确认对象进入深度睡眠......激光手术刀充能完成......精度校正......开颅区域确定,准备开颅作业......”
仿佛没入水中一般,加斯科涅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
......
什么样的感觉呢?
全身都失去了知觉,只有一丝意识......
......
好像......子宫?
异议,没有确切情报能证明人类胎儿阶段的感受......
为什么......
下意识的感受?
等等,下意识?
加斯科涅的脑部搭载着生物计算机,为什么会有“下意识”这样的感受?
不对......
话说回来,在休眠模式下有这样的感受对于加斯科涅完全就是不合逻辑的......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我和你说,大海的味道,那可是自由的味道呢......”
“总有一天,我也要在那波澜壮阔的海面上驰骋......”
“和你一起......”
“怎......怎么回事喵?!”
玻璃罩外,明石可是慌地手忙脚乱。
手术本来一切正常,但在愈合伤口后的苏醒阶段,加斯科涅却出现了原因不明的脑波混乱,紧接着一切数据都乱作一团,现在加斯科涅躺着的玻璃罩突然出现内压过高的情况。
明石焦急地看向玻璃罩,玻璃罩内的少女看起来像是深深地睡着了一样,包裹着她的身体的麻醉液却如同沸腾的汤水一般不断冒着气泡。
“紧急排水!”
系统提示,排水失败。
“怎么会这样喵?”
警告,内压过高,舱室即将损毁......
玻璃罩上也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纹......
“糟了,要炸了喵!”
咵嚓!
承受不住内外压强差的玻璃罩终于炸裂,满满的麻醉液喷溅出来,淋了明石一身。
“哇!”明石被爆破的冲击力甩到一边,嘭的一声撞上了墙壁,又重重摔到了地上。
“咳咳......”明石艰难地从嘴里吐出麻醉液、粉尘和早上吃的早餐的混合物,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寻找加斯科涅的身影,然而屋子里弥漫着蒸发的麻醉液和粉尘的混合,像细微的钢针一样,刺地明石睁不开眼睛。
“加斯科涅,你没事吧喵?!”
粉尘和水雾散去,一个少女的身形渐渐浮现出来。
“......加斯科涅喵?”
加斯科涅还站在原来那个玻璃罩的底座上,像一尊僵硬的雕像一样......
当麻醉液的成分渐渐减少之后,明石明确地看到了,她的眼神不再像过去那样,是一台纯粹以逻辑支撑的机器,而是多了不一样的色彩......
面对着一屋子的狼藉,她毫无反应,她的嘴巴像临终的老人一样一张一闭,似乎要说什么......
“......加斯科涅?”明石试探性地问道。
突然,毫无预兆的,加斯科涅朝着门外跑去。
“加斯科涅,怎么了喵?!等等我啊喵!”
“呼......呼......”
——警告,呼吸紊乱......
——我这是怎么了?!
加斯科涅在大街上奔走着......
身后明石的呼喊、擦肩而过的路人的声音,相隔了一层膜一样......
——生物计算机过载......
——我到底是谁?!
加斯科涅奔走着,她的脑海中涌现着各种杂乱的声音,像挥之不去的虫鸣一般......
——检测到异常状态......
——那边到底是哪里?!
——你到底是谁?!
身为机器的加斯科涅。
身为人类的加斯科涅。
两条急流似乎同根同源,却又泾渭分明......
它们撞击在一起,互相冲击、吞噬......
咚。
加斯科涅停住了脚步。
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
系统自检完成,重新上线......
是那里吧?
没错,是那个地方。
生物计算机......生体CPU检测完成......外部传感器上线......
我是谁呢?
不知道,已经是蒸发的海水,无处可觅了......
坐标位置,确定......
但是,空气中,依旧能闻出那残留的气味......
而味蕾能“下意识地”辨识出那个味道......
没错,大海的味道......
方位确定,目标......
那是,我唯一的过去,我存在的证明......
两条急流,在那记忆的彼方合流......
......
“......呼,呼,终于停下来了喵......”
明石气喘吁吁地停在加斯科涅的身边,两手撑着膝盖,也为难她这个维修舰不停追逐着一艘科研舰跑了大半个街区了。
“话说你到底是怎么了喵?突然不声不响地跑出去......”
“找到了......”
“什么喵?”
“大海的味道......”
“诶?”
下一秒,加斯科涅又跑了出去。
“诶?等等我啊喵!”
“这......这里是......”
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海滩,和一片再普通不过的夜空。
和两个不怎么普通的舰娘。
“判断,该场景是‘海的味道’的出处。”
加斯科涅一脸平静地看着大海,只是脸上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也就是说,”明石咽了口口水,“你全都想起来了喵?”
“这样的表述并不准确,”加斯科涅摇了摇头,“加斯科涅依旧检测到无法修复的损毁文件,不,应该说,记忆,但是——”
加斯科涅从沙滩上走入海中,让海水没过自己的脚踝......
“加斯科涅想起来了,那一天,他就是这样——”
——怎么样,刨冰的味道不错吧?
找回的拼图,补全了男孩残缺的笑颜。
——嗯,冰冰甜甜的,但是,这个东西吃不饱吧?
更补全了少女丢失的东西......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是素不相识的路人?”加斯科涅低头看着眼前上涨又退去的海浪,“加斯科涅恢复的记忆无法得出答案,但是——”
——话是这样说,但是,呐,你知道吗,这就是大海的味道呢......
那时他的话语,现在听来,还真是有些好笑,不......应该说“孩童的稚嫩”吗?
——哈?大海的味道不是咸的吗?
“加斯科涅‘感觉’,那段记忆很美好......”
我......也学会,不找回“感觉”了吗?
——嘛,也许是咸的,但是我和你说,大海的味道,那可是自由的味道呢,大海总让人联想起无限的自由不是吗?想想吧,我们能自由自在地驰骋在海面上,没有阻拦,没有遮挡,不是像我们手中的刨冰一样令人愉快吗?
那天,他就像一个傻瓜一样,对着大海张开手臂,好像真的在大海上自由驰骋一样......
——呜......搞不明白你的逻辑......
“他,对我这样说了——”
——呵呵,也许吧,但是蔚蓝的大海和蓝色的刨冰,总能让人有所联想嘛,至少对于我而言是这样的......不过,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和你一起,感受着大海的味道,遨游在这蓝色的大海上......
——嘛,虽然有的时候听不懂你说的话,但是,说好了哦......
我也对着他,露出了笑容......
“加斯科涅,第一次有了‘记忆’,第一次有了‘过去’,加斯科涅,理解了曾有过的感情......”
“第一次,拥有‘人’的那一部分......”
笑容......
放松脸颊......提起嘴角......
加斯科涅一直不明白它的含义,也无法做出这个行动。
但是......
“虽然不知道,加斯科涅为什么会在2501作战的时候想起来,但是——”
加斯科涅像那天一样,轻轻捧起海水,喝了下去——
检测到了......感受到了......
“露出笑容”的指令......
“谢谢你......”
加斯科涅露出了笑容。
海的味道,有些苦涩,但也甘甜。
距离加斯科涅和明石离开后几个小时,另一个人也来了。
克利夫兰。
她身着正装,怀里抱着那一束天堂鸟。
她看到了,沙滩上散乱的脚印。
“真稀奇啊,”克利夫兰喃喃道,“居然有除了我以外的人来这片海滩......”
放在以前,来这里的人应该再加上她的指挥官的......
克利夫兰叹了口气。
......算了。
她走到潮水旁,任由潮水淹没自己的脚踝。
“哟,我来了,指挥官,还精神吗?”
她是来这里纪念自己的指挥官的。
“好像在昨天,又好像过去很久了......”
克利夫兰惨淡地笑了笑。
“可是为什么会遇上那种事情呢?”
海上魔术师,那是她的指挥官,五号港区指挥官在舰队中的外号,用来称赞他神乎其神的指挥才能。
本来是舰队中一员得力的将领,却在一场战斗中被塞壬俘虏了。
下一次在见面时,已经是在战场上了。
那时的他,已经被塞壬改造地面目全非,只是个毫无理性的破坏机器了。
克利夫兰至今还记得,那一天,一发发炮弹,像箭雨一样落在她们身上......
克利夫兰至今还记得,那一天,以往的战术,像纸墙一样不堪一击......
克利夫兰至今还记得......
当她身负重伤,无力地躺在海面上时,他是怎样把自己的姐妹撕成碎片的。
只有她撑到增援的到来,侥幸逃过一劫
在那之后,数不清的姐妹死在他的手中。
所以,她还蛮感谢加斯科涅的,要不是她在2501作战的最后阶段干掉了他,他可能还会继续痛苦下去。
“谢谢你啊,加斯科涅小姐,”克利夫兰呢喃到,“这样,对我们都好,对我们,都好......”
克利夫兰想露出笑容,可是,她发现今天的自己好像很难高兴地笑出来,好像忘了怎么笑一样,最后那苦涩的笑脸,终究被泪水所掩盖......
她还是有一些期待的,他能找回人性,重新变回那个大大咧咧又充满智慧的他......
可是,她没法去怨恨加斯科涅......
最终,克利夫兰还是在几声抽噎中结束了自己的哭泣......
“抱歉呢,你最不喜欢别人哭泣了对吧......”
克利夫兰弯下腰,将手中的花束放入海水中,任它们随着海浪飘去。
“话说回来,你应该见到那个女孩了吧?就是你说什么‘海的味道’的时候一直会提起的、心心念的那个人......”
克利夫兰记得,每次指挥官带她来这里的时候,总会提起的那个无名的女孩。
在提起她的时候,他的眼中总是充满了怀念,和一丝忧伤。
“现在,你应该和她一起驰骋在大海中吧?”
就像,她原来的指挥官常常做的那样,克利夫兰喝了口海水。
海的味道......是那样苦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