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飞怪文书】月色真美

各位读者好久不见,很抱歉鸽了这么长时间。总之,是一如既往的赛马娘同人文,故事也许不会有太多的跌宕起伏,但如果您愿意静下心来听我慢慢为您讲述这个故事,我会很开心的。角色也许存在ooc,如果感到不适还请及时退出。
如果对我的文章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还请不要吝啬尽管在评论区提出,这对身为作者的我来说便是最好的奖励了。
以下,正文开始。

“训练员,我们的契约就此为止吧。”
话音未落,她便头也不回地向着远方走去。
“等,等等……”
看着逐渐缩小的背影,我伸出手用尽全力试图追去,但顽固的双腿却怎么都不听使唤。
“别走,小……”
地面突然塌陷,不知从何而来的海水顷刻便四面八方地将我包围,涌进我的嘴巴和鼻孔。
……
!!
“哈,哈……”
猛地睁开眼睛,发现上方是熟悉的天花板。
那种被水淹没的恐惧感仍然残留在身体各处,我拼命地大口喘气,以求早些从窒息感中解脱。
“做噩梦了吗。”
大脑昏昏沉沉,却唯独把刚才梦见的内容记得清楚。
做噩梦也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从小到大我做过的噩梦次数也已经多到记不清了。但就跟上学时候自己最不喜欢的那门科目一样,老师上课讲的内容几乎是不可能在我的大脑里留到第二天的,梦到的东西也基本都是如此。因此就算我真的在这里掰起手指去算自己做过多少次噩梦,那也仅仅是计算自己做过噩梦这件事情本身的次数,至于梦到了什么,那恐怕就如同摆放在莎士比亚诞生地的那间教堂里的圣经,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翻开的那一页的正数和倒数四十六个单词会组成他的名字。
当然我并非想要以此来炫耀自己的学识——说到底这种无聊的事情真的能称为学识吗?
我只是想说,根本没有必要去在意那些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意义的事情,反正等我吃过午饭之后就会把那种窒息的感觉连同梦的内容一起抛诸脑后。
如若放在平时,我肯定会这么想,毕竟我自认为还算是个乐观的人。
而之所以会用假定的形式,正是因为梦里见到的场景或许在将来不久便会真的发生。
就在前一段时间,我和我的担当马娘吵架了。
都说梦境是本人意识或者生活的映射,这话如今看来是一点也不假。
我的担当叫做草上飞,是个相当儒雅随和的孩子。与她相遇是在去年夏末,差不多是气温开始慢慢下降的时期。
那还是我才进特雷森不久,某天想着在学校附近散步找找灵感,却不小心迷了路的时候。
其实说迷路或许有些夸张了,毕竟我也是个二十几岁的人,身上也带着手机,回去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在我选择解决方案之前,便被她主动搭话,带回了学校。
没错,命运般的邂逅,就像是爱情剧里的男女主角一样。我也曾试着将这个桥段加进自己的小说里,却无一例外从几位试读的朋友那里收到了俗套的评价。
我本打算向他们解释这一切都是取材自我真实的遭遇,但转念一想,就算我跟几个朋友解释清楚了,那些我未曾蒙面,素不相识的读者呢?
先不提是不是真的会有读者,如果说某个作家需要挨家挨户敲门去告诉自己的读者这里的桥段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那注定说明这部作品是失败的,毕竟他写的是小说,而不是什么新的保险产品或是NHK电视台的收费名单。
幸好我是一名特雷森的训练员而不是什么全职作家,哪怕完全写不出有人愿意看的东西,也依然能好好地养活自己。这可比那些顶着大风大雨,哪怕鞋子里进的水都能划船,还必须要强挤笑脸迎人要强。
雨水敲击世界的声音即便隔着窗户和紧闭的窗帘依然能听得一清二楚,拜此所赐,原本昨天睡前还有些暖和的房间现在简直就像个大号的冰箱。
从被窝里出来的瞬间我就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牙齿也止不住地打颤,像是从海鲜市场里买回来就被丢进冰箱的活鱼。
“似乎是个不错的比喻,将来写文说不定用得上。”
在脑子里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想法,我来到离床大概三步远的桌子附近找到空调遥控,在打开之后把温度设定成了26度——因为26度听说是最环保的温度。
当然我可不是什么环保主义者,之所以如此设定,单纯是因为如果人们都说26度真的环保,那我猜它应该也是最能节约电费的。
随后简单地冲个热水澡,在吹头发的时候用手机确定了时间——11月11日,11点20分。
我的作息虽说算不上规律,但也很少会睡到这个时间。好在特雷森学院的训练员不需要像普通公司那样朝九晚五地打卡,不然以我目前的情况别说26度,恐怕连开空调的资格都要没了。小草的训练时间是下午,但说实话,比起这几天训练时令人窒息的沉默,翘掉训练的负罪感要更好受一点也说不定。只是稍微回想一下,便好似被谁掐住了喉咙,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顶在胸前,令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说起小草,作为目前我唯一的担当马娘。虽然她的年龄和我有些差距,但她的文化素养却在我之上,没有任何刻意的感觉,你可以从对方的举手投足之间感受到一股带着墨香的气质。明明是在美国长大,她却比我认知中的任何一个女孩更像日本人。
说实话,我是很庆幸自己能遇到小草的。不仅仅是作为一个训练员,同时作为一名写手。哪怕是刚刚结束训练,如果知道我完成了稿件,她也会第一时间帮我看。我并不想这样形容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不过从训练员的角度来说,给自己的马娘增添训练以外的负担并不是什么好事,我也曾一度试图不再主动拜托她帮我看文章。
“训练员的作品完成了吧?”
但就算我闭口不提,她就像是判断比赛的局势一样,总是能精确地判断出我什么时候写完了稿子。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也只会捂着嘴轻笑。也许真的如她所说,我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吧。
几次之后,我也就放弃了隐瞒的想法。毕竟抛掉训练员这个身份,其实我很享受有人主动来看自己作品的感觉
就像每个作者都有中意的创作环境一样,我们交流写作的地方虽有很多,但我最喜欢的是训练场边的长椅。这并不是什么适合读书的地方,只是因为这儿是为数不多我能坐在小草的身旁观察她侧脸的地方。小草是个集中力很强的马娘,一旦打开稿纸,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下来。那些环绕在耳边的嘈杂也都会消失不见,只剩下每隔一段时间就响起的翻页声。栗色的发丝从她头顶顺着脸颊垂到手边,调皮地乘上流动的空气左右摇曳,最后落到纸上,挡住她读到的文字。她却不为所动,只是眨眨眼睛,用手指拨开那些捣蛋鬼便继续投入阅读。我经常会盯着那双蓝色的眸子盯到出神,直到太阳落山,周围变得一片昏黄,我才意识到已经该回去了,再一回头,又和她的视线撞个正着。
夕阳烧红了脸,连带着天空一起。
因为在意小草对我文章的评价所以紧张,就和那些看着老师批改自己试卷的学生一样。如若不然,又该怎么解释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脏和自己脸上的热度呢?
还记得最后一次稿件完成的那晚,那叠装订整齐的稿纸,要比我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沉重。努力的分量,我从未有过如此切实的感受。
哪怕之前被退稿的次数已经用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唯独这次,我不希望失败。
对于作者来说,他写过的每一个字都是自己精神世界的投影。而且这篇文章在那之中也是绝无仅有的重要。这篇凝结了无数个日夜的心血之作,其中所包含的不只是我和小草两人付出的精力与时间,更重要的是,我悄悄寄托在其中的某些东西。
那是连小草都不知道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
在和小草一同将封好的原稿投进邮筒以后。
“辛苦你了,小草,真是帮大忙了。”
“没有的事,一切都是训练员您自己完成的,我无非只是作为一个读者发表了一些不成器的感想罢了。”
“收到结果了之后就请你吃饭。”
“啊啦,已经默认可以通过了吗?”
“都是多亏了小草啊,这是我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一篇了。”
“您自己满足的话比什么都好。”她双手叠在身前盈盈笑道:“那我就期待着了。”

和小草约定的训练时间是下午两点,在我穿戴整齐的时候,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打开门的瞬间,夹杂着水分的新鲜空气便迫不及待地一拥而入,像是参加家庭聚会的小孩子们,开始在我的房间里嬉戏胡闹。
其实我并不喜欢潮湿的感觉,那种好像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粘在身上的触感总是令我烦躁,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收到编辑社的回复,这些琐碎的小事连同噩梦带来的沉重心情就一并消失在身后了。
外面阳光虽然有些刺眼,但也驱散了起床时的寒意,全力倾泻完的天空也露出了原本的颜色,在看不到边的蓝色幕布上,只剩下几片孤零零的碎云顽强地漂在那里。
虽说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但至少拿到结果以后,就有和小草和解的契机了。
“还真是麻烦的性格,哪怕是小说,这样的角色也不会受欢迎吧。”
自嘲着走到公寓入口,写有自己房间号的邮箱已经被我在昨晚清理干净。直到我打开盖子,看到空空如也的信箱,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事。
“推动故事发展的是矛盾……”
我曾经在哪里听过一句话:故事和生活的区别在于,故事的事情发展都有因果,但生活没有。
先说说我和小草的矛盾吧,其实严格来说,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吵架。小草和我都算不上是那种会率直地表达自己情绪的人。我们之间的争吵,也仅仅是在阿根廷共和国杯大败之后,我阻止了小草的自我训练。
“小草,你的伤才好不久,再加上比赛的疲劳,我也是为了你好……”
“抱歉……”
甚至连激烈的语气都没有,一切都如同往日般平静,但我却深深地明白,小草生气了。
人往往在闹矛盾的时候会莫名地合拍,这么说可能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事实上自那天起,我便将应该当面布置的训练换成了用line发过去。小草也再没有主动找过我,我们之间的交流只剩下了消息的已读提示。每次训练前不会再特意碰头,她跑她的,我看我的,一直到所有项目完成,我们甚至都不会交汇一次视线。
“哎……”
从不好的回忆中脱离之后,我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了某处陌生的环境。也许因为今天是工作日,明明地处东京这个号称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我的视线中却没有半个人影,左侧的道路空空如也,只剩下冰冷的空气在我周围打转。前方不远处能看到一处公园,黄色的银杏叶子铺了满地,掩盖了泥土本来的颜色。
像是刚到贝加尔湖畔的西尔万一样,看着眼前只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孩提般的冲动。想象着踩到落叶瞬间清脆的声音,我学着电影里的动作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但期待的声音并没有响起,燃起还没几秒钟的兴致便连同着我的鞋子一起像是踩到棉花般没入泥土,我才想起来今早刚刚下过雨。
抬起头望向天空,此刻太阳倒是火热,强烈的紫外线被头顶纵横交错的枯枝分割得七零八落,却有一束恰好落进了眼睛。用力搓揉试图缓解眼睛疼痛的时候,生物钟擅自告诉了我这会儿已经差不多两点了。又或者说,这会应该已经是我和小草约定好训练的时间了。
没错,我,逃走了……
反正就算去了也不会有什么交流,我在和不在都一样,说不定我不在小草说不定也能更轻松一点……
我一遍又一遍地为自己找着借口,却又一遍又一遍地将其否定。直到所有的遮羞布被扒下、皮肤被撕烂,露出其后不堪入目的现实——我配不上草上飞。
泪水模糊了眼前的景色,在扭曲的视线中出现了许多影子。考试成绩第一的同学,运动会上站在领奖台上的对手,活动中在舞台上唱歌的朋友,入学时的优秀新生代表,训练员培训学校的优秀毕业生。它们像是走马灯一样不停闪烁、变换,随后渐渐地如同冰块融化般模糊了边界,无数的身影靠近、融合,一种令我不适的模样凝聚,最终重塑成了手机屏幕上那张挂着灿烂微笑的陌生面容。
打开信箱时,我本以为是回复可能还没有邮到,毕竟离今天结束还有很久。但紧接着便收到了一封一眼就知道是群发的电子邮件。以往的投稿无论结果如何,至少还是会好好地收到编辑部的回复与评价。唯独这次,连评价都没有,在一大堆提前写好的客套以后,被刻意空出来的三行中间,就只有两个加粗的大字——落选。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最讨厌的一种推动情节发展的方式,机械降神。
《仅靠处女座便夺得大奖,小说界的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点进邮件末尾的链接,页面最上方是用了两行才完全显示的标题。看来在给我寄结果过来之前,编辑部那边就已经准备好了那些获奖者的宣传工作。
一股恶心的感觉隐隐从胃中泛起,理智在我的脑中呼喊,却依然无法阻止那些文字映入眼帘。
“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很喜欢看书,中学时期也尝试着写过不少东西,不过都没能完成。”
轻松诙谐的内容搭配上那张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笑容,我感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狠狠地扭动。
“因为是我正儿八经第一次完成的小说,所以我其实原本没打算参加这次比赛的。只不过身边的人都鼓励我去试试,毕竟好歹也是第一部自己亲手写完的小说。”
“实在是没想到能获得如此殊荣,在这里我要感谢当初支持我的那些朋友们,也要感谢各位评委和读者的厚爱。”
第一部小说……
文字是沉默的,我却分明听到了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

“草上飞是个非常有潜力的马娘。”
“但是她不适合参加比赛。”
那时我才进入特雷森不久,与小草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对她的了解也仅仅只有她出身于美国,喜爱日本文化而已。
她参加的那场选拔赛我也去看了,如果不是比赛中途出了意外,第一名肯定是非她莫属的。就算是毫无经验的我也能认识到她蕴含的巨大潜力。至于她不适合比赛的判断,我想大概是因为性格吧。
那时我也并未多想,毕竟像是她那样优秀的马娘,是绝对轮不到我这样的新人来带的。
看着比赛一结束便围上去的同事们,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作罢,我还是将目光集中在了成绩并不是那么理想的马娘身上。
然而事情的进展却比我想象得还要糟糕,哪怕是比赛排在最后几名的马娘也都拒绝了我这个没有任何实绩的新人。
当初本以为进了特雷森会容易很多,结果反倒像是其他刚毕业的学生一样,整天带着自己可怜的履历去四处推销自己。
没有担当马娘倒也有个好处,就是能腾出时间来写些东西,虽说从小到大中间断过不少次,但也能勉强称得上是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特长了。
只可惜这份特长对自己寻找马娘没有任何帮助。
时间一晃就是一个月,寒风吹落树枝上的最后一片树叶宣告着秋季结束。同期入职那个成绩第一的训练员也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担当马娘,虽然并不是什么特别出名的孩子,但也要比我这个特雷森内的无业游民要强。
就算我已经穿上了自己最厚的外套,但在踏出楼门的瞬间,仍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也不知是因为心情,还是说这个冬天本就比往常更加寒冷,总给我一种连声音都会被冻住的感觉。
文章进行得并不顺利,故事在脑袋里像是一团乱麻,坐在电脑前一下午也缕不出一点头绪。就算硬着头皮写下去,最后排列在纸上的也是些自己都无法直视的东西。
“哎……”
之前还算是自信的作品都被退稿,像这样挤出来的东西恐怕更没法入眼。我觉得比起训练员,自己可能更像是保险公司的推销员,每天都在和“拒绝”打着交道。
“草上飞应该已经有了训练员吧……”
被陌生马娘拒绝得多了,心里不由得就想起草上飞,比起她们,至少自己和对方还有过一面之缘。在生出毫无意义的侥幸心理之前,我急忙摇头转换了思维。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凡事都做得还算不错,却没有一项能称得上是优秀,自然也没人会去在意。
“至少上次的投稿如果能通过的话……”
哪怕不足为道,也应该能为我树立起小小的自信,这可是目前我最擅长的事了。
或许是夜晚的影响,整个人的情绪也变得消极,脚下的路如同倒霉的生活,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就算抬头向前望去,四周也尽是黑暗。
除了……
视线一隅突然闪过一丝蓝色。
在这种环境里还会有谁在训练场里?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指引,我跟随着好奇心来到跑道附近,能看到对面的暗处有个阴影正在奔跑。
“自主训练?”
稍微观察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其他像是训练员的人,这让我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还没有签约的马娘。至少如果我将来有了担当的马娘,断然是不会让她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做什么训练的。
也许是个机会。
奔波了一天再加上寒意的侵袭,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深处又涌现出些许力量。等对方接近自己的时候就搭话吧。
伴随着蹄铁接触草地的声音逐渐靠近,那个影子也在月光下露出了真正的样子。
“不好意……”
在认清对方身份之后,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被我生生地咽回肚子,原本打算伸出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离开口袋的手掌温度迅速流逝,我却无暇顾及。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哎呀,您是……”
反倒是对方注意到了像个傻子一样愣在原地的我,主动停下脚步。
“之前迷路的那位训练员吗?”
“你,你好。”
哪怕是月光都无法驱散的黑暗,也遮掩不住那双瞳孔中闪耀着的湛蓝光辉。
“你还记得我啊…”
“嗯。”她捂起嘴微微笑道,“因为是很有趣的一天,不经意就记住了。”
“是,是这样啊……”
我尴尬地挠挠头。
说实话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在单位附近迷路应该是件挺丢人的事情。
“这个时间还在训练吗?”
“因为想多做些耐力的训练,一不小心就到了现在。”
她将双手叠放在身前,全然看不出寒冷对她有什么影响。
“你的……”
我又一次确认周围没有像是训练员一样的人在,犹豫要不要劝她停下。毕竟擅自指导别人的担当马娘可不是什么好事,规章制度里虽然没有明文禁止,但这早已经是大家都默认的行事准则了。
如果因为这事得罪了她的训练员,那我恐怕就更难在这里混下去了。但我的心底始终有一种声音,在催促我继续说下去。草上飞如今一个人在这里训练,或许就是因为她还没有专属的训练员呢?
我又想起了以前偶然间从同事那里听到的评价。
“草上飞这个孩子,虽然有很大的潜力,但是性格实在是太温柔了。要是没有求胜心的话,恐怕也很难跑出什么成绩吧。”
“你的训练员呢?”
“诶?”
听到我的话,她睁大了眼睛,看起来像是有些不可思议。
“我的训练员?”
她小声重复了一下,又低头思考了一会儿。
眼见她突然沉默,我不禁担心起自己是不是无意间说错了什么话。
“原来如此,看来您是有什么误会,我并没有专属训练员。”
“诶?”
这次轮到我惊讶了,选拔赛时她被包围的场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之前选拔赛不是……”
“哎呀,那次选拔赛您也来看了吗?”
“看是看了。”
她脸上的表情又转变为了苦笑,这下更是令我摸不着头脑了。
“出于某些个人的原因,我暂时不会接受任何训练员的邀请。”
“什…”
印象里当时上前邀请的人里面也有特雷森里数一数二的训练员,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她拒绝这么有魅力的邀请。
惊讶之余,心里某处却也松了口气。随后便有了大胆的想法。
“那要不要和我签订契约?”
在脑中想象了一下说出这句话的自己,心脏便开始加速,热度悄悄攀上了已经被冻到失去知觉的脸颊。
“哪个?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啊,哦,抱歉。”
急忙用手指确认了自己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我清了清嗓子。
“时间已经快到你们宿舍门禁了,我看还有人在训练场,就过来看看。”
“抱歉让您费心了。”
“没事,我也只是担心,回去晚了应该很麻烦吧。”
我将视线从鞠躬道歉的草上飞身上移开,望向宿舍的方向,视野中却只有一路延伸至道路尽头的圆形路灯。
说不出口,哪怕知道了小草没有训练员,我也说不出口。
她刚才说了暂时不会接受任何训练员的邀请,想必对我也是一样吧。专属训练员的选择绝非儿戏,那并不是什么可以凭借一面之缘就决定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我知道对于小草,要有远比我这个新人训练员更加好的选择。
总感觉很不甘心。
“您也是加班到现在吗?”
“加班?嗯,是啊。训练员可真不好当啊……”
将手揣回兜里,我装模作样地感叹道。

冰冷的空气快速向着身后流动,带走温度的同时刺得我脸颊生痛。肺部此刻正激烈地收缩,试图汲取氧气。被落叶染成金色的公园里,我正在飞奔着。
即使是刚下完雨不久的湿润空气也无法缓解因为过度呼吸开始疼痛的咽喉。
我想要大声喊出来,却不知道该喊些什么。负面的情绪堆积在胸口,我竟分不清究竟是对别人的嫉妒还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身体好似在燃烧,大脑却是一片空白,记忆的边缘中唯有那个奔跑在夜晚中的身影无比清晰。
由于找不到担当马娘,我的工作除了翻找学校的资料库以外几乎再没什么别的事情。因此在马娘们放学之后,我便有了大把的自由时间可以挥霍。训练员的宿舍没有门禁,比起立马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更喜欢在办公室里写写东西。
也是在那时,我开始和草上飞有了更频繁的接触。
好吧,说是接触可能不太准确。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是她在场里跑,我在场边看。虽然这样有些失礼,但我时常会偷偷把自己当作她的训练员去观察她,或许我心底某处还在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吧。
大多数的时候我们都只是保持着沉默,直到她结束自主训练,才会上来与我简单寒暄两句。夜晚很冷,我们之间的交流也通常只是互道辛苦,但我清晰地记得,入职后我却头一次对第二天的到来产生了期待。
白天我依然会四处寻找愿意和我签订契约的马娘,但仍然无一例外地被拒绝。学校里偶尔会在远处看到她的身影,哪怕是和同学走在一起,她也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气质。如果是迎面遇见,她就会停下来点头问候。每当这个时候,我便会不自觉地移开视线予以回应,随后又在她注意力离开时悄悄观察她那双湛蓝的眼眸。
那眼睛像是有什么魔力,只要她站在我的对面,就会有一种无形的引力吸引我去看它。但就算被我直视,她也不会有任何动摇,举手投足都一如既往没有一丝变化。我在心中感慨之余也难免感到失落。在她眼里,我和其他训练员也许并无区别。
直到某天……
“喂,喂?”
坐在办公室想着那双眼睛发呆的时候,一只不懂气氛的手打断了我的思绪。
“谁啊?”
心中有些不悦,我皱起眉头看向来者。
映入眼帘的是张男人的脸,我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直到看到他那金色的训练员徽章,我才反应过来。
“前辈?!”
虽然我们从未有过直接交流,但是特雷森学院里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他。作为目前特雷森顶级的训练员,他已经带出不少足以载入赛马娘史的马娘了。
我上次见到他还是在入职的欢迎会上,他作为员工代表讲话的时候。这位可以说是站在训练员顶点的人突然来拜访我这特雷森内部无业游民,多少让我开始不安。
“在加班?”
比起声音,他的外貌看起来倒是年轻不少,如果单从脸上的皱纹判断,哪怕告诉我他只有三十岁我也不会觉得奇怪。只不过这样一张脸再配合上他那烟嗓,就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反差。稍微回忆了一下平常在学校里看到的其他训练员,除了那些已经头发花白一看就年龄很大的人以外,其他人好像都差不多。难道说干这行的都显年轻吗?
总感觉之前也被问过相同的问题,我急忙合上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
“是,是啊。啊哈哈……”
毕竟总不能说自己是在写小说吧。
刚入职不久再加上基本和同事没什么交流,我办公室里完全没有接待客人用的水杯之类的东西。在我慌乱中起身的时候,前辈向我摆了摆手。
“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辅助训练员?”
“辅助训练员?”
“就是平常帮我盯一盯马娘的训练,做做文书工作。以前培训的时候应该也讲过吧?”
“那个我知道,我只是想问为什么会是我?”
毕竟别说了解,我甚至从来没和他说过话。
“我观察你一段时间了,你不是每天都在办公室待到这个时间吗?”
“啊……”
没想到这种事情会被注意到,不过考虑到对方以这个年龄成为特雷森训练员的代表。工作到这么晚似乎还挺合理的。
“这倒是没错……”
只不过对方好像对我有什么不得了的误会。毕竟我会待在办公室到这么晚的原因可不是因为工作……
“我从学校那边打听了一下,你最近工作似乎不太顺利。”
他应该是没有注意到我尴尬的样子,滔滔不绝地开始了话题。
“新人刚来其实都会遇到这种情况啦,毕竟对于那些孩子来说机会只有一次,选择训练员是相当重要的事情。所以大多数人其实都是先在有经验的训练员手下当助理积累实绩的。”
“我队伍里有不少挺厉害的孩子,你如果来了我也可以分给你几个人带带。而且根据队伍成绩,辅助训练员也是有提成可以拿的,有没有兴趣?”
“这个……”
说实话,这是个相当有吸引力的提案。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几乎就等同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只不过前提是站在下面的人真的有资格张口去接。
不过实际让我犹豫的是其他的事情,准确地说是某个马娘。
“哈哈,也不是这会儿就要你的答案了。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我还是很期待能和你共事的。”
说完,也不等我回话,他便挥手告别离开了办公室。
“真是个热心肠的人啊……”
一想到自己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个人,心中竟然有了负罪感。低头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比平常晚了三十分钟。
“完了……”
这样下去自己到训练场之前就要到学生宿舍门禁了。
顺手拿起挂在椅子靠背上的外套,连电脑都来不及关,我便飞奔出门。
“请问您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吗?”
直到气喘吁吁站在草上飞面前,我才意识到我并不是草上飞的训练员,也没有任何一定要来这里见她的理由。我们之间的交流几乎没有,更别提会有什么约定,每天夜晚来训练场也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
当时看到时间很晚,想也没想就跑了出来,如今被这么一问,我发现自己连怎么回答都不知道。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每晚都来看着草上飞训练了吧。)
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一个算不上靠谱的理由。
“没,没什么……就是担心你会不会赶不上门禁。”
“那真的是抱歉让您费心了,不过请放心,我专门设置了提醒时间的闹钟。”
嘴上说着她还是双手叠在身前,向我深深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
“啊哈哈,不好意思地应该是我才对。自个儿瞎操心了。说得也是,我想你也不会犯这种错误。”
被如此诚心道谢,我的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情急之下随口说的谎言被对方信以为真,还如此郑重地表达了感谢,良心上有些过意不去。然而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
像是咬到生涩柠檬的苦楚从胸中蔓延开来,我不敢再直视那双清澈的眼睛,移开视线。
“时间也不早了,你还是好快回宿舍吧。”
“……”
对方不知怎么犹豫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今天确实也比平时晚了不少。”
“不过夜色正好,就这么赶回去未免也太可惜了。”
“但是,你的门禁……”
“您是不是忘记了,我可是马娘哦。”
对啊,她们是马娘,以她们的速度,宿舍到训练场的这段距离根本算不上什么。
说罢,她便走了起来。寒冷寂静的冬夜,唯有蹄铁和皮鞋接触地面的声音回荡着。
训练员的宿舍离马娘宿舍不远,无论如何我都要跟她同行一段。想到这里,我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跳又变得猛烈起来。此刻,我甚至开始担心心脏在胸中挣扎的声音会不会被对方听到。
我小心翼翼地望向对方,发现草上飞一如既往将双手交叠在身前,那双在我看来远比夜空还要深邃的眼眸正注视着远方。
是月亮吗?
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我却什么都没看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注意到了我的举动,草上飞突然开口。
“您最近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诶?”
我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惊讶地看向她。她的表情依旧平静,眼神却像是要将我洞穿,直直地打在我的脸上。
“如果是我多言还请您原谅,我只是看您似乎总是望向很远的地方,但是瞳孔又没有焦点……”
“哈哈,应该算有吧……”
我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完全找不到担当马娘的事情说出口,如果说了听起来会不会像是在暗示希望她和我签订契约。况且身为成年人,我还是想尽量避免和才上中学的孩子们谈论工作上的烦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我也无意向您打听什么。”
小草为什么会知道我想法?确定自己的嘴巴并没有出卖自己之后,我再度抬头。此时小草已经按住被风吹到眼前的发梢,继续仰望着夜空。片刻之后,一串轻柔、优雅,又带着独特节奏感的音节从她嘴边流出。
“自古人言秋月明,冬夜虽寒天也清。”
“是,和歌吗?”
“哎呀,训练员也听过吗?”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从她脸上闪过的一丝期待。遇到如此难得的机会,我很想顺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只可惜以前上学记得的那点东西早都一字不落地还给老师了。心里暗骂自己的同时,我也老老实实做了回答。
“抱歉,只是听起来像而已。”
“呼呼,这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情哦。”
她捋开落在嘴边的长发,盈盈笑道。
“难逢新月,风轻云淡,我也不过是恰好想到了这首而已。”
草上飞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训练的余热彻底消失,她的脸色在路灯的映衬下变白了几分。
“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的工作您辛苦了。”
“哦,辛苦了……”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举在半空,淡淡的花香弥漫在我身旁,勾勒出她的样子。
“自古人言……”
回过神来,我慌忙掏出手机,抢在记忆之前输入了几个字,搜索框里便弹出了整首。
“自古人言秋月明,冬夜虽寒天也清。
但求我心如此刻,不见云影只见星。”

“呼,呼……”
身体悲鸣着,从上到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烈地收缩,以疼痛来抗议大脑的擅作主张。
我停在原地大口喘气,原本长着肺的部分此刻仿佛变成了两团火焰,像是要将身体里的一切排出体外,先是空气,随后是胃里的食物——好在我到现在还没吃什么东西。等吐出所有我能吐出的东西以后,发现只剩下了苦闷还死死地堵在胸口。
是惩罚软弱无能的自己,又或是想从不愿面对的现实逃开,我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心里此刻有个声音在哀嚎:“必须要做点什么。”
我试图强行驱动颤抖的双腿向前迈步,却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泥土被雨水浸泡一夜,腐烂的味道顺着气流直直钻进我的鼻孔。我躺在地上,任由土中的液体浸透衣服。
“果然,我配不上你啊。”
用胳膊挡住双眼,在一片黑暗中,那束蓝色的火焰正在远方静静地燃烧着。
冰冷潮湿的触感爬上脊椎,裹挟着我的身体,连同着记忆一并回到了那个雨天。
春季已至,冬天的寒意退去得却要比以往晚些,而本应带来生机的雨水此刻成了帮凶,肆意蹂躏着这个世界。
本就不怎么喜欢雨天的我,又因此失去了劝诱马娘的机会,呆呆坐在办公室里盯着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的资料以求时间过得稍微快些。
自从找不到马娘开始,我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怎么好好写过东西了。能写的时间虽然有大把,但思考总是被工作上的事情影响,能静下心来的机会几乎没有,更别提最近还受到了前辈的邀请。自那之后,前辈又来办公室找过我几次,直到他说辅助训练员是没有权利主动邀请和全权负责某个马娘的训练之后,我也算是确定了自己的答案。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也许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我是个麻烦的家伙,但我并不想让自己训练的马娘最后挂上别人的名字。从理性上讲这是毫无逻辑的,我也知道,成为辅助训练员不仅仅是能摆脱特雷森无业游民的现状,还能学习到不少经验,可能带的马娘也会远比自己能找到的优秀。即便如此,仅仅是自己的努力的果实会染上别人的颜色这点就足够了。比起失败,我更讨厌活在其他人的阴影之下。
但毕竟前辈是带着好心向我伸出援手,我也不想弄得彼此都尴尬,几个月内被连续拒绝了无数次的经历让我对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有了强烈的实感。
还是尽快找到马娘签订训练契约吧。
话虽如此,资料库里能邀请的马娘我都几乎问了个遍,如果说还有谁没有问到……
每晚奔跑在草地上的身影一闪而过,我慌忙摇了摇头。
原本说 训练契约并不是应该靠一面之缘的决定的东西,可我的心里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我已经思考了很久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草上飞,是因为她的才能,又或是大和抚子般的气质?两者都不能说没有,但也都不正确。
在草上飞的身上,那看似平静的目光下,我总觉得还隐藏着什么东西,还有那首和歌以及她提及时期待的表情。我之后又去查了查那首歌的出处,比起赏星,歌者似乎是以星光作为澄明的代表,扪心自问是否如同没有被云遮蔽的星星一样清澈,毫无阴霾。
我想起她那双湛蓝的眼睛,纵使夜晚再深,也从未被黑暗吞噬。拥有那种眼神的人也会迷茫吗?
自己一人苦思冥想也难以得到答案,眼见时间接近五点,窗外却见不到多少马娘的身影。想来也是,这么大的雨再加上低温,还会在外面训练的人多少会让人怀疑是不是疯了。
想必她也不会在了吧……
收拾好东西,望向窗外,乌云像是地毯一路铺到了天边,将夕阳与黄昏挡了个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看着无趣的天空,我不禁叹了口气。
“所以我才讨厌下雨。”
举着雨伞走在路上,膝盖以下的部分却依然湿得透彻,雨水击打在不同物体上的钝响环绕在周围,令我心生烦躁。
正打算转移注意加快脚步离开的时候,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某个波形,就如同那晚一样,我循着声音,又在训练场见到了她。
一脚踏进草地,便能看到四处飞溅的水花向前走了几步,留下了一串脚印形状的水洼之后,我停在了护栏边上。在这样可以算是不良的场地里,草上飞依旧独自奔跑着。
早已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一束一束地贴在她的脸上,红白相间的运动服上随处可以见到泥水的痕迹,尤其是裤子,从小腿往下几乎已经全部成了黑色,就像是生长在土中的花朵,楚楚可怜却傲然挺立,以绝对不向环境屈服的气势顽强地绽放着。
大雨模糊了物体的边界,令她和环境融为了一体。我揉了揉眼睛,重新试图捕捉她的身影,这才注意到,奔跑在那里的哪里是什么马娘,分明就是一团湛蓝色的火焰。空气越是寒冷,她便越是火热,雨水越是猛烈,她便越是旺盛。我呆呆地看着一切,冠绝一切的强大意识劈开雨帘,笔直地前进。视线交汇的刹那,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为何如此在意这个马娘。
那是源自内心最朴素的崇拜,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渴望的品质。并非什么才能,也不是什么气质,而是意志。认定目标便义无反顾地前进,哪怕倒下也绝对不会停止的强大意志。
不愿寄人篱下,想要做到最好,我之所以成为训练员,就是被众人为了有且只有一个的位置而拼尽全力的样子所吸引。
而此刻,我终于见到了自己曾苦苦寻觅,却又不知什么时候被忘记的东西。
“我想要成为草上飞的训练员。”
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这个想法也变得无比坚定。
等到她结束训练,就跟她说吧……
站在场边构思着该如何提出邀请,全然没注意到时间流逝,等听到脚步由远及近停在附近时,我才发现天已经彻底黑了。隐藏在黑暗中的雨声变得更加嘈杂,亦如我此刻的心情。
“辛苦了,这样的天气也要自主训练啊。”
“嗯,毕竟比赛也不会因为下雨终止。”
等她停到我身边时,我将早已准备好的手帕递了过去。
“赶紧擦擦吧,等身体冷却下来受凉可就麻烦了。”
“啊啦。”
可能是从未见过我如此主动的样子,她看起来有些惊诧,但在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接了过去。
“谢谢您。”
我将伞举过她的头顶,不过我的手帕很小,也只能用来擦擦脸上沾的污渍。用完之后,小草又恭敬地表达了感谢,并且小心将其折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等我洗干净了会还给您的。”
“说起来这样的天气您怎么会在这里?”
从自己包里掏出毛巾开始擦拭身体的草上飞主动向我搭话。
“因为我担……因为我有话想对你说。”
不再逃避,我鼓起勇气直视着她。
“……”
敏锐地察觉到我语气的变化,她收起笑容,眼角上扬了几分,原本柔和的眼神也锐利起来。
“您是……有什么事呢?”
我想,她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该怎么说呢……”
总感觉像是回到了写文的时候,在我心里有很多想说的东西。像是为什么会来特雷森啊,签约之后有什么打算啊,自己很崇拜她的精神之类的。只不过所有的东西都像乱麻似的搅在一起,根本不知该从何谈起。
“今天时间还早,我们路上慢慢说吧?”
……
我们撑着伞并排走在熟悉的路上,白炽灯的光线在雨中画出一个又一个朦胧的圆。月亮被乌云挡在外面,整个世界如同蒙着一层薄纱,回荡在耳边的雨声一路绵延,像是没有尽头般伸向远方,直到消失在空无一物的黑暗中。
“似乎只有我们两人呢……”
“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人这种天在外面乱跑吧。”
“说的也是……”她轻轻笑了两声,“也就是说我们都很奇怪咯?”
“虽然我没这个意思,不过你这么一说倒也没错。”
至少我应该是挺奇怪的……
“窗外春山笼白纱,织女流连机杼停。”
忽然一串奇妙的声音响起,既像是歌,又像是谁的自言自语。不自觉地,我竖起耳朵集中全部注意力试图将这独特的韵律从雨水中分离出来。
“欲叹身处画中景,一壶两盏无人应。”
说完,她侧过头,红润的嘴唇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有您在真是太好了。”
一股热度突然就爬上了我的脸颊,心脏像是失去了控制开始激烈地跳动。
“看来你心情不错啊……”
“是吗?”她眨眨眼,“是吧……”
“你喜欢雨吗?”
“……”
“不喜欢。”
“还挺意外的。”也许是被她流露的文学少女气质所误导,“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雨呢。”
“啊啦,为什么?”
“要问为什么……你看,就是以前的那些文章诗歌之类的,不是经常会出现雨吗?”
我空着的那只手开始胡乱挥动,努力让自己的意思能更加形象地传达出去。
“闻雨多悲戚,确实在诗文里经常会看到雨呢。”
她收回目光,长叹一声。
“您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喜欢还是讨厌了。”
“但是没有赛马娘会希望在比赛的时候下雨吧。”
“啊,说得也是。”
本以为是个相当感性的话题,却没料听到了如此现实的回答。不过一想到自己讨厌下雨的原因,也没资格说其他人什么。
“绵延不绝,无穷无尽。由天而生,任由重力的牵引落地,直到摔得粉身碎骨。”
“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
草上飞突然停下了脚步。
“说来,您不是有话要说吗?”
被她吸引了注意,我没注意到前面反光的地面,一脚踩进了积水。冰凉的雨水顺着鞋框顷刻灌满鞋子,我却无暇顾及。
“诶?”
惊讶之余回顾四周,我才发现已经到了美浦宿舍的门口。
“啊,对,我是有话想说…”
想说归想说,该怎么说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自我介绍?想签约的理由?我的训练计划?
“我……”
伴随着杂乱的思考一起涌上来的是恐惧,是害怕自己被小草拒绝的恐惧。就算不想承认,我也不得不接受那份恐惧的根源就是自己的理智。整个特雷森里比我优秀的训练员太多太多,拒绝了他们的小草没有任何一个理由答应我的邀请。一直以来我都以一种逃避的眼光无视了这件事情。但只要想法存在,就早晚会有挑明的一天。如果被拒绝之后,我还能保持一直以来的态度去见她吗?用不着思考,此时的犹豫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就连指尖的毛细血管都开始收缩,我在心底咒骂起刚才头脑一热便做出决定的自己。
“可,可以……”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正在四处逃窜,每当划过对方时,都能看到那双蓝色瞳孔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本来若有若无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清秀的脸庞上写满了我从所未见的严肃。我双腿被死死地钉在原地,从表情来看,恐怕她早就明白我想要说的是什么。
如今箭在弦上,如果继续犹豫下去,我丝毫不怀疑她会站在雨中等个通宵。
“能,能……”
短短几个字,却又好像有千斤重量,哪怕我用尽全身力气也挤不出一个音节。
渐渐地,对方的表情产生了微小的变化,但那并不是我可以放松的信号,而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她的表情由严肃转变成失望的前一瞬间——!
“能和我签订训练契约吗?!!!”
如同承载到极限的桥梁被折断,我以一种近乎破音的尖锐叫声将那句话喊了出来。
我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耳边的雨声像是被放大了几十倍,每一粒水珠落在地面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我开始变得焦急,好像是等待死刑宣判的囚犯。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预感到自己的下场了。
内心绝望之际,我总算是等来了判决。
“能听听理由吗?”
我惊讶地抬起头。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银色的光辉从天而降,洒在她的脸上。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仅令我怀疑自己刚才的话语是否传达到她那里。
“理由……”
预想中的结果并没有到来,我急忙开始组织语言。从最初相遇留下印象,到每晚都在训练场边看她训练,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很在意她,到今天看到她的跑姿确信她就是自己理想中的马娘。最后也不管理由还是心情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凡是出现在脑子里的,我全部都讲了出来。
而她却始终沉默着,我途中几次试图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却都无功而返。原本因为看到希望而燃起的热情,也被她的平静彻底浇灭。
“所以,我就决定,邀请……你了。”
在确认我说完了所有的东西以后,她将伞放在了一旁,丝毫不顾依然下个没完的大雨,双手合拢在身前深深地向我鞠躬。
“谢谢您。”
这是她弯腰时说的话。
“但是,请允许我拒绝您的邀请。”
她直起身体时,一滴水珠从她的刘海滴落,顺着鼻梁一路滑到下巴,留下一道泛着冰冷的痕迹。

写在后面
再次向各位关注我的读者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我并不打算找什么借口。但是我可以向各位保证,我这大半年的时间并没有停止创作。只是随着我越写越多,我对自己文章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先前中断的连载我也尝试在写,却无论如何都写不出能让自己认可的东西。当然期间我也试着写过新的文,但无一例外都中断了。其中唯一一篇写完的东西也参加了某个社团的征文活动,因此我并不打算在任何平台上公布本文。为了避免有打广告的嫌疑,我就不在这里附上文集链接了。总而言之,我现在大概正处在类似创作的瓶颈期?(我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适,毕竟我这种水平的人能不能称自己为创作者都还是另一说。)
这篇文也是我一点一点打磨,写了很多遍才到了让自己能接受的程度。目前发出来的只是本文的上半部分,后续我也会尽快写完放出来的。
小草是马娘里面我最喜欢的角色。所以我选择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时候更新(虽然到最后也没赶完这件事很抱歉。)
最后,祝小草生日快乐,也希望各位能心情愉快。无论好坏,还请将想说的尽情写在评论区吧。各位的意见对如今的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对我的文感兴趣的话,也请来看看这几篇吧。
中篇故事(已完结):

训练员历尽千辛万苦与离别的米浴重逢的故事。
请准备上一杯热茶,让我带着您回首二人往事,一同感受米浴小可爱的温馨吧!
短篇故事(已完结):

如果为了拯救你,我愿意牺牲于你之间的一切联系。在时空重置之后,我们能否再次相遇?缺失的那一半灵魂又能否找到?
在与命运之人相遇的游乐园里,真机伶与训练员平淡但是浪漫的告别故事。

马娘的爱情是绝对纯洁并且忠贞的,但当这份感情无视了一切道德,伦理和常识到达一个相对极端的状态,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祝你幸福系列(慎入):

目白麦昆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