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们所不知道的历史
几天前我看了一部电影,名叫《夜莺》(2018)。

影片一上来的口音一下子让我感到迷失——土澳英语?不是;有点像德语但又明显不是,那么是苏格兰语?也不太像。直到再往后看,我才猜到,应该是爱尔兰语。
和口音一样让我感到迷失的还有影片的地理设定——苏格兰高地?不是;爱尔兰?好像也不是。直到后来查资料我才知道,原来是在号称“世界心脏”的塔斯马尼亚岛(澳大利亚)。

在这种云里雾里之中,有种东西特别的“冲”。这就是彼此的仇恨。
在这部影片之中,是:爱尔兰人vs.英格兰人;土著黑人vs.外来白人
让我产生好奇心的一个点是:为什么爱尔兰人会成为英格兰人的仆从甚至奴隶?爱尔兰人何以对英格兰人恨之入骨?
结合影片的年代设定(1920s),再加上DB上评论的指引,我得以知道了“爱尔兰大饥荒”这个19世纪中期的大事件。

(*图片来自www.fairyist.com)

(*上图为都柏林的著名纪念雕塑,图片来自the-pen.co)
同时也了解到了英格兰人与爱尔兰人之间的种种过往。
而这些,对于我的认知而言,在以前都是空白。
这让我回想起前段时间看的另外一部巴西电影,影片中大量的黑人让我对南美洲的人种结构问题产生了兴趣。
一番补课之后,我初步了解了巴西的人种结构,以及这种人种结构形成的原因。同时,由巴西,我进而知道了阿根廷的人种构成为什么会和巴西不同(*比如黑人的数量),这个不同的原因更让我在意,因为这个原因背后的历史事实,是我以前所从未了解的。
这两次经历让我意识到这个问题——我们对历史的了解何其少也!
之所以谈到这个问题,之所以重视这个问题,是因为我觉得,对于某个人或某群人,我们该持有怎样的看法,是赞成还是反对?是抨击还是表扬?为什么有时候了解得越多,就越会感觉自己以前被“蒙骗”了?掌握的资料越多就越容易推翻自己以前的认知和判断?这种“反转”为什么会发生呢?
从认识的角度来讲,我们对事物的判断和评价,是建立在我们对事物所了解的信息之上的。
从理想意义而言,正确的判断来自于对信息的完全掌握。
反过来讲,假如信息获取不完整,就会导致判断出错。
这个道理貌似很简单。但应用到社会领域、历史领域,就会变得困难和复杂。
譬如,我们对一个人的判断评价来自什么呢?通常来自这个人的言行。
可是,每个人都会有各种“面相”(persona),我们所获得的关于这个人的“言行”是他/她的全部吗?
这个问题对处于公共视野中的历史人物而言会表现得更突出。月之背面究竟怎样?作为普通人可能很难或者永远无法获知。这里当然存在人格统一的可能,但人格“分裂”则更为常见。因此,怎么能保证我们对一个人的判断评价不是错误的呢?
这个问题的本质就是盲人摸象。
作为人,无法获得神视角,因此,永远存在认知盲区。
我们无法获得整全信息,因此,对人、对事的判断通常都是建立在局部信息之上。
同时,人性又是“执着”的,抓住大象尾巴的人坚持认为,大象就是一根绳子;抓住大象耳朵的人坚持认为大象就是一把扇子,谁也无法说服谁。
问题是,所有的人都是盲人,谁又能“睁开”眼睛看到大象的全貌呢?因为只有这种“明眼人”才是唯一有资格作裁断、评对错的。(*与“自以为义”问题相关)
每一秒钟,在这个星球上所发生的事都不计其数。能够成为“历史”,为外人、为后人所知的,可能只是冰山上的一粒冰晶。我们已经习惯于,看到这粒冰晶就做出结论、给出评判。
因为实际上,客观意义上的事实真相究竟怎样往往不是我们最关心的,在这个“点”上,人的感性和主观意识占据了上风。用今天传媒学的措辞说,情绪表达远比真相获取更为重要。转换成另外一种说法,就是人或人群,会为了自己的主观目的利用客观事实的碎片。
世界原本就是用客观砖瓦搭建起来的一座主观城堡。
(*对此,一个印证的例子就是选择性无视。即同一件事情,A做过,B也做过,甚至C也一样。但人们做评论时会完全无视C,对B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对A高声讨伐严厉谴责。这种现象在公共舆论与史学研究中很常见,其中的原因远比表面看起来的复杂。)
值得欣慰的是,拜互联网所赐,信息的交换沟通比以前有了质的飞跃。
如今,网路上已经很容易获取到各种“边边角角”的历史“冷知识”。同时,人员的流动,也在不断丰富着各种“口述历史”。这印证了我在课堂上曾谈过的一个观点:破解罗生门的困局(即真相难以获知),一条行之有效的措施就是增加观测者数量和加强信息交流。也就是,增加摸大象的盲人数量,并且盲人之间交换信息。
*本文所说“历史”为广义概念,即凡是发生过的事情都属于本文所说历史。
最后,再说几句《夜莺》。这部电影有着不错的前三分之二,但后三分之一却垮掉了。有些可惜。不过,结尾处倒是包含了一个值得留意的点——人群之间矛盾冲突的根源在于“不理解”,而解决的办法即在于“理解”。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理解”假如那么容易的话,这个世界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