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长篇】卡舍津·第三章

圣火号驶向斜坡,它的六个肥大的轮胎将沙河直接从后面滚滚而掀。但是轮胎深深地扎进了地表,机器本身向前猛冲。另外两名狩猎者,神光号和圣康拉德号则是沿着沙丘向上走,就像在大海上航行的船只一般。
奥贝塞克拉坐在神圣之火号导航员的座位上,地图摊在膝盖上,一只手拿着计数器,另一只手握着手写笔,在纸上描出他们的轨迹。当他们接近沙丘顶部时,奥贝塞克拉就会抬起头,再次检查面前小面板上的刻度盘:速度、距离和罗盘方位。在他身旁,他可以听到冈苏尔正对着狩猎者的机魂低吟,敦促它前进,并鼓励它,因为它的轮子突然遇到更光滑的沙子而开始空转。
“来吧,你能做到的,来吧,是的,是的。”
轮胎咬地了,狩猎者开始向前推进,此时前部比后部高出近40度。
“是的!”冈苏尔拍了拍方向盘。”来吧。”
“大兵。”奥贝塞克拉仍在盯着他们的路线和速度,这些都没有让他的注意力减退,他拍了拍司机的胳膊。”过了顶峰就停一下。我想看看。”
“长官。”冈苏尔再次轻敲方向盘。”她会带我们到那的,你会看到她可以的。”
奥贝塞克拉向前看。沙波的最后一个斜坡已经在他们上方升起,当到达波峰时,它就变得更陡了起来。他很感谢为车提供动力的电动马达。即使机魂在竭力驱使金牛座爬上斜坡,其本身也还是很安静。如果他领导的是三台哨兵——这是至高将军的指挥部建议用于执行任务的机器——那么机魂的吼叫、齿轮和发动机的磨擦,都会在距离敌人十英里内就提醒敌人。这是一个安静的世界,大沙海更安静:只有战争能给它的表面带来了噪音和运动、声音和愤怒。
奥贝塞克拉瞥了一眼组成他的队伍的另外两台狩猎者。他们就在其侧面50码远的距离上。在左边的神光号上,查姆驾驭着双联激光炮进行目标甄选,奥贝塞科拉向他的士兵们所示范的头巾被松散地包裹在她的脸上,被狩猎者行驶所带来的风吹到后面。在暴露的驾驶座上,奥贝塞科拉看到了马利克,普拉特则坐在他旁边的导航员位置上。
在右边,哈驾驶着圣康拉德号,负责导航的是莱林,罗森特则挤到了他们后面的第三个座位上,其他队员坐在后面。奥贝塞克拉提醒自己,当他们停下时,记得得给罗森特换个位置。政委几乎没有掩饰他对被分配到那个位置所感到的不满。奥贝塞克拉怀疑座椅的不适还是其次,主要应该还是感觉没有伴随着指挥官。只要不影响任务,最好还是让罗森特心情好点。
奥贝塞克拉听到马达的力度加强了,他向前看:此时正在上升到最后的顶点。
“把我们带上去,然后停一下,”奥贝塞克拉对冈苏尔说。
“长官。”
奥贝塞克拉认为,狩猎者的另一个优点就是由于机器足够安静,驾驶员可以直接听到他的指令,而无需用上音阵。
狩猎者的车头歪了下,沙子直接溅到了它上面,还溅到了奥贝塞克拉的脸上。由于他以及用布包住鼻子和嘴,所以这不会让他吃沙子——沙子颗粒很细,是可以进入呼吸器的——但他必须擦干净护目镜,抖掉地图上的残留物。而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世界突然且陡峭地向前倾斜,当后轮在没有沙尘阻力的情况下毫无阻碍地旋转时,电动马达发出呜呜声,立刻达到了最高转速。狩猎者在波峰上保持了片刻的平衡,然后,当冈苏尔减速后退时,它就开始下沉,它的重量把它挖进了沙丘。随着狩猎者下沉得更低,前后车轮再次接地,使其从刚才的摇摆不定的情况又平衡了回来。
奥贝塞克拉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屏住呼吸。他看了看冈苏尔。
“开得好,大兵。”
冈苏尔点了点头。由于汗水刺穿了他的皮肤,奥贝塞克拉知道这位大兵自己也不确定是否能将车稳在顶上。现在就该由他来尽快使用这个位置了:天际线并不是一个逗留的好地方。
奥贝塞克拉站了起来,抓住防滚翻杆以使自己保持稳定。
“小心,长官。我这里会怼到你头的。”
奥贝塞克拉向他身后望去,看到奎特正从双联多管激光的上方凝视着他。
她正在向南进行目标追踪,此时奥贝塞克拉意识到,如果奎特站起来的时候直接把东西扫到了中间,他就得被压死在防翻滚杆上了。
上尉举起了手。“意见采纳。之后我要站起来时候一定会警告你一声。”奥贝塞克拉转过身,举起手挡住阳光,向西边张望。
在200码高的沙丘顶部,奥贝塞克斯看到其他沙丘的顶部蜿蜒穿行,大致从北向南延伸,一些沙丘顶部的高度与他所处的沙丘高度相匹配,另一些则较低但较宽。天还很早,远处还有着夜晚留下的清澈。他凝视着地平线,寻找他所寻找的东西的迹象。
那里在一系列平滑的隆起物中,有一个像是从大沙海深处升起的怪物:
塔巴斯特。即使在这五十英里远的地方,奥贝塞克拉也能理解为什么它也被称为“老山”:时间把它磨平了,将它腐蚀,留下了曾经在沙地上升起的巨大火山的玫瑰色和橙色核心。
塔巴斯特是伊托耶萨将军的瓦尔基里发出最后信号的地点。
他们还不如早点登上山顶去寻找塔巴斯特;最迟在上午三点左右,沙漠中的热霾就会以微光闪烁,能见度会降低到一英里多一点,而当时也没有沙尘暴。
奥贝塞克拉试图读取塔巴斯特的读数,以便在地图上标出方位,但即使在这里,仅仅进入大沙海几英里,鸟卜仪也变得不可靠。奥贝塞克拉敲击了一下,读数终于稳定下来。但他知道,再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完全无法使用了。大沙海内部有一些异常情况,影响了仪器,导致机器精神动摇,读数变化剧烈或完全失效。只有基本的磁罗盘和音阵才能继续保持可靠运作,但即使是它们也不能完全被信任。
因此,奥贝塞克拉携带了地图,并仔细记录了距离、时间、速度和方向。这是唯一可靠的返回方式。
就在奥比塞克拉检查方位时,两辆处于侧边的狩猎者抵达沙丘顶部并在那里停下,三辆车相距五十码。
奥贝塞克拉坐下来,在地图上画了更多的线。在他旁边,冈苏尔一言不发;奥贝塞克拉下意识地注意到,当奎特旋转着双联多管激光扫视前方时,其发出了无声的棘轮声。
“我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的黄色。”
话语很平静。如果奥贝塞克拉还没有完成最后的部分,他可能就听不到了,但是,地图绘制完成后,当冈苏尔说话时,他正好在抬头。奥贝塞克拉瞥了一眼他的司机。冈苏尔凝视着前方,眺望着静谧的沙海波浪,他的眼睛充满了沙漠的色彩。遮住他们头上的网在冈苏尔身上留下了斑点,但打开的挡风玻璃还是让微风拂过他们的脸,仍然很凉爽,足以缓解炎热。等晚些时候,风会升起,就像风箱在炉子上点燃一样,到那时它的触摸只会加剧不适。
奥贝塞克拉看了看,他看到了冈苏尔所看到的。
“你说得对。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的黄色。”
冈苏尔猛地一抖,看着上尉。”我不是故意大声说话的,长官。”
“别担心。”奥贝塞克拉咧嘴笑了,尽管此时只有他的眼睛露在脸上,“我很高兴有人把它指给我看。”
上尉回头看了看,陡峭的滑面在他们面前下降,沙浪起伏,延伸到远处,地平线上的塔巴斯特山丘已经平了下来。
“你知道,有时,我认为如果没有那么多东西一直在试图宰了我们,那么银河系可能会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奥贝塞克拉再次咧嘴大笑,但这一次更为凄凉,因为他的眼睛眯向远处“但我们似乎只为战争而生。”他朝沙海点了点头,“所以很高兴看到战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呢,冈苏尔?”
士兵点点头。“是的,长官。”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你知道的,长官,我在我那时候也看到过一些风景——凯法胡奇河畔,卡杜卡德斯海的日出,还有十二姐妹——但这和其中任何一个都一样美。”他凝视着沙漠,凝视着明亮的蓝色天穹下的无数黄色阴影,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头凝视。“你说得对,长官。看到一个宁静的地方真好。但现在我们还在这里,我想它不会很长时间保持和平。”冈苏尔回头看了看奥贝塞克拉,“长官,要我开动她吗?”
奥贝塞克拉正要下达许可,但他停了下来。他沿着山脊瞥了一眼,看到另外两台狩猎者在那里,在一个坚实但不断变化的海浪上,远离战争的声音或景象。
这里很安静,很安静。
当他看着沙海时,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它是纯净的,没有标记的。不管是敌人还是卫军,如果有人在他们附近死亡,那此时沙漠都已经覆盖了所有的痕迹。
在寂静中,唯一的声音是太阳鞭笞下膨胀的塑钢板发出的声音,奥贝塞克拉听到了一个星系平静的回声。卡迪亚,陨落破碎之地。卡迪亚是对抗混乱的永恒堡垒,其人民是通过牺牲生命来保障帝国其余部分安全的战士。他只知道战争;他的世界直到死都只知道战争。但是,奥贝塞克拉静静地处于沙海平静的浪头上,听到了一个平静、微弱的声音,像他的血液一样平静,低语着和平。
“在这里等着。”奥贝塞克拉把手拍到冈苏尔身上,解开织带,然后将双腿从狩猎者中伸出来,走到沙地上。沙子比海泥还软,埋到了他的脚踝。
在他内心,有一种声音——纪律和责任的声音,还有训练他的老兵的声音——在发疯似地咕哝着。但另一个更安静但更能够说服人的声音则在叫他走起来。
奥贝塞克拉走了。他把靴子从沙滩上拔出来,沿着山脊涉沙而行。就在他这样做的时候,沙粒开始移动,被他的路过所拖拽和推挤,以小而大的片状滑下沙丘的滑动面。
沙子开始歌唱。
起初,声音很柔和,类似于风吹过卡迪亚的帕鲁伍德森林。然后,它变得越来越深沉,记录了卡杜卡德斯海在长达100英里的鹅卵石防波堤上的断裂,这保护了曼霍夫河段免受大海的猛烈冲击。
在受到保护后,奥贝塞克拉纠正了自己。
但声音仍在继续,不断加深,不断扩大,呈现出一些泛音,这些泛音是他家乡格什堡垒的古老管乐器所奏出的哀乐。
沙漠在歌唱。
奥贝塞克拉沿着山脊走着,抬头看了看。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如果他意识到的话,他会选择另一个方向,因为他正朝着载有罗森特政委的狩猎者驶去。有一刻,奥贝塞克拉想转过身,回到他的车上。但他想听到更多。
沿着山脊漫步,沙漠为银河唱着低沉的哀歌,奥贝塞克拉惊叹地走了下去。
当他走近等待的维纳托时,他意识到他一直走下去的部分原因是他想知道他们是否也听到了这首歌。也许只是他自己疯了。但哈以及莱林、恩索以及乌韦斯在狩猎者上指着耳朵的手势表明,他们也听到了奥贝塞克拉听到的声音。一些人的脸看起来很惊慌,但奥贝塞克拉举起双手,手掌向下,让他们知道一切海好。随着这首歌在他的肺部和血液中回荡,他不愿意通过班组音阵来打破它的音乐。
“以帝皇之名,这该死的声音是什么鬼?”
声音太清晰了,直接从他肩膀上的珠子里冒出来刺破了他的耳朵。奥贝塞克拉的头盔上就有一个与班组音阵的通讯链接,而还有一个则是嵌在他的甲壳甲内,以便其在他必须移除前者的情况下使用。
奥贝塞克拉举起手,但罗森特从车上下来,沿着山脊向他来。罗森特没有选择让每一步都看到自己的靴子沉到沙子里,而是采取类似涉水的动作,试图在沙子里弄一条沟,每一步越陷越深。奥贝塞克拉向罗森特挥手,试图让他停下来,但政委在向前犁时是低着头的。他在沙丘的滑动面上掀起越来越大的沙粒滑落。奥贝塞克拉望向罗森特的另一边。沙子向他倾泻而下,山脊至少有两码向沙漠地面坍塌。
这就像遭遇雪崩。
一个微小而狡猾的声音低声说道:“让他来吧。”但是在奥贝塞克拉向前推进,试图穿过沙地时,沙漠在他前进的过程中发出了呻吟,声音上升为隆隆声,沉入沙丘远端的深处。当他冲上前去时,奥贝塞克拉对着他的珠子喊道:“别动,你这个傻逼,别动。”
但罗森特却在通过音阵频道自言自语,完全没有听到奥贝塞克拉的命令。上尉脑子里的一个小角落,一个除了神皇卫军军官身份以外的角落,指出他将不得不以政委未能遵守正确的音阵通讯为由进行上报。而奥比塞克拉的其余思想和身体则都在忙着赶在崩塌赶上他之前到达罗森特那里。
沙子的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当奥贝塞克拉向前推的时候,他意识到它有了一个新的音调,一个他骨子里感觉和听到的一样深的低音音符。这是一种打破世界的心声,他以前也听到过。
他所能做的就是阻止记忆压倒他,就像在许多漫长的只有喝的不省人事时才能入睡的夜班一样。但现在,声音是在醒着的时候,在最明亮的光线下,在太阳的拍打下传来的,它从沙滩上升起:这是沙漠的歌声。
罗森特从未听到过这种声音。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停了下来,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奥贝塞克拉用嗓门和音阵呼唤着他。“从边缘退。”
罗森特终于听到了他的话,朝奥贝塞克拉望去,现在离他只有几码远,然后,他就意识到了,就在他走回原来的路的时候,崩塌的沙子到达了他身边。
政委绝望地伸出一只手,世界在他脚下崩塌,把他吸了下去。奥贝塞克拉抓住了伸出的手,手指紧紧地握住罗森特的手腕。他把脚伸进山脊,开始把政委从边缘拉回来。
然后,奥贝塞克拉下面的沙子也崩塌了。
那两个人摔了下去,往下滚,沙子也跟着落在他们身上。
奥贝塞克拉摔倒时,由于某种反射,他无法松开紧握着罗森特手腕的那只手,尽管罗森特滑倒时,他的手臂也在扭动、转动和拉扯,而奥贝塞克拉紧随其后。
沙子随着他们一起落下,落在他们身上,落在下面。
世界变成了一片黄色。
沙子在他的脸上,耳朵上,眼睛上,嘴巴上,还有他的鼻子。
奥贝塞克拉感觉到沙子阻塞了他的呼吸道,试图屏住呼吸,同时用另一只手去拿呼吸面罩。他此时还在翻滚下坡,整个世界都在翻滚,沙子就在他的眼睛和耳朵里,而同时还得一只手抓住罗森特,呼吸器被推到他的嘴和鼻子上。
下降速度正在减缓。
他们已经停止滚动了。现在他们只是在滑。但沙丘的表面也随着他们一起滑动,就像他们正乘着卡杜卡德群岛的波浪冲向海岸,海浪冲刷着他们。
沙粒沉重、破碎、无法移动,覆盖着奥贝塞克拉的双腿、胸部、面部和手臂。
世界又变黄了,然后又变黑了。
他动弹不得。他被固定在原地,仿佛是混凝岩而不是沙子浇在他身上。他唯一能做的动作就是捏住手腕,但罗森特没有反应。
呼吸器嘶嘶作响。它的通风口被沙子堵塞了。很快就没有空气了。
奥贝塞克拉用他肺部和身体中的空气,以及呼吸器失效前的最后一点空气,用力推动每一块肌肉,用力向上;顶着沙子的重量,朝着光线,朝着空气。他竭尽全力,向死亡挺进。
什么也没动。
什么也没动。
他快要死了。
关于在罗斯瓦山训练的记忆:老教官告诉他这个未受过训练的白盾,如果遇到雪崩,他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才会窒息,然后溺死在自己的死亡空气中。老人笑着。“别担心,”他说,“这死法不难受。”
奥贝塞克拉海不想死。不是现在。不是这里。
尽管恐惧威胁着他,他还是再次听到了沙地的歌声。现在,沙粒环绕着他,他感觉到它在他身体的每一根骨骼和纤维中发出的呼唤,所以他似乎也在加入沙漠的音乐中。
刚才在他心中激增的是恐惧,现在他心中却流淌着巨大的平静。他仍然能感觉到罗森特的手腕在手上,他捏了捏手腕,试图把交融和友谊传递给另一个垂死的人。虽然他并不喜欢政委,但现在罗森特所有的特权都只会把他带到沙地上的一个洞里,在那里他将与一个出身低微的卡舍津之子一起死去。在战争,在前线,如果这都不算平等,那也没有什么算平等了。
当奥贝塞克拉捏住罗森特的手腕时,他感到一阵运动,一阵紧张。政委也还活着。不过,这不会持续太久。奥贝塞克拉可以感觉到他的头脑开始变得模糊,好像他快要睡着了。
沙子的歌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包容。现在,他可以感觉到肺部的空气和面部的空气腔以及包围着他的低沉的撞击声产生共鸣。
这是一次漫长的睡眠,一次没有醒来的睡眠。
奥贝塞克拉脑海中浮现出一些随机的记忆:他的母亲牵着他的手,父亲在团里的鼓声和管乐的陪同下,大步走向第27团;屏幕上闪烁着他父亲去世的消息;风暴过后平静的卡杜卡德斯海;巨大而惨淡的太阳落在普洛桑干涸的平原上;他看到的第一个死人的脸,因临终时意识到黑暗之神背叛了他而震惊的放大了嘴巴和眼睛的脸;他杀死的第一个人的脸;透过浓烟瞥见一个微笑。一堆杂七杂八的生活印象。
抓着,有东西拉着他的胳膊。
奥贝塞克拉,头脑模糊,困惑,无法理解。有什么东西在拉他。沙地的声音在他周围越来越大,越来越开放,越来越广阔。
是光
黄色,穿过赭色,但是光。
就在他头脑模糊的时候,奥贝塞克拉的手腕因为其更深层次的思考而牢牢地抓住着政委的手腕。
沙子,挖掘,拼凑,拖拽。
“摘掉呼吸器。”
手指摸索着他的面具,挖出仍在他头上的沙子,将面具取下。
空气
炎热,沙砾,沙子。
活着
奥贝塞克拉的胸脯起伏着,就像一个新生婴儿一般呼吸着生命。
“把他拉出来。”
他的视力仍然因泪水和沙子而模糊,但奥贝塞克拉可以看到聚集在他周围的人的形状,他们赤手空拳,如同像人形鼹鼠一样刮拉着。一张脸变成了冈苏尔的脸。奥贝塞克拉用他松开的手抓住了士兵。
“在我手下面,罗森特。”
冈苏尔点了点头。“挖,”他对其他人喊道。
“我抓着他,”奥贝塞克拉说,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他身上“顺着我的手臂往下弄。”
这些人一边抓着,一边推搡着,把沙子扔得又高又远,沿着奥贝塞克拉手臂的轨迹一直挖到他的身体,直到他感觉到他们的手紧握着他从未松开的手腕。
“抓着他了,”冈苏尔对奥贝塞克拉说,“你现在可以放手了。”
奥贝塞克拉松开了他的手。他的身体摆脱了沙子,开始从斜坡上滑下来,有一刻,他想起了第一次惊慌失措的摔倒。但是滑行停了下来,他筋疲力尽地仰面躺着,从沙波的波谷中抬起头来,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蔚蓝天空,没有被云或烟触及的天空。
他稍稍转过头,看到那些人聚集在他们正在挖掘的坑周围,从坑中浮现出一个人影,就像雕刻家削掉岩石时出现的雕塑一样。奥贝塞克拉试着打电话问政委是否还活着,
但是,他的声音已经在沙地下变得沙哑,只有一声耳语从他的嘴里传出。
然后,他看到马利克转向他,脸上绽放出笑容,并向他做了竖起大拇指的手势。
政委还活着。
当奥贝塞克拉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下意识的边缘飘浮时,他突然想到,他还没见过大兵们看到他们的政委还活着还能这么高兴。沙子在他脚下移动,然后沉寂下来。音乐结束了。现在唯一的声音是政委的咳嗽声和手下的几句话,面对一位正在康复的政委,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或该说什么。
神皇的帝国卫队队长巴拉斯·奥贝塞克拉强迫自己坐起来。他是指挥者。他最好做些命令。
他试图站起来,但是它已经不听话了。他坐在那里,咳嗽着,痰中夹杂着沙子。他的嘴和喉咙现在感觉很糙,耳朵也还半堵着。
他试图再次站起来,这次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脚下的沙子摸上去很硬。他抬起头来。沙丘的滑动面比他高出一百英尺多,但在这里,在波谷里,沙子被硬塞着。只要波谷是朝着他们要去的方向,接下来的道路就会变得容易得多。
当他仍然摇晃着站着的时候,这些人开始带着罗森特政委走下一小段距离,来到斜坡的底部,一半抬着他,一半滑着他,后面还跟着沙子。但是,它们最初的坠落使滑面上的大部分松散砂被冲走;滑倒的东西现在不构成危险。
罗森特的一边是冈苏尔,马利克则在另一边抓着他,其他下来把他们挖出来的军人——奥贝塞克拉赞许地注意到哈、莱林和普拉特一直和狩猎者在一起——滑下了他们旁边的斜坡。
当他们走近时,奥贝塞克拉看到政委已经变黄了。他那件完美无瑕的大衣——他是如何在沙漠中保持如此干净的这件事对于奥贝塞克拉来说是个谜——现在已经有了条纹和污渍,每一个折痕和裂缝都有沙粒像黄色的油一样漏出来。他的帽子不见了,应该还埋在沙子下面。他的手抽搐地紧握着帮他下坡的人,除了奥贝塞克拉握住他的右手腕所留下的一条痕迹外,其余的手都黄得像一块奶酪。他的脸是凝固的淀粉牛奶的颜色,有泪痕,口鼻处还有痰。
这些人把罗森特带到斜坡底部,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奥贝塞克拉走向政委。
在他那张黄色的脸上,罗森特的眼睛已经成为了是白色和蓝色的岛屿,但白色也正在被红色所勾勒。政委凝视着只有他才能看到的远处。奥贝塞克拉蹲在罗森特面前的沙地上,把自己放在政委的视线中,但他眼睛的远焦点仍然没有改变。
“政委。罗森特政委。”
罗森特的脸上没有一丝反应。
奥贝塞克拉伸手抓住罗森特的手腕,这是他们被埋时他握住的手腕。在他的触碰下,政委吓了一跳。
“不,不,不。”
他开始拉开,但奥比塞克拉收紧了他的手,把罗森特拉向他,使他们的脸几乎接触到了一起。
“你出来了,”他说,“你出来了。”
慢慢地,罗森特的目光从远处消失的地方回来,聚焦在他面前的那个人身上。
政委点了点头。“对,出来了。”几乎听不见。
“可以随地吐痰,”奥贝塞克拉说。
罗森特转过头,叫喊着,向沙子里吐出一团黄色的粘液。然后,将另一只手放在奥贝塞克拉的肩膀上,他在把自己抬回到双脚上。
奥贝塞克拉站在政委面前,盯着他的脸,“罗森特政委?”
罗森特脸上的皮开始裂开。黄色的微粒从他的前额、面颊和下巴上飘落下来。
“我以为我要死了。”
奥贝塞克拉把双手放在罗森特的肩膀上。”我也是。”
政委让双手停留在那里片刻,然后将其中一只手拨到一边,转身离开。他指着冈苏尔说,“给我拿点水来。”罗森特咳嗽了一声,长时间颤抖着身体。
冈苏尔的眼睛盯着奥贝塞克拉上尉,他微微点头。
“长官,”冈苏尔说着,站起身来,开始向沙丘上爬去。但是奥贝塞克拉阻止了他。
“不用了,大兵。我要把狩猎者直接叫过来。”奥贝塞克拉打开了班内的语音频道,命令留在三辆狩猎者上的卡舍津开车下坡。他抬起头,看到电动马达启动的呜呜声从上方隐约传来,然后向他的手下发出信号。
“从斜坡上退,免得再次坠落。”
听了他的话,罗森特几乎跑开了。其他队员也跟着走了:奥贝塞克拉的表情告诉他们要注意自己的表情,神情和语言。
奥贝塞克拉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停下来看狩猎者从沙丘上下来,像巨大的掠食性海豹一样滑下沙丘,掠过卡杜卡德斯海的波浪,再从海峰上跳下,从空中抓起低飞的海鸟。他想知道它们的移动是否触发了沙地的歌唱,但他听到的只是电动马达的呜呜声和轮胎下沙地翻滚的波浪破碎声。
奥贝塞克拉的一部分想法认为奇怪的音乐纯粹是由沙子与沙子的运动所产生的,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狩猎者没有产生同样的噪音?肯定还有另一个原因。
狩猎者到达了谷底,停了下来,仍然保持着车辆之间的调节距离。
奥贝塞克拉点点头。这个队形很好。他转向冈苏尔,示意士兵去拿点水,并把水带到政委那里,同时他把神光号和圣康拉德号的导航员普拉特和莱林叫到圣火号来,以便他们可以根据彼此的地图图核对他们的计算结果。
冈苏尔看着着奥贝塞克拉离去的背影。上尉的名声表明他是一名称职的军官,但冈苏尔是一名亲族,而不是一名送水仆人。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但足以让马利克看到动作。
“去吧,”马利克说,“上尉都已经说了你该干嘛了。”
“行吧行吧。”冈苏尔步履蹒跚地走到狩猎者那,带着干渴的刺痛喉咙从其中一个桶里倒水,然后转身去找政委。希望罗森特不会用光所有的水吧,这样他可以喝剩下的:毕竟离下一次休息时间还有几个小时。
罗森特仍在跑离狩猎者。冈苏尔再次摇了摇头,开始追政委。水瓶里的水晃动着,这声音让他想起了卡杜卡德斯海的波浪冲击着奥斯蒙堡垒的城墙。记忆紧紧地攥在他的喉咙里,对过去发生的事情产生了强烈的、出乎意料的记忆。
他紧抓着头,试图把记忆从脑海中抹去。奥斯蒙堡垒和所有最后试图捍卫它的人都已经走了。剩下的是漫长的复仇。冈苏尔斜视着前方。政委终于停了下来,站在那里,背对着他和其他人。
走近一点,冈苏尔意识到政委的身体在颤抖。
那人在哭。
冈苏尔停下了脚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罗森特是政委,不仅是政委而且还是至高将军的儿子。他想退后一步,但随后他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着的瓶子。上尉命令他给政委送水。
他只要把瓶子递过去就可以走人了。
冈苏尔咳嗽起来。
罗森特没有表示他听到。他低着头,头发还在被沙子盖着,肩膀因无声的哭泣而起伏。
冈苏尔拍了拍政委的肩膀。
罗森特起来了。
“政委,我有水给你。”
罗森特转过身来。他的脸上布满了泪痕。他擦了擦手,但这只会使其进一步扩大。
冈苏尔拿出水瓶,但罗森特似乎没有看到。他看着大兵,眼睛发红。
“您的水,长官。”
罗森特接过水瓶,但动作就像是仆人在执行任务一样。
冈苏尔不得不转身离开。
“由于我的愚蠢,我危及了任务。”
冈苏尔停了下来。“大多数人都在某个时候犯过这种事,长官。”
罗森特看着他。”真的?”
“比如有一次,我把地图翻错了方向,把我的队伍带到反方向去了。不过那一次我走运,我们直接撞上了本来试图包抄我们的异端。”
罗森特点了点头。“谢谢。”他把目光投向了冈苏尔以外聚集到狩猎者周围的那些人。“那他们呢?他们会这样认为吗?我可是至高将军的儿子。”
“任务中发生的一切都在任务范畴内,长官。这是一种亲族关系。而现在你是我们中的一员。”
罗森特盯着冈苏尔,眼睛越看越大。“一员……”
冈苏尔点了点头。”是的,一员。”他指着瓶子。”如果你喝完后还有剩,给我我想喝。”
罗森特点了点头。“是的。”他把瓶子举到嘴边喝了下,然后倒了一点在布上,擦掉眼睛上的沙子。“剩下的都拿去喝了吧。”
“你确定吗,长官?”
“是的,非常确定。”
冈苏尔手里拿着瓶子,朝着站在其中一台狩猎者的阴影下的马利克中士走去。一到那里,他就把瓶子递给了中士——冈苏尔还留了点——然后对马利克说,“你永远猜不到我给政委拿水时他在干什么……”
当冈苏尔讲述这个故事时,马利克中士转过身看着政委朝他们走回来。
“那么你觉得呢,中士?”冈苏尔问道。
“如果你听到或看到关于我们政委的任何其他消息,你就来告诉我,明白吗?”马利克看向他的下士。“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当然,中士,我明白。但为什么?”
“有些事情最好保持安静,托古特。如果你不照做,我直接割你舌头。”马利克笑了。“识得吗?”
冈苏尔点了点头。”那就把剩下的水给我呗,我的喉咙不干的时候可以更安静的。”
冈苏尔把瓶子倒了过来,吮吸了最后几点,但是,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偷偷地看了一眼马利克。中士目不转睛地盯着政委,就像一排狙击手准备开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