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化发布]喜剧机械，或简·杜威们的游行 第一章
原名：喜劇機械、もしくはジェーン・ドゥ達によるパラード
作者详见：https://thwiki.cc/%E6%B5%B7%E6%B2%A2%E6%B5%B7%E7%B6%BF
海绵的书很稀有，原本有电子版在卖的，不过前段时间不知为何全部撤了。现在大概没什么入手机会了。
关于翻译，我是不译派的，尽量保留原本文风。这是我第一次翻译，可能有不通顺，可能有错译，请指正。
本文是东方project及秘封俱乐部的同人作品翻译，读前请尽量了解秘封俱乐部相关cd的文本，可以不管东方project。
本文直接或间接引用了大量现代文艺内容。有些则可能是作者自己写的。
本文含有一些不适内容，偏向秘封俱乐部CP的请谨慎阅读。敏感词汇有删改。
日语的境界指分界，界限。闭架指图书馆的封闭区，翻译出来没有原来的味道。文中不译，在此说明。
共四章，这是第一章。
第一章 令人不悦的雨夜
——和我一起，如戏剧般死去吧
酉京都大学的校园一角，圆筒样的白色建筑前。
玛艾露贝莉·赫恩站在那里。
为什么呢，尽管进入科学世纪许多年，纸质书籍这一媒介却不会消失。心不在焉地想着。
按友人宇佐见莲子说，这可能是因为不同媒介在信息价值上的差异。梅莉穿过沿弧线轨道打开的玻璃门，踏入铺着鲜绿地毯的房间。把信息数字化来半永久地保存，以此阻止纸质信息的劣化。将其传给下一代的价值与电子化的成本相权衡，决定了它是否会以这种形式继续烂掉。至少这是友人所主张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梅莉穿过圆形建筑中央的公共区，沿墙走向接待处。
接待处旁有一扇自动检票机一样的短门。再往前是一条狭窄的螺旋回廊。通向地下的封闭图书馆（闭架）。
公共空间里只有十几个终端，没有书架。
通过学生证号码和静脉识别，就可以下载所有信息。如童话般，没有租期或归还期限。（生物识别芯片会在十二岁时植入手腕。一百二十年前不完善的纸与签名的身份证明不再存在。个人信息也在全球范围内数字化，以数据库来认证，在任何终端都能识别个人。灵魂便这样由数字统治了。）
因此，公共空间被荒废了。
有人想要桌子来用，有人躺下来消磨课间的空余。只有这样的事。
一楼与地下室外，这座建筑便只是装数据服务器的盒子。圆柱形是最有效率的结构，曾经是这样听说的，但并不明白。
接待处只有一位闲得无聊的图书管理员。
“打扰了，我想进图书馆。”
一片沉默。无论是否有听梅莉的话，他摆出来了二十厘米见方的薄盒子。手腕从盒子上方扫过，细细的电子音响起，旁边的门悄然打开。
轻轻点头，梅莉走进了门。
门内与门外，穿过只分隔了顶部空间的薄板，空气便不一样。当然，只是幻觉。不知为何，梅莉却很喜欢这种感觉。
境界。
现在与被抛弃的过去的遗物之间的境界，一扇小门。梅莉思索着友人的话。
这是没有价值留给后代的信息。可是，也是早已死去的人残留的话语。
没有人问津的话语。
某人可能花了一辈子来写的。没人听见的透明的言语。
所有被拒绝传递给下一代的东西。可能是一首抒情诗，可能是荒唐无稽的理论，可能是已经丢失的知识。
但梅莉还是觉得，将其视为不必要而丢弃，多少会有些不舒服。
违和感。言语无法形容的。
不愉快。那也不对。
也许这就是看到废墟的感受。失去功能的建筑。一切为了某人而建，一切不被任何人所爱。金钱的缘故，或是结构的缘故？这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不被爱的事实。那是……
悲伤。
当然，梅莉把它埋在了心里。“很伤心，就是这样。”
沿着螺旋回廊走下去，勉强能容下一个人。楼层之间的边界沿着视野的一角延伸。从下方弥散来纸张生锈的味道。
写论文所需要的所有内容，从终端下载就足够了。
没有考古学，没有古生物学，没有只有老妇人知道的传说，没有即将破碎的化石。一切都是电子化的。在活着的盒子里。
既然如此，为什么自己会来到图书馆的闭架呢。
大概是因为悲伤吧。
先前的结论堵住了喉咙。大脑低声拒绝了更多的思索。
死去的人们所写的文字，它们的公共墓地。
耳边只有皮靴踢着铁质楼梯的声音。
没有人对图书馆感兴趣，那里始终没有任何人的迹象。今天也是如此，只是总感觉那里不同。
这里应该是没有变化的场景，但与记忆中的差异却一直萦绕在楼梯上。指尖搭上栏杆，廉价的戒指在左手食指上发出微弱的光。
在那之后的是。
一直在那里的柱子，而事实上是没有柱子的。
没有柱子支撑的旋梯便会塌掉，这是记忆中的楼梯。但是现在的楼梯……从脑海中浮现出话语来。
约翰的楼梯。*（Loretto Chapel. New Mexico的奇观）
那是教堂内安装的螺旋回廊。
当教堂竣工后，才发现没有通往二楼的楼梯。正陷于资金不足的境地时，一个人来了。他只用了锯子和尺子，以及一个小工具箱，在一夜之间建成了一座楼梯。这就是约翰的楼梯。据说它没有支柱，并且整个唱诗班站上去也不会折断。
握住栏杆的手稍稍用力。
什么时候变了，不，不对。不是这样。视线随着大脑颤动。左半边脸在抽搐。
眼睛下的脸颊颤抖着，就像电刺激青蛙的腿一般。喉咙塞了。脉搏稍稍加快。
楼梯。
下面已经裂开了。无数裂隙如碎掉的窗玻璃一般贯穿了空间。能够看到境界。在下面，心爱的、被嘲笑为毫无价值的言语仿佛在尖叫。一阶楼梯，往下踏了一步。无意识地，想要走下去。内心的某处，理性在呼唤着，但是身体并不能听到。大概内心的某处在想着要去看吧。想要去知道那些据说是无为的书所发出的悲鸣。就像打破界限一样，不，可以说就是在打破界限。所以，她……
楼梯旁边。
没有柱子的栏杆上立着一根细管子。
“11/17层”
一块板与管子焊在一起，可以这样说。
楼梯依然在向地下延伸。
但是梅莉不能再往走了。
降落在不规则地铺着木砖和红色天鹅绒的地板上。没有变化。没有剧烈的裂隙。但不知为何可以清楚地知道。这里就是裂隙。境界就躺在面前。书架排列整齐，其他什么也没有。过于不自然的有序。它们在这里出生，没有任何变化，然后死在这里，这样的印象。皮鞋敲在木砖上的声音深深回荡在耳旁。红布盖在上面。不规则的，但似乎不对。它似乎有一个形状，但站在上面便没有办法了解全貌。
书架上排列着纸质书籍。全部是精装书。
皮制的封面，布制的封面，金色标题，银色标题。
其中的一册吸引着目光。
暗淡的黄白色书籍。到处被涂黑了的这本书籍。伸出了手指，划过书籍。感觉很粗糙。像是用晒黑的人皮做成。
标题是《解剖台上的缝纫机与雨伞》
指尖按住封底的顶部，取出书本。书很沉。把书拿近，翻开封皮，霉味扑鼻而来。
变成茶色的纸上刻着的墨水所写。
——十七是完美的数字。
从这句话开始。
——十七是完美的数字。为什么这么说呢
“它意味着死亡。而死亡是一个球体。一个球体在其有限的碎片中重复着永恒。没人能证明是什么把圆的外与内分开。即使重复十三万个字符的操作也无法思考出来。正如那解剖台上的缝纫机与伞的奇迹之美一样。“
有人正在讲述着书上刻着的话语。
猛然抬起头。
书与书之间的空隙。
那里浮现出半片嘴唇。
半片唇之中，并没有应有的指头，而是离开了指头的指尖，如细白桦一般弯曲，紧紧包裹成球的形状。
咽下了一口气。腿被轻轻拉了一下。
于是慢慢注意到。
脚下铺开的红色天鹅绒，呈现出人的形状。
躺着的少女的剪影。
她折叠的双腿间放着一套茶具。
金边青瓷的茶杯，盛满红黑色的水。一朵花漂浮在上面。需要数秒才能辨认出，那是
一朵苧環花。
“十八是完成的数字，是三与六相乘而成的。因此，十八除十七可以说是穿过瓦斯管道的一片天空。”
大脑紧紧转动的错觉。
目眩。头晕。
以自身为中心，整个闭架扭曲，旋转了起来的错觉。
最深处的书架。
一本本书被无规律地拉出来。
从那缝隙中，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脸。
就好像它是这个房间本身的脸一样。
然后，一只手臂从旁边书架的最底下伸出来。苍白的手臂只有食指和拇指。当拿起茶杯时，另一只手臂从放置茶壶的地方伸出，倒入茶水。可以闻到淡淡的香气。 红色，红色的水。有着不必要的甜美和浓烈的香味。
“我该说‘欢迎！’还是‘无礼！’呢？尽管我现在还不知道。欢迎来到没有主人迎接的宅邸，亡灵小姐。“
笑。
埋在书架里的图书馆中的人正在笑。
“亡……灵？”
“你来过这里……以及另外的某处。”
沙哑的声音响起。
“痣用的浓茶浴，不需要多余的Bengay舒缓药膏（结果，语言的翻译到底有什么意义呢？。Bains de gros thé pour grains de beauté sans trop de bengue.）那么，亡灵小姐，你克服障碍来到这里，是想要什么呢？
“那个……那个。
言语搔弄着空气。但是没有用。
“想一想，书本不过是棺材。就像我一般。人类不是在笑声中繁衍出来的。人类没有被繁衍。我寻找着特例。而它只能从虚无中开拓出来。”
完全不能理解的话语。她……应该称呼为她吗？这样环顾着四周。
无数的书架上，是无数的裂隙。在那之中是混杂在一起的少女的一部分。纤细的腿从书架的中间探出来，但脚踝以下的部分是如花一般的耳朵，重要的脚踝正在天花板上的电灯下闪烁，眼睛则在足下。少女特有的圆肚子露了出来。如女x器般的龟裂，正中有向上看的眼睛。透过书架顶部的缝隙可以看到胸部和腰部。白色，褶边的布料，从书架的缝隙中浮现出来。另一半嘴唇与肩膀放在一起。轻轻地颤动着，就像呼吸一样。
“你……是谁？”
这是梅莉唯一能说的。
空洞，阴郁的笑。
“我一生中看见双肩狭窄的人们无一例外地干出许多蠢事，用各种手段愚弄同类，腐蚀心灵。他们把自己的行为动机称作荣誉。”
“什么？”
“你好，幽灵小姐。我是魔女。被授予知识之名的，图书馆的魔女。对，图书馆只是公共墓地。”
梅莉认出了，那是她之前心中在想的话。
“书就是棺材。因为他人的灵魂只是为了被观察而埋藏于其中。就像被扔进蔷薇色房间的少女一样。收集和禁锢便只是要形成公共墓地。于是可以说图书馆就是一座城市。 我们是永远困在城市里的棺材。”
红茶从杯中溢出，流到了地板上。
“唯一让我不同的只有帕秋莉·诺蕾姬的名字。“
红色的液体流淌到了脚下，淹没了皮靴的轮廓，天鹅绒也好，木砖也好，全部都被埋进了水中。三厘米深的海洋充满了图书馆的闭架。
“我在镜中凝视我自伤的嘴。错了!两道伤口中流出的大量鲜血使我无法看清那里是否确实显出像别人一样的笑。但是，比较了一会儿，我发现我笑得和人们不一样，就是说我并没笑。亡灵小姐，我们首先要从什么开始呢？“
轻轻地，指尖。从书架上伸出的食指轻轻抚过梅莉的唇缘，沿着唇，划向下巴，它和眼泪的导线是等同的。
“但虚无并没有被开拓。对于尚不完整的事情，我别无选择，只能保持沉默。就好像当你无法说话时别无选择只能保持沉默。“
“那是维特根斯坦吗？“
脱口而出。梅莉以前在讲义的一环中读过他。
“是的，已经是几百年前的话了。而且是关于不完整的理论的话。“
“不完整？“
“一切都是不完整的。存在的定义，存在的理由，一切都是不完整的，每个人都疯狂，死了。逻辑充满了世界。逻辑的极限就是世界的极限。换句话说，没有人能够承认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尽管一切事物都存在于外壳之中。因为照镜子的人总是会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有东西在周围爬行，发出声音。
在背后。
那里有什么东西。
椅子。
藤椅上坐着少女的身体。
没有手臂，没有腿，只有少女的胴体。
腹部被格子隔开。如内脏的形状一样。
然后，在正中间，胃和心脏被一条长的格子分隔开。里面埋着一个麦克风。
耳边响起了刺耳的噪声。
脖子。脖子之上的地方，有一个鸟笼。
鸟笼中，仿佛嵌入了道具背景的青空。
什么都没有的天空。但是，天空扭曲成了不自然的形状。如人的眼球一般。在正中浮着黑色的球体。一切的黑。只是浮着而已。（虚伪的镜子，或机械的少年）
麦克风之中传来刺耳的嘈杂噪声。鼓膜在共振，要被撕裂开的程度。
脑子里仿佛深深插入了数千根生锈的针一般。
眩晕。
钝痛。
恶心。
目眩。
闪烁着的闭架。
不会破碎的少女的身体。
从书架与书架之间看见了，少女的脸和龙胆花色的头发。
绯色的天鹅绒地毯。
地砖在几何学地堆叠着。
书架，天井，螺旋回廊，重复着等速运动。（埃舍尔的错觉绘画。反复谈论着对不存在的空间的固定化的评论家，为什么他们只字不提实际必要的并不是纯粹的形式而只不过是其他的一些东西呢？）嘎拉拉的声音，图书馆开始与自身交错。如胎动一样。如人类的胎动一样。
绯色的水在足底蔓延。（经血是红色的污水）
其中隐约映出正在旋转的圆盘。
如冻结的血液一般，表面附着的红茶随着圆盘的运动被刮落下来。有图案浮现出来。
脚下可以看到文字。那里浮上来了什么东西。
那些话，已经不记得了。
“作为梦，你不觉得过于随分与漠然了吗？“
酉京都大学校内的开放式咖啡露台。
对面的友人，宇佐见莲子嘬着合成咖啡，摆出厌恶的表情回答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
握在手中，可以感觉到塑料杯中装满的褐色奶茶在空气中徐徐散去温度。午后的时间。上午的课程结束后，便是短暂的午后休息时间。周围令人厌烦地慌忙经过的人群之中，能感受到只剩下莲子和梅莉两人的错觉。
把一口奶茶含进嘴里，只有过甜的香味穿过喉咙。不管是合成的，或者不是。比起那个，为了欺骗味觉的便宜味道而注入的，浓浓的合成奶与糖精的味道刺痛着舌头。
可是，梅莉用无名指擦掉了唇端的奶茶，真正的奶茶的味道上哪才能知道呢。因此，她的认知只能是“叫做奶茶的饮料“。真正的奶茶已经变成了奢侈品。食物打印机的墨盒对于学生来说，是远不能承担价格的水平。
现在所有的食品由3D打印机制作，料筒内装着含有主成分的腻子，填进专用机中，输出完成的食品。饮料同理。
不过，由于料筒内部调配的缘故，纯净的食品价格更低。若要再现出自然的风味，便要掺杂入不确定因素和杂质，成本便更高。
这样，真实的味道便成了奢侈品。
此外，天然素材，用人的手制作的食品已经不存在了。效率最低的之外，也是严重制约个人权益的因素，各企业都倾向于克制制造。
因此，她们不能明白所谓怀古的“过去的味道“的本质。只有价格差和时间耗费才是权衡的因数。因为真正的味道太过不纯，茫洋的味觉只能被模糊地感受。
“那么，梅莉小姐。你觉得自己看到的太多了？“
莲子也喝了一口同样便宜味道的咖啡（莲子并不能判断是否是便宜的味道。理由如先前所述。对她来说，那不过是煮沸后带着苦味和酸味的黑水。她只是纯粹地从咖啡中摄取咖啡因而已。）
“是的呢……这次我确实不明白梦与现实的界限。“
自从从信州疗养院出院后，一直是这样。
有时她能越过境界，甚至越过时间轴，看到对面。
那是两人的共同认知。
但是，梅莉的表情却没有当时带回伊弉诺的盘子时那么明确。
嘟囔着这是不可理解的情景，奶茶把嘴唇濡湿。
“那么，你看到的是什么呢？“
“完全不知道。仿佛，达利的画一般。“
“达利？“
“哦，博识的宇佐见小姐不知道吗？“
“很可惜。他是什么样的梦想家？“
“不是梦想家或者什么的。只是画家。“
“画家。“
脖子弯曲，仰望着天空。
仿佛在说厌烦了一般，用手盖着双眼。
“停下，那种诗的东西理解起来很痛苦。“
“哦，是这样吗？你不觉得可以作为很好的观察对象吗，对于实际上的人类心理的侧面的量表来说？“
“那又不能抽象成定量的理论，就算再怎么说月亮绮丽，也不等于说爱。“
“你真是没有情感呢。“
“带着情感又不能生出来孩子。“
“难道在生孩子的过程中不是必要的吗？“
“如果不得不说的话，这种关系性是共依存的，对我来说。你觉得为什么神会赋予生殖行为以游戏性呢？“
“你认为那之中有游戏性吗？“
“当然。“
“无论如何。“
苦笑，抿起嘴唇。
“不仅缺乏感情，而且没有品味的对话呢。“
“我也同意。“
但是。莲子用右手拇指和食指像指针一样摇着咖啡杯，托着颊，直视着友人的眼睛。
“但是，那个梦，或者说看到了太多东西，意味着什么呢？“
“你说的太过抽象了，我没有自信能正确理解。“
“是这样的。能背诵海涅的诗的只有磁带录音机。常人是不可能的。“
“你是在安慰我吗？“
“我只是在讲事实。“
“那样也好啦。“
“不管怎样。你还能看见那个图书馆人类吗？“
“只是记得，并不能看见。再去一次图书馆的话也许能见到吧。正直地说，我并不害怕。“
“确实。不管怎样二回目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啊。“
“是这样的吗？“
“不过一回目的话我也欢迎的。“
“我连一回目也讨厌……“
将一整杯咖啡放在身旁，莲子把脸靠近梅莉。
“像之前一样，我也能看见她吗？“
“像之前一样……啊啊，你是说伊弉诺的盘子那次吗？“
“是的。如果，真正的境界的另一侧的话，我或许也能感觉到碎片的吧。那样我就能帮助你理解了吧？“
“嗯……我不知道会看到什么，可能能够看到一些东西……要试试吗？“
于是友人轻轻闭上眼睛。
食指和中指遮住双目，手掌放在两眼之间。
脑中响起发条转动般的声音。
思绪中混入了噪音。
瞳孔在痉挛。
眼球颤动着。
意识和意识相连的感觉。
很安静。
纤维，细的，裂开的自我的纤维彼此纠缠在一起的感觉。
莲子的意识稍稍给出反馈。
舌头上有沙子般的粗糙感。
平衡感在回旋之中，缓缓崩溃的感觉。
就好像，面前有一个分成两片的屏幕。一侧与一侧。播放着相同的时间轴，相同的杂音，相同的人，但有位相差。不到五秒。画面与画面继续偏移。其中，右侧画面映出了别的东西。如同将胶片叠在一起放入映写机中一样（为了快要溃烂的右眼）。
二重逐渐模糊的画面。
导火线沾上了火焰。
长纤维。
竹的纤维。
热量通过，烤成了绯色。并不发光，只有阴影隐隐约约融化开来。
二分割的画面。
放映出背后学生的喧骚。‘
走过的人影。
混合的投影。
龙胆花色。
图书馆人类。
绯色的天鹅绒。
时钟。
人偶时钟的舞台。
人。
齿轮在转动，图书馆人类的笼中鸟。
如人一般的形状被扭曲成矩形。地板上散落着隐元豆。煮熟的隐元豆内部柔软的构造。或者说，内战的预感。这是来着内部的反叛。
景象在多层地模糊。
图书馆人类的脚把一名男子踢落。不，只是影像重叠在一起，拼贴画一般，与实际的空间轴不一样，与实际的时间轴不一样。走过的学生的形状。
他的头是现金出纳机。
只在资料中见到的事物，当人们还在便利店中服务顾客时，为了授收金钱，授收物理的货币而存在的，已经死掉的机械。图书馆的人类用脚踢向了现金出纳机头的少年。
青年的脚下有顶帽子。
无数的帽子落下。
这没有空间上的意味。
这没有时间上的意味。
无数的帽子上都有眼睛。割裂开的图案一样。眼睛的形状。只有一条的裂开的眼睛。被放在地上。规律性。
那里只能看到一个漩涡。
回旋着。帽子正沿着那轨迹。
一切都在回旋。
旋转的静止点。
哺乳期的孩子喜欢吃热的肉，不喜欢吃温室里的花椰菜。（L'enfant qui tète est un souffleur de chair chaude et n'aime pas le chou-fleur de serre-chaude.）
文字无休止地旋转。
视野被分割。两个画面。再被分割。四个画面。左上与右上是同一群学生。右下的视界映出的是，无数的日记簿。左下映出的事物是。那是。瞳。不转动的眼眸。无数的境界。告诉你吧。亡灵。那里的是。那是。
蝶的标本。
“停下来！“
手被弹开。
面前，莲子的脸如陶瓷般白，嘴唇在微微颤动。
“对不起，请你……“
指尖在微小地颤抖。
“我……对不起“
“今天就先回去吧。“
慌忙说完，莲子就先行离开了。
只有喧骚渐渐远去。
下午的课程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样想着，梅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玛艾露贝莉·赫恩有一个恋人。
是同一个研究生班，年长一岁的男性。
床上，用手指抚摸着裸露的胸膛，梅莉静静地听着他的寝息。
已经有几个月没有性x涉了吧，恍惚地想着。
除此以外，爱情并没有变弱。
尽管无从得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过，就像浅编成的线，无法承受重量，一根一根折断一样，感觉性x的意味与价值正在消减，不知为何这样感觉着。更重要的是，数个月前最后的性x涉的时候，可能也感到了某种乖离感。
手指在少肉的胸部的轮廓上行走，思考着这样的事。但是，不到二十分钟便厌倦了。
今天白天的事。
图书馆人类的事。
莲子的事。
想要思考出来。就像用绳子绑到一起一样，但什么结果都没有。
闭上眼睛，黑暗在眼球与眼睑之间滚动着，睡眠完全不能降临。睡不着。
瞳孔中收束的感觉。
感觉最近糟透了。
紧紧闭上眼睛，抓住恋人的胳膊。细胳膊。细的胳膊。和自己相比可能没有什么区别。
手自然地伸向了手中的移动终端。
躺向一边，启动，青白色的二极管照亮了昏暗的房间，如小灯一般。打开电话簿，用手指轻拂，罗列的名字滚动起来。学部的同级生，两亲，高中开始联络的人，以及，唯一的友人。
自己与这么多人连接着，为什么她是唯一能叫做做友人的。
应当有更多的。过去有更多。小学时，中学时，高中时。遇见过许多人，接着交流的却只有一握。其中每天见面的人就更少了。就这样。
闭上眼。
将移动终端放在胸前，仰卧着，眼皮后却能看见光的残渣如漩涡般卷动。很多的线描画，撕裂，连结，如海潮般波涌着，散开，又绑在一起。随着瞳孔的动作而一点点狂乱。找不到规律性。平时不会在意，在睡不着的时候就会非常讨厌。闭上眼睛，张开。长长的眨眼一样，无法等来睡眠，只能空耗时间。
再次打开了移动终端。离刚刚已经过了三分钟。
于是从床上溜了下来，只穿着衬衫和运动裤，走到了窗边。十张榻榻米一间的公寓。完全用玻璃做成的墙的一角。
拉开窗帘，裸足踩在窗外的小阳台上。春夏之间的夜晚，足底踩在冰冷的混凝土表面，传来粗糙的触感。
深夜二时的风缓缓抚过脸颊。
五十年前为了补完夜空而制定的法规。夜八时以后的光亮以勒克斯单位规制的街道，被染上了如煮沸咖啡的颜色。深夜的酉京都的街道，莫名很像图书馆。自称魔女的图书馆人类低声说出的话掠过脑中。
“书是棺材。”
“所以图书馆是都市。”
矩形区划开的街道，低矮的矩形建筑。
每一个里面都有人。
每一个里面都有人。
但是，夜幕里每个人都在一样的箱子之中。
今天如何笑，今天如何哭，一切都被埋没了。那样真是太孤独了。
两臂伸出阳台。
低头看着移动终端。
突然一粒，滴落在液晶屏上。
画面上的光线，稍稍地扭曲着。
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在哭。注意到这之后，无为的恸哭从喉中满溢出来。为什么要哭，无法明白。不过，很悲伤。胸中，如同被铅棉堵住一般，被这样的感觉塞满着。夜晚，很悲伤。蹲了下去，静静地哭泣。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梅莉用衬衫的袖子擦拭眼泪。
擦拭终端之后，再次启动了它。
在电话簿中，选中了友人的名字。
会有回应吗？
吸着鼻子，把终端放到了耳边。
数回的呼音过后。
“梅莉？”
听到了友人的声音。
“晚上好，莲子”
“现在说晚安，感觉有点太迟了吧。“
“是的呢，真抱歉。“
“没关系，我也睡不着。”
“为什么，你觉得我是睡不着？“
“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通常都会这么想的吧？“
“哎呀，身为宇佐见莲子的人，居然在说通常情况？“
“是的哦，统计学上，这个时间打来带着泣声的电话，通常是睡不着，论文上也有写哟。“
“什么论文啊，那是？“
一丝微笑写上了唇。以上，现在听到了理解自己的友人的话语，便感觉放下心来。
“啊啦你不知道嘛？两千零三十四年的，那个，在人体工学那样的学会发表的哟。“
“你说的不是很含糊吗？“
“不是那样的啦。夜很深了，必要有一个缓冲来回想起记忆，我确信。“
“关于自己的事，也要预想吗？“
“自己的事，我是最不清楚的，人类就是动物。“
“我赞同那个。“
“啊啦，真少见呢。“
片刻的沉默。
“所以，发生什么事啦？“
“嗯……有点，情绪不安定。“
“是的。哎，睡不着的晚上，就是这样的。“
“是呢……“
“你和你男朋友不是很好吗？“
“……没有。“
“嗯？“
“已经，不知几个月没有过了。“
“无性？“
“是的。也许是吧。“
“不喜欢他了吗？“
“大概，没有那样的事。只是。“
“只是？“
“只是，感觉身体和心分开了。“
“又是抽象的事。“
跨过终端机可以听到友人的笑。
“自从可以看到那些之后，不知为何，我似乎没有了现实感。为什么呢。“
“那也是没办法的哦，人类的感觉最受视觉的影响。“
“因为那种事情吗。“
“是这样的。不过，那样直接地影响到肉体接触，没有听过类似的案例。“
“我也没有。“
“这就是深夜中要来依靠友人的原因吗？“
“没有依靠你。只是。“
“只是？“
“我只是想相信，有在看着我的人。“
“……那是什么。“
感觉，声音稍微低了一些。
“莲子？“
“嗯？“
“嗯——，没什么。不过，我该怎么做比较好呢？“
“什么？“
“和他的事。
“他也有要责怪的地方。面前正有在睡觉的美少女却不肯伸出手。“
“哎呀，你是在夸我吗？“
“大致是的，不过你不觉得是在安慰你吗？
“是的，谢谢。“
“……你不喜欢吗？“
“不是那样，我不这么想。就像之前说过的，我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即使做了，也有哪里不对劲，这样的感觉。“
“性冷淡？“
“也许是的吧。不过，感觉有一点不同？“
“肉体的快乐不会和精神上的充足连结？“
“也许就是那样的感觉。但是，只有自己，如鬼怪一样从身体里离开。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什么也看不见。嗯，可以看见的，他的事，房间的景色，什么都可以看到。只是，全部都是像旁观一样，脱离出来的。“
“那是，啊，很严重呢。”
“你在认真听吗？”
“我在听，当然。”
“嗯，那就好。”
沉默，掺入其中。和之前不同，感觉被抛下了一样。可是。口中说不出来话。如果说出来的话，感觉有些东西便要结束了。
“偶尔也试试不一样的事情吧 。”
“不一样的事？我不想要什么奇怪的事。”
“不是那样哦。比如说，试着和其他人一起睡觉。”
“果然还是不要奇怪的事。我讨厌那样。”
“是吗？总之，如果现在的固定观念破碎的话，或许能找到新的也说不定呢”
“ 但是，和其他男人发生关系。”
“别的，不是男人不也可以吗？”
“哈？”
“别的，女人。”
稍稍，咽了一口气。
“跟以前一样，你想的事情总是很不寻常呢，莲子。”
“是这样的吗？在这个时代，觉得性是异性之间的事是不太合适的吧。”
若干年前，同行婚姻已经在全国制度化。这样的时代，理由也是清楚的。少子化之类的解决方案也已经确定。
既然孩子的数量增加不了，那么不应该去增加孩子的数量，而是去创造即使没有孩子也永续可能的国家。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国家变老了。
十分发达的国家，不会继续跃进。
人类也是这样的。
其他动物也是这样的。
国家已经变老了。
所以，在那之后，就是在缓缓等待死亡。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选择了“以没有痛苦相伴的方式死去。”地球上所有的国家，都这样想着。相比物质的充足，选择了精神的充足。因此，不需要考虑未来的口号下，异性间不再为了生孩子而结婚。不必再坠入爱河。真正仰慕的人，一同死去，那就好了。所以莲子才会这样说。但。
“是的呢。但是，和不认识的人做还是很讨厌。”
“那么认识的人就可以了吗？”
“是这样吧。”
“那么，和我一起睡吗？”
友人突然的话，不禁吞了一口气。
“莲，子？”
“……开玩笑哦。”
“哦，嗯。很糟糕的玩笑。你吓到我了。”
“为什么？”
“因为和莲子，做那种事，从来没有想象过。”
“是这样啊……确实我说得有些起劲了。”
“不是你说得起劲了，事实就是这样。”
“我会反省哦。”
“请那样做。不过，嗯，稍稍感觉开心起来了。是因为你的惊吓吗？”
“宇佐见小姐的休克疗法，不是意外地很有效果吗？”
“我害怕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不能告诉你那个哦。”
“作为发案者，我只是想确定效果和功效。”
“嗯，不知道。晚安。”
我单方地关闭了通话。
突然，感觉到了，抬头看，他站在那里。
“怎么，了？”
“没。只是有一点睡不着。”
“这样，啊。”
房间里已经被灯点亮。也许是因为集中精神打电话，所以没有注意到。他背负着黄白色的光，脸被阴影压碎，看不清表情。声音也是，不能听出什么。
“你那个样子，会感冒的。”
“嗯”
感觉到催促，梅莉走进房间。
床边的玻璃桌。
上面放着两个马克杯。可能是新泡的，稍有蒸汽。在桌边坐下，拿起马克杯。装满了黄白色的水。送入口中，蜂蜜的甘和牛奶的香窜入鼻中。落进腹中，热牛奶的触感。
“那个，玛丽。”
他，这么称呼她。
不，学部的所有人都这么叫她。
这只是普通的爱称。
“怎么了吗？”
“打开电视，可以吗？”
“请。怎么啦，平时可听不到你说这话？”
“没什么。没有事。”
只是想知道是否会被声音吵到。他小声嘀咕着，伸手去拿遥控器。
液晶电视通电，画面上映出彩色条状码。
墙上的时钟写着凌晨三时。尽管不觉得有长话，但显然，在阳台上待了相当的时间。
切换频道。
掠过了几个购物节目后，他选择了新闻。
想着这个时间为什么会有新闻，但是发现，普通不会在这个时间看电视。电视已经多频道化，不像过去，只有十数个电视台。所以，在这个时间，也有一日中整天播放新闻的频道。频道列表也是，在频道之间切换，平均也不需要超过双手之数。预算也不用很多。确实很有效率的频道，梅莉想着。尽管是半夜，衣冠整齐的女性在淡漠地播报新闻。
“本日午后五时左右，酉京都市街发生了爆破事件。事发前，因为自称ICQ的犯人在视频网站放送了暗示犯罪的视频，警方正在调查与一连的连续爆破事件的关联性。场所是，**公园内。”
正在播报的新闻，不知怎的已经听过了。奇怪地，今天回家之际，觉得学校很吵，附近好像发生了爆破事件。最初的时候，骚动还很大，现在过于频繁地发生，感觉离现实感越来越远一样。当然，有在保持警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会被卷入。不过，包括学部内的熟人，认识的人里没人牵扯其中，下次也不会有事，这样奇妙的安全感。用热牛奶润着喉咙，盯着画面发呆。
ICQ。
不知道意味的名字。
也没人知道他的目的。
无人的花店，无人的自助餐厅，无人的游乐园中的旋转木马，无人的。是的，总在瞄准无人的场所，制造小规模的爆炸。没人知道其中的关联性。或许是随机的吧。不过，在反抗前，必定会有宣告犯罪声明的动画上传到视频网站。警方似乎还没有弄清上传来源。想着是否有这样的事，但实在不了解技术方面的事。
“那个。”
小声嘟囔着。
“嗯？”
“想做什么呢，这个人。”
“这样啊……玛丽你，看过犯罪声明动画吗？”
“不，没有。新闻播报后，就已经被删除了。”
“是这样啊。事实上，我保存下来了。你想看吗？”
“……什么时候，那种东西。”
“碰巧啦。说起来，保存下来的并不是我。”
“嗯？”
“我的朋友有。准确说，是三回目犯行的那一个。”
说着，他站起来，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用手指在液晶屏上划了几下。
“你看，就是这个。”
画面被递到面前。
播放动画用的应用已经启动，映出了黑暗的画面。然后。陌生的曲子开始缓慢播放。
“这首歌，是什么？”
“是游行哦。”
“游行？
”是的，很久以前的芭蕾舞使用的音乐。没记错的话，作曲是萨蒂。是的，埃里克·萨蒂。”
奇怪的轻快音乐从扬声器中轻轻鸣响。
播放出来了，一幅画。
被白框围着的蒙娜丽莎的画像。
外框的白色部分合成了文字。
“L.H.O.Q.Q”
这样写着。
持续了数分钟
然后，画面切换，圆盘旋转着。在何处看到的景色，铭刻在脑中，那个。在闭架中，看到的，那是。是，不，不是。脑中有灼烧的感觉。喉咙里，被带刺的棉堵塞。热牛奶冲刷着这感觉，急忙用三口喝干了。旋转的圆盘。其中，可以看见漩涡。远近感失常了，螺旋在跳舞。
然后，旋转着，文字浮现出来。
场所与时间。
以及，ICQ的文字。
“Si je te donnne un sou me donnerastu unepaire de cuseaux？”
这样的文字列。
“如果我给你一分钱，你会给我一把剪刀吗？”
他低声说。
“什么意思？”
“谁知道……可能写的时候什么都没在想吧。”
“嗯。”
动画在四分三十三秒终止了。
在最后，“Se il vous plaît arrêter de Vexations（停止烦恼，这是我们的义务。）”单独写了出来。
“这有什么意味呢？”
“谁知道……既不是愉快犯罪，也不是政治犯罪。警察很头痛呢。”
“是的欸……”
“不过。”
“嗯？”
“不过，不知为何，我觉得理解了。”
“什么？”
“犯人到底在想什么。”
“是什么？”
他静静地喝着热牛奶，呼了口气。
“也许，可能是厌倦了这个世界。”
“那是什么？”
“不，总觉得。谁都会这么想，对吧？”
被这样问着。
梅莉隐约觉得，不是这样的。
“一定是想逃避吧。”
“为什么？”
“不知道啦……我想每个人都想逃避吧。为什么。我觉得他一定想这么说吧。在寻找你，是这样说的。”
“在寻找你？”
“是的。因为，犯人的名字在戏仿I seek you。”
这样说之后，才开始意识到。
“以前，好像有一款叫这个名字的通讯应用。”
“是这样的。”
“当然，为什么自称那个，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的话就可怕了，正是。”
“为什么？”
“因为，知道那个，除了犯人就没有了吧。”
“确实，大概是的吧。”
“哇，是你干的吗，爆破事件？”
“怎么会。我才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呢。”
“麻烦吗？”
“是这样的哦。”
浅笑着，那张脸。
从现在。
事实上地，觉得自己不再爱他了。
“昨天的事？”
大学校内的露天咖啡厅露台。
在这里，梅莉和友人一起喝红茶消磨时间直到午后的课程。来往走过学生。仿佛没发生过爆炸事件般，面无表情。
“嗯，昨天，看了犯行声明的动画。”
“欸，那是十分稀少的东西呢“
“我并不那么感到高兴。“
“你男朋友的人脉很广呢。那个动画现在可是会员物品哦。“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投稿之后，到爆破事件实际发生，不到一小时。事发后也不到一小时就被删除。如果没注意到的话，就结束了。另外，谁也不知道投稿时间。“
“不过，这样的犯罪声明的意义是什么？“
“也许，只是想让特定的谁看见。“
“特定的人？“
“嗯，不过，至于是谁就不知道了。“
“知道的话就糟糕了。“
“为什么？“
“你可不是犯人。“
“或许，我是那个特定的谁呢。“
“哇，莲子认识那个制造爆破事件的可怕人物吗？“
“你不知道吧，梅莉小姐？我一直在跨过结构危险的桥梁哦？“
“呃，不知道。那个情报网是用来做什么的？“
“主要是为了入手期末试验的答案。“
“更加意外。我觉得我的友人是作弊否定派呢。”
“当然，我是否定派。如果不自己学习，学问的意义就没有了。“
“那是为什么？“
“入手答案，卖给其他学生。“
“原来如此。“
“好吧，可以当成玩笑。“
“是玩笑吗？“
“那个，梅莉小姐。相比用这种危险的事来赚零用钱，从事正当劳动，获取正当的报酬从自己的角度来看是最好的。赚了钱也不会被指责的。“
“确实。那么你喜欢当家庭教师吗？“
“我觉得，教别人最有效的学习方法。“
“原来如此。不过，对方是高中生吧。“
“为了教高中生负的概念，就必须准确理解负的概念。“
“原来如此。“
“是的，对我现在的学习有强烈的帮助。“
“真勤勉呢，意外地。“
“没错，更多来点褒奖也是很好的。“
“那么下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会夸你的。“
“我很乐意。如果能顺便请我吃就太好了。“
“家庭教师的正当的报酬去哪了？“
“知道吗，梅莉？钱被用了就会消失的哦？“
“是的，是这样的。那我的钱会消失吗？“
“我的钱不会减少。“
“那样我的钱就减少了。“
“世界之中，本来就是不合理的呢。“
“我认为是非常合乎逻辑的。“
“有逻辑并不意味着没有不合理。“
“还有什么比柏拉图这样的头脑说出的歪理更不合理的呢？“
“世界哦。“
“很断定呢。“
“世界之中，干脆果断是大事。“
“不是在将错就错吗？“
“文字游戏，那是。“
“不愧是你呢，莲子。好像口先生出来一样。“
“你不觉得先生出来的是头吗？“
“是的，我觉得是这样，除非是剖腹产。“
“我是安产。有三千克呢。“
“是啊，真是健康优良儿。“
莲子将咖啡纸杯送入口中。
“希望能早点逮捕。“
“谁？梅莉？“
“为什么我要被逮捕。是爆破事件的犯人。那个ICQ？“
“啊。是，确实。我想是这样。不然的话。“
“不然？“
莲子用指尖指着校内的一处。
视线看过去，那里是学生的集团，在喊着什么。
“那是什么？“
“幻想解放运动，叫做。“
“那又是什么？“
“一连的爆破事件，是为了脱离现在科学世纪支配的世界，毕竟。当然，是说原来那群人。“
突然明白了。
那样表情的友人，右眉稍稍抬起。
“梅莉，你不知道吗？你的学部的人是主要人员哦？“
“是这样的吗？“
“好吧，如果你不知道，那是好事。“
友人介绍说，要追溯到十二年前引起旧东京崩坏的“幻想融毁“。
当时，日本政府提出了构想。把“境界性自我欠乏症“的根本原因，考虑为境界对认知的介入。
也就是说，当人接触境界另一侧时，另一侧的“什么“便如渗透压的关系一样，进入了人的体内。
关于那到底是什么，各学会一直在讨论，但没能抓住本质。
不过，作为现象，另一侧与人类的认知相交混，被认为会使自身的自我认知欠损。
因此，据说进行了大规模的“结界狩猎“（但是，当时的记录全在”幻想融毁“时丢失了，只有都市传说流传）。”结界狩猎“的结果，当时卯东京的一千万人中，约八成的人类的意识流向了境界的另一侧。政府各省厅的机能被麻痹，首都被迫迁到现在的酉京都。
此后，政府便禁止接触“境界“这种东西，为了防止引发第二次融毁，多项法律也被制订。对于”境界“的研究也被禁止。不过，有一天，一个学者在数据库中发现了融毁之前发表的论文。
《论基于境界的人类性的根本原理》
这样标题的论文的内容。
这样说着，境界可以看作是曾经自身的样子。
现在，人们因为境界而失去了自我，可以看着是试图回到原点的极自然的现象。
通过否定幻想而成立的这个科学世纪，本身就是不自然的状态，可以认为，世界在努力发挥维持均衡的作用。“另一侧的幻想（这里定义为暧昧性）“是世界的均衡状态，而现在纯然由理论支配的世界是错误的。
因此，通过接受“暧昧性“，便可以脱离境界性自我欠乏症。我们是不自然的。好像，只是在烧瓶中展开的实验的且有限的世界。
境界就是烧瓶的玻璃。
那是该被唾弃的东西。
境界不该被关闭。现在的政府虽然通过关闭境界来改善状况，但无外乎让状况更加恶化。有必要接受另一侧，让暧昧性现实化。
也正是为此，卫星鸟船才被开发。
这样被告知。
当然，每个人都认为这是闲聊怪谈。
不如说“另一侧“本身便被描述得像是都市传说。
实际上，一般的看法是由某种真菌引起的生物危害。事实，从政府发表的见解称，现在的旧东京由于独自进化的真菌，已经变得像森林一样。
不过，一个宗教团体支持着这篇论文（他们继续称自己是“持有学术见解的一个研究团体“）。这个团体在酉京都定期举行的运动就是”幻想解放运动“。就是说，通过接受”境界“，接受暧昧性来从当前不均衡的现实中逃离，试图成为真正的人类的运动。
赞同他们观点的，大多是学生。
因此，在大学校园里出现了近于示威的活动。
“暧昧性，呢。“
“梅莉小姐觉得这很幼稚吗？“
“并不是觉得幼稚……不过，是呢。是那样好的东西吗，那个。“
“但你不觉得情绪高扬吗？“
“莲子不也这样？“
“我单纯是对看到以前没见过的东西感到有趣。纯然是学术兴趣。不管说是人类性还是什么，对吧？“
“嗯，确实。“
“ 想知道被隐藏的东西。而且现在的政府确实在否定。“
“所以就有了不良俱乐部？“
“是这样的。基于实地考察的严肃调查活动。我是这样想的。“
“是的呢，关于那个，我基本同意。“
“那就好。不然秘封俱乐部就没有意义与价值了。“
意外地，梅莉想到了恋人的话。
人总是在逃避什么。也许，这就是他想说的。
“那个，莲子。“
“嗯？“
“你，有没有想过，逃避什么？“
发问时，友人显得有些措手不及。然后，把手放在嘴边，稍稍沉思。
“莲子？“
“啊，我在的。“
奇妙的表情，这样说着。
“嗯，怎么了吗。“
“现在最想逃避的就是，下周房租汇款的事。“
“……缺钱了吗？你不是领着正当的报酬？“
“我只是买了太多的书。“
“你很在意物理书籍吗？“
“即使没有被数据化，重要的书也是必要的。特别是后面的数学史讲义。“
“欸。“
“尽管数学是一门经常更新的学科，理解最前端确实很重要，但说到历史，不管过去的思考方法是多么笨，都要理解。“
“嗯，历史就是这样的。“
“是的，就是这样。尽管很有趣，但很费钱，这个领域。“
“所以这不就是大学的用途吗？“
“是啊，不过……我看你又得把自己关在闭架里了。“
“闭，架。“
小声嘟囔着。
“那个，莲子。“
“怎么啦？“
“闭架里的图书馆人类，你见过吗？“
“你在说之前的梦？“
点点头，只是。
“真遗憾呢，并没有见过。因为，一楼之后就是二楼。“
“是，是呢……那个，是什么呢。“
“不过那边的人可能会咬住不放呢。“
“是的。是的呢，莲子。“
“什么？“
“之前，我和你共有过那个经历。“
“嗯？“
“我看见那个图书馆人类的时候。“
“啊……嗯，这样啊。“
“那么，你看见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是的，嗯，什么也没看到。不知为何，视线在旋转。到了感到恶心的程度“
“这样啊。原来如此。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事情已经发生了。“
无力地，笑着。
这个表情，奇妙地让人不安。
不过，不愿再深入去问了。
“但是，即使发起学生运动，不能更加生态一些吗。“
友人小声说道。
手中把弄着从包中取出的玻璃杯。
临近下一节课，梅莉和友人开始从咖啡馆露台走向教室。其他学生或是一样，或是刚下课，相继走过。
“生态的学生运动，是什么？“
“例如，只在网上继续启蒙活动。“
“实际上的不去外面？“
“考虑扩散力的话，这是相当引人注意的。“
“但是，莲子，只在网上的话，不会无意义地添枝加叶传播开吗？“
“啊，确实呢。那么，电子公告板。“
“电子公告板。“
莲子举起了手指。
在那之后，是告知讲义时间表等的液晶公告板。太阳还很高，所以公告板的亮度看起来很低。
“要怎么样？“
“嗯，不破解是不可能的。“
“不管怎样，似乎不太有效。“
“首先，这种运动本身就不是生态的。”
“即使如此，这样执拗的话反而显得可疑。”
“不管是否定还是肯定，当大声呼喊的时候，人类往往会反对。”
“嗯？”
“至少那些对自己否定的人会倾听吧。”
“那样的吗？”
“是的。想要被肯定，不，不对，正是想要自我的否定被肯定，才回去相信高声呼喊 的话吧。好吧，没办法，没办法了。”
“没有办法了？”
“是的，世界上无可奈何地，有着走向黑暗的那种人，曾经的歌是这样说的。“
“黑暗啊。“
突然站住。
“梅莉？“
“走进黑暗，厌恶自己，所以想要逃避什么。“
眼睛直直地看着友人。
“莲子，我不明白。
“我觉得不明白也好。嗯。“
抿了一口杯子里的东西。
“不明白，是很正常的。“
“大概吧。“
“是这样的，世界上有无可奈何的事，尽管如此也想做些什么。但果然，没有出路。所以，会想逃避吧。不过呢，逃避什么也改变不了。即使逃避，无可奈何的事情，也什么都不会改变。沉默地站着，存款余额也不会增加。不过，可能会减少。“
“减少？“
“是的，越是什么都不做地逃避，越会发生不好的事。常说时间会解决问题，但并不总是好结局。是的，不可能保持什么都不变，所有人都开心地结束的故事只在歌与书籍与电影之中。“
“莲子？“
回过头看。
浅浅地笑着。
“嘛，这时候也想那样听一听刺耳的良言，那样去相信，没办法呢。“
“那个，莲子，你也有想要逃避的东西吗？“
“有哦，我也是那种会变得黑暗的人呢。“
“这样啊。“
“不过，我在逃避的选择肢上，不会去选的。“
“为什么？“
“刚才不是说了吗？用时间来解决的故事，不一定会有好结局。“
“那么，要怎么办？“
“无能为力。“
把杯子放到嘴边。
“无可奈何哦，不会去逃避，也不会去面对。等待时间过去，就算不能笑着结束，至少也解决了。“
梅莉站在通往闭架的楼梯前。
为什么，来到这里呢。
再一次问着自己。
想要做什么。
皮靴敲着楼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眼睛看向，螺旋回廊的墙壁。
今天，柱子还在。
不是约翰的楼梯。
不是那时的样子。
脚步停下了。
果然，那只是梦吗。
自己真的是。不，不是那样。不知为何，梅莉知道。境界总是反复无常的。昨天看到了，并不意味着今天也会在同一个场所。流动着，如风一般。再抬起脚。螺旋回廊之下。一层的下一层。那是。只是二层。
在闭架配备的椅子中把腰放下。
一层的数据库完全够用。数学史的资料就在这里。友人是这样说的。在之前，这些东西并不能引起什么兴趣。人类的行动原理很单纯。因为偶然读到的一本书里写过，因为像现在这样从友人那里听到。那么，试着读吧。
书架旁的标签。
其中，在写着“数学史“的书架，停下了脚步。
“数字为何诞生。你知道吗？“
沙哑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
转身，那里只有一个书架。
不过。
在那书与书之间，人体被扭曲，嵌入。
龙胆花色的头发。青瓷器的肌肤。薄唇像眉月一样弯着。
“贵安，亡灵小姐。“
脑中有旋转一般的错觉。
喉咙里，涌上来了甘甜的呕吐感。
“当你遇见一条死狗，仰面朝天，靠着一个阻止它漂走的水闸时，不要像别人似的想着你的归宿不会比这条狗更好，就用手捕捉从它鼓胀的肚中爬出的蛆虫，惊奇地注视它们，打开折刀把它们中的大部分剁成肉泥。“
从下方第二个架子伸出的手臂举起了红茶杯，魔女笑了。
“森林中有着靠杀山羊为生的人们。是的，可以说这是世界最古老的都市。在那里，有一天，在篝火旁，他们在讨论。到底谁狩猎了最多的山羊？因此，他们从死去的山羊上取下一根骨头。拿到第二只，便多堆一根骨头。第三只，第四只。这样堆着。那时，第一次地，山羊的骨头得到了名字，第一根是hii，第二根是fuu，第三根是mii，第四根，you。“
“很日本式的名字。“
“因为这里是日本。所以匹配了一下。你更喜欢罗马尼亚的说法吗？“
“不，日本式的就好。“
“是吗，那就好。“
“山羊是最早被数的事物吗？“
“只是童话。不过，不管什么时候，数字都是为了测量即物的事物而生。棺材必要有多少英寸高，墓穴必要有多少公顷大，以及，有多少人死于圣安东尼之火。只是为了知道这些的道具。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不再是这样了。可能是从零的诞生开始吧。也可能，是因为更单纯的事。“
“单纯，吗？“
“因为人不满足于只是数山羊。在数山羊的时候，全都忘记了。为什么，一定要叫做hii。谁都把第一根骨头称作hii。但是为什么。全部死了。最初这么称呼的人。因此才迷惑。因为没人记得。所以，数学史作为学问而成立。为了不再二度忘记已经忘记的事。“
沙哑的声音响起。
“那么，亡灵小姐。你忘了什么呢？“
魔女发问。
其中的意味，不能理解。
“什么都没有忘记……“
“真的吗？那么，为什么那么烦恼。“
“烦，恼？“
“正确来说，是理解上的苦恼。“
“我……并没有“
“这样啊，真的吗？“
“比起那个，你是。“
“我是魔女，闭架11/17层的，叫做帕秋莉·诺蕾姬的魔女。仅此而已。“
“你是，另一侧的人吗？“
“另一侧。另一侧是指你所站的场所吗？“
“欸……？“
“我是魔女。只是魔女。另一侧，这一侧，只是你们专断地弄不清而已。那仅仅是墨痕。然后，赋予其意义的，只有你们“
魔女的指尖，轻轻地指着。
“如果我们只是一个实体，一种命运，那任何伦理经验都是不可能的。人类应当仅委身于虚无之中，因此自由选择接受命运或是不接受这种事情没有意义。存在我们是什么，应当是什么的问题，但这既不是本质，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事物，仅仅是作为可能性或者潜在性的关于实存的单纯事实。“
用戏剧般的语调唱着。
摩擦纸张的声音。
书架中，装着魔女身体的，棺材般的书架之内在蠢动着。书在缓缓移动，魔女的身体螺旋状扭曲着，卷成涡状
“是，是呢。你见到了伊弉诺。埋在鸟船的牢狱里的，那个。你知道的吧，伊弉诺神是什么？“
“那是，什么。“
“古事记的话。用自己的恋慕玷污了所背负的东西的神明。鸟船就是这样的的场所。真菌杀了一千人的时候，作成了一千五百个孩子，驱散掉黄泉比良坂的咒缚，诞生了国家。那正是八云的愿望。就是这样，亡灵小姐。“
一直。
一直铭记在心里，那个。
“亡灵，是什么意思？”
“葡萄与笋，桃的果实。以此来延续的八云的慕恋。那就是你，亡灵小姐。你在过去被诅咒了。诅咒，是的，诅咒。和被圣安东尼之火烧死的少女们的愿望一样。和俄耳甫斯在镜之国看见的一样。你知道恶魔之镜吗？”
“恶魔之镜？”
“是的，那是鸟船上唯一也是最后的诅咒。真是可怜，那个恶魔之镜的碎片已经插进了心脏。很快就会变成冰块的样子了。那样再去看，看见的什么都会是扭曲的。红蔷薇会看起来被虫巢食，白蔷薇会几何学地歪曲。所有蔷薇都变成得污秽的。就连箱子也一样。是的，因为鸟船的诅咒。”
听到了齿轮咬合的声音。
Garakirigakiririri
Gakikigarakiririiriiri
Gagakikigakikigakiririgakiki
Kikigakigakigagakikiririkirikiriri
脚下的地板滑落。
没有声音，安静的，无人的，崩塌的图书馆。
坠落。
身体在头朝下地坠落。
弯曲成筒状的视界。被染成了只有浓淡的全黑色。
看得到裂隙。
仅由赤与黑组成的世界。
井底。
从井底看到的天空。
从井底看到的天空是夜的颜色。
赤色的裂隙，构成了单纯眼睛的对象。
然后。
一只鸦在飞。
但是，那身体是由手臂构成的。孩子的手臂，老妇的手臂，男人的手臂，所有手臂都没有空隙地覆在表面上。但是，所有的手臂与手臂与手臂。所有的皮肤都显露着黑紫色的斑点。瞳。唯一的色彩。绯色的瞳。
直直看着。
坠落着的，梅莉。
翅膀拍了一下。
然后，从她身边掠过般飞着。风声呼啸着。
“Nevermore（不再）”
如同在这样尖叫一样，听见了。鸦绕到了梅莉的背后，腹部朝天，一起坠落向下。翅膀在面前舒展开。如同在画球体。被无数的手臂拥抱一般，这样的景色。
“On demande des moustiques domestiques ‹ demi-stock › pour la cure d’azote sur la cote d’azur.（为了进行蔚蓝海岸的氮疗法<半在库品的>家蚊是必要的）”
螺旋在旋转着。
螺旋状的天空随着齿轮的声音旋转。
“来吧，亡灵小姐。请你解开吧。”
“解开……？”
鸦在呀呀地笑。
“没错，伊弉诺的诅咒。”
阳台的景色。
今天也睡不着，梅莉轻声嘟囔着。
为什么会这样呢。
恍惚地这样想着。
背靠着阳台的横挡，抱着膝。
看向移动终端的时钟。午前二时三十四分。
天空中，星星在缓缓旋转。
不管怎样，不想打电话。魔女说的话。看见魔女的情景。现在仍在头中萦绕。诅咒。诅咒是在说什么。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头越来越沉重。
“梅莉？”
窗户被打开。
“还睡不着吗？”
只想无言地点一下头，但看起来似乎只是歪着脑袋。
恋人赤着脚坐在梅莉旁边。
他递出了手中拿着的两个马克杯之一，默默地接过，用两手包住。切实感受到了杯子的热量从指尖传入。已经被冷却到容易饮用的温度了。盯着水面，褐色和乳白色混合着。含入唇中一口，甘苦的味道从舌头滑落。
“那个，我时常会想。”
“嗯。”
“这个世界，只不过是蝴蝶标本”
转身看过去。
他的侧颜全染上夜色。
“不，只是遇到了这么说的人。现在的自己，像蝴蝶标本一样被钉着，装在盒中。不知怎的，就明白了。”
“什么意思？”
“暧昧性已经死掉了。事实是，人类本该是更加流动的。即使如此，固定性却在持续着。最终是在否定着暧昧性。”
“那个，这就是幻想解放运动吗？”
“你知道？”
“今天听到的。按日期的话，是昨天。从朋友那里听到的。”
“这样啊。”
“……你想逃避吗？”
“嗯？”
“你，想要逃避吗？”
“逃避……是的呢。”
呼出的气，透明的，在夜空中消散。
“也许想逃避吧。”
“逃避什么？”
“一切，吧。”
“这样啊，为什么呢。”
什么回答也没有关心。
请告诉我。
脑中闪过了这句话，不过即使理解了该说的话，也只是理解了。麻烦。不，不是这样。已经没有兴趣了，从心底知道。自己对他不感兴趣了。
凝视着侧颜。
是什么样的呢，这个人的脸。
感觉变得越来越透明。
掺杂着夜晚的黑，什么也看不到。
什么都看不到。
“玛丽是怎么想的？”
“什么？”
“暧昧性，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接受吗？”
“是的呢……”
已经够了。
如同吃撑一般。
瞳孔在微微颤动。
已经足够了。
已经见到太多了。
所以。
就是理解不了。
一根羽毛落在两人中间。
黑的，黑色的鸦的羽毛。
用手拾起落在水泥地上的羽毛，羽干和羽片全部弯折，扭曲，由生斑的手臂组成的，鸦的羽毛。
向上看去，少了一半的月亮。
青白的月光下，一只鸦飞着。
乌鸦总在寻找目标。比自己弱小的人，即使被折磨也不会危害到自己的人。找到之后，便发出令人厌恶的笑声，用嘴去啄。
“梅莉？“
指尖指向月亮。
“鸦。“
“鸦？“
“在笑。“
赤色的裂隙。
夜空出现了无数的裂隙。
很快，或许就会破裂。
一片夜的碎片落了下来。
看着鸦的羽毛形状的夜的碎片落下，化在了同样抬头的他的瞳中。
恶魔之镜。
很久以前读的童话之中的。
魔女制作了一个，让不管什么看起来都扭曲了的镜子。
高且纤细的男子，在镜中看起来像驼背。
美丽的蔷薇花园，变成了被虫啃食的腐烂庭院。
一切都颠倒着，丑陋地歪曲，隐藏着真实的样子。
不过，魔女说。
这就是你们真正的样子。
魔女的门徒们，想着用这面镜子去照神明。
但是，到达天上之前镜子便碎成了碎片。碎片如雨点落在地上。被碎片进入眼睛的人。
“梅莉。果然，我们错了。全部，从最初是错的。“
转了过来，他的脸。
蜂巢状的斑点，密密地附在脸上。不过，眼，鼻，口，耳，都没有。只留下纺锤状的扁平轮廓，其余全被一个个斑点填满。洞。满是洞的脸。洞的里面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浅浅凹下。
“所以，必须要接受。暧昧性，另一侧。“
然后，他侵犯了梅莉。
强硬地按倒，只剩布满斑点的皮肤的那张脸贴近。剧烈的凹凸迫近着。不愿再去看，移开了目光。
此外，因为还没湿，除了痛和违和感之外什么也感受不到。
不管几度被贯穿，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他人的疼痛。
身体和精神的游离。
确定的是，和之前相同的感觉。
是的。
我不再爱他了。
然后，他也不再爱我了。
耳中深处能听到来自境界的喧嚣声。另一侧是他的全身。压着的身体。从衣服的间隙可以看见皮肤。颈部，锁骨，手臂，腿，阴茎。和脸一样，布满黑色的斑点，浅浅地凹陷。用铜板做成的锅一样。一人的形式存在的别的东西正在侵犯自己。他人的情事。直到结束的时间，一直紧紧咬着下唇。血的味道顺着舌头流着。仅此是现实的。
朝阳升起的时候，他已消失在某个地方。
半裸着，梅莉躺在阳台上。
恍惚中抬起上半身，下腹部有什么落了下来。想着是x液，看向股间时，那里却没有熟悉的体液，而是碎掉的蝴蝶幼虫。是白色的芋虫被压碎的尸骸。
脊椎好像爬过一条冰蜈蚣。
仰面从尸骸爬开，四肢着地地钻进房间。想站起来时，下腹部有生理样的钝痛，足部在颤抖。爬着，进了浴室，伸手去摸触碰面板，指头打开淋浴开关。（水龙头已不过是诗的记号。在科学世纪，一切的模拟量输入设备都不存在。）微温的水冲刷着身体。衣服还穿着。湿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可怕，好恶心。发狂一般把它扯下来扔到浴缸外。裸的肩。坐下来冲着淋浴。想要冲洗掉。全部都。想要冲洗掉。这时，梅莉感到稍稍有些理解想要逃避的感觉。但是，现在什么意义都没有了。下腹部有小块的什么东西堵住了，和淋浴的水一同掉进了排水沟。
全都流出来后。
渐渐站起身来，离开了浴缸。
在挨着浴缸出来的场所用毛巾擦去身上附着的水滴，回到房间。
见惯的景色。
见惯的房间。
本该是这样的。
这时，梅莉感觉第一次看见了这个房间。
贴在墙上的纸和纸和纸。
用神经质的文字写出来的话。
“必须要接受暧昧性“必须与境界的另一侧成为一体”接受幻想“自我的统一”这不是欠乏“从都市中脱却”货物崇拜（Cargo cult）的否定“我是”从人中脱却“她”伊弉冉对象“无法再喜欢了”幻想的解放“从现在中脱却”永别“向着不久到达天空的日子
啊。
可能没有见过。
最初不爱的是我。
最后不去爱的是那个人。
如此地，容易理解，尽管被破坏了。
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因为看到了境界的另一侧。
不再去看他。
拿起放在玻璃桌上的移动终端，翻起电话簿。
第三通电话。
“喂？”
“嗯，莲子。”
请告诉我。
“幻想解放运动，现在的活动据点在哪？”
“怎么了？”
“拜托，告诉我。也许。”
看得到。
和已看不到的坏掉的恋人的样貌一同。
境界，在窗外。
阳台的横档上。
鸦。
大声地，鸦在笑着。
“境界，破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