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霖】黑色耳钉 33
*翔霖,微量文轩
*前期校园,后期都市,主霖视角
*全文预计30多章,日更不会坑
*关于没实现的梦想和爱
*无所不能成熟了一些但依旧很拽的严董事长x职业操守满分为爱勇往直前的热心市民贺记者
“还有遇见你的那天,空气里有花香的味道。原来那个时候我的心跳其实那么快,原来我跟你说话的时候好紧张。”
33
“你们在一起的照片,严老爷看过就烧掉了。他说严家丢不起这个人。”
“那时候,其实严老爷已经得了脑癌,晚期,没救。之所以没让我暴露,是因为他怕少爷再跑,而他根本再没多少精力去满世界找了。”
蒋理的烟抽完了。他将烟头暗灭,舔了下嘴唇:“严老爷其实拿少爷没什么办法。夫人去世,少爷在这个世界上再没牵挂,就他在加拿大做的那些事,命在他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这样的少爷,严老爷拿什么让他心甘情愿担负起严家呢?”
“严老爷又是个极为注重血统的人,在他眼里,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少爷拥有继承云程的资格。”
蒋理偏头,直视贺峻霖:“你出现了。”
“你知道严老爷是从什么时候笃定可以用你来要挟少爷的吗?”
“就是在万崇,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时严老爷病情恶化,要来硬的,即便是绑也要把他绑回去。其实那天不止我一个人,门口都是严老爷的人。”
“如果是以往,只要他还有一点儿力气,就不会束手就擒。可是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在少爷脸上看到那种乞求的神色。他说,等高考结束,他会跟我们回去。”
“其实我单是从他嘴里听到高考这两个字,都觉得特别违和。”
“严老爷听完,找出你的照片看了又看。”
“接下来的事您都知道了。严老爷怕他不老实,亲自去您家店里,要我通知少爷。他想让少爷知道,你们一家人的命运,都握在他手里。”
“严老爷有多狠呢……”
“亲手把自己儿子的腿打断够不够狠?”
一截烟灰掉落,火星烧到了贺峻霖的手。不可置信地,他连眼睑都发着抖,“你说什么?”
蒋理苦笑着摇头。
严鹤鸣其实放过严浩翔了。
他给了他两条路。
一条,离开云程,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从此再也不是严家人。严浩翔可以要自由,尽情去当他的赛车手,那就再也不要管贺峻霖的死活。
“上垣大学新闻系是您当年的梦想对吧?”蒋理又点了根烟,“严老爷只要动动嘴皮,即便您再优秀,也进不了上垣大学的。不止上垣,全世界任何一所大学的新闻系,都不会收您。”
“更不要说成为记者了。”
“就当年来说,要是去不了上垣大学,对您来说,应该也像天塌了一样吧?”
严鹤鸣给严浩翔的第二条路,就是留下来,做云程的唯一继承人。
严浩翔选了后者。
“我之前一直觉得少爷的生命里只剩赛车,东归拉力锦标赛是他的全部梦想。”
“他从十二岁开始每天跑五公里,从没错过任何一场赛车比赛,花了那么多年去记住东归的每一道弯,又在那么多年里无数次练习怎样开过这些弯。”
“我以为赛车对他来说很重要,我甚至无法想象他不再开赛车的情况。但看来,对他来说,还是您比较重要。”
贺峻霖讷讷地,仿佛刚学会说说话,“他的腿……”
“这就是严鹤鸣。即便少爷选择了留下,但他仍然给自己上了个保险。那会儿严老爷脑癌刚发作过一次,发疯一样的。他把自己和少爷锁在屋里,我们只能听到棍子敲身体的声音。”
“少爷一声都没叫。”
“我没想到会这样。”蒋理的声音带着哭腔,“谁能想到,父亲会把自己儿子的腿硬生生打断呢?”
“而他这样做的理由,只是因为,这样少爷就可以真正地完全留下来,一个人再也跑不了。”
蒋理揉着眼睛,声调颤抖:“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少爷不是那个按照严鹤鸣的要求,在8月16号半夜一点整出生的严浩翔,严鹤鸣会不会放过他?他是不是就不用背负这样的命运?”
“可是没用了。什么都没用了。”
颓然又无力地笑着,蒋理继续说:“得知自己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即便日后复健做得好可以走路,腿也再不能长时间用力的时候,我真的不信他会那么平静。这明明意味着,他这辈子都无法再开赛车了。”
“他坐在轮椅里望窗外的月亮,神情不悲不喜。”
“他再没看过赛车比赛了。”
“那以后,少爷就好像转了性似的。从前那些被他丢在一边的商业思维金融逻辑被他翻到烂,去加州大学商学院以后,居然从没缺过一节课。”
“我几乎都以为他脱胎换骨了。”
“读书期间他一直在悄悄做康复训练,很幸运,腿的情况在逐渐好转。他毕业那年,终于可以独自行走了,就像以前那样。只是每逢阴雨还是会痛,需要请推拿师辅助火山石调理。”
贺峻霖望着手掌心干涸的血迹,深褐色的印记又被水渍洇湿变得鲜红,是眼泪落了下来,可他并没知觉。
“您读大学时成绩很优秀,回回期末考的作品都被挂在学校官网上。您们学校举办的记者风采大赛,从大一到大三,您都是前三名。大四时您做了学长评委。在校期间,您参加了烹饪社团,推理社团……”蒋理兀自笑了,摇头,“我猜,上垣大学所有网络媒体上发的每一条消息,他都没错过。”
“那会儿严老爷将他看得很紧,他无法冒险联系你。还有……我想您比我明白,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会是一个健全的人。”
“直到一年前,严老爷进了重症监护室,靠营养液维持体征。也就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逐渐架空严鹤鸣,借助从前廖家的人脉,建立了自己的派系。”
“他到底年轻,被老家伙们刁难得不少,我都替他捏把汗。但那些人个个儿都是怕死鬼,没人有他豁得出去。”
“去年年末,他最后一次去医院看望严老爷。”
“当晚,前一天还被医生说状态很好的严老爷去世了。他成为云程集团新任董事长。”
“站在旧金山医院的走廊上,他看着自己的手,神情是我不常见的痛苦。”
“他说,‘严鹤鸣这辈子教会了我一件事。’”
“如果不够强大,就无法保护任何。”
“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当年的没能力和妥协所做的弥补。”
“他做到了。”
蒋理吸完最后一口烟,看向贺峻霖:“现在的他什么都能做到,也可以保护任何。”
贺峻霖摇头,开口,才发现声音颤得厉害。
“可他没保护好自己。”
蒋理愣了愣,无奈地笑了下。“您发表过的每篇文章,出境的每一个镜头他都看过。他让我从国内订你们报社的报纸呢。完全掌权后,几乎是立刻,他说要回上垣。”
“我大胆了一回。我问他,您会去找贺先生吗?”
“他竟然没警告我别揣测他,而是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他说……会变成泡沫吗?”
急救室的门再次开启,贺峻霖想起身,可是搅着劲儿抽搐得越来越厉害的胃部让他跪倒在地。宋亚轩第一时间来到他身边,轻拍他的背,“他没事了,没事。手术很顺利,好好修养就会好的,你放心吧。”
像是发条拧到尽头终于可以松手,贺峻霖拽着宋亚轩白大褂的袖子,视线模糊,缓缓栽倒下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贺峻霖脑海里只有七年前分别时的那场瓢泼大雨。
还有瓢泼大雨里,他对他说的那句我爱你。
任凭岁月如何回流,世事如何百转千回。
仍旧刻在呼吸血液,让他甘愿为此殉道。
*
睁眼时是黑黢黢黄黯黯一片,味道很熟悉,是在家里。
肚子上的热水宝凉了,很奇怪,这回睡了一觉起来,胃竟然还是痛的。
打开手机,全是宋亚轩的留言。
贺峻霖一条条听下去。
19点05,答案要爆炸:医院床位太紧,给你发配回家,老实歇着吧。
凌晨1点36,答案要爆炸:严浩翔醒了,一切正常,没啥问题,不用担心。我告诉他你晕倒被我送回家了,我就是守护爱情的小保安[敬礼]
凌晨4点20,答案要爆炸:严浩翔跟他的小跟班走了,说什么“人找到了”。堂堂严董事长要走我们也拦不住,不过你放心吧,他答应早上回来。
放心个鬼。
二话不说,贺峻霖拎起衣服直奔严家大宅。
来得次数多,还都是跟着严浩翔,门卫早把贺峻霖当成了主顾。顺利进门,大厅的灯明晃晃亮堂堂。隔着一扇玻璃,贺峻霖看到了一屋子宛如特工般拉风的大哥,和被簇拥在中间严浩翔。
他坐在轮椅里,还穿着医院里的病号服。没喷发胶,发丝柔顺地垂着,像毛茸茸的小动物。可是面色很冷,眼神毫无温度地俯视着跪在他跟前的女人,那种嬉笑着将人碾死的气氛又出现了。
贺峻霖认出那是童佳苗。
手扶在门把上,却迟迟无法动作。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他不敢靠近这样的严浩翔。
在泛着银光的刀刃划向童佳苗脸颊那一秒,贺峻霖终于推门而入。
“严浩翔!”
瞧见他,那人明显愣了愣,面容甚至染上些许无措。
顾不得一屋子人的目光,贺峻霖径直朝严浩翔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念:“谁让你出院的?刚醒就往外跑?你行不行?醒了也不告诉我?你得注意休息,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走到他跟前,贺峻霖单膝跪下去,手轻轻搭在他腿上,语气软下来:“还痛不痛?”
严浩翔握他的手,摇头,“霖霖,我不疼。你到楼上等我好不好?”
回过头,贺峻霖这才注意到,除了童佳苗,战战兢兢跪在这儿的还有廖云飞和廖澄澄。
看来要处理的事不止一件。而无论严浩翔如何处置这些人,贺峻霖都没有干涉的理由。
贺峻霖晃他的手,憋着嘴:“那你快点儿。”
“好。”严浩翔语气柔软,就像不加修饰的发丝。
跪在地上那三个人不约而同看向他,带着各有不同的恨。
贺峻霖头也不回,走向二楼。
*
严浩翔进屋的时候,是5点26分,天空已呈现一片青蓝色,模模糊糊地就快亮了。
贺峻霖将他推来窗边,严浩翔缓缓说:“装炸弹的人是廖澄澄。她和童佳苗混一个圈子,早就勾结在一起了。之前的酒吧、拍卖会,都是她们一起做的局。”
“拍卖会?”贺峻霖想起廖澄澄追童佳苗的背影,恍然大悟,“怪不得……所以拍卖会那次,是廖澄澄联合童佳苗做局,想让全世界都以为她跟你有一腿是吧?”
严浩翔直视他,点头。
贺峻霖哼哼,“还好我有先见之明。”
他坐在严浩翔面前与他讲话,这人捏他鼻子就特别顺手,“我不会让那种新闻出现的。”
怪不得这人当时淡定得一塌糊涂……
这是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啊。
“对当年那个女孩儿做的事,童佳苗录了视频。一起参与的人,也会实名指证。这样够不够?”
贺峻霖点头,表现得很开心:“我终于能曝光她啦。你看看,还得是你出手。我查了她这么多年都没用。”
“霖霖,你做得已经足够。只是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并不是非黑即白,有时候以暴制暴就是最有效的手段。”严浩翔顺着鬓角发丝揉他耳朵,蓦地笑起来,“我的不就是你的。有我在,你可以放心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如今他已经强大到可以保护任何了。
可是贺峻霖望着他,直望到流下眼泪来。
像是钝刀子杀人,所有痛感都姗姗来迟。蒋理的话在耳边一遍遍回荡,贺峻霖咬着嘴唇,只觉得心肺俱颤。
严浩翔慌乱极了,却因为腿部无法发力而没办法蹲下来拥抱他。
他捧起他的脸,“霖霖,怎么了?好好儿的怎么哭了?”
“那你想做的事呢?”
这句话带着哭腔,声音很轻。
严浩翔愣了愣。
贺峻霖牙齿咬到下唇发白,直视眼前那道望不到底的深渊,每个字都仿佛是从破碎的心口挤出来。
“严浩翔,我问你一句话,你只可以回答对或不对。”
“如果没有我,你当初就不会接管云程,对不对?”
眸光剧烈颤动,严浩翔几乎想从轮椅上站起来抓他,“霖霖……”
“对不对?”
“蒋理跟你说的?”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我……”
胃部的疼痛从下午开始便一直没有缓解,此刻更是拧着劲儿疼,像有把螺丝刀在里面捅。
眼泪噼里啪啦掉在严浩翔手上,那人轻叹了声:“胃疼了是不是?我又让你难过了。”
“不要为我难过。如果不是因为遇到我,你也根本不会面对这些。我不可能让你本该顺风顺水的人生因为我而出现偏差。”
“你怎么会这样想……为什么不告诉我?”贺峻霖使劲儿摇着头,瓮声瓮气。
沉默了好一会儿,严浩翔才再次开口。
“一开始,我怕你不再喜欢现在的我,却会因为这件事而想要做出弥补。后来,我就是怕你自责,怕你像现在这样难受。”
一个念头猛然间闪过,贺峻霖的心脏宛如被刀子剜了下。
他抬头看严浩翔,“你没说完。”
“其实你最怕我有压力,对不对?”
“你怕我有天不喜欢这个职业了,不再想当记者。但这件事会压着我,让我无论如何都在这条路上走到黑。因为我的梦想,是你的梦想换来的。”
严浩翔眼里的海泛起波澜,是带着痛意。
“你本就是自由的,梦想也是自由的。”他轻声,且坚定。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霖霖,我心甘情愿。所以你不要难过,好不好?我不要看你难过。”
可那是你的人生。
你本该热烈自由,如你母亲所希望那般活着的人生。
这不是一句“心甘情愿”就能轻描淡写概括的。
贺峻霖扪心自问。如果让现在的他在严浩翔和梦想之间做选择,他会毫不犹豫选择严浩翔。但这里面有几分他知晓了严浩翔为他付出的一切,他已经做了梦想中职业好几年的加持,他不知道。
年少的时候,年少的时候他们对待梦想都是那样热烈坚定。那时的他,会为了严浩翔放弃梦想吗?会吗?
不住地摇着头,贺峻霖哭出了声音。
为严浩翔这辈子再也修补不了的遗憾。
他的哭泣总是默不作声,那天却将脸埋在严浩翔手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宛如抽搐般一下下地抖着。
“霖霖。以前听人说,人在死之前会在走马灯里回看自己的一生。这次我感受到了。在接近死亡的那段时间里,是我这二十多年来最清醒的时刻。所有过往发生的事在我脑袋里出现,就像电影一样。”
“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偷偷带我去开的赛车是红色,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冲我笑。旧金山学校里第一个跟我说话的小朋友,他穿了一双宝蓝色的运动鞋。加拿大的太阳总是晃着我,打架后的伤口也总是很痛。”
“还有遇见你的那天,空气里有花香的味道。原来那个时候我的心跳其实那么快,原来我跟你说话的时候好紧张。”
“真的特别清晰,也特别清醒。”
“霖霖。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我不后悔,也没遗憾。唯一想抓住的,就是舍不得你,不想离开你。”
严浩翔顺着他的背,直至天际泛白,晨光落进屋内。
“你对我来说就是最最重要、最最珍贵的。这个世界上我最爱你,为了你我愿意放弃一切,变成泡沫也心甘情愿。”
似曾相识的告白。
他连每个停顿都记得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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