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若彩虹（十）
10
当我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的时候，迷迷糊糊之间看见大飞正站在桌子前倒腾着什么东西。
“我睡多久了？”把已经没了电的手机放回原处，我揉着眼睛问大飞。
“也没多久，不超过八小时。饿了吧，赶紧起来吃饭。给你买了皮蛋粥，包子，还有煎饺。”
“好。”我挠了挠头发准备起床，然后摸到了脑门儿上的东西。
“这什么玩意儿？”
“退热贴啊。”
“这不是小孩儿用的吗？”
“是啊。”
“那给我贴着干嘛。”
“我说大头啊，你发烧了你不知道吗？”
“谁？我？”我摸着后脑勺拼命地回忆，我好像只记得早上那会儿吐过一阵子，从卫生间出来就一头扎进了枕头里，至于剩下的……
见我还在努力思考，大飞一脸担心地摸上了我的脑门儿，“完蛋了，不会真烧傻了吧。头啊，你可别吓我啊。”
“放心吧，大飞，这小子就是还没睡醒没反应过来，你给他一巴掌就好了。”还没等我回话，柳丁就背着包从外面回来了，他把大飞挤到一边，也过来摸了一把。“看吧，我就说吧，但凡用了哥这退热贴的，就没有不好的。”
我把他的手打开，又斜了他一眼。“这玩意儿是你给我贴的啊？”
“是啊。眼看着你们就要出去打比赛了，我也不敢给你乱吃药啊。”
“那我还得谢谢你呗。”
“不客气。”
“你俩差不多得了。柳丁你放你的东西去，大头你赶紧穿衣服，然后过来吃点儿东西。早上折腾那一大通，怕不是把胆汁都吐出来了吧。”兄弟这么多年，大飞永远是我们三个里面最成熟稳重的那个。
我掀开被子下地穿好了鞋，正满世界找半袖的时候，就看见柳丁拿起了桌子上的另个一袋子。“呦呵，大飞，今天这水果买的，怎么还走上精致路线了。”我顺着他的声音看过去，果然，今天的水果都是一盒一盒切好的。
“这个啊，这可不是我买的。”
“呦，那是谁啊？”
“这个啊……”大飞看了一眼正在套衣服的我，“这是咱们大头的妹妹给他买的。”
“谁？”
“大头的妹妹，还能有谁啊，你脑子也不好使了？”大飞一筷子敲掉了柳丁准备开水果的手。
我妹妹？“你是说……莎莎？”
“不然呢，你还有几个好妹妹啊。”
“她让你带给我的？”
“不是。”
“那是大胖哥送来的？”
“也不是。”
“总不会是外卖小哥吧。”我拿过盒子端详了一下，好像也没看到有外卖单啊。
“傻小子，这是你妹妹亲自拿过来的。”
“啊？”
“啊什么啊，人家小姑娘下了训之后来看你了。”
“看我？来这儿吗？”
“对啊，我要去给你买饭的时候，她刚好来了。我就让她帮忙看你一会儿。等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在你床前……”大飞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了。好吧，我收回“大飞是最稳重的”这个评价。
“你看见什么了啊？快点儿说啊。不会是……”看着柳丁脸上的表情，我真的很想揍他。但是我也挺想知道，小姑娘在我床前到底干嘛了。
“她干什么了？”
“我回来的时候，她就在那儿站着。不过她跟我说你翻身的时候把被子踢了，所以她给你盖了盖被子。怕你二次着凉。”
“然后呢？”
“然后她就走了呀，我本来想让她留下来一起吃点儿东西，顺便等你醒。不过她说楼下阿姨就批了她一小时的‘探视时间’所以就先走了。不是我说啊，大头，你这个妹妹啊，你可真没白疼。”
大飞后来又说了什么，我都没怎么认真听。满脑子都是小姑娘来看我了，还给我盖被子了。等一下，她给我盖被子，那岂不是……我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的裤子。还好还好，还好我只是喜欢光膀子睡觉，要不然真的就太社死了。
吃饱喝足之后，我又重新躺回床上，把手机插上充电器开了机，然后先给大胖哥发了微信。
——胖哥胖哥，呼叫胖哥。
——头头啊，好点儿了？
——已经没事儿了。
——没事儿就好，省得有人担心。
——担心？谁啊？
——你少在这儿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今天谁去看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嘿嘿嘿，哥你也知道了？
——废话，我带她去的，我能不知道？
——啊？
大概是嫌打字太累，大胖哥直接给我打了语音电话。
“啊什么啊，我跟你说啊大头。我们冀队小公主对你可真的太够意思了。今天刚一下训就把我给堵住了，问我你为什么没来训练，为什么不回她信息。我刚说你病了，她就急了。非得跟着我一起来宿舍看你。我说她一小姑娘家家的，主动要进男寝是不是不太合适？你猜她说啥？”
“啥？”
“她说，‘我是去看我哥哥，探病，探病你懂吗？’我跟你说大头，我跟莎莎一个省队这么久了，我都没这待遇。你说你何德何能，能让我们小公主亲自探望啊。你是不知道啊，这小丫头来之前理直气壮的，结果一进楼道就怂了，跟在我身后愣是不敢抬头。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那会儿走廊里的人还特别多。看着吧，明天这事儿就得传得沸沸扬扬五花八门，我们莎莎可是女孩儿，你自己掂量着办哈。”
“放心吧大胖哥，我不会让莎莎被人欺负的。”
“这还差不多。我跟你说，你要是敢对我们莎莎不好……”大胖哥说着说着，突然间迟疑了一下，“不对啊，我这个语气怎么这么像要送妹妹出嫁呢？王大头，你老实跟我说，你对我们莎莎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没有，绝对没有。”尽管隔着电话，我还是非常虔诚地伸出了三根手指。再说了，就算是有，那也不能现在说啊。
“为什么没有？我们莎莎哪儿哪儿都好，你有啥不满意的？”听着大胖哥略带不满的语气，我只能认怂。“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有。”
“王大头你胆儿肥了是吧，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我们莎莎还是个小女孩儿，心思单纯得很，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敢耽误她的成绩，你信不信我……”
“没有不行，有也不行，大哥啊，那你到底要让我怎么样嘛？”
“反正不管你有还是没有别的心思，你都得把莎莎给我照顾好了，听见没？不然整个冀队都不会放过你的。”
“知道了，大（舅）哥。”
“你喊我什么？”
“大胖哥。”
挂断了电话，我又找到了小姑娘的对话框，对她来看我表示了感谢。虽然我心里很开心，但言语之间必须得客气点儿。毕竟，就像大胖哥说的，小姑娘心思很单纯，除了小白球之外，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而我也有我的目标。这层窗户纸太早被捅开的话，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我，都不是最好的选择。起码我现在知道，在小姑娘的心里，我还是挺重要的。不过，她刚才说的那句，我再不回去她跟别人跑了，让我心里不太舒服。是谁呢？究竟是谁要抢我的搭档？想到这儿，我把目光投向了大飞。
“飞啊，你们今天上混双课了吗？”
“头啊，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天为了照顾你，也请假了呢？”
“哦。”见我低头，柳丁欠儿欠儿地凑了过来。
“我今天去训练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啊。”
“你？”我摇了摇头。“我信不过你。”
“喂，我们可是兄弟诶。”
“是兄弟没错，可你也没少坑我。”
“别的事情上我也许会坑你，但是我们头头的终身大事嘛，我还是拎得清的。”
“胡说什么呢你。”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啊宝贝。”
“滚犊子吧，恶心死了你。”
“呦呦呦呦，恼羞成怒了嘿。”
“柳！丁！”
“爷爷在此！！！”
柳丁说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窜进了卫生间。我起身要去追他，大飞把我摁回到被子里，同时塞给我一个体温计。“量下体温，早点儿睡。别跟他闹了。哦，对了，我刚问小钱了，咱俩今天都没去，她们俩今天互练的。放心吧，没人能抢走你妹妹的。”
“要说靠谱，还得是你啊。”听了大飞的话，我老老实实地躺下了。“诶，不对啊，大飞，你怎么也跟柳丁似的没个正形啊。”大飞没说话，只是给了我一个“我懂你”的眼神。大飞和柳丁不一样，他很少开这种玩笑的。这下子就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我表现得真的那么明显吗？
入睡之前，我拿过手机点开了微信，找到了小姑娘的对话框，又发了几句话。然后置顶了该聊天。
——明天睡醒我就好了，等我一起训练吧，给你带好吃的。
——晚安，莎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