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黑/太中】前任来信
还有什么比自己发高烧一觉醒来发现前男友在客厅更窒息的瞬间呢?
有啊。中原中也摊手,比如你发现他是你自己叫过来的时候。
1.
中原中也在出任务的时候被划伤了后背,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贯穿整个背部,鲜血把撕裂的布料染得通红。
没人知道他在走神的一瞬间是怎么想的,但是战场往往不会给人过多开小差的机会,所以在挨了一刀之后他除了爆了句粗口就没有了别的反应,动作没有丝毫迟钝地一把抓住突袭者的脑袋按进了地里。直到负责善后的员工收拾战场的时候,在嘈杂的人声里他看着满地的血污和尸体,眉头一皱差点吐出来。
樋口一叶面露担忧地问他还好吗,就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芥川龙之介都罕见地露出了一种称得上惊讶的表情询问他要不要休息,中原中也直到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问题,对他们夸张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
“中原干部......”随行的医生战战兢兢地开口,“您的......伤口......”
话音未落,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中原中也的身体晃了晃,然后——倒了下去。
2.
“是药,但剂量不大。有点毒性。”森鸥外晃了晃化验单,“估计是在前一阵子和美洲那边的酒会上有人给他下的,可能以为他是我们用来陪酒的花瓶,想药倒了他来讹黑手党一笔。”
尾崎红叶扶额:“这是眼瞎吧。”
五大干部之一在任务一线昏迷,这个消息传到总部的时候梶井基次郎的柠檬炸弹刚好引爆,和中原中也昏迷这个惊悚的事实一起炸得总部大楼晃了三晃。尾崎红叶刚好拷问完新收的一批人质,出门就看见梶井基次郎和他冒着烟的护目镜,盛怒之下差点殴打同僚。森鸥外和她几乎同时赶到的医疗部,等到他们要来了化验单再去中原中也挂水的地方时看见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吊瓶。
尾崎红叶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中原中也发的消息:
“没事。伤口自己处理过了,现在在家。”
逞强不是中原中也的强项,但是他确实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逞强。哪怕他稍微慢上一秒就会听见护士对他说您这是伤口发炎、受凉和被下了药合在一起引起的昏迷,还挺严重的,但坏就坏在他本人是个急性子,醒过来等着水挂完已经是很有耐心的表现了。所以等到他到家了才发现不对劲,头晕得像是有数十个太宰治在唱歌,甚至连衣服都没力气一件一件脱下来叠好。
一头栽在床上的时候中原中也才猛然醒悟,自己好像在发高烧。
3.
凌晨三点多,太宰治收到了一条来自前男友的消息。
他揉了揉眼睛,确认是中原中也发过来的没错,在诧异对方什么时候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的同时看着那一串乱码陷入了沉思。中原中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给人发乱码这种事确实也很少做,一般喝醉了之后只是使劲地给他发消息骂他,骂完接着拉黑。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坐起来,窗外路灯在冷风里噼里啪啦地响。
手机屏幕还停在中原中也那条没头没尾的消息上,他往上划了划,满屏都是白色对话框,偶尔出现一两次绿色的还是四年前他还在黑手党的时候谈任务他回复的。过了片刻,那条乱码下面弹出一条绿色的回复:
“我去找你。”
太宰治知道中原中也的住址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意外的事情,就像在他叛逃后一年中原中也终于忍受不了他四处给女性留自己的手机号直接打上门来一样。那天外面下着雨,太宰治看着楼下的垃圾桶被人一脚踹扁,无端觉得下一秒扁的就会是自己的脑袋。结果中原中也只是臭着脸上楼,敲开他的房门让他下次再留这个手机号就自己找条河去跳。太宰治穿着睡衣,前两颗扣子还没来得及扣上,露出半边锁骨和脖子,看着前搭档怒气冲冲的脸问他怎么就说这些,中原中也一挑眉:
“不然呢?我是不是要抱着你先哭半小时然后叙三天旧?”
“......被中也抱着哭感觉好恶心。”
“我也觉得一看见你就很恶心。”
“欸......之前那么多次你被我*哭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
中原中也一把摔上了他的门。
他把思绪从琐碎的小事里拉回,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收紧了脖子上胡乱堆在一起的围巾,呼出一口白雾。很像在吐烟圈,但既没有摄入尼古丁也没有呼出一氧化碳——至少冬天呼口气还是安全的,就是有点冷。中原中也的住处离他住的地方不远,步行就能到,但那一片都是港口黑手党高层,所以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被黑手党派的护卫拦了下来。
“看样子你不认识我。”太宰治笑了笑,然后拉下亚麻色的围巾,那张印在无数人噩梦里的俊秀面孔一下子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让开,我有事。”
于是他畅通无阻地进了这片守卫森严的别墅区,没怎么费力地查到了信息的ip地址,找到中原中也门口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他在那扇棕木大门面前驻足,盯着密码锁陷入沉思。
黑手党的干部有着最基本的警惕心,看上去锁像是会定期更换,再加上中原中也一直戴手套,因此他看了一会儿没找出任何痕迹,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有点犹豫要不要把中原中也喊下来开门。
还是算了吧。太宰治暗自思忖,恐怕中原中也还没下楼他就会被狙击手以处决叛徒的名义枪毙了。
他在花园里环视了一圈,试图找个梯子之类的爬上阳台,却在一片三色堇里被绊住了脚步。很久之前中原中也在出任务的时候不小心铲翻了一片路边的三色堇,太宰治吐槽他不懂怜香惜玉,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
“你喜欢?”
“挺好看的。”他说,“蓝色的那部分像你眼睛的颜色。”
当年被中原中也捣得乱七八糟的三色堇此时正大片大片地开在他脚边,在路灯柔和的光线下罩上了一层浅色的纱。蓝色的部分很浅,感觉像是被低温冻掉了一半色素,太宰治愣了很久,一下子说不出话。
鬼使神差般地,他在密码锁上输入了自己的生日,0619——
“密码正确。”
4.
中原中也一觉醒来感觉自己好像还在梦里。
他的前搭档兼前男友此时站在他卧室的门口,略显局促地缩着肩膀,显然是冻得不轻。他家的大门还好好地关着,他根本不知道太宰治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就好像大变活人。
“你他妈怎么在我家?!”
“你自己叫我来的。”太宰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他看信息,中原中也感觉自己一个头得有两个大:
“你什么时候回过我?”
“这次啊。”
他没力气和不速之客拌嘴,后背的伤口疼得像有人用刀子在割,炎症引起的高烧使得他的头沉得像灌了水泥。他揉着眉心摆摆手,示意太宰治哪来的滚哪去,太宰治却往前走了两步,一把钳住他手腕,眯起眼睛:
“后背给我看看。”
中原中也被他冰得一哆嗦,下意识把手往回缩,太宰治稍一用力就把他扯得一个踉跄,背后的刀伤在对方的视线里暴露无遗。
“中也还是老样子,”他的老搭档俯身在他耳边叹了口气,气息打在颈侧,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毛手毛脚。”
“喂,你怎么......”
“你脱了一地的衣服,都是从背部被划开的。”太宰治摊手,“要推断出你受伤不难。”
中原中也没话说,他现在一点都不关心太宰治是来找茬还是干别的什么事,他关心的只是现在能不能倒回床上好好睡个回笼觉。手腕还被太宰治攥着,他有点不自在地想挣开,太宰治松开手的同时问他:
“你家的药箱在哪里?”
“......不要你管。”中原中也哑着嗓子瞪他,太宰治也没和他争,自顾自地走到床头打开第二个抽屉,拿出医用酒精等消毒用具,拍了拍床沿:
“别逞强了,给你消一下毒。”
“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中也,”太宰治没生气,只是用那双鸢色的眸子看着他,就好像全身的温度都集中在了这双眼睛里,把他濒临崩溃的情绪一点一点融化,“听话。”
5.
太宰治拆绷带的时候凝固的血块和皮肉混在一起被带了下来,高烧中的身体格外敏感,中原中也疼得一哆嗦,但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用纱布沾了酒精一点一点消毒,动作略显生硬,中原中也背对他坐着,肩膀因为药物刺激不断发抖。他从肩胛骨一路往下擦药,擦到哪里就把中原中也的衣服脱到哪里,动作轻得像是在处理易碎的瓷器。在整个过程里中原中也一个字都没说,不知道是高烧没力气还是不愿意面对“太宰在给我上药”这个事实。等到伤口基本消完毒包扎好了之后,太宰治替他拉好衣服:
“你睡会儿吧。”
中原中也确实迫切地需要休息,但在休息之前他更需要搞清楚太宰治突然变性是不是小行星即将撞击地球的征兆,于是他反手抓住自己前搭档的手腕死死摁在床上:
“你先给我个解释——你他妈现在在干嘛?”
“在照顾病人啊。”太宰治在他的注视下眨眨眼,眼神无辜得像被主人怀疑的猫咪。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中原中也艰难地使自己的语言连成一句流畅的话,“我是问,怎么突然......”
“等你睡醒了再告诉你。”
中原中也:我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别拿哄小孩的套路哄我谢谢。
但他确实累了,没力气和太宰治拌嘴也没精力,头一挨到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太宰治坐在床沿,撑着下巴盯着他侧脸看。
上一次看见中也睡着的样子还是在事后的清晨。
上上次也是。
中原中也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一把揪住他的袖子。似乎睡着的人都喜欢随手抓点什么,他由中原中也去了,换了只手撑着下巴,思考着怎样才能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当作嘲笑对方的证据。还没等太宰治想出对策,中原中也突然收紧了扯着他袖子的五指。
他迷迷糊糊地叫太宰治的名字——
不太清醒啊。
太宰治看了一眼被前男友握紧的袖子,轻轻地笑了一声:
“嗯。我在。”
“......哦。”
“中也,问你个问题。”
“......”
“四年前我离开黑手党,你恨我吗?”
“......嗯。”
“想杀了我吗?”
“......嗯。”
“那为什么没有动手呢?”
“......”
“因为什么呢,中也?”
6.
就像无数分手的女性都默认自己的前男友是死人、走在街上遇到以后想杀掉对方一样,中原中也同样很想杀死太宰治。比起那些只能在脑海里构思对方死状的小姐们他甚至更有优势,因为太宰治叛逃的四年间他们并非一面都没有见过。他们在天桥下见过,在Lupin见过,在纷杂的人群里见过,在阴湿的小巷里一看不对眼就打得对方头破血流。太宰治被他打得弓起身体,他被太宰治抄起的铁棍敲中后脑勺砸得头晕眼花,两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喘息,就像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太宰治蜷在角落断断续续地咳,中原中也忙着头晕,天旋地转之间还想给太宰治补上一巴掌,刚刚把手扬起来,就听他的前男友哑着嗓子叫他的名字。
他听见太宰治说,中也啊。
我很多次都把后背交给你,就像现在一样,毫无保留。所以中也有很多种杀死我的可能——为什么不动手呢?
“想杀了我吗?”
“......嗯。”
“那为什么没有动手呢?”
“......”
“因为什么呢,中也?”
他听见自己把呼之欲出的答案咬碎了咽回腹中的声音,就像什么东西在一次一次重组中再次碎成斑驳的粉末。
因为喜欢你。
他喜欢他该死的前任——一种在黑暗、鲜血和腐烂的三色堇的融合下滋生出的、莫名其妙的喜欢。
7.
太宰治不会照顾病人,这一点从他一团糟的生活秩序里可以清晰地得到体现。他除了把米放进锅里之外甚至不会按煮饭键,外卖员甚至送餐送多了都能驾轻就熟地报上他的大名。但他照顾发烧的中原中也倒是显得游刃有余,可能是因为双方都是第一次经历这档子事的缘故。
中原中也是第一次发高烧,他是第一次面对病恹恹的老搭档,在过往的无数次肢体接触里他们除了做/爱就是打架,这种带着暧昧的触碰就像是在云端找海上浮沉的灯光,迷茫里带着一点慌张的味道。太宰治的一只袖子还被中原中也抓在手里,另一只手一瞬间不知道往哪里放,悬在空中片刻后略显局促地覆上对方的额头。
“……你摸哪儿呢。”
“帮你看一下体温。”
“你当你是活体温度计吗。”中原中也嘲讽他的声音里带着倦意,“有体温计……床头第一个抽屉,帮我拿出来。”
太宰治照做了,中原中也接过去说了声谢谢,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人家的衣服袖子捏得皱皱巴巴。
中原中也:……
太宰治:……噗。
中原中也:给你三秒,出门。我他妈要冷静一下。
太宰治滚了。
中原中也目送他绅士地带上房门,绅士地离开,看了一眼刚刚松开的手,猛地把被子拉过头顶。
7.
多巴胺可以传递快乐的信息,而快乐有很多种。可以说落叶归根是一种,双向奔赴是一种,倦鸟归林是一种,而破镜重圆是快乐的天堂。
太宰治在尝试给病号煮粥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他和中原中也就像两个不同物质的单质分子对碰,原本谁都不缺电子,在范德华力的吸引下靠在一起,稍微加上一点反应条件非极性键就迅速断裂,独立的原子重新成键,最后形成共用电子对,联成一个新的整体。
这个整体中间的共价键叫做喜欢。
一种在光影、晚风和盛开的花丛中生长出的喜欢,因为中原中也不小心漏的馅儿蹦蹦跳跳地在他心里住下。
他照着百度笨手笨脚地加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后迅速回头,中原中也披着头发倚在门框上,睡衣扣子开着三颗,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欣赏他驯服电饭锅。
“……”
“没事,很好。”黑手党干部鼓掌,“至少记得加水了。”
“看样子中也恢复得不错,”他按下煮粥的键,皮笑肉不笑地转身,“穿这么单还敢出来晃悠。”
“一点点皮外伤,”中原中也无所谓地撇撇嘴,声音却依然是虚的,“又不能困我一辈子。”
“回去睡觉。”
“干嘛管我?你是我谁啊?”
“不重要。”
“嘁。”
睡是睡不着了,于是中原中也抱着枕头窝在床上闭目养神。突然之间他觉得面前的气氛不太对劲,睁开眼睛就猝不及防地对上太宰治近在咫尺的眼睛。
他眨眨眼睛,太宰治想偷亲的计划失败,只能悻悻打道回府。刚准备直起身,中原中也就扯着他的衣领子仰起了头。
“复合吻。”
病号说。
“……嗯。”
“喂太宰,我好像知道你是怎么进的我家的门了。”
太宰治不语,只是笑,于是中原中也也跟着笑起来:
“现在是复合了?”
“我好像不记得我说过分手吧。是中也记错了。”
——fin.

灵感来源:刚刚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