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注意:本文纯属虚构)
硕人
次日,铁河和齐玲穿衣洗漱,吃过早点,往皇城走。来到城门前,侍卫拦下,要名刺。他俩哪有这东西,只得站在外头等。齐玲抱怨道:“大哥说要跟着来,你怕麻烦,好嘛,现在被挡在外头看风景。”铁河道:“楚员外说了自报家门就行,我也没想这么多。待会来吧,这名箓不要也罢。”齐玲挠挠腮,掉了些死皮,现出片白嫩的新皮,像在脸上开了朵牡丹。铁河见了,说道:“娘子还没长开么。”说着,伸手捏去还连着的死皮。齐玲侧头给丈夫瞧,说道:“可能太干了。”铁河道:“买点脂膏来涂。”“哎。”齐玲身子往后倾,嗔道,“你弄疼我了,不知道轻点。”铁河放下手,笑道:“嘿嘿,我娘子竟然还在长。”齐玲道:“能不长么,你看你,面皮跟泡过热水的鳖一样。”铁河搓搓脸,落下阵皮屑雨,说道:“这样好,不用洗脸。”他牵起妻子的手,转身走往驿馆。城内出来一人,唤道:“道长留步!”铁河顿步,回头望去,见是个老官吏,便迎上去。双方叙过礼。老官吏笑道:“事务繁忙,故来得迟了。楚员外叫我在此迓迎二位,请随我来。”铁河“嗯”一声,牵着婆娘跟着,径直到了吏部。他按老官吏的说明,在文书上签名,按了食指纹,领了道士名箓。齐玲一样程序,拿的是居士名箓。老官吏照例又说了番名箓的作用,无非是出访前可以到官府报备,领取粮食衣裳,若去别的庙宇、寺院也可出示,可免费吃饭、住宿。他再说了名箓更换时间,去哪换,找谁换的事情,最后嘱咐要保存好,说道:“二位先不急出城,与我到议事厅。”铁河问道:“去那做甚?”老官吏道:“楚员外今日要对付白蛇,待会都请来,一起商议。”铁河道:“烦请上官带路。”老官吏听得这声称呼,笑道:“好,这边走。”之后,带他和齐玲到议事厅坐了,问道:“二位若有什么事,可吩咐门外侍卫。我这就回去办公了。”铁河起身,作揖相送。齐玲也起身行个叉手礼。老官吏回敬,出了门。
他俩跪坐下,不多时,一个婢女端来盘切好的西瓜,另一个奉上茶水干货,随后离开。铁河问道:“这是何物?”齐玲小时候见过,笑道:“西瓜。”铁河斜眼看着妻子。齐玲捂嘴一笑,说道:“西域多有种植,又甜又解渴。不过现在还不是季节,怎么会有?”铁河道:“管他,我先来一个。”齐玲道:“夏天才有的。”铁河一口吃光瓜瓤,要去啃皮。齐玲按住丈夫的手,笑道:“皮不吃,籽要吐。”铁河囫囵吞了,咬去些瓜皮,说道:“嗬,能吃啊,脆爽有点苦。”齐玲遮嘴笑,身子不住抖动,手也红了,脸上的牡丹怒放开,更艳。她敛容道:“是能吃,煮汤吃,就是不要最外面的皮。”铁河放了瓜皮,说道:“哦,娘子不愧是见过吃过的。”齐玲拍了丈夫的肩,小声道:“讨厌,我也好久没吃了。”她拿了片,小口品尝起来,又说道:“这西瓜外面都买不到,多是富贵人家才能尝尝。我爹爹疼我,每年都会买个来给我吃。”铁河把身子倾向妻子,附耳道:“虽说我想当你爹,我却没有这多钱。”说完,坐直了。齐玲白了丈夫一眼,嗔道:“狗熊,满口胡言。”铁河得意地说道:“这是娘子相夫有方。”齐玲吃口西瓜,推一下大狗熊,笑盈盈的。他俩正吃着,陆五味等人进屋了。跟来个胥吏,安排众人坐下。铁河问胥吏:“这夏天的西瓜现在就能吃了?”胥吏骄傲地说道:“是我家员外种的,拿个布一盖,就成了。”铁河道:“啧啧,还有这等技艺。”胥吏道:“那肯定。”他对众人说道:“各位稍坐,我家员外随后就来。”拱了手,出去了。依旧是婢女端来点心,铁河特意叫婢女再拿盘西瓜来。齐玲吃得又斯文又快,嘴巴不停动,两腮鼓鼓的,像个吃松子的小松鼠。小郎君见旁人都在看妻子吃西瓜,小声提醒道:“收敛点。”齐玲反而对众人说道:“这个好吃,买都买不到的。”陆五味几个就拿了片尝起来。
没多久,楚玄迈着四方步走进厅内,坐上主位。他笑着问道:“我种的西瓜可还合各位的胃口?”众人点头称是,都放了手中西瓜,拿案几上的帕子擦净嘴。楚玄道:“我向来直率,先切入正题。白蛇出世,意欲水淹洛州。圣人听闻,特命我全权处理此事。到时事成,都有奖赏,若做不成,我等都要拿头请罪。”他停顿下,接着道:“昨夜我请陆道长抛了些雄黄,证明白蛇惧怕此物。今日我已搜集了上千斤雄黄,辛苦各位,将其洒向白蛇身躯,驱它离开。”他眨眨眼,望着大门外,又说道:“现发如下命令。由陆五味带领,高木、明月、卫辰通配合,行驱蛇之事。可有异议?”陆五味等人立即称“诺”。楚玄道:“先去外头准备,铁河、齐玲留下。”又是一声“诺”,陆五味几人出到门外,跟个胥吏走了。待他们走远,楚玄对铁河说道:“你夫妻二人的事迹我也有耳闻,那些说书的讲个没完,我听了只觉得虚妄不可信。来,随我到后院。”他起身,大步走出去。铁河与齐玲当即伴随其背后左右。
到了后院,砖石地上立一面禁法旗。楚玄立于旗边,说道:“你二人用出法术。”铁河道:“员外是想试我俩受不受禁法旗作用。”楚玄道:“是这样。”铁河看向齐玲的眸子。齐玲点点头。铁河问道:“员外这是何意?”楚玄道:“南阳真人羽化后,千年来,还没人会仙术,我想看看。”忽然,他笑道:“我见齐娘子酷爱西瓜,每年可来司封司,要多少有多少。”铁河瞅见妻子的脖子一鼓一缩,对楚玄说道:“只怕招来朝廷猜疑。”楚玄道:“我不猜疑,恁看谁敢参上折子。快试!”铁河笑了,说道:“好,我召来天雷看看。”他对天击出一掌,发出道十个水缸粗的金雷。雷霆将云朵轰出个大洞。霎时,洛州城上空阴云密布,绕着空洞旋转,翻腾涌动,其间不停闪着白光,雷声阵阵。楚玄抬望苍穹,哈哈大笑。齐玲则用出红色真炁,于身后汇集为一个百丈高的“齐玲”。人形一脚踩在池塘里,溅起几十尺高的水花,那些水面上的荷叶也伴着水飞了起来,盖在楚玄头上,而池中的鱼虾,应该还可以炖一锅。楚玄大笑不止,抬手拿了荷叶扔了,对铁河道:“好,请二位收回仙法。”铁河和齐玲就收了神通。楚玄来到铁河面前,说道:“嗯,得亏是心思纯朴、天赋异禀之人,不然那两位先祖后裔的真炁怎会相融一体?白虎真炁也不会交于齐娘子。”那夫妻俩等着话。楚玄道:“我翻遍秘书省书籍,未有记载,叹造化神奇。今日得见,不负此生。”他见那二人望着自己,收敛表情,正色道:“我虽年轻,却还想提醒二位,千万别入邪道。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有朝廷的意思。勿为争利而伤民。天不容也。”铁河道:“我只愿携妻修道,安度时日。”楚玄道:“如此甚好。我特意与你等交谈,一是为验证仙术,二是为白蛇。”铁河道:“上官直言,我等定全力以赴。”楚玄抚须笑道:“昨日我见你击退白蛇,便有此意。李道爷那里抽不开身,待会随我出城,若白蛇伤人,杀了就是。”铁河道:“我也并无十足把握,上官下令,尽力而为。”楚玄道:“好。对了,清虚那边一直想除掉你,我是知道的。道门内打来打去我是不管的,死了人归刑部处置。言已至此,不可再言。”他转身往廊子走,说道:“到议事厅等我。”铁河道:“这就去。”然后带着齐玲离开庭院。他俩在议事厅里候了会,没说话,待楚玄来,随之出去。
朝廷已禁绝周围城乡百姓入城,命守军严阵以待,备好投石机、弩车,各坊市关门歇业,又敕千牛卫、金吾卫巡逻宫内、城中,再敕十六卫大将军、六省长官、部、司、寺严守职位。凡有不守圣人敕令者,就地格杀。一时间,洛州城不再如往日那般沸沸扬扬,隐约听得见人的交谈声和甲片声。
楚玄身贯明光甲,戴个饰了红缨的兜鍪,腰系横刀,另挂弓箭,持一根槊,上了人高的披甲战马,领着身后千余名士卒开往城外。那些士卒或穿山文甲,或穿鸟锤甲,武器各式各样,都骑铁甲马,携弓倚槊。铁河跟在楚玄边上,扭头去瞧士卒们的面貌,俱是三十余岁的老兵,神色淡漠而坚毅。楚玄领军停在白蛇前五十丈外,命牙兵打旗。城墙上的将军见了,令身旁几十名赤膊壮汉擂鼓。鼓声隆隆,带得耳中发颤。没多久,陆五味等人扛着麻袋,飞至白蛇上方,将雄黄倾倒下去。白蛇扭动身躯,难以承受,又爬行起来,摇头摆尾,奔往洛州。一时间卷起漫天尘土,挡路巨石破碎飞溅,地面剧烈抖动,发出的声响盖过了鼓声。碎石如雨点般落下,铁河和齐玲立即用出护体真炁。楚玄则领着玄甲军跑动起来。他冲向白蛇,提槊刺到鳞片,被弹开。白蛇停下,曲头回望,又看向前方,继续爬向洛州。楚玄奋力叫道:“铁道长快出手!”话罢,他挽弓射出鸣镝,身后的骑兵见令,纷纷向白蛇射击。与此同时,城楼守军得令,竖起六十六面禁法旗。陆五味几人急忙飞至邙山,在真炁被禁法旗吸去之前平稳落地。铁河大喝一声,跳到白蛇头顶,引天雷落下,穿体而过。白蛇身躯一僵,滑出百来尺,但它立马恢复过来,爬更快。齐玲神色紧张,狂奔于白蛇旁边。铁河道:“玲儿,先别上来!”他左掌叠右掌,闭目运炁。少刻,大风起,云朵变黑,暴雨落。云中闪光片片,爆响连连。玄甲军众人射出的箭支被吸往铁河身边,同时,兵器铮铮,甲叶哗哗。忽然,一道百个水缸粗且夹着火的雷霆砸到铁河头顶,连白蛇一并贯过。那雷霆如根长枪,将蛇头串着,枪尖没入地面。光芒顷刻消散,蛇头倒至地面。
雨如帘,无尘起。所有人都怔住了。刚才的巨响吓跑几匹马,骑兵抓紧缰绳,竭力控制,方才稳住,又听见“嘶嘶”声。白蛇竖起前一截身躯,约有几十丈高,头部已被烧黑。它张开大口,叫一声,仍扑向洛州城墙。铁河扎稳马步,欲再召天雷。他眼见城墙愈来愈近,急得屏住呼吸,汗如雨下。守军四散逃跑,乱作一团。将军拔出佩刀,死死盯住白蛇,忽然现出个半透明的红色巨人,挡在城墙前,两手抓住蛇头,将白蛇整个甩起,挥落。铁河早跳到城楼上,见状,又跃回原处。白蛇疼得身躯曲折,胡乱扭动。齐玲立于城门前,全身笼着血红真炁,眼睛也血红,冒红气。她控制人形拼命按住蛇头,吼道:“天雷!”铁河马上调息运炁,右掌猛拍至蛇头。“轰隆”一声,九个水缸粗的闪电从天而坠,罩住铁河,过去蛇颚,却不消逝,形成个雷柱。蛇头发出阵阵爆炸,火花迸射,巨大声响撼得地动山摇,城墙摇摆。白蛇身躯受了雷电,绷得笔直,哪能动弹。半个时辰后,铁河感到白蛇体内真炁正在散去,就收了雷法,跳到齐玲身边,说道:“玲儿,你还要抓一会。”齐玲道:“我知道。”她深呼吸,两手捏于腹前,闭了眼。那人形把牢蛇头,提到胸前,转一圈,将白蛇扔向邙山。只见它虽已死,却能动,在山脚下拧成了麻花。铁河望着邙山,待动静平息,他说道:“玲儿,可以了。”齐玲收回真炁,睁开眸子,笑道:“也算了结一件大事。”铁河笑道:“那肯定,走,找楚员外要西瓜去。”齐玲点点头,脸色一变,弯腰呕出口血。铁河赶忙去扶住,连忙道:“玲儿,玲儿。”齐玲摆摆手,说道:“我没……”话未尽,又吐出鲜血。铁河马上抬起左手,按在妻子背上,驱动上古之火,实施救治。
城南,原本缓缓流动的洛水停下了,不起一丝波纹,如镜。
楚玄拍马赶至城门,命守军开门,又下马来到那夫妻俩旁边,问道:“可有大碍?”铁河道:“太过用力,伤了腑脏。”楚玄道:“我唤太医来。”铁河道:“多谢上官厚意,我自能医治。”楚玄道:“是我之过,激怒了白蛇。”铁河道:“上官且去,我于此先行疗伤。”楚玄叉手道:“改日再来拜访。”铁河点下头,看向齐玲,用出更多真炁。齐玲身上覆着一圈火焰,脸色苍白,神情萎靡,咬着牙,两颊发紧。依稀传来水浪声,远处,陆五味几人跑过来,不断大喊:“快跑……”楚玄皱起眉,不知其意。很快,邙山顶上现出一层浪头,缓缓上移,掩天蔽日,有吞噬万物之势。他吼道:“众卒进城!”之后飞奔上城楼,途中听见钟声,该是那忠勇的将军所为。骑兵们有条不紊,快速通过城门,往军营去。陆五味停在铁河身边,说道:“贤弟,快进城。”铁河道:“火不能熄,怕留下病根,且去拿下禁法旗,施出法术,待水淹了洛州,也可救下幸存之人,我自无妨。”陆五味拱手道:“贤弟保重。”他当即带高木、卫辰通、明月上去城墙,却见楚玄望着滔天巨浪,泪流满面,按刀而立。陆五味上前道:“我等欲砍掉禁法旗,以便开展营救。”楚玄道:“你等去吧。”陆五味道:“员外也可去皇城,那里有高台,可保存性命。”楚玄道:“回去亦死,不如葬于黄河,也是幸事。”陆五味便不再多言,拔出佩剑,斩断禁法旗。高木等人见状,也效仿起来。六十六面禁法旗不到半刻钟就被全毁掉。陆五味跑到楚玄身边,抓住他胳膊,要走。楚玄挣开,说道:“我意已决,道长们先去躲避。”陆五味用力叹口气,乘上瞬移箓,飞往云端。其余人或御剑,或用真炁,伴随而去。
城内,坊正开了门,百姓鱼贯而出。金吾卫早守住巷子,留出大路,另有些金吾卫于人群两边维护秩序,东、南、西三个城门大开,一切忙中有序,尽在计划之中。黄河之水天上来,拍山而过,炸开万千朵白色浪花,继而淹没大多数山峰,形成堵水墙,将整个洛州城笼罩在其阴影之中。巨浪带起狂风,麦田稻谷尽皆披靡,鸟兽惊惶哀嚎,奋命逃窜。齐玲有气无力道:“快走。”铁河道:“还要一会,万不可留下病根,晚年受苦痛折磨。”齐玲问道:“淹死了何来晚年?”铁河道:“白蛇死后,我隐隐有感,烈山氏真炁躁动不已。”齐玲道:“洛神,洛神有感应。”铁河道:“尚未可知,只望老天可怜众生,降下神迹。”齐玲道:“我无事了,赶紧去高处避难。”铁河道:“我俩苟活,只怕今后噩梦连连。”齐玲骂道:“愚蠢。”铁河道:“我顺天而行,遇之受之,虽苦不言,虽痛不嚎,既来之,则安之。”齐玲道:“我不愿你死。”铁河道:“我也不愿,所以意欲一同重归万物,娘子如何?”齐玲问道:“你是谁?”铁河笑了。洪水已至城墙前百尺,已可感到扑面冷气。这夫妻俩闭上眼,听得一个女子说道:“今祖地遭难,余心难安,汝等携力,共抵大灾。”话坠,他俩猛地睁开眼,怒视洪水。却见起了一根龙卷风,接连天水,上粗下细,粗处不可测,约有千里,细处大概百尺。龙卷风将水吸起,直达云上,而云上出口喷出水雾,洒向四处。洪水渐消,黄河两岸下起大雨,远在三百里外的雷泽也是此状。陆五味等人飞落至城墙上,无不欣慰落泪。没多久,洪水散去,可见地面青草,折木岩石,鱼虾鳖龟,还有鸟兽尸体。
那夫妻俩又听女子说道:“那白蛇不听上意,临死还施法作乱。其魂魄尚在,河自可召天雷惩戒,以免其化为厉鬼,为祸世间。玲,汝伤已无大碍,安心调理,即可痊愈完好。余去也,汝等今后当行善事。”又听一女子说道:“你俩好大的脸,竟让……”声音顿无,像是神女所发。铁河回过神来,说道:“莫不是洛神?匪夷所思。”齐玲神色平静,脸颊还是没有血色,说道:“还有神女,她也在么,话说一半就没了。”铁河笑道:“神女向来放浪不羁,这不还念着我么。”齐玲抿笑捂嘴,说道:“你最俊了,好不要脸说的就是你。”铁河摸着后脑勺,大笑起来。齐玲望向邙山,说道:“你瞧。”铁河顺着妻子的目光看去,见山上有条白雾形成的巨蛇正爬向北边。铁河道:“既是洛神嘱咐,自不留情,依我祖师爷所言,人死炁散,后又有一位先祖言,炁不散是为鬼,亦能修练成仙。而今,其欲以卜算之事而杀今时之人,大谬也。卜算可有可无,只是可能,非笃定也,以可为是,以是为是是,荒唐,卜算只是参考,决不能为人事,人早已知此道理,它却以此为的,既入邪道,当除之。”齐玲捂嘴打个哈欠,合唇,内里牙齿上下动动,说道:“嚼之无味,要打便打,快去。”铁河对着妻子傻笑道:“有感而发,我去也。”他跃出百丈,于半空中向白蛇灵魂击出一掌,金雷迸出掌心,将它身躯轰断,化为一条蛇形浓雾。铁河飘落地面,又跳回齐玲身边,抓了腕,回驿馆。楚玄两手搭住垛口,擦干眼眶,叹道:“天可怜见,护佑我等。”陆五味等人面向东方,作揖道:“福生无量天尊。”那将军又敲响大钟,意为危机解除。金吾卫听了,组织出城百姓回家。人们欢呼雀跃,激动相拥,喜极而泣,怪不得抱了她人丈夫,搂了他人妻子,亲了人家孩子。一些脾气躁的男子女子反应过来,抬手要打身边人,被金吾卫喝止,那些孩子见不是自己爹娘,哭了,不想亲人就在身边,赶紧给抱回来,又哄又亲。
当是时,万里晴空,清风徐徐。楚玄带陆五味等人下来城墙,见那夫妻俩不在,就骑马小跑向皇城。那将军收拢守军,列队于门后。待军令来,领兵至外面将动物尸体收了,送往军营,以当粮食。
铁河与齐玲回到驿馆,去澡堂分开洗浴,再于热水池里泡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将换下的脏衣裳拿回客房。齐玲坐在案几边,倒了茶水,喝一口,说道:“我想吃面。”铁河道:“这里人还没回来,我去厨房做了来。”要往外走。“我跟你去。”齐玲扶着额,缓缓起身。铁河将衣裳搭在横架上,说道:“你歇会,我搞个乌鸡来,给你补补。”齐玲道:“我坐这也无聊,出来也没带琵琶,跟你去吧,帮你看火。”铁河走到妻子身边,说道:“你歇着就是。”齐玲耷拉着眉毛,嘟嘴说道:“有点冷,我想暖和点。”铁河道:“那来。”搀扶住对方的胳膊。齐玲轻轻甩开,说道:“我又不是老妪,走。”铁河道:“好。”他就牵起妻子的手,小步往外走。来到厨房,小郎君和面,醒面,找了肉切成臊子备好,又去鸡圈抓了只乌鸡,宰杀洗净,切成块,装到砂锅里,倒水漫过,放红枣、枸杞、人参须,却把砂锅放到个炉灶上,添柴烧火,把砂锅盖子盖了。齐玲道:“放人参,流鼻血喽。”铁河笑道:“伤势虽已痊愈,气虚血少,要大补,玲儿这身板能扛住的。”齐玲笑道:“那我就守着这个炉子了。哎哟,头晕。”铁河道:“肚子饿了吧。”齐玲道:“嗯,我饿得发慌。”铁河道:“饿了好,就怕没胃口。”他去案板边揭去盖在盆上的布,拿了面团出来揉。屋外传来声牛叫,“邪?”小郎君笑几声,放了面团,找来个大碗,“我去看看有奶没有。”他出到房外,寻到牛栏,见牛奶鼓涨,就挤了牛奶,再进屋放到另个炉子上煮。等奶沸腾,拿走些柴火,继续煮一会,拿布包住碗沿,端到桌上放凉。齐玲道:“好久没喝奶了。”铁河道:“温的好喝。”然后去擀面。齐玲睥睨着丈夫,歪着嘴说道:“你又来,嘴臭。”铁河将面皮对折,边切边笑道:“我婆娘我想怎样就怎样,谁管得着。”齐玲笑了,小声骂道:“没皮没脸。”铁河切好面条,说道:“臊子我少放油,顶多放点酱油,不放荤。”齐玲道:“至少放葱呀,这吃个卵。”铁河道:“你再说,女儿家说话注意点,鸟字也不能说。”他去灶台边生了火,倒水至锅里,取炊帚洗了,拿来炒勺舀走水,又倒了水进去,盖了木盖,等水沸。与此同时,到边上的小灶里炒了臊子,临出锅放了葱花。齐玲向着炉子的火,看着丈夫做饭,不时捂嘴傻笑几声,不时嘴唇微微翕动,脖子涨缩。铁河端来两盆面,见牛奶还是满的,问道:“你怎么不喝?”齐玲盯着丈夫的眸子,眼睛亮闪闪的,笑道:“等你来啊。”铁河笑道:“那我喝一碗呗,又不要钱。”齐玲并掌遮嘴,笑道:“快去拿碗来。”俩人就喝过奶,吃了面,一齐坐在炉灶边。齐玲道:“这乌鸡得等到晚上。”铁河道:“是啊,老鸡了,多炖会,把药力熬到汤水里,也好入口嘛。”齐玲眨眨眼,面容疲倦,说道:“我想睡觉了。”铁河道:“送你回房。”齐玲道:“我打个盹。”她挪挪凳子,面对丈夫,两臂叠在他腿上,垫着脸蛋睡了。铁河道:“你也不怕冻喽。”齐玲不理会。小郎君摇头笑笑,解了腰带,脱去上衣,盖在妻子身上,又把胳膊搭在她背上。齐玲脸蛋蹭了蹭手臂,很快打起轻鼾。
路漫漫,言无尽,下章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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