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二十五、
第二天
庭院中茂盛的草木随着天边浮起的太阳舒展开了自己的枝叶,绕壁而生的珊瑚藤在女孩的窗前舞动着自己的纤枝,缓缓投射到房间中逐渐延伸的日光不断躲避着风的游戏,如窜来窜去的老鼠般,拉长的光尾一下一下的扫着女孩的面庞。
希尔薇被自然作弄,揉了揉略现红肿的双眼起身,刚刚伸了个懒腰就感受到了自己大腿附近的异样。
黏腻的不适感让女孩垂下视线。
床铺上竟有些许暗红色的血迹,源头好像是自己的下体!
这让女孩眼皮猛地一睁,瞬间清醒,不断地摸索着自己皮肤上,看有没有什么伤痕,再三确认没有后,她更加害怕了,因为这代表着,它已经不是最简单的小伤了。
不会吧,不会就这样死掉吧......难道这是神对我的惩罚吗?果然啊......一个奴隶......竟然做出那种事,是怎样都不被允许的吧。
不,我应该去问一下先生,说不定他会有办法。
就这样,希尔薇就在进行思想挣扎一番决定后以各种蹩脚的方式询问医生。
“先生,一个人好端端的会流血吗?”
“先生,一个人上半身和下半身医学上的差别是什么啊,有没有那种专门针对上体或者下体的病呢?”
“先生,如果我得了病,没有传染性的话,还请您让我留下......”
如此不具有掩饰性的话语,菲尔迅隐约猜测到了希尔薇隐瞒着的东西。面对着女孩儿越发坐立不安的神情,他无奈的笑笑,揉了揉她的头。
看来希尔薇的身体已经好转到要开始成长了。这可是个好消息。如此想着,他却突然摆出一副悲哀的神情。
“希尔薇,对不起,希尔薇,没想到......没想到你在我身边都会如此,对不起......”
许是医生的演技太过高超,亦或是语气太有感染力,听到这句话的女孩直接僵在了原地,唇齿颤抖,小脸儿煞白。
见女孩这幅表现的菲尔迅已按捺不住自己疯狂抽搐的嘴角,他只好闭上了双眼,以平复心情,谁知下一刻,怀中就多出一个娇小的温软。
希尔薇竟直接冲了上来抱住了自己,紧紧地搂住自己不放,头也紧紧贴在自己胸前,这让他都做好了昏过去的准备,然而诧异的是自己竟没有任何反应。
却也感受到了怀中人的颤抖。
希尔薇其实很害怕吗?明明都那么多次了,她应该早就已经了解我了啊,即便如此还是愿意相信我的每一句话吗?
如此的想法让他笑不出来了。可如果现在自己都严肃的话,她只会更加害怕吧。
他轻抚着女孩的长发,由头顶自脑后,一直到脖颈处,直到女孩箍住自己的双手松开,也不再颤抖为止。
“好了吗?”
“嗯......”
医生将女孩缓缓地推开,她的眼角竟有水汽弥漫。
“爱哭鬼。”他这么说着,掏出手帕拭去了女孩的眼角,又蹭了蹭她的鼻尖。
希尔薇闻言,别过头去,迅速擦着泪水。
“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不用每句话都听我的啊。”医生带着些许歉意无奈地望着女孩。
看来一不小心又闹大了,这孩子以前有那么爱哭吗?
“你这个啊,不是什么问题,是每个女孩子都会经历的事情,是生理上的正常反应,所以不用担心。还记得露西亚吗,她在这方面懂得可比我多哦,一会儿就让她来仔细跟你说吧。”
眼见着女孩的情绪逐渐稳定,却还是呆呆地立在原地,脸上有些挂不住的医生只好轻咳两声。
“那个,你先把自己的被子洗了吧,我去准备准备。”
在他看来系统化的教学是很有必要的,他并不想让希尔薇追着一位男性大喊这是您生出来的孩子之类的。
然而在他转身之际,身后传来了如同蚊呐一般的轻语。
“先生还请......不要骗我,希尔薇......不想就这样死掉.......希尔薇不想再一次和先生永别......不......没有什么......“说完这些,女孩逃也似的上了楼。
再一次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当他想到这里时,脑袋里竟空白一片,难道是自己以前用过这招了?没有啊。
一直讲求效率的医生果断放弃了脑海中无谓的思考,打算换个时间再次问问。
就这样,随着初晨的阳光,他走向了好友的家。
当希尔薇早已配好除污剂,床单已洗到一半时,医生回来了。
与其一同前来的正是露西亚,然而就在希尔薇擦擦双手想要出门去迎接时,却见露西亚进了门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平时表现礼仪得体的她竟将手中提包向地上狠狠一甩,大声抱怨起来。
“您老人家可真是迫不及待啊,五天内的时间,您怎么不半夜的时候找我来?那样岂不是更早?”
见到好友脸上的黑眼圈时,医生就早已明白,这个朋友还是和以前一样,相信昨夜她为了帮助希尔薇拟定教学计划一定熬到很晚,而他去到她家将她从被子里揪起来时,她可是骂骂咧咧的整理了足有几十页用蓝墨水写好的教案。这足以证明医生的猜想。
因此对于友人如同发色一般火烈的脾性,医生也只好赔笑以对。
“你说说你......”
然而在她刚想要继续说两句时,却好像看到了什么一般,言语一滞。
露西亚这才看到,浴室里愣住的女孩,以及女孩背后,木盆里,浸在水里带有块状血迹的被子。
于是下一刻,无辜的医生便遭殃了。
露西亚头上霎时冒出股股青筋,揪起菲尔迅的领子便大骂:“你做了什么!”
却根本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反应,回过神来,医生已是将近失去意识,这才想起自己不妥的行为,于是松开,待其悠悠好转,以求得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今天就把你叫来呢?”医生幽幽的盯着她,故作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慷慨赴死。
然而露西亚仅是一阵轻咳以示对自己行为的抱歉。
就这样,对女孩来说,迟到了十几年的性别教育总算到了。这个红色头发的姐姐教给了她一些女性的常识,诸如生理期,女性隐私观念之类的。
最后在其耳边提了一句......远离菲尔迅,他不是什么好人。
医生被警告,只得在远处看着书,视线却从未从她们二人身上离开。
不,更准确一点的是,她一直盯着希尔薇的状态。
当他看到希尔薇的神情由惊愕,转到怀疑,最终害羞到不敢抬起头时,他心想,完了。
却也在下一刻,为自己这种无礼的行为以及无智的思绪感到耻辱。
然后。
继续偷偷地观察下去。
10月20日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收获的季节。
格林尼的居民们为庆祝丰收,总会在十月的第三个周末举行大型晚会,届时,人们将各自出一部分作物,亦或是牲畜,交给镇中最会做菜的女人们,她们将负责晚宴的餐品。
镇中的几个酿酒师傅,或者是最会酿酒的镇民也会各自贡献出自己成果的一部分。
待得清辉漫上法拉素的林间树海,流云悄然抚月之际,格林尼的人们点燃了中央广场上早已筑起的高塔般的火炬,猎猎的光焰击打着上升的气流,与管乐弦乐交织的丰收乐章奏出欢快的和鸣。
众人把酒言欢,坐在宴会角落的绅士只是轻轻斟着杯中的酒,他喜欢透过酒杯观赏漆夜中明灭的光焰。
一道炫目的光将他从沉浸中的小小世界拉出。
几个孩子正拿着细棒一样的黑色长条凑近火炬,细棒一被点燃便刺啦刺啦的迅速燃烧,火星四射,看起来甚是有趣。其中一个孩子跌倒,其他孩子便围在他身边大声哄笑,笑着将他扶了起来。
这些细棒一样的东西正是镇上的匠人们为孩子准备的小小礼物。除此之外,他们更是在此基础上研发出了一个新的,更大的惊喜。
可这些能让孩子们大笑着跑来跑去的东西丝毫没有吸引到绅士的注意,他仅是看了一眼便大觉无趣,估计只是硝石和硫磺的产物。
这还没有希尔薇有趣呢。
如此想着,他看向了一直安静坐在他身旁的希尔薇。
身边的女孩似被如此光晕吸引,紧紧盯着跑来跑去的孩子们,两只小手握拳紧贴着膝盖,脊背挺得笔直。
如此欢快的时节坐的还那么正吗?
一个邪恶的想法在他脑中酝酿。
他伏下身子,将手穿过女孩胳膊和身体搭成的三角区。
看来希尔薇果然没有任何防备。
然后,稍一用力,将她的手向外推了一下,两只小手霎时划出了膝盖之外,希尔薇也随之而失去了平衡。
在她即将倾向前方摔倒之际,医生信手一抬,让女孩的下巴磕在了他的手心上。
火苗跃起,啵的一声消散在空中。
一曲结束,新的一曲由小提琴为主。
面对着委屈巴巴不解的盯着自己的女孩,医生怎能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他太会看准时机了,卡好了女孩的呼吸,趁其不备,以必然会让其跌倒的时机破坏了她的平衡。
可他又怎会真的舍得让其摔倒,于是在下一刻伸出了手。
“想和他们玩玩去吗?”
希尔薇早已离开了医生的“掌控”之中。抿着嘴,低下了头,看着地上正搬运着食物残渣的蚂蚁。
“不......”
这不自然的神态当然瞒不过医生的眼睛。
“哦,可我想玩,帮我点一支回来好吗?”菲尔迅笑吟吟的揉了揉女孩的头发,他自有办法。
他拄着胳膊观察着女孩的动作。
先是畏首畏尾一步一步靠近盛有黑色细棒的箱子,等到孩子们都离开它时,这才敢试探般的挑出一根,女孩四下望了望,确认没人后绕了一个大圈找了一个空位,这才点燃细棒。
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医生两声轻笑,放下了一直斟着的酒杯,起身远离了人群的角落。
等希尔薇回来时,却发现座位上已没了先生的影子。本翘起的嘴角也落下了,持有细棒高举着的手也无力的垂下。
她知道先生的习惯,在外面时,如果去方便或者是去别的地方,一般都会给她说一下的。
此次......
果然,先生是嫌我烦了吗......
她环顾四周,火炬旁没有,正大嚼着火鸡腿的皮尔那身旁没有,碰杯畅饮的大叔们身旁也没有。
长宴会桌旁没有,左边没有,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远处的街巷里都没有。
此时乐曲好似进行到了高潮,引发了在场之人的一致欢呼。
希尔薇低头,望着医生的座位以及桌上的酒杯,手里的光点已烧了三分之一。捏着细棒的手缓缓张开。
火苗被摔得粉碎,散作片片灰烬。夏日的狂欢无法将其留住半分,星星点点的红芒在方砖上随着小提琴的百转千回飞旋,消散。
女孩远离了这里,临走之时还不断地回头,环视身周,结果却只能让她一次又一次低下了头。
最终她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缓缓蹲下,双臂还膝,静静地看着吵闹的人群。
新的一曲又开始了,仍是小提琴。
她还在寻找。
高歌纵酒狂欢的人们的间隙,长长的桌子和带着高椅背的椅子旁边,一盘放了十个长面包的背后,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最终她将额头贴到了胳膊上,睫毛轻颤,合上了眼。
......
......
是不要我了吗?
果然,我的话还是太多了。
想到这里,她抬眼望去,视线越过了载歌载舞的年轻人和老年人,落在了正雄雄燃烧的火炬台上。
可就在下一刻,她被这个骇人的想法吓到。急忙摇了摇头,最后将视线随意的在众人身上甩过。
嗯?
嗯!
嗯......
她终于找到了医生。
就在孩子们那边。
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女孩瞬间起身,嘴角忍不住的勾起,却忽然眼前一黑,待得站定,急忙迈出几步,步伐却渐渐减缓,最终立住了。
扬起的嘴角垂下。
希尔薇的心沉到了谷底,紧紧抿着双唇。
人们的狂欢好似到了一定程度,已有不少坐在座位上休息,孩子们仍是在玩耍。
提琴手仿佛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均直直挺立,摆好姿势高抬臂膀,紧握琴弓,严阵以待。
风拂过她的头发,掠过树叶,催动了琴弦的震动。
曲音节奏越来越快,希尔薇内心的情绪也越发复杂。
她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想伸出手去却没有力气抬起。
可琴音令她的精神逐渐绷紧,仿佛在催促着她去做什么一般,想要逃走的欲望与杵在原地毫无作为的现状让她焦急,最终,希尔薇的心海沸腾了。
下一刻,她冲向了前方。
捡起燃的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细棒,呼呼的吹着。
眼见着刺啦乱想的光焰再次出现,女孩挥着它奔向了先生的位置。
她也不明白为何踟蹰不前,更不明白为什么要冲出去。
只觉得先生在对她笑着,挥了挥手,这就足够了。
然而当她堪堪挤过人群,却发现先生再次消失,慌张之下四处乱看,发现先生又出现在了孩子堆的身旁,她便再次奔向医生的方向。
然而下一次还是这样......
一次又一次的寻找,让女孩找到了规律,跟着那些孩子跑,就能抓到先生了。
可一次次的追逐下去,手上只剩下了燃尽的根部,她慌了,因为先生也要玩,然而......她看向了盛有这些东西的箱子,里面已经一根不剩了。
希尔薇捏紧了手中的残柄。看着远处先生的身影,垂下了头。
“姐姐,你想要一个吗?”
她循声望去,正是她曾经安慰过的小男孩。
突如其来的稚嫩话语令女孩一惊,已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
希尔薇还未来得及表态,手里已被硬塞了一根细棒。
“嘻嘻,,我妈妈说了,你这时候可要表示感谢。”男孩昂起头,似等着希尔薇的夸赞。
换来的只是女孩小到几不可闻的言语。
“谢谢......”
“好!姐姐玩的开心点呀!掰掰!“
她看着男孩吵嚷着和伙伴们打成一片的背影,以及那群孩子们对自己的邀请,又看向了远处似笑非笑的先生。
先生总有办法能在不强迫她的前提下,让自己做他想让她做的事。
抱着肩膀站在火炬旁的绅士目睹了这一切,真如他所想的。
这一切都不如希尔薇有趣。忍不住想要看到一会儿后的场景,届时,匠人们将推出准备许久的惊喜,相信那时候希尔薇的表情会很精彩。
于是他招了招手,示意让女孩过来。
女孩因只递上了个残柄而愧疚,这让医生大觉怪异,明明她手上还有另一根,他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得到了令他诧异不已的答案。
“这已经不是先生要的那根了,对不起......我没有完成。”
令医生惊愕的是女孩如此较真的态度,旋即两声轻笑,摸了摸她的头。
此时宴会的第一波菜品已用毕,然而这仅仅是开胃菜。
重点还在后面。
他们坐回了座位
各式活动开始了。
绅士又一次斟起了酒杯,女孩则换了个姿势,虽仍显得正式不已,却能看出几分放松的意味,目不转睛的盯着在临时搭建起的台子上表演着的人们。
露西亚和皮尔那自一开始便盯着他俩的行踪。
“嘿,傻子,你知道些什么吗?”红发女孩坐在离医生和她的小助手很远的位置,伏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问道。
他们就这样交换了他们的所见所闻。
越是交谈,他们便越是惊愕。
这......
皮尔那几乎是泪眼汪汪的远远瞧着不时向自己的小助手说话的好兄弟。
好兄弟我挺你!
而露西亚则咬牙切齿的狠狠盯着自己友人的脸,当皮尔那说出前些天看见希尔薇拿的东西时,她脑海里便觉得希尔薇可怜无比。
这老狗开始下手了,连这么可怜的女孩都不放过。
令她气愤不已的是好友这种不明不白的态度,明明都......
却还是一言不发。
她明白自己的好友从不愿展露内心的原因,他给自己设限太多了,而他的病情也让他从未真心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孩儿,然而看其对希尔薇的表现,让她十分不爽。
只因教希尔薇常识那天,她发现了友人的异样,菲尔迅对这个小丫头温柔的过分了,完全不像是对待其他人那样虽柔和却始终含有无法看到的隔膜。
然而当她问起友人他是怎么看待和希尔薇的关系时,得到的是笑容微微一滞后的玩笑般的话语。
“她可是我的小宠物哦,每天牵出去溜溜的那种。”
这也让她抓狂不止,却也明白哪怕自己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菲尔迅不会在语言上表现出任何的纰漏。
可那样对希尔薇来说太不公平了,看她的伤疤和刚开始时的状态就知道她经历过很多,当希尔薇在众人面前躲在菲尔迅身后时,她便明白了,希尔薇沦陷是迟早的事。
如果友人一直抱有那种不明不白的态度,那只会在未来,对这个能从外表看出悲惨过去的女孩儿造成更多的伤害。
现在,需要一个办法,撬开他们朋友的嘴。
他们太了解菲尔迅了,他从不喝酒,也从不暴露自己真实的想法,永远都是笑吟吟的模样,稳重可靠的表现之下却总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也许菲尔迅就是那种酒后吐真言的类型呢?
因此他们商量着,先把好友灌醉,然后问他心底的想法。
商量完毕,起身开始了行动。
无辜的绅士再次被误解,他注意到了两位友人前来的身形,刚想挥手致意,却发现了他们面色的怪异,皮尔那一脸自豪,露西亚则眼角冒着青筋的微笑着,看起来十分危险。
他们各自拍了拍菲尔迅的肩膀,皮尔那坐到了好兄弟的身旁,露西亚则坐到了女孩的一边。
沉默开始了。
一时之间,四人竟没有一个打破僵局。
“干杯,好兄弟!”
终于,皮尔那忍不住了,开始了他们的计划。
面对好友的请求,他只是摆了摆手,以作拒绝。
皮尔那数次邀请,他一并拒绝。
对他来说,酒只会导致不理智事情的发生,那样并不是他乐得见识的事情。
友人的一再拒绝令露西亚自乱了节奏,她拢了拢头发,深吸一口气,微笑着紧盯着医生双眼。
“你在怕什么?”
“嗯?”
医生不解。
“用我再说一遍吗?”
“不,我的意思是......”
“你在怕什么?”
没有给医生解释的机会,露西亚直接的发问让菲尔迅想要寻找一个理由拒绝, 最终没有任何理由。
自己最好的朋友就在这里,理应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说实话他也很好奇自己喝醉了之后的场景,因为他知道,一个人压抑的越深,失去理智后所表现的越发接近这个人最本质的想法。
他想看看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然而这放在希尔薇眼里,就变了个味道,先生在所谓朋友的逼迫下甚至说不出话来,一直在让先生喝下杯中的酒,看来那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先生好像很不愿意的样子。
希尔薇看到了露西亚面色的难看与微微鼓起的额角,看到了皮尔那眼神中的担忧,又看到了医生的犹豫与迟疑。
于是,在下一刻,女孩在二位友人的愕然之下抢过了酒杯,跑到一旁,猛然灌下,接着,回到了座位上,死死抱着酒杯不放,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孩只觉脑袋晕晕的,体内热热的。
先生都变成了三个诶。随即她就闭上了眼,垂下了脑袋。
三个好友见此一幕都担心起来,他们都没有想到平时乖巧无比的女孩居然会直接抢过酒杯。
直到女孩晕晕乎乎的打了个嗝。
“呃~”
接着又低下了头。
他们这才放心,菲尔迅看着如此的女孩,怎会不知道她的想法,无奈的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
见露西亚想要再次发话时,他摇了摇头,起身为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重又坐回了位置。
味道还不错。
眼见计划如此顺利,二位好友也深觉诧异,以至于到了觉得诡异的地步,不过目的都达到了,皮尔那也就不顾那么多了,和自己的好兄弟不断地碰杯。
刚开始,菲尔迅还能保持动作的平稳和言语的准确性,第二杯下去,他只觉越发精神。
就这样,第三杯,第四杯......
已不知喝了多少的他突然站起身,抄起酒杯大甩着步子。
开始四处敬酒......
似乎接受了魔鬼的诱惑,希尔薇和菲尔迅表现得都很不正常,一个低着头晃晃悠悠的抱着酒杯,另一个仿佛变了个人一般,活泼的跳来跳去,在这搂个肩,那拍个手。
和他以往克制优雅的表现相去甚远。
这让皮尔那和露西亚直接震惊了,对于自己的朋友,他们是最理解不过的了。然而眼前这个傻子一般的人物真的是平时那个稳如老狗,温文尔雅的绅士吗?
皮尔那更加直接,接连痛饮三大杯,上前搂过医生的肩膀,大跳着鸭子舞——不断交换甩两条腿,这是最滑稽的舞蹈,场中传来阵阵欢笑。
就这样,他们跳着舞,酒一杯接着一杯的被倒入菲尔迅的杯子里,这是镇民们对他的爱。
可希尔薇已重新有了意识,刚回过神来就看到了......
那是谁......是先生吗......嗯???她这么想着,担忧地看向了露西亚。毕竟先生曾经说过,如果一个人肯耐心的教她东西,那么那个人就是值得信赖的
感受到她的眼神,露西亚脑中瞬间有了想法,待其落座,她揽过希尔薇问向菲尔迅。
“你对这个女孩有什么感觉吗?”
菲尔迅一愣,傻笑着问希尔薇:“你对我什么态度啊。”
希尔薇也是一愣,没有想到先生会直接问她,她脑袋空空的,想到了她们的身份,又想到了那被她定义为喜欢的感情。
“喜欢~”女孩笑着答道。
当他被吉尔斯扇在地上时,她替自己的先生辩解了很多,完全不像她一直所表现的那样,说完之后心里面一点都不乱了,反而暖暖的,那个坏蛋说这是名为喜欢的情绪,那就把它定义为喜欢吧。
果然。
露西亚不由得扶额,看来菲尔迅真不是什么好人,造的孽太多了。
下一秒,让她更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平日里对这种感情避讳莫深的好友发了疯一般。
“行,那我也喜欢你。”
菲尔迅笑的像个孩子, 话说的也像个孩子。
就这一句话让许多对菲尔迅有一定了解的人都震惊了,就医生给他们的印象,为其介绍终生伴侣仿佛都是一种冒犯,然而如今却......
然而,他们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时,菲尔迅的下一个行为直接让他们如遭雷击。
他直接吧唧一口吻上了希尔薇。
“味道不错!”
然后看向了一脸木然的好友。
“喜欢不就是要亲嘛,你们这么夸张干啥。”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周围引起了一阵哄笑,面对如此充满童真的话语,谁都相信这位绅士彻底的醉了。
除医生的好友之外,也有不少人想要趁人之危,平日里温文尔雅,成熟稳重年轻有为的医生现如今喝醉了,这对暗恋着他的姑娘们来说,可是个大好时机。
一个棕色头发,鼻头挺翘,脸上长了些许雀斑的少女跃出人群,指着自己说道。
“你对这个女孩有什么感觉吗?”
换来的是相同的话。
“你对我什么态度啊。”
这让第一个跳出来的女孩大喜,也让其他对医生抱有爱慕之心的姑娘们大觉后悔没有第一个跳出去。
露西亚暗觉不妙,却也无力阻止,她示意皮尔那,然而皮尔那好像更想知道结果......
她只得无力的扶额,又注意到了怀中的希尔薇,她也在紧紧盯着人群中央的菲尔迅。露西亚竟感受不出女孩任何的情绪,这让她突然怀疑其自己的判断。
吸引了一堆目光的绅士此时仿佛突然恢复理智一般,微笑着端正了站姿,深吸了口气。
随即轻抬右手,伸出食指,放到自己的右眼皮下边,手指一用力,脊背一弯,舌头一吐。
菲尔迅竟冲着那个女孩做了个鬼脸......
如此孩子气的行为让所有人都为止大笑,包括第一个跳出来趁人之危的女孩。
紧接着又有不少姑娘尝试,得到的结果都不一样——各式各样的鬼脸。让人丝毫不怀疑医生是专业的。
众人的哄笑散去,宴会仍要继续,与众人行于言表的欢乐不同,早已醒转过来的希尔薇哪里不知道先生对她说了什么,又哪里不知道先生对除她之外的所有姑娘都做了鬼脸......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内心难以言喻的纷繁杂乱。
时间慢慢的过去,邻近宴会的尾声时,一个矮胖矮胖,须发鬓皆白的匠人推来了一个大箱子。里面可是这次欢乐闹剧的重头戏。
他们用各种金属与矿物做成了这样的物件儿,并命名为烟花。
这玩意儿放出去了,不知道会撮合成多少对年轻人,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想法。
当绚烂的火光升起,擦亮夜空,惊走流云,引过繁星时,菲尔迅只觉脑内一片混沌。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找个能让他真正安心的地方。
可即便是在家里,他都根本无法安睡,天下之大,究竟何处能让他心安?
他这么想着,从人群中抽开身子,晃晃悠悠的走向了希尔薇。
邻近女孩身前,无视了露西亚的招呼,菲尔迅牵起了希尔薇的手。
“我累了,陪我去那边休息会好不好。”已是没有任何话术在里面。
最直接的询问得到的是最简单的回答。
女孩起身,跟着医生晃晃悠悠的走到了远离人群,中央广场上最边角的花坛长椅前。
刚刚坐下,醉醺醺的医生只觉人海沉浮,虽然有一大半是重影,他从未感到如此好过,希尔薇坐到他的旁边,担忧地看向了他。
什么时候是醉什么时候是醒,究竟什么是界限?
我无时不刻醒着,却为何无法彻底理智?我无时不刻醉着,又为何无法彻底忘掉那些有的没的?
人的寿命实在是太长了,有太多的东西每天都在重复了,那样人生有什么意义呢?
可人的寿命又太短了,每天都在重复,谁都会死,谁都将一无所有,那么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远处高大火炬的光芒在他眼中变成了星点,人群早已无踪。
在这无边旷野中,究竟什么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呢?万事万物皆没有必要联系,一切都是命啊。
他这么想着,看了看身旁担忧望向自己的女孩。
也许,无论如何, 我这个骗子做的倒是很成功,也许只有这家伙是我的吧。
菲尔迅如此想着,坐正身体严肃的面向了女孩。
“坐好,希尔薇。”
女孩闻言连忙挺直了脊背,手放在身体两侧,可眼神中的担忧不减反增,她不明白先生的想法,却也照做。
随即,医生就枕在了希尔薇的大腿上。
这让女孩有些手足无措,内心的杂乱情绪再次上涌,她发现,最近很莫名的,只要接近先生,内心就会有这种情绪,看来得找个时间问问先生了。
让情况更加糟糕的是,她的脑海里不断冒出这样一句话。
也许只有此刻,先生是属于我的吧。
这让她的面颊直接鲜红欲滴,忙甩了甩头。
不不不,这样还是太放肆了,一个奴隶不该这样。
轻微的呼吸声传来,希尔薇才从极端紊乱的情况下回过神来,望着先生的睡颜,好不容易压下的情绪再次产生,说实话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只希望这不是讨厌或者任何负面的情绪。
风将一片叶子吹到了医生脸上,女孩本想为其抚下,却在手指堪堪触碰到叶脉时止住了。
一个奴隶真的可以这样嘛?
触碰了主人的脸可是大罪。
该怎么办?
算了,先生没有察觉,应该就不算吧。
就这样,她拂去了医生脸上的树叶,谁知自己的手指好像黏在了先生的脸上一般,竟不舍挪去。
不知道先生的头摸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呢?
一个接一个令她困扰的想法不断地产生,内心杂乱的情绪也因此平添一份愧疚。
然而,即便她害怕不已,却还是鬼使神差般的行动了,当她反应过来时,指尖正传来绒绒触感。
与看起来不同,没想到先生的头发也是软软的啊。
然而,就在女孩想要收回手的时候,医生的左手突然掠过头顶,将女孩的手握住,放在胸前贴紧。
希尔薇被这一情形吓到,然而医生只是做出了这些,便也没了下文。
“先生?”
女孩轻声问道,答复她的只是蛐蛐儿与蝉的歌唱。
正当她的精神为止一松时。膝上人握紧了她的手,似梦中呓语般开口了。
“离我近一点,好吗。”
“嗯?”
醉于梦境人生中的医生此时正说着一直以来最不屑的话语。已松开了女孩儿的手。
“别离开我。”
看来先生又做梦了,不知道他梦到了谁呢?
梦话断断续续,听起来有先生的家人,,有他的爸爸和妈妈,皮尔那先生和露西亚女士,好像还有伊菲琳女士。
可先生看起来面色好难看啊,是梦里的人都在远离他吗?
她又抚上了先生的头。
u ei wu la taa ki ko o tu tei
ma ka wu la na
ku kiil chei sau ra
a si yio mo ki la
da miuil sa ra
烟花仍在燃放,夜的寂静在这一刻仿佛被打破,人们的兴致也再次被推上巅峰,不住地呼喊着。
希尔薇只是哼唱着。
露西亚这才拉着皮尔那赶来,见到这一幕,忙躲到树旁,不由倚着树抚额长叹,翻了个白眼。她下定决心,如果有哪一天老狗会做出不好的事儿,那她就关门,打狗。
再次看向皮尔那时,他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了,还不住用胳膊抹着脸,露西亚掏出手帕,扔给了他。
“你还能再恶心一点吗?”
皮尔那接过手帕,马虎的擦了擦。
“菲尔迅他上了,他开荤了,他动情了,这可是世界一大奇迹啊!你说,我能不感动吗?”
深夜,菲尔迅从床上醒来,只觉头痛欲裂,胃里翻涌,丝毫记不起做了什么,当他听见客厅里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时,这才明白是皮尔那把自己抗回了家。
之后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无论是菲尔迅,亦或是希尔薇,又或者是皮尔那和露西亚,以及镇中的所有人。在格林尼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