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醒 —— 111 第二十六回-黛玉叩门

 宝玉回至园中，袭人正记挂着他去见贾政，不知是祸是福，只见宝玉醉醺醺的回来，问其原故，宝玉一一向他说了。袭人道：“人家牵肠挂肚的等着，你且高乐去，也到底打发人来给个信儿。”宝玉道：“我何尝不要送信儿，只因冯世兄来了，就混忘了。”

正说，只见宝钗走进来笑道：“偏了我们新鲜东西了。”宝玉笑道：“姐姐家的东西，自然先偏了我们了。”宝钗摇头笑道：“昨儿哥哥倒特特的请我吃，我不吃他，叫他留着请人送人罢。我知道我命小福薄，不配吃那个。”说着，丫鬟倒了茶来，吃茶说闲话儿，不在话下。

①  薛家做人情，必要一分付出做满三分效果，商人心性。薛蟠请客，宝钗卖好。

却说那林黛玉听见贾政叫了宝玉去了，一日不回来，心中也替他忧虑。至晚饭后，闻听宝玉来了，心里要找他问问是怎么样了。①一步步行来，见宝钗进宝玉的院内去了，自己也便随后走了来。刚到了沁芳桥，只见各色水禽都在池中浴水，也认不出名色来，但见一个个文彩炫耀，好看异常，②因而站住看了一会。再往怡红院来，只见院门关着，黛玉便以手扣门。

①  宝玉刚言语轻薄，黛玉不计前嫌来看，一是关心，二是急于稳固和宝玉的关系。

②  应是鸳鸯，暗示成双成对，作者惯用手法，宝玉进秦可卿书房后，便写“猫儿狗儿打架”。

谁知晴雯和碧痕正拌了嘴，没好气，忽见宝钗来了，那晴雯正把气移在宝钗身上，正在院内抱怨说：“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叫我们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觉！①”忽听又有人叫门，晴雯越发动了气，也并不问是谁，便说道：“都睡下了，明儿再来罢！”林黛玉素知丫头们的情性，他们彼此顽耍惯了，恐怕院内的丫头没听真是他的声音，只当是别的丫头们来了，所以不开门，因而又高声说道：“是我，还不开么？”晴雯偏生还没听出来，便使性子说道：“凭你是谁，二爷吩咐的，一概不许放人进来呢！”林黛玉听了，不觉气怔在门外，待要高声问他，斗起气来，自己又回思一番：“虽说是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样，到底是客边。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现在他家依栖。如今认真淘气，也觉没趣。②”一面想，一面又滚下泪珠来。正是回去不是，站着不是。正没主意，只听里面一阵笑语之声，细听一听，竟是宝玉、宝钗二人。林黛玉心中益发动了气，左思右想，忽然想起了早起的事来：“必竟是宝玉恼我要告他的原故。但只我何尝告你了，你也打听打听，就恼我到这步田地。你今儿不叫我进来，难道明儿就不见面了！③”越想越伤感，也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独立墙角边花阴之下，悲悲戚戚呜咽起来。

原来这林黛玉秉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不期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鸟栖鸦一闻此声，俱忒楞楞飞起远避，不忍再听。真是：

 

花魂默默无情绪，鸟梦痴痴何处惊。

 

因有一首诗道：

 

颦儿才貌世应希，独抱幽芳出绣闺；呜咽一声犹未了，落花满地鸟惊飞。④

那林黛玉正自啼哭，忽听“吱喽”一声，院门开处，不知是那一个出来。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甲戌：前回倪二、紫英、湘莲、玉菡四样侠文皆得传真写照之笔，惜“卫若兰射圃”文字迷失无稿，叹叹！

①  借晴雯之口点出宝钗为积极结交宝玉不惜经常来访，蘅芜苑距离怡红院是比较远的。

②  如前文分析，林黛玉已经没有资格摆出侯门千金的架子了，除了宝玉对别人也没有资本耍小姐脾气了。

③  误会宝玉还是小孩心性，闹脾气，又见宝钗进去，更加伤心了。宝玉出言调戏，“同鸳帐”已经是相当出格了，黛玉的反应是很克制的，甚至说是包容的，只是希望宝玉斯文些表达爱意，如果宝玉反因此而迁怒于自己，那黛玉实在是伤心。

④  这首诗略显多余，文笔普通，疑似批语混入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