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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阳而生

2023-06-21 22:40 作者:xingzhe09  | 我要投稿

第二章 克服难关

有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麻木的自己,怀疑生活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一场梦。

到了晚上,田文成拎了两袋小菜,来找何大运。 “都说我准备酒菜了,你咋还买呢?”大运接过来说。 “这你还不懂?这是你的好事啊,我比你还高兴。以前多机灵的小伙子,这些年跟个活死人似的,我不难受啊?我得负责让你活过来。”田文成说着在脸盆洗了洗手,就坐到沙发上。 大运打发女儿去睡觉,然后开了一瓶白酒,拿了几只碗,把准备好的酒菜放到碗里。 “这事儿你跟秀云那边提过吗?”大运问。 “我有个远房表嫂,她说跟秀云提了好几个对象,她都没看上。那天遇到我,就问我有没有合适的,我就想到了你。秀云那里她去提了,我负责你这边。先安排见个面,就当老同学叙叙旧,成不成见过再说。”田文成笑着瞥了一眼大运,看得出他有点忐忑。 “但是我爹那里,谁去提合适呢?”大运说。他父亲是个老思想,又爱面子,他一直认为入赘不是件光彩的事,只有破落到极点的人家才会让儿子入赘。 “这倒是件棘手的事。他那脾气,要是我这个晚辈去说,他真敢一口回绝。这事啊,不如先跟我婶说,她心疼你,要是她同意了,这事就成了一半。”田文成说。 “你说的是,那这事就拜托你了,我自己说不大好,我娘还以为我神经不正常了呢。”大运说。 第二天田文成在路上遇到了大运娘,跟她提起了这事。 “我也希望他再成个家,以前不是没人提过,可是不是人家看不上他,就是大运他不同意。”大运娘说。 “婶啊,这个不一样,这是我们的中学同学,大运老早就喜欢过她,他那里就交给我了。但是有一点,人家女方要求上门,我叔怕是会不同意。”田文成观察着大运娘的表情。 “这个情况,他肯定反对,可要是大运他愿意,咱们可以想想办法。”大运娘说。 “婶啊,我就等您这话呢。要是我去说,一准让我叔给骂了,还是您去说合适。”田文成松了口气。 “你以为他那么好,啥事都听我的?我说想想办法,就是这事不好办。这样吧,我家里还发着面呢,要是你觉得这事能成,你去跟大运大嫂说说,我们三个合力去说,白脸红脸一起上,没准你叔能让步了。”大运娘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田文成心想,这参与的人还真是越来越多了。不过大运的的大嫂是个聪明人,心眼又好,她要是能帮忙,再难啃的骨头也能拿下。这么想着一路到了大运大哥家。 “文成啊,你哥刚出去。”大嫂说。 “我不找大哥,我是有点事求你。”田文成说。 “什么事,是不是大运的婚事?”大嫂说。 “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啊,还真是。”田文成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这还真不是件容易事,晚上我跟娘再通通话,看怎么说好。”大嫂说。 第二天下午,大嫂和田文成来到了大运父母家,跟大运爹夸了一番女方的条件,又感叹了半天大运这些年过得多苦,最后才说,女方家条件好,不想离家。 “说了半天,是让我们大运去做上门女婿?我可丢不起这人。”大运爹立马变了脸。 “叔啊,丢啥人了?人家要求条件高着呢,说了多少都不成,还指不定能不能看上大运呢。”田文成说。 “大运那里也不好说。这些年跟他介绍多少对象,他都不肯开这个口子,说是怕孩子受委屈,我看呀,是他自己心里过不去那个坎。这样下去,他就只能打一辈子光棍了。”嫂子说。 “说那么多他不答应,这要做上门女婿反倒能答应?”大运爹说。 “这个是我们同学,以前都认识,我觉得有门儿。但是我这不是得先经过您同意吗?这事成不成不都不一定呢。”田文成说。 “那你就再给他介绍个别的,上门女婿这事,我是不答应。”大运爹脸一沉,看他们三个都来说这件事,心里想着他们八成是来算计自己。 “上门女婿也比打光棍强,大运跟你一样犟,这好不容易松了口,你倒是来劲儿了。他就一个闺女,要是将来闺女不肯在家招女婿嫁出去了,你让他老了靠谁啊?”说完大运娘越想越难过,坐在炕头上抹起了眼泪。 “叔啊,你就别让我婶难过了。”田文成说。 “她就会这一套!”大运爹气愤地说。 “我会哪一套了?你自己儿子你都不心疼啊?你看看这几年他都成啥了?你见他笑过吗?”大运娘越说越伤心,开始抽泣起来。 大嫂见状,赶紧来劝婆婆:“娘,您别伤心,大运要是真打一辈子光棍,我的儿子就是他的儿子。” 这不劝还好,一劝大运娘哭得更伤心了:“我那早死的儿媳啊,你咋这么狠心撇下他们爷儿俩呀?我那苦命的儿啊,你以后可指望谁啊?”大运娘一边哭一边数落,田文成的眼睛也湿润了。 大运爹的脸拉得老长,想继续争辩,可是他盖不过大运娘的哭声,加上儿媳在一旁一个劲儿的劝,他只得站起身来,气呼呼地走到院子里,又折回来说:“我就知道你们三个算计我。” “爹,你咋能这么说呢?我们不是都为大运好吗?不是想让你们二老以后不用为他操心吗?我们做错啥了?”大嫂一脸委屈地说。 “叔啊,这都啥年代了,只要日子过得好,在谁家过不是一样?要是都像您这么认老理儿,那将来大运的闺女上哪招女婿去啊?”田文成说。 “想不了那么远,他闺女的事我不管。”大运爹说。 “那就顾眼前,让大运有个家再说,您就当他出去打工了。”大嫂说。 大运爹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们三个,再说他也不想得罪儿媳妇,这树叶总归要落到树根底下的,自己老了还不是要靠儿子儿媳?想到这里就说:“这事以后不用跟我提了,成不成我都不管了。”说完就扛上锄头,上地里干活去了。 大运娘见他走了,就立马止住了哭声,让田文成赶紧去撮合这门亲事,又交待儿媳给大运挑两件衣服打扮打扮好相亲。 大运知道爹默许了,心里自然是高兴,但秀云那边会是什么态度,他这心里还是没有底。 文成已经去那边说了,想到可能很快就会和她见面,大运开始紧张起来。 跟她聊什么呢?这些年大运都快失去谈话功能了。中学的往事?她的生意?孩子的学习?他在心里预演着她可能会谈到的话题,以免到时候由于太紧张而出丑。 大运以前不是这样的。就像田文成说的,他可是个机灵的小伙子。从小到大,他身边没有缺过朋友,大家喜欢他的开朗,他的善解人意。 他们有什么话都喜欢跟他讲,他少年老成,鬼点子多,但又不失真诚。除了爱卖弄个小聪明,有点心浮气躁----这其实是年轻人的通病,其他的都没得说。 但是爱玲走后他变了,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喜欢往人堆里扎。他整天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就算有人想来跟他说话,他也只是应付几句,就找借口走了。 这样几年下来,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爱说爱笑的何大运了,他甚至没有了说话的欲望。有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麻木的自己,怀疑生活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一场梦。 现在他觉得自己突然醒了,就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错综复杂的梦之后,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让他觉得恍如隔世。 然而这不是隔世,这只是此生的延续。他还活着,而且还要走到一个他曾经无比爱慕的人面前,用最好的状态告诉她,他还活着。 第三章 一见倾心

看你说的,我是图你家的钱吗?既然是一起过日子,就得一起担担子。

田文成找到远房表嫂,问她事情进展的情况。表嫂见他来了,很是高兴。 “文成这速度挺快啊,你哥们儿那边都说好了?”表嫂问。 “嫂子,你这门亲提得好,我看大运那里有门儿,你这边怎么样啊?秀云应下见面的事了吗?”田文成说。 “她说既然是同学,先见面谈谈再说。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都变成啥样了。”表嫂倒是说话痛快。 “那就定个日子吧,让他俩见见!”文成说。 文成走后,他表嫂就去了秀云家。她们是近邻,脾气相投,自从秀云嫁到这个城郊村,她们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秀云,你在家吗?”她进了院子朝屋里喊。 秀云从屋里走出来。她神色有些憔悴,看上去昨晚没睡好。 “红英,是你呀,快进来。”秀云掀开门帘,让她进屋坐下。 “你又没睡好?”红英打量着秀云说。 “操心的事太多了。昨晚上老张又来要帐,小忠他爸住院欠他的钱到现在还没还上呢。小忠上学也需要钱,我这超市的收入都赶不上用的。你说愁人不愁人?”秀云说着叹了口气。 “唉,要不是小忠他爸这病耗了不少家底,你们这日子也不差。不过呢你也得心大点,这都是暂时的,你的超市收入也不错,用不了多久就缓过来了。还有件好事,我今天给你带来你那个同学的信儿了。”红英说。 “同学?你是说何大运?”秀云问。 “对,我表弟跟他那边说好了,就等你定个日子见面呢。这要是成了,以后你不就有了帮手了?”红英说。 “我虽然跟他是同学,可从来也没正面说过话。上学时他倒是机灵,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变了没有。我现在这个情况,人家未必愿意啊!”秀云说。 “看你说的,你把自己都贬到哪儿去了?就凭你的脸蛋、身段,他还不得巴巴的来为你当牛做马呀!”红英打趣说。 “你又来笑话我。都三十多了,还什么脸蛋身段的?”秀云被她逗笑了。 “你还年轻着呢,以后日子还长,这事啊你得上点心,我也给你把把关,一定得找个人品好,靠得住的男人。”红英说。然后她们商量着定了日子,又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秀云家,红英就给文成那边通信儿去了。 到了见面这天,何大运被大嫂好一顿打扮,由文成骑着摩托车带着去了秀云家。 秀云家的院子很大,堂屋是五间宽的两层楼房,看着就是有家底的宅子。院子里种着些花草,长得旺盛又不失齐整,一看就知道主人是个有条理的人。 大运走在田文成后面,心扑通扑通乱跳,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因为太紧张而把事情搞砸了。 红英把他们让进屋里,彼此寒暄了几句,就和文成退出去了,屋里就剩了大运和秀云。 “家里最近不忙吧?”秀云觉得既然在自己家里,还是由自己先开口的好。 “不忙,就几亩地。你超市那里雇人帮忙呢吧?”大运说。 “我妹妹在那看着呢,我平时也在那里。”秀云说着打量了一下大运,他手里抓着杯子,眼睛不敢看她。 虽然二十年过去人沧桑了不少,但他的神色还是少年时的样子,看上去还是那么真诚。上学时他的人缘很好,身边总有一帮男生围着,他总能把他们说得哈哈大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肯跟她说话,她的同桌说他是暗恋她才这样,这事她自己也不确定。 那时候喜欢她的男生很多,她时不时就会收到情书。有时是偷偷放到她的课桌里的,有时是通过她的朋友传给她的,可是没有一个男生能让她觉得心动。 她不会去老师那里告状,也不会在朋友那里讥笑他们,她只是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少女时代的她就很稳重。可能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没缺过什么,她心里都是阳光和温柔,对别人也是这样的态度。 只是这几年丈夫生病一直住院花钱,她才开始体验到生活的艰辛。她已经发现了头上的几根白发,看着镜子里愁容满面的自己,她开始心有不甘。她决心努力活着,哪怕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能向生活屈服。 她的公婆都去世了,丈夫有个小他十几岁的妹妹,叫秋艳。虽说这个小姑子平时跟她话不多,但对她的儿子小忠却很疼爱。丈夫走后,也只有她们三个相依为命了。 眼前这个何大运看着倒是和从前一样顺眼,加上之前对他的了解,秀云对这门亲事有了几分心意。于是她想对大运的情况做进一步了解。 “听说你有个女儿,她学习好吧?”秀云问。 “她倒是聪明,做作业都不用我操心。有时候还会帮我收拾房间。”大运说。 “还是女儿懂事早,我儿子都十几岁了,什么都不懂。”秀云笑笑说,故意盯着大运,想从他眼里看到些什么。 “男孩都粗心,长大就好了。”大运发现秀云盯着他,心里有点紧张,但他不傻也不笨。 他抬起头看向她,心里鼓足了勇气。她虽然有了些皱纹,但比起少女时代的青涩,更多了一些韵味。她的身材丰腴,朴素的衣着掩盖不住袭人的冷美人的气场,大运看呆了,一时间愣在那里,没了下文。 “男孩越大,当妈的越不好管,我是有点发愁了。”秀云见大运呆呆地看着她,想到当年同桌的话,心里明白了几分。她朝大运腼腆地一笑,拿过他手里捏得紧紧的杯子说:“我再给你倒杯水。” 倒完了她递过去,但是没有放到桌子上,而是等着大运接她手里的杯子。 大运有点紧张,他的手碰到了她的,她没有躲,也没有看他。 “你看,你看这事我们今天能不能定下?”大运语无伦次,说完又觉得有点唐突了。 “我们也不是陌生人了,你也是个实在人,我就跟你直说吧。我们家并没有像别人说的那么有钱,小忠他爸生病时把家底都折腾光了,现在还欠着债呢。我还有一个没成家小姑子,和赔钱的儿子,我们就是拖油瓶,你要是能接受我也没什么意见,女儿你也可以带来;你要是接受不了也没什么,就当是老同学叙叙旧吧。”秀云平静地说。 “看你说的,我是图你家的钱吗?既然是一起过日子,就得一起担担子。”大运说。 他见秀云这么坦诚,越发觉得她人美心善,想到她孤儿寡母过日子的艰难,心里不觉生起怜悯之情。 “那今天就说到这里吧,其他的事我们底下再慢慢商量,这也不是一两天能定下的事。”秀云说。 “那好,你照顾好自己,改天我来城里再来看你。”大运说。 秀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情话语感动了,一时间有点想哭。这些年她一个人努力撑着这个家,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好像突然间自己又变成了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她克制了一下心里的感动,把大运和文成送走,才回到了屋里,不觉掉下泪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红英有点担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想到从前的事,有点伤心。”秀云说。 “是大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吗?”红英问。 “没有,他挺好的。”秀云说。 “那你这是感动的呗?那我就放心了。”红英说。然后她又和秀云谈了一些细节问题,以免以后双方产生争议,一切都说定了,这才放心地走了。 她走后秀云也想了半天,把婚后的日子又预演了一遍,好的坏的想了很多,直到想累了,才沉沉地睡了。 第四章 各有苦衷

看她笑了,大运心里也有了些许安慰。但愿这不是给自己找开脱的理由吧,这也是自己能为女儿做的唯一的事了。

秀云沉沉地睡了,睡梦里又回到了中学时代,她和一群女生在田野里采集标本。忽然她一脚踩空,掉进一个坑里。她拼命的呼喊,却发不出声音,这时她听到何大运的声音传来,她用尽力气喊他:“何大运!” 这下她把自己从梦里叫醒了。原来是个梦,而且竟然这么快就梦到他!她受母亲影响,从小就有回忆梦、分析梦的习惯。她想,我梦到自己掉到坑里,这应该是今天的聊天内容让我想到了自己的处境;我喊大运来救我,这是我希望他能成为我的依靠。 她想到了自己刚嫁到高家时的情景。她有两个哥哥,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孩,父母把她当公主一样宠着。 当然,他们也有这个实力。她在娘家没为什么事操过心,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两耳不闻世俗事。 她结婚时父母给她陪嫁的东西,超过大多数女孩,她的丈夫家境不错,是家里的独子,人也帅气,但是依然得处处迁就着她。 丈夫性格内向,不善与人交谈,这反倒显出了她的聪明。她嫁到高家以后,很快就熟悉了家里商店的物品价格,进购方式等,成了名正言顺的老板娘。 丈夫见她比他还会经营,就把大权给了她,自己更多操持家务。后来她又把商店改成了小超市,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她只有一个儿子,取名小忠。那时候公婆还在,孩子都是他们一手带大的。后来公婆相继去世,留下了一个还没出嫁的女儿,秋艳。 秋艳比哥哥小十多岁,自从哥哥去世后,她就在嫂子的超市帮忙。如果自己和大运结婚了,小姑子以后的婚事也有人一起操心了。说实在的,对这个小姑子,她有点不放心。 她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红英跟她说过几次,看到秋艳和自己的侄子程军打情骂俏。 “小军是结了婚的人,虽说大哥大嫂不喜欢这个儿媳,可人家一家三口过得好好的,女儿都一岁多了。这要是万一出点啥事,将来小忠对象都不好找。”红英说。 听了这话,秀云开始注意起秋艳的动向。她想和她直说,可是她是个没血缘关系的嫂子,这个小姑子又一向不跟她说心事。 但她知道秋艳是个多情爱做梦的姑娘,她爱看言情小说,在店里的时候也是看着书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可能程军嘴巴里说出许多甜言蜜语,让她迷恋;也可能她正在寻找小说中描写的多情公子,恰巧遇到了他。 总之他们之间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这让秀云很是担心,只是最近因为自己的亲事,把秋艳的事暂时搁置到了一边。 想起来这一家操心的事真多,所有的重担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这可能就是她见了一次面,马上就梦到大运的原因吧。 大运和文成回到家里,又谈了些家长里短的细节,最后说到大运的女儿。 “你准备把晶晶带过去吗?”田文成问。 “我先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去。她也是十来岁的大孩子了,有自己的主意。”大运说。 “这倒是。而且刚结婚就带过去也不大好相处,还有我叔和婶那里,怕是舍不得她。她在他们那里比在你这里多,你出去打工几个月不在家,还不都是他们照顾。这事你们再商量吧,商量好了,我去那边回个话。”田文成说完就走了。 虽然这事不好开口,但终究还是得说。想到以后,大运不免有些伤心。他虽然不反对上门,也喜欢秀云,但是现在定下神来想想,这上门还真是和在自己家结婚不一样。 首先面对的就是女儿跟不跟自己走的问题。如果跟自己走,就像文成说的,刚结婚自己还没扎下根就带女儿,怕她在那里受委屈。 何况父母放自己走了,能再让孙女走吗?晶晶又会怎么想呢?会不会怨恨自己丢下这个家跑了? “晶晶,我的事你也知道了,以后我要是结婚了,你愿意跟我一起去那边住吗?”大运看女儿在收拾碗筷,就开口问道。 晶晶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去,我这里的同学老师很好,你要是走了,我跟爷爷奶奶住。” “你怪不怪爸爸就这么走了?”大运说,眼里又湿润了。 晶晶咬了咬嘴唇,说:“我不愿意让你走,但是也不愿意看你整天不开心。只要你幸福就好,我爷爷奶奶不让我去,我也不想去。” 大运明白了,父母已经和女儿谈过了。女儿和她妈妈性格一样,通情达理又善解人意。她爱学习,不贪玩,这是让大运放心的一点。 “那你要好好学习,等你上中学的时候,来城里上,就可以跟爸爸住在一起了。”大运说。 “城里的中学可不好考。”晶晶说。 “但是你的成绩没问题。好好学习,以后去城里上中学,再去省城上大学,别跟爸爸一样没出息,只能下地劳动,去工地搬砖。”大运说。 “可是那要花很多钱的,琳琳刚缀学了,她可想读完高中呢。”晶晶说。 “琳琳缀学了?可惜了,那孩子学习可努力呢。她是家里有双胞胎弟弟,爸爸就你一个女儿,一定会供你上大学,你只管学,我呀,永远是你的坚强后盾。”大运说。 “谢谢爸爸,那我就使劲学。”晶晶笑了。 看她笑了,大运心里也有了些许安慰。但愿这不是给自己找开脱的理由吧,这也是自己能为女儿做的唯一的事了。 他的心里五味陈杂,回到自己房间躺下来,他还要想想结婚以后的其他问题。 按说他是应该带些钱过去的,然而这些年,他并没有攒下多少钱。前几年女儿小,又刚失去母亲,他就没出门打工,只在家种了几亩地,一年到头也落不下什么钱,只混个温饱。 这两年他是出门打工多了,但是工地上的活儿时有时无,有时候还拿不到工钱。再说他也只是个小工,就算靠得住有活干,老板不欠工资,拿大头的也是那些有技术的。 大运并不笨,他要是想学,瓦工木工的他都能学会。只是这些年他失魂落魄的,一个人没了斗志,就没有了动力。但是现在他好像又活过来了,为了供女儿上大学,为了给秀云一个依靠的肩膀,他要奋斗。 但这是结婚以后的事,现在他手里只有三千块钱。唉,秀云一定会笑话我没本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什么技术也不会,手里还没有积蓄,这让人家怎么有安全感呢? 他以前觉得那些想让女儿嫁得好一点的父母太势利,可现在自己的女儿一天天长大了,他也理解了这种心情。 她会让女儿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吗?肯定不会。一个男人的爱如果是真的,就该用行动去体现,而不是靠说些漂亮话,来得到女人的心。 只要有手有脚,他就绝不至于太穷;只要心里有爱,就不会忍心让自己心爱的人缺衣少食。 可现在自己还真就是一个穷光蛋。结婚是肯定体面不了了,以后自己再不能这么浑浑噩噩过日子了。自己要担起两个家的责任,还要把两个家都经营好。 这么多年,伤心也伤心够了,颓废也颓废够了,是时候活出个人样了。他想起爱玲经常说的话: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再差也差不到哪里。虽然新生活还没开始,大运心里已经是踌躇满志了。 要说现状,他和秀云都不算太佳。秀云有秀云的烦恼,大运有大运的苦衷。但让他们始料未及的,不是重建家庭之初的诸般艰难,而是秋艳给他们来了一出措手不及的戏。 第五章 可乘之机 这就是婚姻市场,她们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市场价格。 田文成和红英在大运和秀云的婚事上是真没少操心,有些大运和秀云不好当面商讨的事都由他们议定。等到各种事宜都安排好了,秀云和大运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多,也进入你侬我侬的阶段了。 他们没打算大办婚礼,已经到了务实的年纪,目前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经过了岁月的洗涤,他们明白面子不是装出来的,是实力的体现。 与其在亲友面前强装面子,还不如省些力气,好好把自己日子过好。于是他们准备只请一些比较近的亲友,在饭店里办几桌洒席。 他们的新家已经收拾得很温馨,这多半是大运自己修整的。从粉刷墙壁到换家具,虽然钱花得不多,但屋里已经焕然一新。家里的小物件和床上用品由秀云负责准备,超市那里就大部分交给秋艳打理。 这给了程军进一步接近她的机会。这时候秋艳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连秋艳自己也不确定。 最疼秋艳的是她的母亲,然而她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就走了。哥哥比她大很多,又和嫂子恩爱有加,对她就有些疏忽。 失去母亲的悲伤加上青春期的迷茫,让她迷上了言情小说,她把自己想象成小说里的女主人公,任性可爱,倍受尊宠。她不再关注学习,没读高三就退了学,然后就在嫂子的店里帮忙。 店里不忙的时候她就看书,她觉得嫂子不喜欢她,所以她和嫂子说话不多。但是她很爱侄子,侄子是由母亲一手带大的,这中间也有她的份。她喜欢带着侄子玩,给他买各种玩具,她对侄子的了解,要超过嫂子。 她太漂亮了,所以觉得每个人都该围着她转,秋艳心想。哥哥生前对她言听计从,给她做饭洗衣服,把她宠上了天。她心里有点嫉妒,为什么自己长得相貌平平?为什么自己就遇不到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 自己甚至都没谈过一个男朋友。难道就因为我不是美女?这似乎也不对。秋艳心想,她想到了同桌张雪。张雪长得也很普通,但是班上好几个男生都喜欢她。 “缘份不到,你这么善良的女孩子,一定会有人喜欢的。”张雪常对她说。 但是几年过去了,她还是没遇到任何一个喜欢自己的人,这让她越发不自信,越发怀疑自己。张雪已经考上大学,自己最好的朋友也离开了,她从此开始在日记里倾诉自己的情感。 她在日记里顾影自怜,伤春悲秋。她看的小说越多,就越觉得现实世界的粗劣,越觉得这些人不懂感情。 如果是真爱,就不该以貌取人;如果是真爱,也不该看重财产地位,她想。然而她所见到的这些俗人,根本就不懂爱情。 他们追逐美色,只是为了满足身体的欲望,而不是出自感情;他们成就姻缘,根本就不是出于真爱,而是要求门当户对,互相帮扶。 特别是那些媒人,她们给人介绍对象就只看长相和家财,还一口一个有缘份,难道相貌相当,门当户对就叫缘份吗?这真让她不屑。 当然这些媒人并不知道她的不屑,她们还是不断地给她介绍对象。这也是更让她气愤的一件事,因为她们介绍的那些男孩都是些歪瓜裂枣,没一个能配得上她。她觉得她们势利,看不起自己。 这就是婚姻市场,她们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市场价格。我没有父母,哥哥也去世了,侄子将来结婚要花很多钱,所以这些媒人就把我划到了促销区,低价销售。 我是人参,不是萝卜,他们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们呢。大不了我一辈子单身,也不会让他们这样轻视。 当然,这些她不会跟嫂子讲,她觉得嫂子也不会关心她的事。嫂子现在又遇到了一个为她着迷的男人,秋艳觉得这个男人挺好的,她对他没有反感。 大运确实人缘好。这倒不是他用了什么计谋,或者会讨好谁,而是他的真诚和善良的本质,本身就是一种吸引。 现在秋艳觉得更孤独了。嫂子这样的美女何其有幸,一生能遇到两个疼爱她的男人。自己要是能遇到一个也就知足了,不过遇不到的话,自己宁可孤独一生。但是她又想到了程军,这个已经走进了婚姻的男人,本不应该入她的心。 然而她没有办法不为他所动。她觉得他是她的同类,他是人群中少数懂感情的人。他的婶子红英是嫂子的好朋友,所以两家也比较熟。他们一起长大,他比她大两岁,十六岁就和临街的一个女孩订了亲。 “那个女孩怎么样?你喜欢她吗?”刚订亲的时候秋艳还在上学,她很好奇地问他这个问题。 “她就像生活在上个世纪的人,她的父母也是。”程军说。 “你是说他们跟不上时代吗?”秋艳问。 “就是那种感觉,反正我不喜欢。”程军说。 “那你为什么跟她订亲?”秋艳问。 程军皱了皱眉头,说:“因为我家穷,我爸还是上门女婿,他们怕我将来打光棍,给他们断了香火。” “哈哈哈,真的吗?”秋艳忍不住笑了。倒不是嘲笑程军,而是觉得延续香火这话听起来象是更古老年代的事,而程军刚才才说了,人家女孩子一家像旧时代的人。 “我就知道不该告诉你。”程军不高兴地说。 “对不起,我不笑话你了。”秋艳说。 “那我刚才告诉你的话,你不要跟别人说。”程军说。 “好好好,我保证谁都不说。”秋艳说。她确实没跟任何人说过,但是一件对谁都不能说的秘密,往往会在一个人的心里扎根。秋艳长大了,但她还记得当初这段对话。 程军结了婚,有了一个女儿。秋艳看到他每次来店里买东西,都蔫蔫的。她不用问也知道那是为什么,因为嫂子和红英经常谈起他的事,说他不喜欢妻子,他的父母对人家也不好。 “你现在怎么整天跟没睡醒似的?”有一天秋艳忍不住开口问程军。 “等你结了婚就明白了,不过我希望你不要结婚。”程军说。 “那我就不结婚,然后我还不是不明白,然后我又来问你。”秋艳说。 “什么?”程军一时被她的话绕住了,想了半天笑了起来,“你这个鬼丫头,又来整我。” “所以呢?你才二十多岁,这一天的跟个老头儿似的,你想什么呢?”秋艳说。 “我还能想什么?凑合过呗。结婚都花了那么多钱,我得出去挣钱还债。”程军说完走了,这一走就是一年,他去了外地打工。 他再回来的时候,变得精神了些,他来到店里,递给秋艳一本书,她看了一眼,封面上写着《一帘幽梦》。 “我打工的城市可好了,你以后也应该出去看看。我回来时给你买了一本书,看看你喜欢吗?”程军说。 “当然了,谢谢你。”秋艳说,心里莫名的感动。虽然程军是她从小到大的朋友,但是这并不能削减第一次收到男孩送的礼物的惊喜。不,他已经不是男孩,而是一个男人了,而且是别人的男人。 但是在秋艳心里,程军永远是两小无猜的邻家男孩。她不想把等了二十多年的偶然心动冠上任何世俗的名号,她没有想别的,只是想单纯享受一下这种短暂的感觉,这种小说女主才有的感觉,她觉得这并不会伤害谁。 但是种子的力量是强大的,而且生长迅速。最初秋艳只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恋爱中的幻想对象,程军也只是想让秋艳知道,能去见识外面的世界是一种荣耀。但是渐渐地,事情就走向另一个方向。 程军本来就和妻子没多少话可说,现在离开一年之后再回到家里,更觉得她面目可憎,碰都不想碰她一下。 见识是最容易拉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的,哪怕这些见识还停留在表面。现在他觉得只有秋艳能和他说上话,其他人都不懂自己。他去秋艳店里买东西的次数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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