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寫王傑先生翻唱的《李香蘭》

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從未聽過一首音樂，給我這樣的感覺；我也暫時找不到其他形容詞，能比這八個字，更貼近對這首演唱的描寫。

寂靜的夜晚，平常的心情，因為在翻看一些消息，隨意地將這首歌設為背景音樂。一是旋律本就熟悉，也喜歡，安靜溫柔，不會打攪思考；二是抱著好奇的心態，想看看與原唱會有怎樣的區別；三是我早知王傑的歌有沁入人心的威力，所以，我一般不敢去聽他的「新」歌，只聽舊的、聽過的，以免太過沈淪在他的音樂裏，而這首李香蘭再怎麽說也是珠玉在前，應該不會太讓我驚讶；四是從傑迷上传视频的標題，我知道這是電臺翻錄的歌曲，不是錄音室作品，估計配樂音質、錄音效果肯定不太好的，而我的收藏夾裏一眾音色超好、唱作皆優的「帥哥美女」，這首歌肯定排不上號，我不必為要不要加進收藏夾而糾結。所以，我設為背景音樂，隨意地聽。

然而，我終究還是大意了。 

歌聲輕輕地流淌進來。 

我喜歡他起音的第一個字，「惱春風」的惱字，婉轉輕柔，發音清晰，定調準確，節奏穩定，入拍精準，起始已經讓我感覺良好，但也讓我隱隱擔心，到了後面要保持住音準和節奏的話，應該很難，千萬要跟上啊。「說不出，借酒相送」，很好，說字由輕而重，娓娓而來，细腻绵长。「夜雨凍」，一如既往，高亢透徹，毫不猶豫，不加掩飾，漸入佳境…… 

我喜歡他穩定的節奏感，是的，我有點急性子，或許也是大城市職場人的通病吧，哪經得起時間的消磨，做什麽事、做什麽決定都想著一步到位、快速直達，感情上也一樣，最討厭拖沓冗長。但這首慢歌，王傑穩穩地把握住的節奏，像把我帶到了一個休息的小站。我也急啊，想趕緊聽完副歌，但不行，還沒到。要是其他歌手，我早就沒耐心等了。但耳旁的聲音那麽準，那麽好聽，沒有明顯的瑕疵，我找不到理由不聽下去。在這個休息的小站裏，他的歌聲讓我安定，撫平我的急躁，告訴我：除了理性和邏輯，這個世界還有一種可能，不需為任何理由，也可以靜靜地停在那裏，感受另外一種情緒。 

我喜歡他歌曲裏的堅持。堅持以他的歌唱方式演繹，堅持在設備音樂有限的條件下完成，堅持認真對待每一個音符，堅持把他的思考和理解純粹地展現出來，堅持對音樂的熱誠……太多太多的堅持，組成一個讓人喜愛的作品。人的堅持，不一定都對，但他的堅持很真實。 

我喜歡他歌曲裏的情感。有人說那是悲涼，有人說那是哀傷，有人說是幽怨，有人說是滄桑，有人說那是經歷淬煉以後的珍寶，有人說那是歲月洗禮留下的精華。我說不清這種情感是什麽，但它又那麽清晰地流淌在那裏；我不覺得有需要非得剖析一首歌的所謂感情，但這首歌卻好聽得吸引我忍不住一步步地探索它的內涵。 

歌曲很快來到了副歌的部分。「啊～像花雖未紅……」和大部分歌手一樣，整個副歌的處理，還是比較穩健，比較謹慎，對王傑先生來說是正常發揮，遊刃有余。「或我心～真空」，完全讓真聲頂上去，好聽舒坦得不是一點點。 

最後結尾還有一段假聲和音，余韻繞梁。

全曲既終，一如既往地展現了王傑的個人風格，絕對不會因為是多人翻唱的歌曲就輕易混淆，就像是夜空中一顆閃耀的獨一無二的星，聽過了，就絕不會忘記。 

縱貫全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我找不到更合適的詞語來形容。以前讀赤壁賦，總不能真切體會這八個字的意思。今天聽到這首歌，我竟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原來蘇大學士筆下描繪的那種效果和意境，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能使之重現；而也幸好有如此貼切的形容，不枉此曲經此世上一遭。 

王傑演唱的這首李香蘭，我已賞評完畢。但一些絮絮叨叨的話，我還想說。因為，聽完此曲，我發現了一個問題。這首歌，唱功有了，意境有了，感情有了，效果也絕佳，但是，有一種東西，在這首歌裏找不到，不存在。是什麽？我問自己，歌裏缺少的是什麽？ 

我靜下心，想了一會，想到了。缺少了歡樂。歌曲可以傳達演唱者的感情，而像王傑如此傑出的唱匠，他的感情只能是更淋漓盡致地展現在聽眾面前。很感慨啊，我在歌裏真的聽不到他發自內心的歡樂。雖然這首歌曲本身就不該是一首情緒高漲、快樂歡愉的歌，但我的感覺是，王傑在演唱其他悲情苦情歌曲的時候，他通過歌曲的抒發，內心反而是釋然的，而且，源於他對音樂的喜愛，他的內心有時候也會輕松快樂，他的歌也因對美好的向往而讓聽者著迷。但這首歌不一樣，他內心就像荒漠一般，幹涸、枯竭，歌雖好聽，但，並不可愛。如果需要更形象地表述這種感覺，我們可以對比其他歌手唱的這首歌。其他歌手是內心歡愉而故作悲傷地演唱，所以，無論演唱得如何動容、如何苦大仇深，我們都可以輕易辨析出這是一種角色需要、是一種藝術效果；而王傑，他恰恰相反，他是內心沈重而故作平静地演唱，他越是不肯刻意以悲苦哀傷來裝飾這首歌曲，越能說明，他的心裏或许比这歌曲更为苦楚，並無一絲歡樂……这种观感实在让我不易释怀。

然而幸好，時至今日，這首歌早已時過境遷，如今生活在幸福之中的王傑先生，想來也只會對這段往事一笑置之吧。我也才敢在今天如此放肆地妄加議論，並奉上此文，畢竟我聽了他那麽多優秀的作品，我卻是一個地地道道不合格的歌迷。因為在我認識他的這個2022年裏，早已不是購買CD以示支持的年代，而王傑也已幸福歸隱，無需我為是否解囊購買演唱會票而躊躇。我既無可為報，也無以為報，就以（反）這（正）篇（不）文（花）章（錢）相贈吧。

今後，如果要唱歌，希望他再也不要忘記加入歡樂這一味作料了。

祝安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