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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九重&不周风同人文

2022-08-16 15:05 作者:怜银丝  | 我要投稿

西山有仙乡,曰不周。不周有龙,所居不雨,三代以后传其形为双足玉鳞,长二三丈,臂在项上,可呼风,亦通晓机关之术。天地初立时,,使其导开百岳,逾千年,不眠不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后驱使万物以机关。如怒之,赤地干里。——《不周龙记》



其陽·始:


绘着复杂纹饰的小轿车在夜间穿行,从繁华的市中心出发,静静驶向无人的郊野山岳。


车后座上,红发的女子穿着奇异的黑色道袍,脑后的玄黑翅子随着车行渐渐抖动,如同赤龙的长须扰动着乌云。


本是健谈二人,今日的脸色不知阴沉了多少分。


女子一直看着窗外,看着远处的断崖山峰之上安然坐落着的清风观。清风观里一直留着古制,常年燃着长明灯,就连黑夜也如山峰上的明珠一般放着金光。


一如这名女子的双瞳,那如龙一般的双瞳。


望着远处的清风观,女子眉间愁云骤起,窗外的风声这时似是邪龙的鼻息一般嗤嗤作响。她挽起腰上束着的符纸,那朱砂绘制的符文又一次泛起了邪异的红光。


那红光渐起,照得车内像是染上了龙的焰火,女子见状只能在手心捏诀,口中诵经,如此种种也只能暂时压制住符纸的躁动。


然而,一但被清风观的灯光照耀,那符纸必会又一次的发出鬼魅的光,仿佛有条被镇压于其中的狂躁恶龙旋即就要将这道封印撕的粉碎,从符纸中如旋风般冲出,将符纸的主人一口吞下。


而主人也只能再次捏诀诵经,忍受着指尖传来被龙啃食的痛。


许久之后,司机踩下刹车,车头正对着不周山山脚一扇厚重的铁门,全然不是清风观的灰暗石砖。


“九重居士,祝您平安。”


“不必如此担忧。”女子嘴角微翘,推开了车门。


谁知随着轿车驶离,那腰间的黄符却更加的恼怒,朱红色的符文更加耀眼,竟化作一道红光冲天而起,一时间绵延整片山岳中的生灵都为止嗷哭。


这时就连女子也不禁渗出汗水,脚步越发的焦急。


她奋力推开铁门。果然,研究所中心台座上的的机甲核心也在从那些细小的缝隙中溢出耀眼的暗红色光芒;那些贴满符纸,浸满香油,连接着核心的八十一根铸铁铁链甚至已经有四十七根出现了裂痕。


像是被龙啃食过一般,留下了几乎贯穿的牙印。


研究所内寂静无风,甚至没有一扇窗户,但台座周围的一百二十八盏长明灯却无风而摇,灯影间,又有一只龙爪正在不断的挑动灯芯。


困龙阵已严重损毁,而腰间的主符也随着核心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而且正出现一道又一道的皱褶。


形势严峻。


九重快步走向台座前的檀木桌案板,抽出浸润在浓厚朱砂墨里的紫毫毛笔,稳住意识再次写下早已烂熟于心的清风八十一困龙符。


研究所外狂风乍起,逐渐于旋风中显现出了一条莫名的龙纹,甚至连利爪,细尾,长须,鹿角,长吻,尖牙都逐渐俱全,只待符纸中满溢的红光射向那双干瘪的龙眼和眉间的疮疤。


轰!


“不周龙听令!我乃九重居士!是清风老祖之后!现有清风八十一困龙符在手!于此九九重阳之日再将你困于瓮中!解我先祖千年前之怨!快速速归瓮!莫要再生事端!去!”


八十一张符纸从桌案上猛然腾起,以太极阴阳扭转之势在核心的四周绕行,甚至在最后一字的末尾,那些符纸连同九重的双眼也爆发出了炎日一般闪耀的金光。


屋外的龙纹也不再是平面的纹路,而是随着风雨之势渐渐形成了凹凸鲜明的肉体,但那双眼依旧空洞。


“凡人,连那一千年前的清风,也只是侥幸险胜而已。今日,你一无百年修为,二无神仙法器,也想殺我?”


屋外的成形的龙再次变化,粗壮的躯体盘旋在一起形成几近于人的形状,而那两双利爪也迅速凝合出又一双被龙头所叼衔的利爪,威严无比的龙首眉心的疮疤也浮现一道菱形亮纹,身后的鬃毛也膨胀起来,发出耀眼的亮光。


“九重小儿!今日,我要你死!”


由风雨构成的巨拳朝着研究所不断袭来,挥动着的巨拳又不知裹挟了多少细小的飓风,如同一道又一道的雷霆重重降下,在研究所表面劈出一道又一道深刻的凹痕。


这时,桌案上的桃木剑居然闪耀出堪比宝剑一般的寒光。


一道剑影闪过,腰间的符纸一分为二,又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就这样细细的分做了不知多少碎屑,又形成一层厚厚的坚壳绕在了机甲核心之外。


九重这时提剑转身过来,直视着那妖龙,神情无比坚毅,一如一千年前的清风老祖一般。


“清风小儿的剑!”


龙影一声怒喝,随即加速出拳的速度,裹挟了更多的雷火风雨打在研究所上,甚至有无数风团爆裂在九重身边,悬梁上的铁索齐齐出现一次又一次的断裂,连螺钉也被龙的力量影响,渐渐扭开。


“我今日定要收了你!”


与此同时,悬挂于九重头顶的钢索竟重重的落了下来……


其陰·起:


一千一百年前,清风老祖只是一普通的红发女道士,名叫三重,一席黑衣,内镶黄袍,头戴玄冠,喜云游四方,为民除害。


而三重是黑瞳,并无什么号令万物的法力,仅仅只有八十余年的修为,她也并未入什么门派,只是逍遥自在的活在巴蜀间,与小儿闲游,与长者攀谈,与壮者角力饮酒,与妙龄者绣画描红。


八十年修为足够她吸风饮露而不食烟火,足够她容颜常驻,足够她有一份众人不能及的怪力。但这修为只是凡人所羡,而修者所嫌。


三重却无太多追求,一复一日的云游巴蜀,路见不平便抽出那浸渍了五十年风雨的宝剑拔刀相助,不论是妖邪还是贼寇,无不见寒光逃散。


那宝剑也并非什么神仙法器,只是初到巴蜀时和客栈老板打赌,连喝了三坛黄酒而不倒赢下的器物而已,见那重量合手,外貌称心,便与黄符一同垂于腰间,带着他们浪迹山岳。


不过可能是吸收了三重身上甚么别样灵气,这剑也再无锈蚀,几十年日月变迁,剑光依旧亮眼,让贼寇们胆寒。


她最喜山间晨雾,朦胧如画卷,间或有一二丹顶白鹤绕旋在山岳间,又有猿猴长啸,这不就是道家仙境么?


她不懂哲理,不看经文,见美景便乐,见悲景便哀,修成这八十年修为便是要享受人间那仙人所不食的烟火。她要观得日升云起,月明星稀;她要看得人世间柴米油盐,悲欢离合,别样的欢喜,不同的愁苦。


日复一日的云游便是她的喜好。


“小秀才!给我来壶酒!”三重踏入店门,把宝剑拍在烂木桌子上,引的筷子筒都晃荡了几下,最后直直倒在桌上。


“您可轻点咯,老祖宗!”被唤作小秀才的老者佝偻着背,一边打趣着一边从热水槽里提出那壶早就为她备好的黄酒一摇一晃的送了上来:“这木头比不上您,可经不起摔打呀——今天又是除了哪个山头的寨?”


“黑水沟的那家呗,十里地外的那个。”她站起身来扶起筷子筒,又从剑鞘上取下钱袋,付好了钱,终于喝起了酒。


“真是好事啊,要是我能学仙,可长生不老,就能和你一醉方休啦。”小秀才取出一碟拌好的蕨菜,一壶黄酒:“算是送于你的,犒赏一番,我牙口不好,就不能和你一起畅饮咯!”


“说这话干嘛,不谈这些。”三重夹起一筷子,先前她还是不能理解为何巴蜀之地这么喜爱辣食,而时至今日,她也爱上了这口让人欲罢不能的醇厚辣香:“我前几日于你削的拐杖,怎么不见你用啊?”


“杵着拐杖,会耽误生意啊。”小秀才摇了摇头,坐在了凳子上。


片刻之后,小秀才又问道:“对了,老祖宗,您见过龙么?”


说道着,那小秀才双眼放光,如同一稚子一般,浑浊的双眼无人可比的机灵。


三重现在活了一百一十五个年头,也是她在小秀才开客栈的爹风寒死后把他带大,不免得也会跟他说说仙家轶事,小秀才也一直向往着仙家生活,但奈何没甚么底子。


“龙啊,真没见过。”一碟蕨菜下肚,她的脸上也涨的通红,连连哈气:“不过十年前见过四个方士,自称见过龙,还和那龙打的不相上下。”


“人说,咱这不周山上就有龙啊。”小秀才眼神中光芒不减,鲜亮的无比:“昨天送蕨菜来的那小子说,要不是因为妖龙掀起的怪风,他也不会丢掉一筐蕨菜。”


小秀才叹了口气:“我见他身上挫伤不少,神情狼狈,就还是按两筐的钱买了那筐蕨菜,唉……”


“人家是在诓你,小秀才。”三重本想抬手打他,但小秀才近日身体每况愈下,便收了手:“天不早了,你先睡吧,我来看店。”


小秀才点点头,给柜台换了灯油,便扶着落灰的矮墙的走进了里屋。


走到一半时,他扭头过来:“老祖宗,若是真有龙,能不能给我捎块龙鳞呀。”


“那可一定,龙眼我都给你挖下来,晒干后吃了还能治你的眼疾。”


“好啊!一言为定呀!”小秀才的步伐稍快了些,但依旧迟缓。


三重掂了掂手里的宝剑,仰首看着掉了色的“清风堂客栈”牌子,叹了口气。


既然收下人家的剑,也笑着答应要护人家客栈一辈子,那自然要做到。


白天云游,晚上看店,三重的一日便是如此。


其陰·承:


三重特地去不周山游荡了一番,并没有找到所谓游龙所居的龙潭,倒是山上有一处于树荫之间早已干涸的凼口。这凼口曾为泉眼,泥土很是滋润,惹得许多少儿少女经常于此采摘蘑菇野菜。


正巧,小秀才所言的挖蕨菜的小子也在这。


“喂,小子!”


三重从树干上一跃而下,把那小子的铁铲都吓丢在一旁。


“我问你,昨日是不是诓了山下客栈的老头?”


那小子结结巴巴:“我……我没……没……没有!”


“看你这语气,分明就是在骗人!”


“我……我就是……结……结巴!”


还真是,那小儿神情怯弱,与先前那些相约挖菜的小童相反,他却是孤身一人,而且今日时日已晚,蕨菜也所剩无几。


“那,是本道误会你了。”三重抽手取出一张黄纸,又抽出一根紫毫毛笔,写下一张方子:“都是些野菜,挖了能治你的结巴。”


小结巴走之后,三重又在山间观察了一番,依旧不见龙影,甚至此山连半点的灵气也无,以风水之论而言根本无从滋养龙这种灵物。


她收起了罗盘,心中疑云渐起。她事先也有留意,那小结巴是山民,下盘极稳,如若是寻常的风雨又怎会让他摔倒在无比熟悉的山路上呢?


是贼寇?但她早在二十年前就端了不周山的贼窝,又有哪个窃贼会盯上一个小儿,只为了一筐干蕨菜?


莫非,此山真有什么妖邪?


但今天白日晴空万里,夜里月明星稀,无任何妖邪可言,哪怕是她在山腰招来的魂,也都是陈家湾李家沟的平凡人士,与他们攀谈了一阵,也都说不周山是块良地,并无什么妖邪。


一更时,三重叫住了要去睡觉的小秀才:“那个挖蕨菜的小屁孩,是怎么跟你说的啊。”


“啊……他说,看到了一个站着的人,抬手掀起了一场风,风大的他睁不开眼,就摔在了路上。”


“那不明明是有人在施巫术嘛。”


“老祖宗,您先听我说完。”小秀才吃下了最后一颗三重为他去了核的荔枝:“结巴说,那个人长着龙头。”


翌日,三重开始打点行李,虽说她可让衣服洁净,也 并不会饥饿乏困,但这手巧的小秀才做的点心和菜品一天不吃就是心情不悦——但三重自己不知怎的,就是学不会小秀才那般手艺。


小秀才听了声,掀起布帘走出后厨:“老祖宗,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三重背起了包袱,系紧了绳子:“是要出蜀,见几个苏州的朋友。”


“您这一去,要几日啊?点心和菜品可是够吃?”


三重掐指一算:“兴许,十二日吧。”她系好了包袱,回头笑着看了一眼:“要是不够吃,我便赶回来再拿一点。”


“您,可记得帮我带点稀奇玩意啊。”


“再搞的耽误生意我就抽你。”三重作势要打,却又收了手:“我记着呢。”


说罢,她朝着小秀才招了招手,又捏了个诀,顿时脚下健步如飞,只在一呼一吸间便消失在了山间。


转眼间便到了苏州,那里尽是水面平原,白墙玄瓦,与巴蜀很是不同。


她所做第一事便是赶往集市,买下不少小秀才喜欢的玩意,陶人,响球,七巧板还有些苏州点心等等。虽花不了几个铜板,但小秀才甚是喜欢这些玩意,每每玩着便容易误事,又坏了锅里的饭菜,不免落的要被三重说教一番。


尽管如此,三重还是会买上不少。


收好东西,便是要干正事。她随着罗盘寻至街角,见着有几位披头散发的破烂道士正蹲坐在墙边,折了树枝正斗着蛐蛐。


“金银铜铁,你们很有雅致嘛。”她背着手靠上前去,却立刻发觉少了个人:“哟,铁钗去哪了?”


老大金牙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朝着三重走去:“铁钗,半年前死了。”他从腰间摸出一把已经锈蚀的看不出形状的钗子,递给三重。


三重这才发觉,热热闹闹的金银铜,今日斗着蛐蛐却都一言不发,而上次见到他们时,他们个个如同阔绰的贵公子一般,如今却落魄如乞丐。


“咋死的?”


“妖邪不甘心,借虚入体,而铁钗那天想着庆功,喝大了,被妖邪得了机会。他发觉不对就拿钗子捅了自己心脏,不让妖邪占他的身。”


“咱是贪钱,但不会杀了兄弟。”铜蛐蛐站了起来,银瓮中的四只蛐蛐瞬间停止了决斗,一跃跳上他的肩膀。


“说吧,啥事。”金牙问道。


就这样,三重把事情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一遍。


“是不周龙啊。”沉默在一旁的银瓮终于开口了。


“不周龙?这是何物?”


“不周之风,居西北,主杀伐。不周之龙,性亦残暴。其因风而生,随风而散,风生而现,居无定所,……”


“得了得了,别说没用的。”三重听厌了,连忙打断了银瓮的学问:“就说,怎么驱吧。”


银瓮咳嗽了一声:“这玩意,吃人,驱不掉。”


其陰·轉:


三人见熬不过三重,便与她一同赶回不周山。也是因此,三重包袱里的点心消失的快了不少。不过不打紧,让小秀才再做便是。


而那日,狂风大作,暴躁的风在山顶旋转,有毁天灭地之势。转瞬之间,山顶的风如同有意识般冲向山下,所过之处连同树木都为止倾倒,更有甚者像是被巨手一般连根拔起,掀翻至天空之上。


风起的太快,人们根本来不及逃亡,而山腰上的民房已然有倾覆之势,坚持不到片刻便被巨手捏了个粉碎,而其中的居民更是混着砖瓦变成了殷红的齑粉。


明明是深夜,这时天色却被染的如黄昏般通红,狂风的力量更是将黑夜完全扭曲,连云彩也随之旋转成龙的纹路。


“快去救人!山下就是清风镇!”


“三重,我们救不了的。”金牙拉住了她,表情凝重如石。


“怎么可能救不了!能救一个就是一个!”


“你再细看。”


旋风的中央,仿佛有一条站立着的赤红色异龙,两只巨爪不停的向地面抓,仰首将那些平民一口口吃下,更是有津津的血从嘴旁缓缓滴下,画出了一条血路。


小结巴没说谎。


“我不管!老娘要去救人。”三重力气很大,只不到片刻便挣脱了金牙,她不要命似的抽剑便冲,包袱中的点心盒子和置办的玩具顿时散的遍地。


“别犯傻了。”银瓮施出法器,碗大的瓮瞬间变得如人高,瞬间便覆了下来将三重死死的堵在里面。


旋风的呼声如同恶龙的咆哮,在一天之间席卷了整个清风镇,但他们却根本听不到惨叫声,只有龙的嚎叫彻夜在山谷中腾转,响彻云霄。


直至白日东升,狂风才有了停息的意思,天空中的血红色随着旋风一同散去,回归正常。


等银瓮愿意放她出来时,繁荣的清风镇只剩的遍地砖瓦,和到处都是的血污。


“小秀才!”她头发散乱,近乎癫狂的奔向熟悉的客栈,但却尸骨无存,在遍地的残骸中她甚至见不到那面掉了漆的牌匾。


她颤抖着手在废墟中翻找着,抬起了一根又一根的木柱,翻开一块又一块的砖墙,但都找不到,什么都找不到。


烂木桌子,温酒用的石槽子,没了,都没了。


承载着她几十年月记忆的清风客栈如同一片虚影一般,仿佛从未存在。


其陰·轉:


她消了一日,用法术重铸清风客栈昔日样貌,最后在重重砖瓦中找到了已被砖瓦碾成肉糜的小秀才。


她又用法术将小秀才还了全尸,最后将其葬在了客栈之后。


小秀才没有名,他爹没甚么文化,三重昔日曾说是否要她代为取名,他爹也是摇了摇头。


碑上只得刻着:浊目小秀才。


她捧着些黄土,像是铺盖被子一般,向着小秀才那坟冢上堆去。


“你们,可有甚么法子杀了那龙?”三重拍拍膝上尘土,站起身来,此番下来像是七魄都丢了三分,精灵的双目也都薄了神色。


“若是有,我们又怎会不说于你听?”银瓮摇摇头,向地而叹。


“金牙,你那本书呢?”三重转身问道。


金牙从怀中掏出书本,里面尽是些只有方士道士能看懂的蚂蚁字。


“我自会去研究,谢过三位。”


金银铜三人便就这样离开了巴蜀之地。他们说,不愿再自断双臂,只愿开二亩良田,入山归隐。


三重自那日起,便日夜研习那由金银铜铁撰下的书籍。这书如同医书一般,把龙的全身经脉穴位标注的一清二楚;又如同武林绝学一般,又讲述了各类屠龙招式;但又如武当派的秘籍,将那降龙秘法一五一十描绘极其细致。


三重并非那习仙法的妙才,又有些愚笨,两寸厚的书,学了又有八十年。


期间那不周山上的妖风又连连做了一百七十二次,一做就是一两天不止。赤红的妖风中的身影对三重而言是越发的清晰,越发的熟悉。每次狂风大作,她便施法收敛气息匍匐在对面山头,提着紫毫毛笔照着书中的图谱画下不周龙的身形,按照书中的筋络标出大概的穴位,脑中想象着应对。


又是二十个春秋,她照着书中技法,吸食风雨晨露滋养肉体,又用那最烈的烟火淬炼出了一副如龙一般的金瞳。


她掐指算好,下一次那妖龙现身,就是这九九重阳之日。


重阳之日,白日间一片祥和,风和日丽,偶有微风渐起却沁人心脾,巴蜀之地人人自乐,有不少农人借此时机砍伐木材熏制腊肉,虽熏的满面皆黑,却笑的是前仰后合,乐此不疲。


而一百年前,这清风客栈也是这般模样,那寥寥炊烟定是这巴蜀之地之最高,小秀才熏出的腊肉定是最肥美最让人欲罢不能的美味。


就是被这妖龙毁了。


三重这日里,一直在磨炼这手中的宝剑,炼的它至坚,斩石做泥;磨的它至利,吹毛立断。


黄昏已至,白雾乍起,微风吹拂三重用那金瞳一看便发觉那妖龙已借着这风气于山头之上聚敛身形。她收好写下的符纸用那浸了江水的麻绳草草束于腰间,便往那山上赶。


越近山头,那龙身就越清晰,而那满身的血沫味也就越浓烈,让三重更是气的牙痒痒。


随着一声龙嚎,那畜牲便完全现形。


好是一条吃人肉喝人血的妖龙:身姿挺拔如山岳宽如天;臂脖丰满如牛劲如火;长须灵动如江河粗如井;双目瞪大如黄日亮如星。


只是站着便不怒自威。


若是第一回见,三重兴许会伫立原地赞叹一番,可这回她已了百余次不止,而此回她来见这妖龙,更是要斩掉它的龙头。


她并非义士,杀这妖龙只为告慰百姓,而是仅仅告诉九泉之下的小秀才,这妖龙已被她屠戮。


说着,她便施法收敛气息,决定靠近那妖龙将它一剑穿喉。


“凡人,靠近我意欲如何?”


妖龙的声音掀起一整整风暴,三重都险些抵挡不住。


“意欲如何!”


妖龙又是一阵咆哮,嘴吐狂风眼冒烈火,狂躁不休。


“我近你,自是为了杀你!”


三重抽出些许腰间黄符向空中抛起,以指尖鲜血在空中画出符文,那些黄符顿时化作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宝剑。随着三重一指,那些宝剑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划破白雾飞向那妖龙。


“黄口小儿!竟妄想殺龙!”


那妖龙挥开双臂,顿时掀起层层风浪,三重的宝剑如同飞虫一般见了风浪只得坠下。


三重这边又施展法术去抬宝剑,那妖龙自然不肯,一人一龙就这样开始与山间白雾里开始角力。


“散!”


霎时,宝剑于白雾中一生二,二生四,一把剑又生出无数把剑,无数把剑又成无数个剑阵,都齐齐向那妖龙砍去。


但那妖龙全然不怕,一击重拳轰然而出,忽然间又是一阵旋风大作,那些宝剑只如秋叶一般摇摇荡荡,叮铃咣啷的落在了地上。


三重大惊,妖龙的巨手又是照面袭来,像是要将其生擒一般。


宝剑再出,三重竟直直冲去,照着那妖龙的虎口便砍,再一个鱼儿跃水的跳出了那龙的手心。


那龙还想抓,三重就冲,在那妖龙的指缝中穿梭,那身姿如之前的宝剑一般就在风中摇晃,可偏偏就是捉不着。


几十回合下来,那妖龙的利爪变得血淋淋湿答答,小小山路这时如赤色河流一般,绵延至山下。


三重也不好过,一直喘着气,手中也被龙血浸染,几近握不住手中利剑,而那剑柄上白色的穗子也染的通红,正顺着三重的手腕一个劲的滴血。


“你这小儿!”


只见妖龙双爪捶地,刹那间山头开裂,天地变换,连白雾也转为沙黄,迷的三重睁不开眼。她只得使了个诀,隔掉了沙土。


但待到法诀生效,那妖龙的鬃毛此刻变得如柳条般长,发着亮光,随着狂风上下摆动更是威风凛凛。而那双血淋淋的爪此刻却生的如同岩石般巨大,那剑口更是撑的粗长,嗒嗒嗒,血珠子更是滴个不停。


“今日!你必死!”


那巨龙好似不知疼痛般,迎面再次出拳,但这时那拳风仿佛裹挟了闪电与烈火般咄咄逼人。


其陰·合:


铛!


黄符突起,如太极般旋转腾挪,顿时隔绝出一番天地将三重护在其中。


又有不知甚么东西袭来,如石块一般砸在黄符天地之上硬生生撕开了个口。


三重向外一看,谁知那妖龙竟将呼出阵阵赤风,又将那赤风使了不知什么妖术凝成了团,一而再再而三的砸来。


只是要是再这般,这黄符天地就要破开了。


三重只得再再捏诀,黄符顿时散开,又将那妖龙的风团紧紧裹挟,再送还给它。


这风团好生威猛,连那妖龙自身都承受不住仰面而倒,颤颤巍巍的双脚只见在接触到妖龙鳞甲时竟应声炸开,如刀般利的龙鳞齐齐的飞了起来,如斧般带着风声劈到三重身边。


好时机!


三重纵身而起,符纸随身化梯,那黑黄色的身影在黄沙狂风中如叶般飘摇,却如流失般果决,如矛般锐利。


“妖龙受死!”


那剑正朝着眉心劈去,金银铜铁的书中有写,眉心下三寸正是龙脑之位,触之,龙必死。


“你这是痴心妄想!”


妖龙猛蹬右腿稳住身形,张着巨口便朝着三重咬去去。


只听咔嚓一声,左臂竟被那妖龙硬生生撕扯了下来。


痛感冲心,三重险些晕厥过去,如今她却已近在妖龙脸庞,离那眉心不到几丈。


她还想说些场面话,但是,真的太疼了。她连提剑都觉得疼痛会深入一分。


她将剑柄咬在嘴里,奋力扯下了腰间麻绳,单手捏诀让那麻绳死死的缠住这妖龙的嘴,随即拎着麻绳,向着那地面奋力砸去。


嘣的一声,那妖龙便瘫倒在了地上,而三重则立于龙首,脚下便是那块眉心龙鳞。


她使尽浑身解数将那剑尖插下,眉间龙鳞一点点开裂,随着剑尖一挑便脱离骨肉,露出嫣红的血肉。


妖龙的呜咽声响彻山野,但她没停,她不仅要挖掉这块龙鳞,还要挖掉妖龙的双眼,再把眉间的肉挖掉,露出白骨。


半个时辰过后,不周山上只余一条瞎龙,和一个站在山头,脚边放着两颗龙眼,一块龙鳞的断臂道士。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那龙现出真身,喃喃说道。它这时已化作一条普通的赤龙,如同失了半条命般匍匐在山上,奄奄一息,如一条黄犬般摇尾乞怜。


三重看着妖龙,提剑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她别扭的从左腰抽出黄符,捏了个诀收起了龙鳞和龙眼。


“你滚吧。”她扯下麻绳,以剑作拐,转身便向着山下走去。


那龙抬起了头,这时却如黄犬一般顺从:“敢问……上仙何名?”


“……我名清风。”


她也不知取了龙鳞和龙眼,今日该赠予谁了。


其陽·末:


一千年后,九重以一千年前清风老祖一样的姿势,用同一把剑插进了不周龙眉心同样的创口。


所幸,她并未断臂。


“额啊!”


随着一身嚎叫,不周龙的身形彻底涣散,残存的魂魄如一缕赤风一般飘进了九重写下的清风八十一困龙符中。


框框几声,八十一条铁链回归原位,不周山的天空也回归原貌。


清风老祖挖掉的龙眼,龙鳞极大的限制了不周龙的实力,那妖龙也是因此想要夺回那符,恢复昔日风采。所幸清风老祖的剑,符,没有让这妖龙得逞。


她也在一千年后再次保护了清风的人民,不周山的人民。


九重回到研究所,捏了个诀,那八十一根铸铁铁链和黄符一同紧紧束缚住了机甲核心中躁动的红光。


事情完成妥当后,她看着重归于青碧的天,拨通了云山博士的电话。


……


翌日,是清风观的继任大典。


九重褪去了昔日稍显“张扬”的道袍,摘下了“现代”的头冠;穿上了一千年前清风老祖一般的道袍,戴上了别无二致的头冠,走向了大殿门前的祭台。


清风观的仪式并不讲究什么排场,一切行为皆由自主,就像是清风老祖一千年前一样平淡:祭天地,祭四象,祭八方八仙,最后对着清风碑叩上三叩便了。


虽简便,但无人愿怠慢。


仪式结束,众黑衣道士继续一天清晨该有的晨练,而身为道长的九重要再去拜一拜清风老祖的坟冢。


清风老祖最后修了三百年修为满,按理说与天地齐寿,然而,她却坐在小秀才的坟前一睡未醒。


坟冢旁便是清风老祖那时的铜像:一席齐腰的红色长发,不加整理的黑袍黄裳,左袖如草莽般随风而起,右袖搭在腿上,而手臂却罩在袍下,搭在腿上;双腿自然盘起,是一个极惬意的姿势。


所有人来祭拜时,都会在意老祖的表情。她闭着双眼,似喜,似悲,似洒脱,又似自责,每人都争论不休。


九重在小秀才和老祖的合葬坟前拜了三拜,上了香,在回程的路上正好抬起了头,迎上了老祖的脸。


人人皆言她与老祖长的颇像,许是如此,她好像也有了答案。


但这答案的正确与否,应要等上三百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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