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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弗瑞尔 斯特恩 异端圣人(第三章 毁灭者与捕食者)

2021-05-05 11:51 作者:薄义云天  | 我要投稿

    这人是个爬行动物。

    她必须提高警惕。

    斯特恩观察着审判官。距离上次有一个找到她已经很久了。她猜想她不应该对还有一个也在找她这件事感到意外。她已经习惯了他们臆想的追寻,而在他们生命中所有其他的意义都消逝之后,这种臆想或许是他们拥有的一切。但是,她依然对这些猎巫人感到厌烦。审判庭再也不是她的威胁,在她的第二次死亡后就不是了。在她拥抱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后就不是了。

    她已经警告过了审判官。而现在,他会令人厌烦,不可避免地忽视它。他会发起攻击,让她必须处理他。在以前,她和凯安尼只会简单地走进网道,让另一个过分冲动,盲目痴愚的傻瓜抛在身后。但现在她感觉自己被留在了帕拉斯塔斯,就好像她在这里的任务还未完成。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她不知道该如何与那股向着帝皇而去的虚无抗争,而不久之后它就将威胁所有人。

    所以她不会从这个人面前逃跑。她也不会杀了他。她不会杀死一个帝皇忠诚的仆人。但是,她需要把他从自己的道路上清除出去。

    如果他被腐化了,那这项任务会简单许多——这也会更简单地让她把他往最坏的方面想,看着那从动力盔甲里伸出来的死人面孔和那非人的替换他眼睛的镜片,隐藏着他还剩下的灵魂。但是斯特恩也清楚快速的评价带来的缺陷,她本人就曾数次被这么评价过。

    “你错了,”审判官说。他还剩下的人声听起来就像是一只蟒蛇的嘶吼。他喉部的喇叭把那声音放大成了一阵虚幻,回荡着的吼声。“我现在正站在我应在的地方。这是我命中注定要到来的地方。被帝皇所选之人万岁。三生者万岁。”

    这并不在她的预料中。斯特恩从没想过这种话会被一个审判庭的成员说出口。她依然保持着警惕,没有说话。

    “我寻找你已经有一百年以上,”审判官继续说道。“能让我最终见到你,这一定是帝皇的恩典。”

    “帝皇的恩典,”她轻轻地重复道。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听见这些话又让她感受到了全新的悲伤。在这同时,她也憎恨着审判官的话术。他选择的话语非常聪明,和她说着在他的考虑中她会想听的话。

    她感觉到了凯安尼紧绷起来,像她一样警惕着陷阱。审判官欢迎的话语让她相比起一般的敌意更加怀疑。“你为什么要寻找我?”她问。

    “因为帝国需要你。”

    “帝国。”

    “当然。”

    她哼了一声。“我懂了。你带着赎罪的机会而来,对吧?重新加入修女会机会的保证?”她不会相信这种保证。她是一个灵能者,被亚空间所污染,所有战斗修女眼中的异端。她们不会欢迎像她这种不洁的,两次重生的东西。

    那人的微笑令人厌恶。钩子把他的嘴唇往后拉,露出完全漆黑的牙齿。“不,”他说。“我不会做出这种保证。会有谁会相信我能让它们成真?你肯定不会。而任何相信这些的人都对我没有任何用处。不,我在这里是因为我知道现在需要什么。是被需要的。”

    她摇了一下头。“不要对我说谎了。我知道帝国已经不在了。”

    那笑容消失了。“它承受了损失,但没有消逝。”

    这人的严肃让她愣了一下。他的信仰坚不可摧。羞愧的尖针刺穿了她悲伤的高墙。

    “你怎么能确定?”

    “另一种情况不可想象。”

    她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所知道的。”

    “我见到了你曾经去过的世界,那里对帝国的信仰全都焕然一新。那些对抗着那道裂隙而来的黑暗的世界。它们拥有了崭新的希望,崭新的光明。有一些居民甚至加入了我对你的搜索。”

    “那你又是?”

    “我是异形审判庭的至高审判官奥托 达格华。”

    “异形,”斯特恩重复着。她转向凯安尼。“和我站到一起,老友,”她说。如果达格华相信攘外修会依然存在,那凯安尼就是他的敌人。

    灵族移动到了她的身旁。尽管他没有收起武器,他还是放低了它们,显示着审判官造成的威胁是何等的微不足道。

    “异形审判庭,”斯特恩又说了一遍。“那么,审判官达格华,你现在见证的友谊在你看来应该是亵渎,我们必须被毁灭。”她看清了达格华穿着的斗篷的本质。她的嘴唇因厌恶卷起,秘法的火花从她的指尖闪出。“用凯安尼的同族做成你的战争纪念品?你是在刺激他发起攻击吗?”

    这爬虫又微笑了。“我以我本来的样子前来见你以证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凯安尼的表情没有变,但斯特恩感觉到了他酸涩的笑意。她也有一样的感觉。如果一个审判官宣称自己开诚布公,那他隐藏着的秘密一定非比寻常。“继续说,”她说,声音保持着中性。

    依然是那个令人厌恶的笑。“我明白你不相信我。我没有感到冒犯。假如我们的位置互换,我也不会相信我自己。但是,我再次保证我对你的同伴没有任何敌意。”

    “看来你在你的修会里并不出色了,审判官。”

    “恰恰相反,我是眼光清晰的那一派。我明白意义和结局的区别。结局才是有意义的。”

    “这是一个理智到危险的想法。这简直是腐败的邀请函。”

    “这也很对。我的眼光清晰是因为我必须这样。”

    他完全没有眼睛,斯特恩想。达格华是通过机器看待世界的。他必须抛弃自己的肉体,封闭他的灵魂。她想着在他看来的现实究竟是什么模样。

    “你说你已经寻找我超过了一个世纪。这让我感到惊讶。”

    “你一定习惯了圣锤修会的追击。”

    “没错。”

    “我在他们中有些朋友。我是在他们那里第一次听说了你的事情。他们的记录非常有用,但也很容易让人误解。这就是很多圣锤修会的问题。在你充斥着成为战锤的想法之后,你看所有人都会像是恶魔。”

    “但你看见了其他的东西。”

    “是的。我看见了一个强大的武器。”

    她怀疑着他坦诚背后的策略。“我不是一个供你使用的工具。”

    “你当然不是。”又一次,达格华笑了。“我在黑暗降临之前就开始寻找你了。从那之后我就见证了你的力量。你击退了黑暗。我知道你能做的不止如此。帝国现在比以往更加需要你。”

    达格华对帝国存在的自信依然让她停顿了下来。她知道她所知道的。她见到了那虚无。但是达格华的信仰让他拥有了一种让她嫉妒的对目标的确定感,即使她已经向帝皇发誓要为他复仇。毫无疑问,那就是他所希望的。“换句话说,”她说。“你想要使用你口中的我这个强大的武器。”

    达格华摇了摇头。那效果让人不安,是金属沉重的摩擦。很难相信他的头颅还连接着任何血肉“那确实是我的第一想法。但真正这么做只是我的第二个想法。这是我用我的权威所指挥的死亡守望小队做的事情。”

    他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吸引斯特恩的注意。她没有让他如愿。她没有放松警惕。正相反,他对他作为审判官工作的开放让她更加警惕了。

    “你说如果我说谎了你会知道,”达格华说。“我在说谎吗?”

    斯特恩不知道他是否相信她可以。她甚至不确定她相信他。问题是他是否是在为了什么更大的谎言说着实话。“继续说,”她说。

    “我依然认为你是一个强大的武器,但你的目的比我想象的更加伟大。你是帝皇选中的人,而你的时刻已经到来。”

    “你被欺骗了,”她说,没有掩饰她的悲哀。不管是盲目的崇拜还是刻意的谄媚,达格华的话都没有任何意义。“神皇已经…”她停了下来。她不能说出那最严重的亵渎,尽管那是个事实。

    达格华误解了她。“我们没有人可以看见他的意愿。星炬已经不在了。帝国正在黑暗之中。你在旅程中肯定发现了这一点吧?”

    “我在这一百年间只和凯安尼交流过。”斯特恩说。在一个又一个世界,她发起进攻,净化着恶魔,直到当地的防御势力能够自己重新坚持下来。她和凯安尼是流浪者(Pariahs)。他们这样已经很久了。她在到达圣阿福瑞安娜的神殿之前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孤单。他们二人都是那么的孤单。

    “我的船已经超过一个世纪不能在亚空间内航行了,”达格华说。“我的旅程非常漫长,尽管其中的旅程并不遥远。我对你说拯救的世界都是近邻感到非常幸运。但我不应该说是幸运。我应该说我的旅程是命中注定的。”

    “我想你也会这么说。”

    “可以见得,”达格华并没有被打断。“但想想阻拦我们见面的有多少阻碍,但我现在到了这里。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吗?是因为你在这里的停留造就了我们间的对话。”

    斯特恩和凯安尼交换了一个视线。丑角保持着完全的安静。这是她必须做出的决定。他不会干涉她和其他人类之间的事情。斯特恩迟疑着。她找不到理由去相信这个审判官。但这个人携带着和平而来,说着其他人都没有说过的话。只有一个人和他一样。早已死去的塞拉斯 韩德(Silas Hand),他的精神也早已从她的视野中消失。

    她不能相信达格华。但她也不能忽略他在这里的重要性。

    而且这个爬虫说起了希望。

    “跟我来,”她说。

 

    达格华跟着斯特恩爬上房间墙壁上的楼梯,然后是尖塔上巨大的螺旋。凯安尼消失进了阴影之中。达格华认为他并不远,而且如果斯特恩觉得这审判官还是有威胁的话就会突然重新出现。他已经从资料中了解到斯特恩有一个灵族盟友。他也为这个异形做好了准备。如果他能在凯安尼的脑袋上打一发离子枪完全解决他的话,他或许会更开心。但是这么做会毁掉他在这里想要完成的目的,所以他小心地让自己的手远离自己的武器。

    尽管攀登非常漫长,它完全没有让达格华感到疲劳。他保持着一种稳定,机械的节奏。他的动力盔甲在他的意识下工作着。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其中的那一点僵死的肉体。但在同时,看着斯特恩,他比以往更加清楚地感觉到了印力对他的作用。他知道斯特恩用她不屑的楼梯来攀上高塔是对他的某种照顾。引力完全牵制不了她。飞行的优雅和毁灭的愤怒都在她的掌控之下。时不时地,微小的灵能闪电从她的斗篷和盔甲上闪动出来。仅仅是看见她就让他血液冰凉。他早已忘记了经历恐惧是何种感觉,所以现在他带着欣喜享受着这种感觉。

    斯特恩在攀爬的过程中保持着安静。达格华没有尝试把她拉进谈话中。她准备好之后自然会开口。刺探她只会招来她的憎恨,而憎恨不会带来信任。

    他们爬过几百间墓室。那些备受尊敬的帝国英雄长眠于此,他们最后的平静还未被帕拉斯塔斯的战火所打扰。火山喷发造成的震动撼动着这座巨大的陵墓,但那并不会摧毁这座建筑的结构。它在这永恒的力量下宛如沧海一粟。

    在走到中途的时候,斯特恩打破了沉寂。“你说你对凯安尼并无敌意,”她说。“但你还是穿着那件斗篷。”

    “这两件事都是真实的。”

    “这种做法对于简单的实际主义来说太不可能了。”

    “实际主义从不简单,”达格华说。“很多时候,宣称这么做的人都只是在对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他们立场的信仰问题撒谎。”

    “我很高兴能听到你这么说。那你真正的立场又是什么?我或许能这么看,你不选择加入圣锤修会代表了你并不自动地寻求我的毁灭。但是,这种分别还不够。清楚地告诉我,审判官。你是什么立场?”

    达格华曾经希望他们不会这么快地讨论到这个问题。斯特恩被宣判为一个异端和女巫,而且被审判庭判下死罪,他怀疑她的看法甚至会与修会中最保守的一派保持一致。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能完全确定,或许,只有她自己信仰的力量除外。但是她到底同意何种立场,而那种会让她发起攻击,他就不能知道了。他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猜测,然后祈祷他没有猜错。

    她问了他一个直接的问题。撒谎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什么答案会让她满意,甚至不会有让她满意的回答。在过去,他有时会在他的同行保持隐秘时通过公开他的立场得到一种乖戾的愉悦。但现在他完全感觉不到快乐。他的信仰没有变,但银河变了,而现在崭新的现实为他的信仰举起了一面痛苦的镜子。

    好吧。如果他依然坚信着他一生的信仰,他现在必须坚持自己的信仰并告诉她。

    “我相信帝国的旧制度不能维持下去,”达格华说。“我相信太多的东西过于臃肿腐朽。我相信为了让身体被拯救,无用的肢体必须被斩除。”

    他话语中的现在时对斯特恩造成了显著的效果。她尖锐地看了他一眼。他说中了要点,虽然他自己并不明白为什么。

    “你是重建派,”斯特恩安静地说。

    “那看来你从前和我的同派系的伙伴接触过了。”

    “不,没有直接接触过。但是我知道你们的存在。”然后她更加安静,就好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一样说道。“我知道的非常,非常多。”她又提高了声音。“你是一个毁灭者。”

    “我只会为了帝国的利益摧毁必须被摧毁的东西。”

    “这场亚空间风暴吞噬了一切。星炬也熄灭了。这让你满意了吗?”

    “王座啊,当然没有!”这句反对从他身体里跳了出来。他的喇叭挣扎着表达他着为数不多的情绪,让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一阵痛苦的咆哮。“我追寻的是帝国的重生,不是它的毁灭。我们离帝皇对我们的本愿偏离了太远。想要重新回到他的梦想中会需要巨大的牺牲。但这,修女长…毁灭不是通往重生的途径。我恐惧的是这片黑暗就是我们重建派预见的如果帝国不革新的未来。我恐惧的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一切都太迟了。我希望的是你会证明这些都不会发生。”

    “你的希望或许落空了,审判官达格华。”

    “我不这样想。你是被帝皇选——”

    她打断了他。“别在这么叫我。那不是真的。就算我被选中了,那也是被诅咒了,因为我没有那种资格。”

 

    当他们到达塔顶的时候,斯特恩走向东边的高塔,达格华紧跟在她身后。“发生了什么让你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他问。

    “帝皇已经从我面前消失了。”

    “就像他对我们所有人一样。”

    “我们现在的困境远比这更糟。”

    异端的呼嚎从下方传来。那哭喊声环绕在塔顶。这悲惨的合唱在斯特恩把陵墓作为自己的基地不久后就开始了,而自从那之后就没有停过。

    “他们在呼唤你,”达格华说。他听起来对此很满意。“因为你的行动,一支悔罪者大军被集结起来。他们曾经犯错,但现在他们看清了自己对帝皇犯下的错。”

    “是吗?又或者他们只是在恐惧我?”

    “你能分别恐惧和忏悔吗?我不能。”

    “这种分别并不重要。他们从我这里收不到任何原谅。”

    “当然,他们不应该得到,”达格华说。

    “是的。而我也没有资格原谅他们。但同时他们也不能被原谅。”

    “你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达格华问。“我想,除了对抗毁灭力量之外你还有一个目的。你对那些被恶魔入侵的世界可有很多种处理方法。”

    “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希望重新获得帝皇的帮助。无论我必须走多远,付出多少努力。”斯特恩安静地说。这些话很难说出口。她已经和凯安尼说了所有事情,但这是她第一次向另一个人类揭露着可怕的真相。她选择告诉他是因为那些在他们面前的悔罪者,映射着他们自己的无望绝境。但达格华身上还有着什么让她想要追寻希望,即使她清楚希望已经消散。在她向一个完全理解她的感觉和损失的人敞开心扉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一种令人羞愧的解放。

    “你觉得帕拉斯塔斯上会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我是这么想的。我来这里拯救圣阿福瑞安娜的遗物。她的神殿在东方的一座神殿里,就在那里,山崩的地方。我怀抱着赎罪的希望前来追寻圣阿福瑞安娜。帝皇赐予了她视野,而凭借着这些视野,她领导了一场收复帝国的许多星系的远征。我曾希望通过她,我能再次看见帝皇的光芒。我来这里是为了重获我更重要的职责。”

    “那是什么?”

    又一次,她思考着她能相信他多少。她并不相信他。完全不。但这有关系吗?也没有,完全没关系。她从没有隐藏过对她的召唤。很多人在她尝试告诉他们的时候没有听,但那是他们的失败。“我的身体里有着七百位普罗那图斯修会(Order Pronatus)的姐妹的共同知识。她们的知识和信仰。她们对毁灭力量的知识必须被保存下来。为了这个目标,凯安尼在指引着我进入黑图书馆。”

    “一座异形的建筑。你想要把你携带的知识从人类眼中隐藏起来?”

    “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

    “你为了到达目的地已经花了很久。”

    斯特恩尖利地看了达格华一眼。“你在嘲笑我吗?”

    他露出自己的尖牙。“只是为了帮助你看清现状。”

    她拒绝被引诱,如果那是他试图在做的。“这次路程的漫长是因为我迷失了道路,凯安尼也一样。很多他会走的路都被封闭了。而我…”她迟疑着。达格华和银河中上一个让她感到信心的人太像了。但不知为何,他成功哄住了她。或许是因为他并不对自己有任何幻想,让她想要和他分享。“在我曾经能看见的地方,我什么都看不见。我觉得这是因为我没有资格。”她伸出手,让闪电在她的指尖跳动。“因为我被亚空间所污染。没有资格。被污染了。但现在我重新获得了一个视野,看见了那虚无的真实面貌。帝皇再也不在了。帝国已经毁灭了。空虚和寒冷,吞噬一切且计划周密地前来了。”

    达格华安静了。斯特恩看着他。他看向那些残破的纪念碑和下方绝望的悔罪者。他凋零的脸上读不出任何信息。

    但斯特恩依然看懂了。“你想要说服我是错的。”

    “我相信你是错的。我必须相信你是错的。我不认为这吞没帝国的黑暗是因为帝皇认为我们全部没有能力。我相信帝国已经很久都不是他所能接受的样子了。有没有可能他不是因为你的失败而切断了与你的联系,而是因为那覆盖了半边天空的亚空间风暴?又或者是因为你说的那虚无?”

    “我曾经也遇到过亚空间风暴。但它们从没有阻隔我的视野。”

    “但你从没有遇到过这么强烈的。没有人遇到过。所有东西都变了,修女长,但它没有被毁灭。我见过了太多星球,太多拯救的星球,在黑暗中重新拥抱了他们对帝皇的信仰,去相信。我相信你的目标也必须改变。”

    斯特恩用一个短促,苦涩的笑回应了他的话。“没错。我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战斗,尽可能的战斗,为了神皇而复仇。只是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那么这样想。我在这里的出现难道不是帝皇的预兆,他依然有着给你的一条道路的证明吗?我也一样失去了很多的确定,的道路也狭窄到了只剩下了寻找你这一个目的。在完成了这之后,我来到了一个路口。我必须找到我的前路。我觉得,我好像,开始看清了那是什么。我的任务或许就是帮助你重新找到你的道路。”

    “这是个很容易说出口的醒悟,审判官,”斯特恩说。

    “没错,”达格华同意道。“我并不指望你会在信仰层面上接受它。”

    如果他是在开玩笑,她没有感到开心。“不要和我开信仰的玩笑,”她警告道。

    “这不是我的本意。恰恰相反。但和我走吧。我们能为了帝国和帝皇而战。为了它的重生,以他的名义,以他的意志,而不是为了铭记他们。我重申,我在这里预见你是有原因的。”

    现在斯特恩安静了。她思考着达格华的说法。他一再坚持他们的会面是命中注定,还有着为之战斗的理由。她想要相信他。她想要相信还有另一种方式可以解释她看见的虚无。达格华现在在这里,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予了她希望。

    接受这些会让她成为一个愚者吗?她这样是在踏入他的陷阱吗?

    什么陷阱?他能对她构成什么威胁?

    他能对她做什么不重要。危险的是他能利用她做什么。

    但她依然很警惕。她知道他是什么。拒绝他提出的希望的可能会是更愚蠢的选择。

    “我会加入你的旅途,”她最后说。

    “我很高兴。”

    她看向下方喊叫着的人群,看向远方如雷霆般作响的火山。她已经毁灭了许多憎恶生物,但她还没有终结帕拉斯塔斯上的入侵。这里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被拯救的了。但这里的亵渎可以被阻止。“你乘坐的是何种船只?”她问。

    “残忍审判号是一艘战斗巡洋舰。”

    “它还可以战斗吗?”

    “这要看战斗的强度。它的很多功能依然可以使用。”

    “它还可以释放灭绝令吗?”斯特恩问。

    达格华看了她几秒,完全一动不动。在他笑出声的时候,那声音就像是声带被拉锯撕扯一样。

 

    斯特恩和凯安尼一起走过陵墓的大厅。她在每一件在帕拉斯塔斯的几个月里拯救的遗物前驻足。她跪下,对帝皇和他的圣人低声诉说着感谢。“我并不够格得到您的祝福,人类之父,”她轻声说。“我不请求您能听见或者回答。我只求我之前所见的都是错误。我只求在你名下的一个真诚的使命。”

    其中的一个遗物也是一个头骨。那是费瓦尔神父(Cardinal Fehervald)的头颅,他的传教点燃了数百个世界上的信仰之火。在他死后,据说触碰他的头骨可以治愈伤痛。这个遗物的价值不可估量。她在祈祷完后停留在遗物箱前,希望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你对这些物品的毁坏感到遗憾吗?”凯安尼问。“它们是你们表演的文化标记。”

    “遗憾?不。我只是明白了这不可避免。”

    “我不明白这片刻的拯救有何意义。”

    “灵族的文化里没有古物吗?没有什么遗物的毁坏让你们感到痛心吗?”

    凯安尼低下头接受了这个观点。“我在想的是我们和这个世界的处境。无论如何,保存这些遗物总会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一小段时间的记忆。命运浪潮的一小段转折,随后就完全消逝。”

    “在永恒的时间里,难道所有救赎不都是这样吗?”

    “没错。”

    “那我们又为何要为了保存任何东西而奋斗呢?”

    凯安尼看上去非常悲伤。“对。这就是我们必须永远对抗的问题。”

    “我们不能把我们的作用放在永恒的时间里来看,老友。让我们绝望的已经够多了。”

    斯特恩转回费瓦尔神父的遗骸。“我在有能力时拯救了它,因为抛下它会是一个罪恶。一座湮灭的坟墓现在将吞噬所有这些遗物,而我会充满敬意地告别它们。”

    凯安尼又点点头,二人一起走过被拯救的物品。

    尽管她说的话,斯特恩的祈祷依然感觉微不足道。她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股神皇已经不在的空虚过于巨大,过于完整。即使帝皇确实依然统治,这也不能改变她已堕落的事实。凡人的何种行动可以解除这种罪孽?而如果那空虚不是她所相信的东西,那它会是什么?

    让她感到恐慌的是她一直都是正确的,拥有虚假希望的则是达格华的这种可能。

    当她在每一件遗物前都跪下过之后,斯特恩和凯安尼一起走上塔顶,最后一次看向那群忏悔者。

    “神圣的葬礼好过腐朽的存续,”她说。这个神殿世界稀少的人口,在她看来,已经完全背叛了帝皇。以他们对她的恐惧来重获信仰并不实际。这个星球上没有一个人值得拯救。

    遥远的天空闪着黑红色的光。尽管在这座钢铁陵墓的上空已是黄昏,那片火山所在的地方则被永远笼罩在燃烧着的夜晚下。帕拉斯塔斯虚弱的太阳完全不能穿透那浓厚的灰烬。山脉的愤怒让黑暗着了火。天边跳动着一抹愤怒的红色。山顶隐藏在剪影中,那是一片土地狰狞的长牙。斯特恩想象着自己几乎可以看见那坡上被憎恶占满,折磨着帕拉斯塔斯。在她的灵魂中,她可以听见邪教徒在山脚下的吟唱声,那些可怜人依然赞美着那些污秽的神,祈祷着能从岩浆和燃烧着的云中活下来。还有祈祷声,祈求着能从那个光明屠杀的造物手里活下来,她已经把它们一再击退,让他们只能在火焰之地里寻求庇护。

    在这一天,她会让他们看见,他们那异端的祈祷毫无用处。

    “轰炸很快就要降临了,”她对凯安尼说。她选择直到它降临之前都留在星球上。旋风鱼雷将会击中山脉,让毁灭在影响到她以前能够有离开陵墓前往残忍审判号的时间。

    “你相信达格华审判官的话吗?”凯安尼问。

    “我还不知道我是否相信他说的任何事情,我只相信他最近的行为。先放下我所相信的。如果所相信的是真的呢?如果我的职责和命运再也不是进入黑图书馆了呢?那之后会怎样?如果我的命运改变了,那说不定你的也一样。”

    “变成了什么?”凯安尼喃喃道。这些话如此的柔软。在那低语后承载着无法想象的重量。凯安尼和斯特恩需要他一样需要着她。他们二人都是外乡人。他们的责任感让他们走上了那些他们为之而战的人所谴责的道路。他们都在给予他人意义中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

    “我希望不久之后,我能再次知晓我的道路。我希望我们二人中一人的启示能够为二人同时带来启迪。”

    凯安尼望向天空。钢铁陵墓的上空的云层破开了,让那正处巅峰的亚空间风暴的邪恶不堪的光照了进来,像一道溃烂的伤口一样划开太空。“我会很希望能够重新看清这个世界,”他说。“我们已经太久没有过了。”

    斯特恩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几颗星暗淡地挂在黑暗的天空中,它们的光被亚空间风暴污染扭曲。它们中的一个动了起来。那是残忍审判号,靠近了它的轰炸坐标。

    “无论如何,”斯特恩说,“某种指引即将降临到我们身上。”

    她和凯安尼带上了头盔。

    斯特恩没有看见战斗巡洋舰发射旋风鱼雷的瞬间。但她确实看见了那武器穿过大气。一束光芒刺破云层。那炙热的激流燃烧空气,闪光快到几乎没有时间辨认那是什么。但斯特恩依然感觉到了一股令人眩晕的冲击,好像自己刻意地落入了深渊。

    当然,这坠落会有意义。

    鱼雷击中了火山链的中心。白昼­——致命,吞噬一切的白昼——在大地上爆裂开来。整个世界闪出一片白色。斯特恩眯起了眼睛,尽管她头盔的目镜已经保护着她没有看见所有的闪光。在最初的光开始消散之后,地表的细节如一副尚未完成的图画线条一样展开后,声音传来了,还有随之而来的风。爆炸的吼叫声标志着一场巨大的终焉。相比之下那些火山的喷发仅仅是几声悲叹。那愤怒燃烧的风砸进陵墓的尖塔,让它向地面倾斜。它向周围摇摆着,裂痕出现在它所有的墙面上。斯特恩向着狂风俯下身,双脚坚定地站着。凯安尼站在她身旁,见证着她为帕拉斯塔斯降下的灾难。

    大地翻腾起来。纪念碑纷纷翻覆。火山链变成了统一的的一场喷发。如城市般巨大的火球冲撞在一起,组合成了毁灭的高潮。一片鲜红的浪涌起,一直高到了二十里,停顿一下,然后向前倒去。那是岩浆,像是从爆裂的心脏中迸出的血液一样从神殿世界的地壳下喷涌而出。这股浪冲过大地,一场残杀一切的洪水。那些站在其中的神殿在瞬间消失,被淹没,融化。

    “你们的祈祷现在在哪里?”斯特恩像异端怒吼道。她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山脚下成群的邪教徒已经不见了。最强最高的浪或许会在它们到达钢铁陵墓之前就会消散,但这些也已经高到能让那群悔罪者看清是什么在逼近,知晓这是他们的审判。

    “这就是你们应得的原谅。”

    在鱼雷击中的地方,大地凋零。成百上千顿的石块蒸发融化,转变成怪物般的浪潮。山脉倾倒了。山峰崩裂开来,像是怪兽的大嘴。这片恶魔曾经集结侵略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一颗死亡星球的炙热地狱。

    很快岩浆就会到达钢铁陵墓,那些遗物的神圣力量会借由净化的火焰永存。

    她希望她的绝望也能在此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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