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法编年史】暖水洋流（2·完结）
“哈哈，融资？这可是这段时间听过最可笑的笑话了！”
不知谁笑着说出这样的话，斯瓦拉一侧顿时爆发出放肆的笑声，就连霍奇森等人也面露难色，那份契约书的数字他们再熟悉不过，那绝不是轻易能付得出的价格……更何况……
“我明白诸位对奥尔特华茨家的经济状况抱有怀疑，我可以向各位坦白，奥尔特华茨家的确拿不出那么多财产来赎回自己的土地，”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所以今天请各位前来，希望趁这个机会，向各位展示一件东西。”
少年身后的房门再次打开，这次出现的是一位大约三十岁的男子，他穿着白色礼服，将中长的金发束在身后。
“失礼了。”随后用旧式的礼节向霍奇森那一侧致意。
“请吩咐，老爷。”
“把‘那个东西’拿出来吧，埃尔。”
“遵命。”
他再次向少年弯腰致意，随后转向一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群，开口道：“鄙人埃尔·克劳狄乌斯，在座的某几位应该知道这个名字。”
金发男子走向展示柜，将抽拉式的柜门打开，房间里似乎冷了几度似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丝绒手帕，随后伸手将那枚银戒指从柜中取出，并放在手帕上“请容我对它的功能暂时保密；霍奇森理事，您可以感受一下它的效果……但绝对不要戴上它。”
埃尔将包在手帕里的戒指交到霍奇森手中，即使隔着手帕，霍奇森也能感受到它的冰冷，他甚至觉得房间里温度降低也是因为这个戒指的缘故，他试着向戒指注入魔力，却惊恐地发现没有任何元素回应他的呼唤，仿佛死去了一般
“阁下，这该不会是……？”
“正是您心里所想的那件东西，”金发男子像吐出信子的毒蛇那般眯起眼睛，“这是先代家主特里昂的遗产，铭刻了禁术“月蚀死咒”的魔法指环——诸位就算不是魔法师，也多少对魔法师有所了解吧。”
他从霍奇森手中接过银戒指，高高举起向周围的所有人展示，“那在座的各位应该都还记得，1058年的希瓦瑞王宫里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吧？”
“就，就算杀了我……！”
“安静，斯瓦拉，”少年走下阶梯，穿过人群来到展示柜前，“你也是，埃尔，别再吓他了。”
“谨遵吩咐。”金发男子依旧高举着手中的戒指，人群之中已经有人拿出了短杖或者魔导书，尝试着使用一两个简单的魔法，但他们都失败了，无论怎么感受，都无法和任何元素产生沟通，对于魔法师而言，这甚至比身处密闭的空间中等待窒息更加恐怖，“在座诸位应当也感受到了，这个魔法的力量，但这只是一切的开始而已，它只要存在在这里，就会持续地杀死附近的魔法元素。”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霍奇森凝视着埃尔手中的戒指，依然皱着眉头，“但它的价值可能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珍贵。”
“那是因为这个魔法一直没有人使用过，即使是我的父亲也没有真正使用过这个魔法，它只是‘存在’于这里就造成了这样的现象。”
哈迦德转向霍奇森，凝视着他的双眼，那眼神霍奇森似乎曾见过，那是和他的父亲老霍奇森很像的眼神，他迎着那目光，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问道，“那请你告诉我，如果我，如果我们没有在此做出正确的判断的话，会发生些什么？我们要为之付出多少代价？”
“以雾灯为中心，整个希瓦瑞共和国，‘那样的事情’至少会持续七天——当然，我方的代价是我这个‘轮回的弦月选择之人’的性命。因为除我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使用它，至于您这边，那就请您自己想象吧。”
“那这玩意儿顶个——”
“你给我闭嘴！斯瓦拉！如果你不能理解这件事有多危险的话，就给我滚出去！”
斯瓦拉一侧，一位负责国防的理事怒吼到，他充满深意地看了展示柜前的少年一眼，随后从斯瓦拉身边走过，站到了霍奇森一侧，“如果我们做了错误的决定，那么在七天，甚至更长的时间里，魔法这种东西会在整个希瓦瑞消失，我是否可以这么理解？无论如何，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哈迦德阁下，我们可以谈。”
“梅尔维布先生的判断很明智，那诸位呢？”少年看向仍站在斯瓦拉一侧的议员们，在这样的目光下，首先是分管教育的一位起身离开，随后是一位木材大亨，接下来离开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开始争先恐后地离开斯瓦拉身边，仿佛他正散发着致命的毒素一般，“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我有些话想说，此前斯瓦拉一直压制着我，不让我说话，现在既然大家都在这边，我就说两句吧，好久不见了，哈迦德……上一次告别时，我拒绝了你的要求真是对不起。”
一位鹰钩鼻，带着至少半寸厚的圆框近视镜的佝偻老者勉强从人群中挤出来，他手中托着一本古旧的魔典，哈迦德一眼就认出，那是被称作“万维经纬”的数本无限魔典之一；他也十分清楚老者的身份，他是希瓦瑞国立档案馆的馆长哈恰图良。
“久疏问候了，哈恰图良馆长。”
“这些话请诸位也听一听，首先我要向哈迦德道歉，孩子；你当初想在我这里找的东西，的确收藏在本馆，诸位都记得，自从群青贤王赐予我们这本‘万维经纬’的时候开始；本馆的准则就是为历史留下唯一正确的记录，希瓦瑞是魔法师、学者和商人的国家，我们以利益为重，但利益建立在商业信誉之上，过去的十年对希瓦瑞来讲是失却的十年，但我们至少不应当把良心也忘记。”
哈恰图良翻开手中的魔典，一张灰黄色的羊皮纸从书页中滑落而出，可以看得出这张纸至少有一百年以上的历史。
“这是群青贤王时代，西米格王家赐予奥尔特华茨家这块土地的证明，非要说的话，这也是一张地契。”
“可，这片土地在西米格被推翻之后……奥尔特华茨家的人都逃跑了，按照法理，就应当是无主的土地——！”
“你依旧在说谎，斯瓦拉！”哈恰图良重新翻开手中的魔典，“你拿整个档案馆要挟我，要我把这份文件的存在隐瞒下来，我身为档案馆馆长只能这么做，请你原谅我，孩子。”
“我的确不知道有这份文件存在，可以请您给我看一下吗？”
“请吧，这是你应得的，”哈恰图良将一个文件夹放在哈迦德手中，“我以希瓦瑞国立档案馆的名誉和这本“万维经纬”起誓，这份文件是原文件最忠实的副本，绝无半点改动。”
——“本人，特里昂·马里查·奥尔特华茨，在自愿并神志清楚的前提下，将包括奥尔特华茨邸在内的伊斯利亚森林地区，以及其上的建筑，植物和设施的所有权一并赠予亚吉玛·塞内甫尔·奥尔特华茨，这份契约即刻生效。”
文件的末尾有金红凤凰纹的印章，而在另一侧的角落里，签有亚吉玛的名字。
“这份文件是在我本人的见证之下签署：我想，它应当可以证明，奥尔特华茨邸自始至终不曾成为无主之物。”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亚吉玛？那家伙两年前就死了吧？”
“就凭你？要杀我恐怕还嫩了点，斯瓦拉。”
倚在飘窗旁边的那个男人终于开口了，他转过身，用仅剩的一只独眼嘲讽地看着狂笑戛然而止的斯瓦拉，“我为你的欺骗付出了一只眼睛的代价，你骗我说我的爱人还在世上，然后在格罗姆谷把我推下山崖——抱歉，斯瓦拉，地狱那时刚好客满，所以我又爬了回来！”
“怎么没让野狼在那里把你吃掉？”
“我这人就这样，命硬。”
亚吉玛拖着一条跛足走向哈迦德，有人发现他的右小腿似乎是义肢，但他并没有拄拐，只是倔强地拖着脚步前行，直到站在哈迦德面前为止，“看起来比你父亲要聪明不少，你知道我是谁吧？”
“……初次见面，亚吉玛叔叔，我常听先生提起您。”
“先生……？啊，是那个人吧，”亚吉玛不动声色地瞟了埃尔一眼，“我还以为他打算一直玩失踪呢。”
“拿着这个，这是从你的父亲那里拿到的东西，现在还给你，算是见面礼。”
亚吉玛从袖中拿出一个羊皮纸卷，将纸卷的一头交到哈伽德手中，“愿轮回的弦月保佑奥尔特华茨家。”
“这……怎么可以？”
“这是理应属于你的东西，我已经签名在上面，接下来就看你了。”
“将我们的东西取回来吧，老爷。”
“我明白了，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
哈伽德接过埃尔手中的墨水笔，在摊开的羊皮纸卷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金红凤凰印章。
“麻烦您了，哈恰图良馆长。”
——“本人，亚吉玛·塞内弗尔·奥尔特华茨，在自愿并神志清楚的前提下，将包括奥尔特华茨邸在内的伊斯利亚森林地区，以及其上的建筑，植物和设施的所有权一并赠予哈伽德·伊斯利亚·奥尔特华茨，这份契约即刻生效。”
老者接过羊皮纸卷，随后在众人面前宣读，斯瓦拉瘫坐在地上，似乎已经放弃抵抗。
“真是一场精彩的攻防，哈伽德阁下。”国防部的梅尔维布理事说道。
“不敢当，梅尔维布阁下，您是想问，我方融资的具体需求，对吗？”
“请开价吧。”
“那就一枚金币好了，”少年微笑着，报出了一个令人始料未及的价格。
“阁下可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老爷的意思是，这枚戒指价值一金币，奥尔特华茨家没有说出了口还要收回的出价，如果不愿意的话……”
“够了，埃尔。”
“谨遵吩咐。”埃尔把戒指放在少年向他伸出的手中，然后少年转向梅尔维布理事，“价格是一金币，我本想将这枚戒指当做表示诚意的礼物赠送给议会，但无论如何，这是一场交易，所以价格是一金币。”
“实际上，今天请诸位来，斯瓦拉的事情反而在其次，最主要的目的仍旧是借此机会向各位展示这件道具。奥尔特华茨家对称霸希瓦瑞没有兴趣，但不得不选择露出爪牙来喝止某些对我们图谋不轨的人。选择把它交给诸位的原因也很简单，我想在座应该没有任何一位愿意将这么危险的东西留在我身边，我也不希望因为这个东西引起我们之间的猜忌。”
“我明白了，阁下，希瓦瑞议会同意您的决定——这样可以吗，霍奇森？”
“嗯，那就这样，另外——”希瓦瑞的议会理事长不在这里，但他把今天做出决策的权力交给了上议院八理事之一的阿尔汉·霍奇森。梅尔维布也很知趣，他清楚同样是八理事，谁才是理事长最好的死党。霍奇森看向瘫软在地的斯瓦拉，“我想‘自由工房联盟’是时候重组一下了，梅尔维布，您怎么想？”
“我也同意。”
用像是看垃圾的眼神随意瞟了斯瓦拉一眼的梅尔维布这样回答霍奇森，随后一个人走开了。
“哈迦德·伊斯利亚·奥尔特华茨是吗，还有那个人，传说中的‘白风’……”
默念着这几个人的名字，梅尔维布离开了四十二工房的小楼。
“你觉得那边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们吗？”
再次沉寂下来的“白银之间”，亚吉玛半倚着飘窗的窗框，看见梅尔维布的马车从废墟和临时搭建的简易房屋之间穿过，他点燃一支烛火，放在自己和面前黑发的男子中间。
“你说呢？”
“果然没那么简单是吗，他们的贪欲究竟什么时候能战胜恐惧，回头再咬我们一口呢？”
“谁知道，”黑发男子凝视着跃动的烛火，一只飞蛾从他脸上戴着的面具前掠过，打着弯儿冲进了火焰中，发出吱吱的声响和不太好闻的气味，“你看，就像这样，迟早的事儿。”
“下次或许不会那么简单就能收场吧。”
“我问你，亚吉玛，怎样才能藏好一杯水？”
“将它倒进大海里？”
——END——
——1068年，距离奥尔特华茨家撤离希瓦瑞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时间，在这一年里，希瓦瑞议会突然公布了评议会“秘银”的存在和奥尔特华茨集团重组计划，同时以国家的名义追授奥尔特华茨家先代家主特里昂名誉贵族的身份，他的儿子，年仅十二岁的哈迦德继承了父亲的爵位。
14年后，评议会“秘银”重组为经营委员会“秘银”；各方势力和他们的资产开始参与奥尔特华茨集团的经营，哈迦德也以议员的身份踏足政治界，奥尔特华茨家，正慢慢成为希瓦瑞议会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奥尔特华茨百年史考：第八卷》
by P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