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法编年史】暖水洋流（1）
“以进为退，以攻代守，置于死地，往往后生”
——《白风的交涉术：守势篇》
“我说托帕兹老头儿，我们可都快要完蛋了，你竟然还有闲心在这里喝酒？”
四十二工坊的小楼共有七层，从正门进入，在穿过促狭的门廊之后，就能看见一直延伸到顶层的旋转楼梯。一直顺着楼梯向上，便是适合睡午觉的温室。但如果绕过楼梯，在一层西北侧的角落里，有一个特殊的小房间，推开门要走下几节阶梯，因为不这样的话，天花板就会顶在头上，但即使如此，这个一半在地底的房间也显得比其他地方促狭几分。第二工房的首席制杖师奥利瓦正站在阶梯顶端，生气地挥舞着手里一支未完成的魔杖。
“你怎么回事？”
“我怎么回事？我要是再不着急，就要让人从工作室里拖出来扔到大街上，你说我怎么回事？”奥利瓦喊道。
“唔，不愧是月城神宫的藏酒，宮司大人明明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喝酒的品味倒是一绝。”
“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在听，”托帕兹放下手里那个明显不成比例的小酒盅，坐在矮桌对面的金发青年拿起陶土烧的酒壶，往托帕兹杯中倒酒，但托帕兹并没有重新举杯，被搅了酒兴似的，用仿佛说着“你怎么这么愚钝”的眼神盯着对方，“上星期的会议上说的很明白，对‘自由工坊联盟’那帮人的挑衅不用理会，集中精力维持生产，所以说你就是这样维持的，是吗？”
“你还是看看这个吧，今早送来的！”
奥利瓦气冲冲地走上前，将一封被揉皱后重新展开，又浸染了些许汗渍的信拍在矮桌上，金发青年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个小酒盅，斟满在他面前。
“啊，多谢……您是？”
奥利瓦这才注意到青年的存在，那青年穿着剪裁得体的白色礼服，胸前插了一支为来客准备的混色铃兰。
“初次见面，鄙人埃尔·克劳狄乌斯。”
“是小主人的客人……唔，竟然选在这时候动手，有魄力，可惜智谋不足，”托帕兹将信递给金发青年，指了指天花板，“但是他们至少没有说假话，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冤大头，声称在我们回来之前买下了奥尔特华茨邸和周围的土地，出让的价格正好够打包买下二三五三个工坊，再加上基本上被军方接管的第一工坊……自由工坊联盟这些人，现在就像是一群鬣狗正围着负伤的狮子打转，无时无刻不盘算着从我们身上撕下几块肉来。”
“我们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当然不，”托帕兹举起蒲扇似的大手，“四十二工坊可没有任人宰割的传统。”
“你的意思是，他们自认为已经将军了？和那时一样吗？”
“不一样，”金发青年接过话头，他从座位上站起，奥利瓦注意到他的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血红的宝石戒指，“因为这一回，我们不需要再逃窜了。”
“时间差不多了，先生，到小主人那里去吧，”托帕兹猛地抓起酒盅，将杯中酒倾洒在脚下铺着地毯的石板地面上，“轮回的弦月保佑奥尔特华茨家。”
“明白——那么，是该我出场的时刻了，”将中长发束在身后的金发青年从奥利瓦身边走过，“将失去的一切都在此取回吧。”
——1067年的希瓦瑞。
一切都处于迷蒙的未知当中，自肥油西米格身死，结束西米格王室对希瓦瑞的统治至今已有8年，但情势并没有因此变得明朗，反而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奥尔特华茨家也在这样的风雨飘摇中回到了希瓦瑞，作为家主辅佐的希洛特·勃朗特在叛乱结束后着力于重组奥尔特华茨的资产。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原本的盟友“自由工坊联盟”突然发难，在各个渠道对奥尔特华茨家的工坊横加掣肘，就连被烧毁的奥尔特华茨邸的重建工程也因此遭到阻碍。
正在所有人都觉得奥尔特华茨家要因此衰败的时刻，一封寄往希瓦瑞议会的信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寄件人正是奥尔特华茨家新任家主，时仅11岁的哈迦德·伊斯利亚·奥尔特华茨，这究竟是一封代表屈服的降书，还是蛰伏十年的奥尔特华茨家最后的反击呢？
“日安，霍奇森先生。”
“你好……”阿尔汉·霍奇森有些头疼，他一时间搞不明白，自己究竟该怎样对待眼前这个少年。不管怎么看，坐在会客室的茶几对面，那个一身盛装的少年都只有11岁，但无论在辈分还是身份上，这个少年都是和自己接近同辈的存在，甚至从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意志和气魄，都让阿尔汉在他面前都显得矮了几分似的，阿尔汉揉了揉太阳穴，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尚存温热的红茶。
“我很抱歉。”
“您不需要道歉，霍奇森先生，奥尔特华茨家走到这一步几乎是历史的必然。”
“我的父亲曾说，历史从来没有什么必然，只有事在人为。”
“某种意义上很对，”少年举起茶杯，结束了这一小段对话，然后开始了新的话题，“我想霍奇森先生一定很惊讶，为什么这回不是卡尔邀请您来这里。”
“我想我可能没什么好惊讶的，你才是奥尔特华茨家的主人，这一点没人能否认。”
“我倒希望有人能否认一下，”少年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总是在想，如果父亲没有死去，或者等我再年长一些再碰到这些事情，会不会更轻松一点——换而言之，一个成年的家主，应该要比我这样的孩子更加……具有威慑力……”
“我觉得这已经不是威慑力能够制衡的情况了。”
“总而言之，要结束了。”少年用耳语般的音量轻声说到。
“……父亲曾吩咐过我，至少要保全奥尔特华茨家的直系，霍奇森家在海外还有个小宅邸……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阿尔汉犹豫着，终于还是提出了这个方案，“严格来说这些事情的发生，霍奇森家也有一定责任，如果不是混乱期间，霍奇森家对“自由工坊联盟”的控制减弱，从而让斯瓦拉这样的人上位的话……”
“奥尔特华茨家有自己的荣耀，霍奇森先生。”
“你真的很像令尊。”
“……我和我的父亲都是轮回的弦月选择之人；总而言之，十分感谢您的好意，如果——如果在这之后有什么地方冒犯到您的话，请您见谅。”
少年放下茶杯向阿尔汉致意，随后一个人走出了临时当做会客厅准备的小房间，他走下旋转楼梯，来到二层深处那个平常没人接近的房间，隔着房门都能听到来客的喧闹声音，他皱皱眉，将手放在“白银之间”的房门把手上。
“抱歉诸位，有些私事要处理所以来晚了。”
“所以说，这就是奥尔特华茨家对待贵客的态度吗？”
少年清脆的声音被男人不快的质问打断，房间内的宾客都看向了房门的方向，“白银之间”的天花板和其他房间一样高，但层高比其他房间高不少，推门进入房间时，要走下几节台阶，而少年就这样站在第一节台阶顶端，在大致上能和对方对视的高度与之针锋相对
“不知道‘黄龙’斯瓦拉议员对我奥尔特华茨家的待客之道有什么不满，如果有的话，请见谅，奥尔特华茨家已经没有余裕像接待旧王政时期的贵族那样接待您了。”
“哼，所以说穷鬼……”
“事到如今，这种毫无营养的言辞就收起来吧，斯瓦拉；商人有商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开个价吧。”
“哼，那就如你所愿好了，”斯瓦拉从宽大的袍袖中抽出一张写在羊皮纸上的契约书，“这是议会签发的，承认我们自由工坊联盟总部，对你们所称“奥尔特华茨邸”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的建筑拥有支配权的文件，简单来说……就是类似地契这样的东西。”
“说的没错”、“快让出来，奥尔特华茨家的小偷”这样的声音仿佛应和着斯瓦拉的话一般，从人群中窸窸窣窣地响起。
但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人群的喧闹，希瓦瑞议会的理事之一，阿尔汗·霍奇森推开门走进房间，“奥尔特华茨家在八年前的付出，在座的各位不会都像忘记西米格王族一样忘记了吧。虽说当今世道上良心这种东西不太值钱，不过还是不要随便跨过那道底线比较好。”
他径直走向房间深处，在经过斯瓦拉身边时，嫌恶地掸掉肩头落下的灰尘，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斯瓦拉一眼。
“……虽说如此，但地契的事情还是得暂且放在一边。”哈伽德的视线扫过人群，此刻到场的议会议员们不经意间站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批；以斯瓦拉为中心的一派和霍奇森身边的一派，他们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白银镶嵌的玻璃展示柜，柜中陈列着一枚金红双色的凤凰纹章，此外还有一枚银戒指。
“今天我以奥尔特华茨家第八代家主，哈伽德·伊斯利亚·奥尔特华茨的名义，向希瓦瑞议会请求融资。”
To be continued……
by P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