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囚梦1.11

1.11第一卷 心房 第十一章 “读完了吗？” 身后声音突然出现，萧月凌慌忙合起书页，但小孩子的手掌抱着厚重的笔记本还是有些不稳，日记本中各式各样的贺卡洒落一地。 “对不起……咦？”萧月凌看着面前的女性，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是成年的李慕云，和琦岚身边那个一模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那个午后坐在摩天轮里的女孩还是没能自己走出那栋烂尾楼。 李慕云的仿生克隆人确实如她所愿接受了这个名字啊。 “李……小云姐姐……” “看清楚了，萧月凌。” 一阵恶寒袭来，还未开始闪躲，面前的仿生人突然伸手拽住了萧月凌的怀表往手腕上缠绕了数圈。N.06的躯体只是一个不到10岁的孩子，被强行拖拽过去，仿生人的面孔近在咫尺：“这么快就忘了我吗？” “是你……咳……”被拳头抵在颈间有些难以呼吸，萧月凌挣扎着抬起头，看到仿生人褐色的虹膜慢慢变幻成深蓝色——是之前那个金发的漫游者，寄居在了这个仿生克隆人身上！ “这个我先拿走了。会还你的。” 怀表的长链被她猝然发力硬生生拽断，就在萧月凌面前，“李慕云”眼中的蓝色和紧握的怀表慢慢变得透明，消失。 那是什么能力？为什么会有漫游者能做到当着其他漫游者和宿主的面，这样不留痕迹地剥离宿主？就好像整个梦境都是她的领域一样轻巧又自然？ 那块怀表的来历已经无法追溯清楚，萧月凌只记得在那次让她失去正常交流能力的梦境事故之后的某一天，贺雨术把它交给了自己，说是托她的护梦人哥哥拿到的工具，可以用来辅助保证在梦境中工作的安全。据说当年的赐梦者们对这个物件施加了某些技艺，才能让它在梦中只被持有者看见而不让梦中原本的人物察觉到。连这么精密的仪器都能被那个漫游者的能力同化带走，不知道那个漫游者到底是什么来头。 “N.06……你怎么在这里？”李慕云看上去有些恍惚，“谢谢你帮我把笔记本送回来。你看了里面的内容吗？” “抱歉……”萧月凌一时没能缓过神，便任宿主照原本的剧情继续发展了。 “没关系的。本来也想让大家都读一读，才专门把它放在教室的。”李慕云脸上似乎完全没有意外或生气的表情，她温和地接过日记本，俯身开始捡拾那些卡片：“N.06，我想和你聊聊天。” “怎么了，小云姐姐？” “你想不想要一个名字？” “名字？”穿着统一白色制服的孩子声音透露着迟疑：“我已经有名字了啊。” “名字……和编号是不一样的哦。” “名字不是用来分清每一个人的吗？” 李慕云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不只是这样的。你看，我的名字是李慕云，编号是A.00，如果是名字的话，代表的就不仅仅是一群人里的某一个单独的人了。” “我没太听懂……” “那我们换一个话题吧？”李慕云收拾好了明信片，抬头看着N.06的眼睛：“你是为了什么而诞生？” “我们是为了帮助和拯救他人而诞生的”年幼的孩子脱口而出。 “我不是在提问你在课堂上学到的东西。”李慕云伸出一只手，轻轻理开N.06额前的头发：“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不明白，小云姐姐……老师说我们都是勇敢的人，为了拯救他人而诞生的英雄。” “你知道什么是英雄吗？” “是……很厉害，很善良的好人。” “如果成为英雄的代价是你会消失，再也不存在了，你还想成为英雄吗？”李慕云把手放在孩子的肩上，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可是小云姐姐，你也和我们一样有这里的编号，但你没有消失呀？” “是的，因为我没有成为拯救他人的英雄。那个原本需要我去拯救的人，把她的名字送给了我，就像这本日记里写的那样。” 年幼而稚嫩的犹疑慢慢浸入萧月凌的感知，“可是……我们就是为了成为英雄而诞生的……” “我没有在问你理由哦。你是非常聪明的孩子，再仔细地想一想。你愿意成为消失的英雄吗？又或者，你更想看看这里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那个下午，萧月凌在李慕云的办公室里读完了日记的后半部分。 那是一本年度日程本，每一天都有一面标注了日期的横格纹纸。李慕云——原本的李慕云曾经每一天都会留下记录，但从日记被移交到“小云姐姐”手上之后，就不再有连续的记录痕迹了。日记本上的日期从13年前到“现在”不等，断断续续记录着一个如同白纸的仿生克隆人怎样接过了一个名字，怎样和一位崩溃的母亲相处，也记录着她如何与某个医院的总负责人达成协议，记录着她所见到的每一批仿生克隆人。 夜晚的休息室熄灯后，萧月凌偷偷溜进盥洗室。镜面自动亮起缓和的白光，萧月凌静静看着镜子中那张稚嫩的脸。 脸型还有些圆，鼻梁还没有很挺拔，但眼睛已经有琦岚那双桃花眼的雏形了。 仿生克隆人的核心是用特种芯片代替的一部分前额叶，而其他体细胞由一个原始的受精卵进行基因修改后增殖分化而来，李慕云的仿生克隆人是第一个成功的试验品。琦岚的父亲继承了本市规模最大的私立医院后对这个未通过伦理审查的实验室进行了持续的投资，技术迭代到N.06时已经很成熟了。 李慕云和A.00年龄相差6年，而琦岚和N.06年龄相差4年。实际上，其他仿生克隆人的年龄都与客户相差很小了——所有在康玲医院和华瞻医院体检出先天缺陷的初生儿都会进入潜在客户的名单。 虽然琦岚在进行委托前已经把一切都告知了萧月凌，但当萧月凌以N.06的身份回到梦境中，还是觉得荒谬和愤怒。 实验室考虑得很周到。为了把仿生人的心理状态调整得适合细胞发育，也为了部分客户对于中枢神经系统的需求，他们为所有仿生人聘请了教师。 那个老师站在素白的讲台上深情款款看着孩子们的眼睛，说他们会成为英雄。 如果他诚实一些，直白一些，他应该说，孩子们，你们会帮别人变得聪明，变得能够自由地支配肢体，让原本早晚会在轮椅上或病床上挣扎的人能够站起来，跑起来，跳起来——你们会是别人备用的大脑，肝脏，肾脏，心，脊柱。 A.00是原本没有被寄予希望的惊喜，是以相对的低价换取基因数据后，意外培养成功的左肺。N.06也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颗培养完好等待移植的，不会有排异反应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