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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觉醒(五)

2023-12-08 18:24 作者:糸守湖畔宫水泷  | 我要投稿

“你醒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雄厚嗓音闪过。   洛洛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头上的蓬草、清瘦的身形、面容沉静、泛着光的水晶眼镜后面深邃而宁寂的眼神仿佛能透视见隐藏在自然之中的真相;一袭紫红色长袍马褂使看上去更为肃穆严正。这样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似乎是个和自己关系很密切的人……

 

“Marshall?”洛洛眼神模糊,不知觉地说道。

 

“姑娘,”男人开口了,“你在这里沉睡了好长时间啊。”

“啊,抱歉…… 我认错了……”洛洛发现这是另一个人,“我…… 这里是哪里啊…… 我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这是我的梦中世界,欢迎你的到来。”男人的蓬草头发被大风吹拂着扬起, “不过说起来,从开始算,你在这里睡了好长时间啊。”

 

“我吗?”洛洛茫然地指着自己。

 

“是啊,你刚刚出现的时候,就一直睡着,而且无论是风还是飞鸟的声音,都没有能够叫醒你。”先生挑着眉毛,托了一下眼镜,“唔,还挺难说这事的。反正后来也有个少年到这里来过,不过你一直睡着就是了。”

 

风里刮来的几滴雨在洛洛身上泛起涟漪,这才让洛洛想起自己现在的状况:“不,不对,我不是已经不存在了吗?为什么您会看得见我……”

 

男人沉默着,低头晃悠两下脑袋,喃喃自语着玄而又玄的奥妙:“因为…… 我们存在着,而又不存在着…… 那些尺度的折叠与回转…… 还有相连的……”

 

洛洛一头雾水。

“别提那些事了,”男人抬着头微笑,“姑娘,你现在能想起那时的记忆吗?” “那个时候的我……”洛洛扶着太阳穴,皱着眉头,“我记得海潮,还有那个

人…… 直到最后也没有看见……” “你还想回到那个时候吗?”

“我……”少女怔住了,“我,怎样回去…… 毕竟都已经不属于那个世界了……”

 

“日尽时,阴阳随,死生分。”男人唱诗般吟诵着古风的短词,伸手从马褂的衣兜里拉出一团黑白绞合的纯净丝线,相互缠绕、回旋、缝缝补补的样子,“一切都是相连的,纵使断裂,也无需刻意的害怕。”

 

男人将月线缠绕在少女的左手手腕上——说来奇怪,似乎那黑白色的线能触及已经消失的肉体,扭合着成环。

 

就在那时刻,大风扬起裙摆和墨发,模糊了视野的画面,包括人影、草坡、高云、河溪…… 只有白色音符与水晶里禁锢的四叶草漂浮着,无视空间的扭曲。

 

“这是……”

 

少女的声音湮没在风中。

 

 

 

 

 

 

大风停了,先生站在草坡之上,茫然而如释重负地重新审视这片天地。先生眨了几下眼,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如同压抑多年后的解放。

“终于,在这里等了好久啊……”先生仰头看着蓝天,就像目睹许久未见的容颜, “毕竟,该做的,必须去做……”

男人的身形逐渐透明,随着一阵掠过的气流,如沙尘消散,只剩下晴空万里与绿草茵茵。

 

 

 

 

 

 

洛洛睁开眼,身体正漂浮在深蓝的虚空中。一切都无法想象却又真实存在。旋风拉开了如同老电影般磨砂的一幕幕场景。

——少年茫然地靠扶在秋夜黄昏的过路天桥上,昏沉沉的路灯在紫罗兰色的天幕下绽放一圈又一圈照明的光晕。少年眼神空洞而无神,仿佛视野里远方燃着橙红的火烧云全是灰白,桥下主干道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星星点点的远近光灯倒影着云层之上璀璨的银河。少年干燥而开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喉结翕动,仿佛呼唤着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让人看着这孩子似乎要哭泣,但眼睛里就是缺了能够挤出泪水的理由……

 

“啊……”洛洛失重的身体随着风的脚步迁移,目光仍然盯着那些场景。

 

——少年独自坐在档案馆尘灰的大桌旁,案上摆满了各种各版白纸黑字的记录、书籍、历史报刊、相关研究结论,一台老掉牙的大脑袋黑色录像机播放着录影带。少年伏在 书案上逐字逐句寻找着自己苦苦追求的东西,不时在便签条上记录下一条又一条可能 有用的信息。闷热的空间,少年的头发闪烁着豆粒大的汗珠,啪嗒一声撞在书本上震 碎成几瓣细小的水珠,催促着少年仰头灌下瓶装矿泉水,然后接着用铅笔在文字间划 线补充与心灵的详细思索……

 

“你是……”洛洛被风推着全身旋转,就像摔进大海里翱翔的鹏鸟。

 

——少年强忍着睡意,满脸通红,口罩时不时爆发出震悚的猛烈咳嗽,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像被遗弃在人世间的精灵蜷缩在车厢角落的靠窗座位里,眉头紧锁地压制难忍的头痛。一对青年情侣轻声地嘀咕着少年的状态,少年慌忙地站起来,用沙哑的嗓音在意识模糊中喃喃着道歉,步履蹒跚地拖沓向走廊。在青年男女不知如何是好的注视目光当中,轰然摔倒昏迷进长长的沉睡……

“为什么会这样……”少女眼睛里闪着光点,嘴角颤抖着,伸手却抓不住那画面,只能随着流风在虚空中回转。

 

——少年戴着自以为能伪装的黑框眼镜,畏畏缩缩跟随着青年的大踏步从暗淡的走廊踏进明亮的音乐大教室。青年女孩站立在舞台上宣读着手里的文件,青年男孩领着少年走到舞台之下,迎面走来的初二小女孩和少年的目光交错,蔓延着两个世界的人萍水相逢之间及其熟悉而陌生的气氛……

 

“那个女孩是……”少女看着画面里那个一脸倔强而得意洋洋的活力小女孩,仿佛面对着能反映灵魂深处的镜子,自己在不同时空里的画面如同水墨画渲染了一片幽蓝的幕布。“那是…… 我吗……”

 

——少年猛地关上车门,沿着光影交错的道路奔跑,大衣在路风中猎猎飘扬;少年奋力奔跑,沿途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一反常态地推开路边阻碍的人和物,不顾一切地奔跑,全身用尽气力迈着步子与摆臂,天空下只剩下翻滚着墨色的浪花,轰轰隆隆的云层相互撞击,摩擦出十万伏特电压下的贯通天地的电流。少年咬牙拼命奔跑,仰头大

喊一声扯下眼镜扔到栏杆的角落,已经不再需要视觉的指引。雷暴炸响在天际,声音散去,大雨倾盆而下……

 

“你在做什么……”少女一手捂着嘴,眼眶红肿,声音开始哽咽,“你是,在找我吗…… 可是那个世界的我不是……”

 

——浑身湿透的少年垂着头站在暴雨的海岸,疯狂的雨点在少年的肩头身上破碎崩裂,在已经被水染成深色的衣服上注入更多的水分;少年在寒战中对着苍茫的大海抬起水 痕斑布的面庞,嘴角咧开,给了一个轻蔑的冷笑,仿佛苦苦挣扎后看清楚这些迷局的 恍然大悟与希望永存的兴奋光芒。纵使衣服已经阴湿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如同刺刀 扎进血管的深处,但似乎全身燃着全世界的暴雨都无法浇灭的火焰……

 

“海岸,就是那里……”少女奋力向前推开气流,想要触及那画面里腿脚瑟瑟发抖但依然坚定站立的少年身影,却被一阵大风猛然推开,就像枯黄的叶子迷失在秋风的呼啸中。“你现在,在那个世界吗……”

 

——少年疯狂地在灯火摇曳的阁楼上弹奏钢琴,音符从手指尖涌现,汇成一条又一条旋律的涓涓细流,经纬交叉、相互融合、联系旋转…… 音乐的海潮溢满了整个空间,沿着楼梯的斜率倾泻到整个灯塔上下的世界。外面的风雨声越发强烈,阁楼上的音符越来越密集;楼下深处传来悠远而急促的脚步声,少年全然不顾追来的人声,手指在八十八个黑白琴键上跳着狂热的拉丁舞,一只小玩意悄悄从少年的腰间口袋里滑落在地上;少年的泪水顺着紧闭的眼角如流水的溪流,一滴滴落在琴键上,透露着等待了不知多久的忧伤与压抑的卑微……

 

“不要哭啊,我不想看见你哭…… 哪怕在三年以前也是……”少女被风推搡着远离画面,视野逐渐模糊,泪光却闪烁着感伤的怜惜,“为什么总是要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你自己啊…… 余淮,荔枝,李之,你,你!等着我!”

 

少女在风中回转着,失去了意识,裙摆在风中吹拂着,四叶草的水晶项坠牵引着方向,被大风带着朝深渊的无底洞坠落下去……

 

 

 

 

 

 

大风又刮了起来,散光眼前的一切都模糊成雾里的光影。无论是清空还是花草,抑或太阳全部扭曲着遥远了。气流顺着时间延展的方向,超过钟表指针划过的速度,日历一页页向前翻回,月份全速倒退。手腕上缠绕着的黑白丝线露出的线头伸长着,飘飘荡荡,优优雅雅地颤抖着穿越时间和空间的记忆,雪花和雨点飘向天空,雾气缭绕着汇聚进烟囱,无尽路上的行人双腿向后迈着步子,打碎的花瓶重新拼凑完好,河流唱着歌逆向源头,熊熊燃烧的烈焰退去回还成星火,高升的太阳从东边落下……

 

如果时间真的能被改变的话,那么无论是正向超越,抑或逆行退回,都只不过是 在时钟的指针上往不同的方向逐渐加速的圆周运动与伸展、扭曲。曾经有一种理论, 如果速度接近或者超越了光速,那么时间的界限也会被模糊,后来人们都把穿越时间 的旅程附上超过光速的前提条件。其实还有另外一些方法,但只是没有被人发现而已。

 

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是无穷大的,哲学家曾经满怀对人的激动与憧憬说过:“你的能量完全可以超越想象,足以支持一座中型城市两个星期的昼夜电力供给,这是完全可能的!”在历史上的人们千千万万,奉献出来的能量汇聚在每一个时间节点,都

是生命中不可磨灭的闪光。而记录了这些人们的历史书页,白纸黑字的篇章融汇的是人类社会走过的光辉灿烂的历程——人们走在一起组成了人类社会,在短短二十万年创造了地球自从地质时期以来四十亿年的时间内任何物种都没能显赫的辉煌,震撼了整个世界。历史学家们所做的事情,就是从早已被黄沙所湮没的荒凉之中,努力扒寻出过往社会当中曾经发生过的真相,并将其擦拭、修补、打磨、还原,重新展示在世人面前——这无疑也是一种穿越时空的方法,原本连灵魂都已经丧失而只剩躯壳的历史文物能在人类的链接下,与现实世界重新联系起来,过去的时代完全可以和现代社会相连起来。

  抓住那条真实的细线,翻回历史的章节,快过气息的旋律,也可以超越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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