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 7:Outside
“没办法，身份不明者，你有情报吗？”
“身份不明者？”
“照理来说，这一战的损失不可能只有这么点的，不是吗？”
她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叼在嘴中，熟练地用指尖燃起的火焰点燃，深吸一口后，连拿下来的姿势也很优美。
“这点确实，语荫发了消息之后有很多人，可二十分钟就那么些人，护住那么多人在的群岛可以理解，海城这边没什么反应的确就有点奇怪了……事后我自己会调查这种不稳定因素的，你有想过要怎么补救吗？”
“见了妈妈和爱丽丝之后，我打算去帮忙。”
听到这话，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就因为她们两个的一两句话？”
“是因为你作为‘内应’却不能给我一个回答，否则一个能和我作对的身份不明者的存在，会让这个计划存在多大的风险？能阻止，无论是做了准备还是瞬间反应，怎样都应该是一个需要十足考虑多加关注的不稳定因素，不是吗？”
任何一个人都会先注意到他们两个最明显的差别，性别上的差别。
他是主，而她是衍生，照理来说，这个“分身”也应该是男性，对吧？
可既然他都能把自己变得非人了，单单是外表换个性别而已，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倒不如说“内应”这门事，正是因为她这种变化，这个身份才显得那么无懈可击……当然，这背后还有值得思索的地方，不过马上就能够得到解答了。
“我劝你稍微检查一下，不要让千若能够……”
“她还是没让造连上外网，这个态度，Brain Link的使用协议里不可能加上能被动收集信息的条款……如果她想用超能力隔着几百上千公里收集信息的话，那她就不是她了。”
“呵……”她弹了弹烟灰，又深吸一口，在月光照耀下吐出一片烟雾，“相信了她，你才走到今天这地步。”
没错。
他在感情上，无比看重欧阳千若。
而她，那时感情上只有恨。
除了某些记忆没有任何差别……她们俩本就不是一个人，也不能被当做一个人。
那只是一段需要客观诉说的经历罢了。
“我可从来不觉得那是什么糟糕的事。”他微笑着回答道。
“那你干嘛冲进了车流里呢？”
她还以微笑，讽刺和嘲弄。
这是他少有的不会作答的问题，因为他找不到答案，甚至她比他更清楚这一点。
“反正你给我好好检查一下，你自己没有警惕我不管，伤到我的核心利益，可别怪我跟你撕破脸了。”
“好了好了……我做就是了。”
说起来简单，他赋予了造去修改任何代码——包括源代码以提升自己性能的能力，而“网络安全”这门事，即便那AI直到现在依旧处于一个封闭环境之中，那也完全可以靠自攻自守不断练习，最终成果会是什么样，现在要突破这防守的他都不敢去想象……
所以只能坐下了，两条腿悬在半空中，虽然这具身体早就不会感觉到累，但至少能够说明他的“情绪”。
“所以，最近怎么样？”
“认真的吗？你觉得现在是个聊天的好时机？”
“考虑考虑我会不会感觉无聊呀。”
“你觉得我在乎？”
“是因为你的命令我才得在这里逗留的，那么互相满足应该是最基本的吧？你又不可能不了解千若，只是因为讨厌她而已。”
话说回来，他们的关系，实际上就好像斗兽棋一样，最弱的言生克制他，而他克制着她们两个位高权重者。
“……两周不到的时间招聘测试就要开始了，你觉得最近会是怎么样？”
“‘充实’？”
“是‘无聊’才对……重复机械化工作，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出去帮忙逮一逮一些乘着人流量大来盗窃诈骗的，还不如去一些经济发达分配不均的地区处理社区劳务再等个重案，至少这样还能感受一下人生百态……嘛……虽然看了他们那么多行为，似乎再看什么，都不过一句‘太阳下无新鲜事’。”
“嗯……那你现在作为一名女性，有没有成功融入这个性别圈子、不被生理性别相同的人看出些端倪呢？”
“你问这话是单纯挑衅的，是吧？”她斜眼看向了他，眼睛里满是不屑，“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我身边的人怎么会在意我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特立独行的状态，才是他们眼里理所应当的，你自己清楚。”
“我是说亲密的社交圈内。”
“……没有，别想了……妈妈准备的身份异常的完美，如果不是我清楚这里的很多经历，的确是根据你理想状态来定制的，否则我还真的会认为妈妈是让我顶替了一个曾经真正存在的人……”
“现在回想过去，我们长大的家有太多可疑之处了。”
“是‘你’的童年。”
“可我认为你不应该会讨厌那段时光才对啊。”
“可妈妈不把我当成你，爱丽丝也不把我当成你，如我所想，我只是我自己……暂时还是。”
“等于是再次强调了我的特殊性呢。”他微笑着肯定道，“不过那对你来说还不够，对吧。”
“……你是打算煽情？”
“我是在想你的度在什么地方。”
“等我和你完全做了切割，再也没人会在乎我和你的关系时，那就是我的度。”
“真的能做到那种程度吗……”
“尝试是最基本的，能不能做到……非要去在乎这个终点离自己有多远的话，那走起来就会是纯粹的煎熬了……”
“这么豁达的观点，可不像是你对我的态度应该有的结论。”
“我唯一不会原谅的人是谁，你很清楚是谁，不是吗？”
仅剩的烟头，被她握在了手心之中，等五指再张开时，已经找不到踪影了。
“现在，我劝你还是闭嘴吧，不然你就要从我口中听到你不想听的话，还得花时间去辩解，完全是在浪费一切而已。”
即便没有她这句话，他也会停下，不是因为手上的进程已经抵达了最难点，而是因为就如她所说，他很清楚这种寒暄继续下去，受伤的会是谁——即便欧阳千若不会受到任何她本人无法接受的谩骂，因为她的身份和记忆赋予了她这样做的资格，因为那是人之常情。
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接受。欧阳千若对他而言就是这么特殊的存在。
“好了，比想象意外的要简单太多，所以还花了时间稍微编了个后门以免万一。”
她点了点头，两双同样悬在天台外的长腿抵住了墙面，稍微一用劲，就因为反作用力把自己推下高楼。可你们当然不会觉得会有什么事的，不是吗？
“话说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穿过裙子吗？”
“我对男女又没执念，当然穿过。”
“那如果在这时下面有人看到你走光，会是什么感受？害羞居多还是愤怒占上风呢？”
“会是什么感受我不知道，因为我还没那么不小心过，但我建议闲得慌的你，还是先去死比较好。”
看来已经习惯自己的身份了。
那就好。
因为离得不远的。
现在的目的地也好，将来的目的地也好。
Trinity，这是海城环海区的一家酒吧，并不是基督教概念中的“圣三一”，这是店主、也就是他的养母亲口解释的，但至于代表了什么，也从来没有解释过。
环海区是海城内最发达的地区，或是充斥历史痕迹、或是填满现代科技的建筑比比皆是，大多数时候甚至是这两者互相融合恰到好处，理所应当的。可Trinity不同，它的店面不大，楼只有三层，站在外面看过去，与那些古香古色与伟岸的地标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在这寸土寸金的环海区，它的存在才很“突兀”
你会问这家店开了多久、是不是很受居民喜爱，不是吗？
可它一年都接待不了几个客人，数量根本不会超过手脚指相加，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事实就是如此。
他就是在这个特殊的地方长大的。
“为什么我们要走后门。”
“因为我的房间在地下室。”
“要下四层楼梯的那个？你确定你在海城你会想住地下室？”
“做好了处理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与其说是私人的房间，倒不如说像是一个工作车间，可以看到很多器械工具都被随意地摆放在几张桌子上，完全不像是“他”应该有的状态——当初在女神岛上的生活可没太多需要做的事，欧阳千若也不会打理自己的居所，所以一切生活留下的痕迹，都得他来负责整理，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可以从他和言生的对话中察觉到才对。
“你管那么多干嘛？我又不在这里久住，走的时候再收拾起来就得了。”
她往外一摊手，他便明白了她的意图，再次拿出了未完成的Creator Driver，递到了她的手中。
“拜托你了，请不要像对待桌上这些东西一样对待它。”
“你当我自己就没做吗？我有分寸的……松手。”
“现做保证。”
“你脑子怕不是有病，我把你的驱动器整坏了打不了再做一个就是了，你当你这破烂有多珍贵不成？”
“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珍视自己的成果，那我岂不是在把自己全盘否定。”
“不需要也没资格问这个问题，因为你在她面前就是你说的这个状态。”
他松了手，她轻易拿走，只留下一个背影，用以表达对他的驱赶。看这样子，是跟他多一秒待在一起都不想。
这也好……
这才好。
即便没有那份力量，这也是他所要坚守的底线。
那不过是让他能够做得更彻底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