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C/UTAU中文詞評10】用孤獨潤色詞語的〈自產自銷〉(Sya)
為安利失敗發聲
關於安利這一回事，筆者也頗有感觸：安利熱門的東西沒甚麼意思，但安利冷門的東西卻改變不了甚麼。詞評寫著寫著，也已經來到破雙位數的關口了，因此筆者有時也會苦惱於選曲、甚或評論語言的細枝末節──當然，「自產自銷」是很累人的。早在這首歌剛投稿時，筆者便一度猶豫要不要像〈笨鳥先飛〉那時，即日寫出詞評；後來就正如結果可以逆推出，筆者將這首歌束之高閣，而一直到了這個星期，才突然很想藉著這首歌借題發揮，不吐不快。
這首歌的作者是VC圈中著名超強一體機Sya，曲詞調混繪PV，儘管不是所有技能樹都點到滿等，然而拿出來的手筆都具有相當的水準。Sya為VC社團「咏吟軒」的成員，社團內的成員現在不時都單飛發展，而他們偶爾也會在彼此的作品中提供幫助。單就Sya的文風而言，她與另一位著名音樂人JUSF周存一樣，主以暗黑系的敘事描寫；但有別於周存類近西方史詩式的風格，Sya偏向電波系的風格，擅長以簡要而色彩濃厚的用字入詞，從而烘托出特定主題。
〈自產自銷〉一曲為「自」系列的第五首，歌曲於周刊VOCALOID中文排行榜第286期中獲得第3高位，敘述安利者(創作者)得不到迴響共鳴的空虛。歌詞前半部的內容如下(原文)：
寒冷围城中只剩最后支持者驻足欣赏
谁能施舍一点点食粮
穿过那条阴暗被封存的静谧小巷
无意间邂逅散落井底纸张
一句句分析字里行间的表达
被震撼的心只想要赞扬
发疯似地跑到路上
你的内涵不该被埋没应该与所有人分享
他们却说 这破碎篇章
连一秒都不值得浪费 摇了摇头离开匆忙
寒冷围城中只剩最后支持者驻足欣赏
谁能施舍哪怕只言片语褒奖
相信吧 相信这如同萤火虫微弱的光芒
想让全世界知道 笔尖下洋洋洒洒
抬头却只剩我自产自销
作曲作詞為同一個頭腦，例如此曲可見好處在於，歌詞的一些長句能得以足本呈現。歌詞首兩句二話不說，直接便用長句打開凄涼孤苦的情景：「寒冷围城」、「最后支持者」及「施舍一点点食粮」。接著一段，詞人繼續書寫圍城的場景，敘事者穿過暗街窄巷，「无意间邂逅散落井底纸张」，於是想要分享如獲至寶的心情。這裡佈置的「井」，暗寫紙張的來歷隱秘，本來令筆者對好端端街道有口井的事感到奇怪，但後來想到掰成是「下水道」之後，才感覺茅塞頓開──相信選用「井」字，不過是取其簡短吧。
再往後看，過渡段書寫了敘事者意外發現良作後的行動，覺得其「内涵不该被埋没应该与所有人分享」，可惜群眾反應覺得「这破碎篇章/连一秒都不值得浪费」──如此判若雲泥的差異，則更顯敘事者面對沒有知音的心酸。第一段副歌承接了歌詞首句，亦續寫敘事者希望所愛有更多人欣賞的微願，「相信这如同萤火虫微弱的光芒」；但逼於無奈之下，敘事者只能以「自產自銷」表達所愛之深，當中沒有其他同好。從乞求別人釋出「只言片语褒奖」、知道「笔尖下洋洋洒洒」的期望，不知有意無意，字裡行間中似乎流露著敘事者把良作視為己出的感情。
再看歌詞後半部分(原文)：
已经数不清翻阅过多少遍不曾无聊
大声赞美 周围依然静悄悄
疯狂于茫茫人海之中找寻稀有同好
只换来嗤之以鼻的嘲笑
发疯似地书写下字行
你的魅力不该被忽略承受这种轻蔑眼光
观感想象 分析与续章
既然得不到回应 就为自己带上镣铐
暗黑谷底下只剩最后停留者拥抱残响
谁能施舍哪怕一点点的火光
发现吧 发现这朴实色彩下灿烂的面貌
只有一个人知道 已经放弃了寻找
结局依然只能自产自销
你的美丽现在 全部属于我
既然没人懂得 那就霸占这份硕果
若能成为作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没有意义地琢磨
荒芜原野上覆盖着唯一生产者的财宝
谁被心甘情愿困在冰冷监牢
啃食吧 啃食由我独自生产的扩展臆想
品味重复的味道 向透明空气祈祷
火柴后光景是如此美妙
第二段主歌承上啟下，寫及敘事者發現更多良作去安利給別人，「疯狂于茫茫人海之中找寻稀有同好」，但結果還一樣不是靜寂，就是被譏笑；這段使用的語言直截了當，惟獨「翻阅过多少遍不曾无聊」一句邏輯反了一轉，加上為了強行押韻的味道濃厚，因而略顯失色。再來的過渡段，說到敘事者替良作寫下「观感想象 分析与续章」，與前文向人安利的冀盼相比，這裡敘事者已死心認定「得不到回应」。至於「为自己带上镣铐」，則如一種畫地自限的表現，敘事者鐵了心在自我禁錮的地方而活，反映所愛事物雖然小眾，但仍無損他/她一心向往，不惜獨軍作戰。
第一段副歌變化段當中「暗黑谷底下只剩最后停留者拥抱残响」，正是描寫如此孤立無奈的境地：「哪怕一点点的火光」，就能以些微溫暖慰藉形單影隻的心靈──但恐怕熬得到之前都已然放棄了。高潮段的「你的美丽现在 全部属于我/既然没人懂得 那就霸占这份硕果」再續前文視為己出的情感，這次更直接昭示將良作據為己有的愛欲。而最後第二段副歌變化段，寫敘事者「自產自銷」後的習以為常，卻在「谁被心甘情愿困在冰冷监牢」這句，一度破了「自戴鐐銬」的魔──全詞以「火柴后光景是如此美妙」為結，化用《賣火柴的小女孩》的童話典故，暗合敘事者「自產自銷」聊以自慰的處境，留下無限唏噓。
縱觀全詞，不難發現詞人喜為詞語自著深刻的色彩；之所以在析述歌詞內容後闡明，如上文所見，這首詞的字行中無不滲透著孤苦伶仃的黯然。先舉歌名〈自產自銷〉說明，其意義在經濟學而言，在於減少中間商環節的優勢，大大降低產品成本，且少了中間商間的流通，從而加快了商品進入市場的速度(MBA智庫百科語)。反而，歌詞中卻以「自己生產自己銷售」的釋義，配以一連串景物意象，如：「寒冷围城」、「静谧小巷」、「井」、「萤火虫微弱的光芒」、「暗黑谷底」、「一点点的火光」、「荒芜原野」、「冰冷监牢」、「透明空气」……共同渲染出一種曲高和寡、孤芳自賞的壁上觀。
結語
如今一些漢語字詞時移易世，尤其透過玩梗賦予了字詞的新面貌。雖然這反映了文化作為文明的一份子，會緊貼時代瞬息萬變，本應是喜聞樂見的事；惟獨有些精緻的用詞，在多數現代人眼中淪為低俗用語，已容不下它們固有的文雅氣質，於筆者而言著實覺得可哀。這現象猶如一記七傷拳，既可以此畫龍點睛，卻又有機會被人從天堂打進地獄，全憑觀賞的眼睛定奪──當然，〈自產自銷〉如此無傷大雅而出彩的潤色，也就不在話下了。
附錄
〈自產自銷〉
寒冷围城中只剩最后支持者驻足欣赏
谁能施舍一点点食粮
穿过那条阴暗被封存的静谧小巷
无意间邂逅散落井底纸张
一句句分析字里行间的表达
被震撼的心只想要赞扬
发疯似地跑到路上
你的内涵不该被埋没应该与所有人分享
他们却说 这破碎篇章
连一秒都不值得浪费 摇了摇头离开匆忙
寒冷围城中只剩最后支持者驻足欣赏
谁能施舍哪怕只言片语褒奖
相信吧 相信这如同萤火虫微弱的光芒
想让全世界知道 笔尖下洋洋洒洒
抬头却只剩我自产自销
已经数不清翻阅过多少遍不曾无聊
大声赞美 周围依然静悄悄
疯狂于茫茫人海之中找寻稀有同好
只换来嗤之以鼻的嘲笑
发疯似地书写下字行
你的魅力不该被忽略承受这种轻蔑眼光
观感想象 分析与续章
既然得不到回应 就为自己带上镣铐
暗黑谷底下只剩最后停留者拥抱残响
谁能施舍哪怕一点点的火光
发现吧 发现这朴实色彩下灿烂的面貌
只有一个人知道 已经放弃了寻找
结局依然只能自产自销
你的美丽现在 全部属于我
既然没人懂得 那就霸占这份硕果
若能成为作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没有意义地琢磨
荒芜原野上覆盖着唯一生产者的财宝
谁被心甘情愿困在冰冷监牢
啃食吧 啃食由我独自生产的扩展臆想
品味重复的味道 向透明空气祈祷
火柴后光景是如此美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