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薛细品粤剧曲词（一）：《帝女花·香夭》

       尤其是改编清黄韵珊同名传奇的《帝女花》一作，相信这是不少朋友的入坑之作吧？尤其最后一折《香夭》，大湾区各地，可谓无人不知“落花满天蔽月光”，这说明仙凤鸣演绎的确实是很具美感，也说明唐涤生的曲词深入人心。

        对于我来说，《香夭》也是我的初心，在我还没有喜欢上粤剧，平喉、子喉意识的时候，我就已经学会了这一折的经典唱段［反线妆台秋思］。这也算是我听过会唱的第一段粤剧粤曲吧，所以我决定第一篇解读先做这个。

        首先，我这里是根据1959年彩色电影版的曲词作解读。仙凤鸣后来灌的唱片（包括网络上流传的《帝女花》剧本），和此版细节上是有些差别的。综合考虑，觉得此版比较符合唐涤生的原意原貌，就用了这版。

（世显长平分端拈彩球跪拜天地后，双双步出月华宫外，宫娥分边侍立，长平对景不胜感慨诗白）
倚殿阴森奇树双。【所谓奇树双，我想就是树盟之时的那颗合抱含樟树了。】
（世显诗白）当年誓约未能忘。【此句录音本作：明珠万颗映花黄】【当年誓约，也就是树盟之时所盟的誓愿了】
（长平悲咽诗白）旧臣莫对花烛夜。【录音本作：如此断肠花烛夜。】【旧臣，我原以为是长平和驸马，经过站友@南越广德指点，我回去看电影版，才知道原来是说长平边上那个臣子，是要他回避】
（世显诗白）不须侍女伴身旁。（京白）下去。【粤剧知识：粤剧中的“京白”，类似于京剧的“韵白”，字音是古腔粤剧的念法，此处宜读“洒趣”】
（宫女白）知道。（分边退下）【此句电影版无】
（长平烧香一炷起反线【所谓反线，指的是高胡1 5定弦的调，也就是G调】妆台秋思【这是琵琶古代大曲《塞上曲》的一段】唱）落花满天蔽月光【素来都说这句是起兴，我看也有实际的意义。落花，喻指倾覆的明朝，蔽月光，指的是清廷的恩惠被明亡的余痛所掩盖，也就是说不能接受清廷的恩惠。】，借一杯附荐【附、荐都是祭礼，广府一般指祭祀，诸位可见电影《南海十三郎》里江十三知道父亲逝世时候的情节】凤台上，帝女花【双关语，一是指长平公主，二是指菊花】带泪上香，愿丧生回谢爹娘【这句话初初看不明白，实际上唐生省略了一个介词“以”，完整的表述是，愿以丧生回谢爹娘，也就是说甘愿用二人的生命来报答崇祯和周后的恩情】，偷偷看，偷偷望，佢【就是他，广州话三单代词】带泪带泪暗悲伤，我半带惊惶，怕驸马惜鸾凤配，不甘殉爱伴我临泉壤【就是阴间】。
（世显接唱）寸心盼望能同合葬，鸳鸯侣相偎傍，泉台【也指阴间】上再设新房，地府阴司里再觅那平阳门巷。【平阳含有很好很安宁富庶开阳的意思，很多地方都有以平阳为名的路巷，而原初住户都为富庶人家。所以平阳门巷是指代富庶的小门小户平常人家】
（长平接唱）唉惜花者甘殉葬，花烛夜难为驸马饮砒霜【难为，这是对周世显说的，他知道周世显的满腹才华，归顺清廷是可以成一番功业的，却也跟她一同殉明】。
（世显接唱）江山悲灾劫，感先帝恩千丈，与妻双双叩问帝安。【这里周世显对长平做了一番诚挚的表白】
（长平接唱）唉盼得花烛共谐白发，谁个愿看花烛翻血浪【这两句是这整个唱段的高潮部分，音乐上连用好几个“生”音，把长平公主的哀伤激愤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唉我误君累你同埋孽网，好应尽礼揖花烛深深拜，再合卺交杯墓穴作新房，待千秋歌赞注驸马在灵牌上。【倘周世显归顺清廷，辜负生恩殉明，就成全了前朝旧臣的死节，所谓“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故而千秋歌（史书）便会赞注驸马】
（与世显重新交拜花烛世显扶长平坐柳阴下以柳叶为帘盖盖头介）【过序】
（世显接唱）将柳阴当做芙蓉帐【这里要整体高一调唱，粤剧此种处理是为了表现剧中人的情绪，有点京剧“叫小番”嘎调的意思】【此句场面师傅重奏两遍带世显介口】，明朝【念ciu，不可念倒，变成ziu】驸马看新娘【重奏一遍带世显介口】。（挑巾介）夜半挑灯有心作窥妆。
（长平接唱）地老天荒情凤永配痴凰，愿与夫婿共拜相交杯举案。
（世显接唱）递过金杯慢咽轻尝，将砒霜带泪放落葡萄【指酒】上【从前有人说应作“葡萄壤”，我不敢苟同】。
（长平接唱）合欢与君醉梦乡【醉梦乡，看着是乐，实际是乐句写哀情哀景，是归阴了。】。（碰杯介）
（世显接唱）碰杯共到夜台【也就是阴间】上。
（长平接唱）唉百花冠替代殓妆。（一饮而尽介）
（世显接唱）驸马盔【录音反而用珈，珈是女子的冠带，谅误】坟墓收藏。
（长平接唱）相拥抱。
（世显接唱）相偎傍。
（世显长平合唱）双枝有树【就是那颗含樟树】透露帝女香。
（世显接唱）帝女花。
（长平接唱）长伴有心郎。
（世显长平合唱）夫妻死去与树也同模样。

（长平诗白）驸马爷，我地在天愿为比翼鸟，到死应如花并头。【这句是电影版独有的，是照应树盟的两句诗白】

（双双倒地介死于含樟树下，化为并头花）

电影版这里以后就是片尾曲了。由于电影版《帝女花》考虑到当时的观众情感片头曲加了一段长平、世显前世姻缘的描写，所以接下来的片尾曲也是围绕这一设定的。

【反线妆台秋思】雾烟暗遮世外天，有仙山幻作月台殿，散花女再会【片头曲是领导】众仙，御驾金童复归原【片头曲作在花前】

然后 散花女、御驾金童、王母娘娘齐下，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