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月亮上的爸爸

月亮上的爸爸 （一） 十点的夜晚，一切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幸福的人继续着夜晚的幸福，不幸的人开始了夜晚的不幸，而唯独我——一个城市中的无名小卒，刚刚开始生活，或者说，从此开始，才称得上生活。 如果你认识一个瘦小可爱，扎着两个马尾辫，总坐在沙发上等父亲回家，直到睡着的5岁女孩，那很可能是我的女儿——妞妞。我也像许多悲情现代城市小说男主角一样，是一个没什么时间陪老婆孩子的中年打工族。也总是在加班和躺平之间不停徘徊，最后被房贷永远缺少浪漫的数字绑架到办公桌前，疯狂工作。 连续一周，我回家时，妞妞早已进入梦乡。对于我，妞妞成了个小睡美人：我离开时，她还没有醒，我回来时，她已经进入了梦乡。而对于妞妞，爸爸这个名词会不会已经像课本中的插画一样扁平？我不敢给出答案。所以前几天下班回家，下了公交车，我挤出自己最后一点体力冲回家里，想见一见醒着的妞妞，可我还是没抓住妞妞清醒时的尾巴，进门时，老婆正抱睡着的妞妞去房间。看见我，她嘟起嘴，那是一个无声的"嘘"，告诉我动作轻点，别吵醒女儿。当一切安排妥当，妻子拿给我一张A4纸，"妞妞的中秋作业，老师让每人画一张关于中秋节日的画。" 她的语气像一个月饼，埋怨的馅被心疼的皮牢牢包住，让口味更加五味杂陈。一看画，我便明白了这个"语气月饼"的来历。深蓝色的夜空挂着一轮明，月下是一个双马尾小女孩和她的妈妈。画里少了个爸爸。 我放下画，像吞下石子似的咽了口苦涩的唾沫，点了点头。第二天中秋节，我请了假。 （二）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坐在妞妞床边，等待我的睡美人醒来，八点二十一分十一秒，我盯着时间，将毕生为数不多的仪式感都献给了等待妞妞醒来。妞妞的眼睛张开一条充满困意的缝隙，我的小睡美人醒来的时刻将成为我生命中无法被替代的珍宝。看到我，妞妞一下子冲开了困意，“爸爸，爸爸！”我已经分不清这世界上最美的歌声和她大大的拥抱哪一个先俘虏了我。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陪着妞妞和老婆，贪婪地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了晚上，“爸爸，爸爸，中秋节，去看月亮，看月亮！”妞妞已经换好衣服不停扯着我的裤子催我出发。我当然不会拒绝这动人的要求，于是牵起妞妞的手，寻找月亮的脸。 （三） 云，在晴天是装点蓝天的画，在雨天是雨滴的使者，在晚霞之下是火红的帷幕，而在今晚，却是月亮的杀手。阴天的中秋节，月亮不见了踪影。如果说这美好的一天有什么欠缺，就是此刻的云层了。 “妞妞，今天月亮好像有事躲在云彩后面了”我是多么害怕妞妞失望啊。 可是妞妞却依然趣味盎然地盯着天空，消失的月光仿佛都跑到了她的眼睛里，让她此刻兴奋的眼神成了我生命里的太阳。“爸爸，老师说站得高看得远，你背着妞妞，妞妞就能看见月亮了！” “哈哈哈，老师教的不错”我实在被她的可爱融化了。“来，妞妞看月亮喽”我背起妞妞，我知道这不会让月亮出现，但我不想让妞妞失望，哪怕用下一个谎言来弥补。 晚风渐渐凉了，我脱下外套披在妞妞身上，然后背起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为下一个为什么月亮不见的谎言打着草稿。风吹过衣角，使衣服前后摆动，好像书页翻动，回顾着一天的愉快。而我就像一只蛞蝓，背上的妞妞是一只壳，让我变成一只蜗牛，可以背着自己的家前行。 忽然，脖子上一股凉意打断了我的思考，我以为是下雨了，赶忙去护好妞妞。一回头才发现，妞妞趴在我肩上睡着了。滴到我脖子上的正是这小家伙的口水。我可不希望我的小睡美人受凉，我像一只猫一样，脚下生了肉垫，快而稳地飞走回家。当我小心依依地将妞妞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我的心算是放到了肚子里。当我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妞妞在梦里含糊地嘟哝：“月亮，——我看见爸爸了。” 后来，我出现在了那幅画的月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