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第四十四章
名与身孰亲?
上一章讲了不言之教,无为之益的道理。
与之相反的呢,则是有言之教,有为之身。本
句里的名,指有言,对应的是不言之教的反
面。身,有为之体,对应的是无为之益的反
面。
先有不言之教,后有无为之益。其反面,
也是如此,先有名,有名之后,可言可说,进
而,人以这些名教言说,构建成一个”自我
“
,这个自我,就是身。在道德经看来,人的
自我,只是后天的一种发明,是知识的产物。
人本来应该是什么样的呢,道德经认为,
所谓返璞归真之人,无名无欲无身无为,能同
于道未生无,无未生有,有未生万物之前的那
种虚境,从而可知道之大,虚之通,这就是大
通之境。
名,就如同积木一样,人用它们来搭建自
己,组成了一个我,这个叫做我的事物,本来
就是外部世界的素材,人用外部世界的素材,
来搭建了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我,这个自我之
身,和那些构成这个自我之身的素材,都只是
身外之身而已。
名是你呢,还是身是你呢。既然都不是
你,那么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既然没有关
系,那又何亲之有呢。
身与货孰多?
以有名之身,行有为之事,天下之事,为
而执之,无有穷尽。怎么做,也做不完,怎么
追求,也不可能穷尽所有的可能性。
人的一生,一旦落入了这个有名之身,他
就坠入了有限之中。人即便有再大的能力和
精力,即便生命也足够长,那也只是多点和少
点的区别。本质上,也根本摆脱不了这种有限
性。
货,就是人要去追逐的事物。事物总是在
变幻,在时间纵深上没有止境,在多样性的广
度上,也没有止境。人以有限之生命,在面对
这么多无穷无尽的外部世界的对象时,显得是
那么的无助。你来追我呀,怎么追,都比你多
无穷倍。
得与亡孰病?
尽管是那么的眼花缭乱,还是去追了。就
如同走进了一片欲望的森林,森林里什么都
有,看到什么都想拿,都想拥有。可是,怎么
也无法一次把所有的漂亮衣服都穿完,把所有
好吃的东西都吃完,得到一个,就意味着错过
了其他的所有。这么看,得难道不是失吗。
既然注定不能得到所有,那么错失过的那
些,就真的比手里现在得到的这个好吗? 要
不干脆,把所有的都失去呢,会不会心里没那
么多遗憾呢。以有名之身,行有为之事,既不
可能得到全部,也不可能失去全部。在得失之
间,不管进退,都是亏。
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
本来,域中什么也没有。那时候天地万
物,还没有被生出来。接着,天地万物被生了
出来,不同的事物之间,别有了差异和天性,
于是要标划描述这些不同的事物,只能分门别
类,这是这个,那是那个。
既然有了彼此,那么自然的就会有是非。
有了是非呢,人就会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
喜欢的呢,就想越多越好,不喜欢的呢,就希
望越少越好。道生万物,万物初始为一。有了
名相和是非呢,一就被裂为万。
道之所以亏,爱之所以成。如果万物为
一,何为此,何为彼,何为是,何为非? 一裂
为万,道之亏也。穿梭于万种碎裂细物的杂多
乱亡之间,是其是,非其非,爱之所以成也。
爱之甚,必藏之多。藏之多,道必亏之
尽。道亡,藏之愈厚,祸败愈烈。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道之不亏,为全。一之不裂,为足。能明
白这个道理,那么就不会役累于物,而是以道
御物,使万物自来归附于自己。物为君,己为
臣,物为上,既为下,此谓大辱,失道而不可
御物。
明万物为一,又知万物之所名。既不亏
道,对万物亦能应而不遣,观而不乱,静静的
看着它们归附自己,而不动不燥,不欲不为,
不厚不薄,以静笃而守之,是谓知止。知止,
则道不亏,德不悖。道全德足,故可以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