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环】 静默风暴 （十一）
第十一章
2526年3月19日 08时16分（军事日历）
装配间4L430，废弃居住区，瑟巴冰雪采集场
卫星瑟巴，比科行星系，科拉克亚星系
折叠式会议桌的侧面安放了几盏便携式立灯，粗糙但又粉刷过的墙面上挂着一面UNSC的旗帜。整个地下装配间看起来更像是临时军事法庭，而不是行动结束后的报告处。约翰-117向房间前方，特遣队指挥官所在之处走去，然后在被询问者特定的位置入座，离奈丽·哈姆越远越好。哈姆与所有在场的ODST一样，穿着朴素的灰色衣服——一件阻燃工作制服配上带有四个口袋的衬衫，下身则是工装裤。她的衣领上现在有两道杠，这代表她已经晋升成了上尉——战地晋升意味着阿尔法连前任上尉已经在昨天突袭采集场船坞的行动中阵亡。
约翰不愿看到这一切，不仅仅因为哈姆夺走了属于他的荣誉。泽洛斯·居维叶上尉即睿智又理性，他更在乎任务能否顺利完成，而不是捍卫颜面，约翰对此印象深刻。虽然斯巴达们加入正规军队才几个月，但约翰已经能认识到上尉的品格是多么罕见。
约翰入座后，阿斯科特舰长将双手交叉在桌面上，倾身向前，目光在约翰和哈姆上尉之间游移。她坐在哈尔茜博士和克劳瑟上校之间，身着星型迷彩的海军制服，这代表她才是这支特遣队的指挥官，也意味着这次行动由ONI主导，UNSC为辅。
约翰希望这也能表示她对斯巴达们更加友好。
“我要事先提醒在座的诸位，这次非正式的任务报告会议不是处分行动，”她说道，“我们的目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要搞清楚昨天幽灵中队在船坞的空降行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谁说有问题了？”哈尔茜博士问道，“船坞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占领了。”
“然后阿尔法连阵亡四十二人，”克劳瑟说道。“包括居维叶上尉和他的参谋，伤亡率百分之三十二。同营其他部队则是百分之六，也没有损失其他上尉。”
“占领通讯中心是关键任务，”艾弗里·约翰逊说道。他坐在桌子另一头，克劳瑟身边。“阿尔法连不得不降落在敌人的埋伏中，没有损失百分之七十二都算运气好了。”
“敌人早有预料？”哈尔茜说道，“如何证明这一点？”
“那些碉堡，”约翰说道，“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拼凑出来的东西，需要数个小时挖掘并伪装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这并不能说明他们料到我们会来，”涅图说道，“我们到的时候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你当时不在降落舱里，跳跃舱门刚一打开，火神就开始开火了。”哈姆说道，“很明显可以感觉到他们已经准备万全。”
“但你们还是降落了，”克劳瑟说道，“解释一下。”
“这不是我的主意。”哈姆看向约翰，“是约翰-117擅自行动的。”
克劳瑟的目光滑向约翰，“为什么你在降落舱后部还能做到这一点呢？”
“我不在后部。”约翰非常确定克劳瑟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但既然上校发问了，他也只能回答，“当第一排开始出现伤亡时，我向前移动提供协助。”
“帮助伤员？”
“我是去阻止他们，”约翰说道，“作为特派火力支援手，我带着排里的重武器。抵达跳跃舱门之前，我就已经发现了六个伪装碉堡射来的火力。很明显，如果不清除这些火力点，阿尔法连就无法降落。”
“所以，你应该将你的观察结果报告给排长了？”克劳瑟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即便你离开了指定位置，但依旧还有处理战场情报的正确方式。”
“哈姆上尉正在照顾伤员，”约翰说道。
“我要澄清一下，”哈姆说道，“我要照顾伤员是因为斯巴达-117把伤员扔到了我脚底下，我认为他是故意给我找事做。”
“别犯蠢，”哈尔茜说道，“你怎么会明白别人的动机。”
“我们可以找出原因，”阿斯科特说道。她转向约翰，“斯巴达，为什么你将伤员递给了排长？”
“因为我想要评估局势，”约翰说道，“所以我只能让哈姆上尉有点事做。”
涅图叹了口气，用手掌摸了摸额头。
阿斯科特看向他说道：“有什么不对吗，涅图中校。”
“你管这叫任务报告？”涅图指着约翰说道，“这个孩子下去救了我们，而你们却想把他晾在外面，你们疯了吗？”
“我们并没有这个意思，”克劳瑟说道，“我们只是想搞清楚为什么阿尔法连的伤亡数字这么高。”
“那只是因为你在没有事先侦查的情况下要求部队降落，”涅图反驳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没预料到一个海军士官会兼职自由职业。”克劳瑟紧咬着牙关说道，接着他直接对约翰怒目而视，“他的小队带着大部分重武器，当他们离开时，连队剩下的人不得不跟上，黑匕营可没有钛合金动力装甲。”
怒气从涅图的脸上消退了，即便是约翰也开始认识到，自己无视排长命令的行为可能迫使阿尔法连的人跟上。
“我只是想去支援地面上的人，长官，”约翰说道，“我没有预料到阿尔法连剩下的人会跟来。”
“那你以为我们该怎么办？”哈姆逼问道，“把你们孤零零留着下面？”
“你们不就是这么做的，”约翰说道，“当时阿尔法连已经有一打部队在下面了，他们正在被火神按着打。”
“但幽灵中队也已经在准备导弹了。”阿斯科特说道，“在你决定采取行动之前。”
约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接受的训练要求斯巴达们掌握主动权，独立行动，但他似乎发现这些素质对于第21营来说并不需要。更糟糕的是，哈姆和克劳瑟这些军官已经开始认为他们是负担。
约翰希望能得到一些支持，或者至少获得一些应该怎么回答的提示，他看向艾弗里·约翰逊。但中士凝视着涅图，垂头冥思苦想。
约翰并没能为自己辩护，涅图开口了，“看来，他有点激动了……”
“那也不是兴奋，”哈姆说道，“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然后他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涅图说道，“也许不是用你们的方式，但不如放孩子一马，如何？我打赌你们年轻时也有想抄捷径的时候。”
哈姆眯起了眼睛，“我二十二岁，”她说道，“只比斯巴达-117大三岁。”
涅图干笑一声并想纠正她，接着突然将目光移开。所有人都沉默了，并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涅图，约翰知道，不用指望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克劳瑟问道，“你想说什么？中校。”
“没什么，”涅图说道，“我只是觉得舰长穿你的衣服可能有点显老。”
“哈姆上尉在月球预备军官学院和ODST学校的毕业成绩都是第一名，”克劳瑟回答道，“她来黑匕营已经三年了，昨天也是她在船坞里扭转了局势。现在你们认同她的晋升了吗？”
“当然，”涅图引起了哈姆的注意，“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你看起来，啊，二十二岁就这么成熟了。”
哈姆淡然的看了他一眼，“我确实没听出冒犯之意，”她声音中的冷意又增长了十分，“长官。”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涅图又对克劳瑟说道，“也许我们现在可以开始讨论昨天的行动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很想听听你的想法，”克劳瑟回答道，“但既然正好提到了年龄的话题，你几个月前的反应让我很好奇。有什么关于斯巴达-117的事是我应该知道的吗？”
涅图耸耸肩，“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中校，他的真实年龄到底是多大？”
“我不太明白约翰的年龄和这次报告有什么关系，”哈尔茜说道，“也许我们应该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问题上。”
“约翰-117的判断存在争议，”阿斯科特说道，“他的年龄当然与此有关。如果他实际并不是十九岁，我确实很想知道他的真实年龄，还有为什么他的个人夹克上的出生日期被修改过的原因。”
“我唯一能说的就是，所有斯巴达的真实年龄都是一级最高机密，”哈尔茜说道，“但是我向你们保证，在月球预备军官学院待了几年根本无法与约翰-117经历过的训练相提并论。他的战术判断完美无缺。”
阿斯科特并没有移开目光，“我需要确切的资料，而不是自豪母亲的发言，哈尔茜博士。”她接着对涅图说道，“我也不会被一个似是而非的绝密情报蒙在鼓里。涅图中校，你有没有获得什么关于斯巴达年龄的权威资料？”
“不完全有。”
“但你知道约翰-117的真实年龄？”
涅图叹了口气，看了约翰一眼，“抱歉，孩子。”
哈尔茜沉下了下巴，“约翰，你没对他说……”
“当然没有，女士，”约翰说道，“他有一个朋友曾经在致远星上训练过我们，涅图中校借此推算出了我们年龄。”
阿斯科特的目光依旧没有从涅图身上移开，“是这么回事吗？”
“只是闲言碎语而已，”涅图说道，“我不知道他在违反安全条例，不然我早把他关起来了。”
“稍后再担心你的朋友，”阿斯科特说道，“告诉我确切的数字。”
涅图看着桌面叹息道，“我有个好哥们，他的部队曾经在致远星上被一群八岁大的小孩揍了一顿，”他说道，“他抱怨这事是七年前，所以加起来的话，那些小孩大概现在十五岁。”
哈尔茜向前倾身，将她的身体挡在阿斯科特和涅图之间，接着问道，“那为什么你会认为那些小孩就是我的斯巴达呢？”
约翰觉得这个动作很明智，让涅图感到了庇护感。从他目前所说的内容来看，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他朋友说的那些小孩就是斯巴达。
但很显然，涅图并不愿意欺骗他的上司。他仅仅向约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斯巴达-117多才多艺，但撒谎缺并不是他所擅长的。他第一次否认时我就能确定，他就是那些孩子中的一员。”
“所以只是用意外证明？”艾弗里·约翰逊问道。他紧盯着桌子远端的涅图。“只是从谈话中的小事就能得出结论吗？”
“当然。”涅图平静的和约翰逊对视，“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也没人说我知道啊？”约翰逊脸上闪过了一丝笑容，约翰想知道他是不是漏看了两人之间的交流。“我甚至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相信你。”
涅图耸了耸肩，“对我来说没差，”他说道，“我其实并不想对其他人说出他们的年龄。”
“但你还是说了。”哈尔茜环顾众人，接着补充道，“不幸的泄露，不应该传出这个房间。”
“我能明白你为什么不想泄露，”克劳瑟说道，“但送小孩上战场至少违反六条军事审判统一法典中的条款。要是军法属署长知道的话你怕是要坐很多年牢，博士。”
“斯巴达是UNSC最有希望阻止外星人的手段。”哈尔茜说道，“你真的认为我的上级会让军法属署长知道这事吗？”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哈尔茜博士。”
“好了，已经够了。”阿斯科特向两人投去了警告的眼神，接着又看向了约翰。她花了点时间打量，试图将他两米高的身躯和十五岁男孩的身体发育匹配起来。最后，她长叹一口气，似乎意识到斯巴达计划中有些东西她最好不要知道。“我会私下和斯坦福斯将军聊聊法律问题。但是出了房间后，所有人都不准提及斯巴达的年龄，明白吗？”
克劳瑟面色发红，但他还是说道：“很好，只要允许我在分配任务的时候将这一点考虑进去就行。我和那些送小孩上战场的人可不是一路货色。”
“他们不是小孩，”哈尔茜反驳道，“看看就知道。”
“即便如此，克劳瑟上校还是拥有人员分配的自主权。”阿斯科特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我不太清楚你把我们卷进了什么，哈尔茜博士。但只要我还在，我们就应该按规矩办事。”
“然后输掉这场战争。”
哈尔茜的语气中充满了挖苦，约翰能明白她的感情。斯巴达要从任务中被排除了——不是因为约翰犯了什么错误，而是由于他们的真实年龄给了克劳瑟这么做的借口。他只希望哈尔茜关于结局的预言是错误的。个人的虚荣导致人类的毁灭，代价未免过于高昂。
阿斯科特的回答非常平静，“我希望你是错的，哈尔茜博士，但现在是我在做决定。”
“那你应该重新考虑。”
“我不会。”
哈尔茜叹息道，“当然不会了。”
约翰胃部紧缩，他悄悄看了一眼约翰逊，想从中士眼中看到一丝希绕过阿斯科特决定的希望。然而，约翰只看到了弯曲的眉毛和柔和的双眼，这位身经百战的战士也看着他，仿佛约翰刚刚被火神打穿了肚子，无计可施只能等待鲜血流尽。
那是怜悯的表情。
约翰猛然将目光移开。那是他最不想从艾弗里·约翰逊那里得到的情感。赫克托·涅图似乎是房间中唯一一名尊重他和他的斯巴达的士兵，他可以看到他们在年龄之外的特质。
但赫克托·涅图并不是阎王特遣队的指挥官。哈丽马·阿斯科特才是，要是她想让斯巴达离开，那他们就不得不执行。他们也是士兵——即便房间中只有三个人认同这一点——而士兵不得不听从命令。
就在约翰开始觉得长时间的沉默代表会议即将结束时，哈尔茜博士再次不满的叹了口气，目光越过阿斯科特，看向克劳瑟。
“现在你找到替罪羊了，上校，”她说道，“也许我们应该探讨一下阿尔法连高伤亡率的真正原因？”
“务必，博士。”克劳瑟的口气出乎意料的坦率，“最开始的局势明显不是约翰的错。”
“最开始的局势乱成一锅粥。”艾弗里·约翰逊以通情达理的语气说道，但接着又变的坚决，“阿尔法连刚开始空投的时候就出现伤亡了，这实在没办法。”
“准确来说，”哈尔茜朝涅图点了点头，“正如少校之前指出的那样，不管叛军是不是在等着我们，但他们确实有所准备。”
“我没听出这两者有什么区别，”阿斯科特说道。
“等着我们意味着他们准确知道我们要来，”涅图说道，“肯定有人在我们进入跃迁空间之前通风报信。”
“很有可能，”约翰逊说道，“叛军的耳目到处都是。”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采用了特别的防范措施传达移动命令，”阿斯科特说道，“知道我们要去比科星的人很多，但知道我们要去瑟巴冰雪采集场的人就很少了，不到五指之数。”
“到达星系内之后我依然不知道，”涅图说道，“命令还附带了通讯锁定指令，瑟巴上的人没理由能知道。”
对约翰来说话题似乎已经开始朝着错误的方向发展了。即便叛军知道阎王特遣队要去冰雪采集场，也不意味着他们在巡游艇抵达前继续呆在那里是合理的。虽然阿尔法连出现了32%的人员伤亡，但叛军方100%的人都阵亡或者被俘了。如果他们提前知道一支训练有素的空间突击部队即将抵达，为什么他们要继续留在这里呢？
答案只有一个：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但约翰继续独立思考。他敏锐地意识到桌上大部分人已经将他视为致远星来的大号小孩，所以他不打算再说出会加深这种印象的话语——至少在他们彻底无法自己认清局势之前。
“窃听怎么样？”哈姆问道，“里面有什么证据表明他们知道我们要来吗？”
阿斯科特摇了摇头，“他们只是在守着红绿灯，”她说道，“我们拦截到少量通讯，还有一些加密视角讯息，大部分都来自几艘被他们当做侦查艇的补给船。很明显他们在绘制防守位置，但是没有关于我们的警告。只有一些例行公事的致谢以及关于下一个监视目标的指令。”
“所以他们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要被攻击了？”哈尔茜问道。
“如果他们很优秀的话，当我们开始干扰他们外部通讯的时候吧。”阿斯科特说道，“在涅图中校击倒天线之前，他们的操作人员已经很接近了，所以我认为他们素质不差。可能干扰开始的时候他们就拉响警报了。”
“也许你应该将这些事件按时间顺序排列，”哈尔茜建议道，“方便我们这些不太熟悉时间插入的人。”
阿斯科特微笑道，“当然，最终接近时干扰开始，中间大概有五分钟。”
哈尔茜表现的很惊讶，“这么短？”
“干扰开始的越早，留给我们端掉通讯设施的时间就越短，”阿斯科特说道，“五分钟已经是极限了。”
“说的更明白点，留给敌人进入射击位置的时间会更多，”克劳瑟说道，“前提是射击位置提前就分配好了，而这些人员也经受过良好的训练。”
“当然，五分钟之内可建不好那些碉堡，”哈姆补充道，“将火神搬运到位的时间也不够。那些防御设施肯定在他们知道我们要来之前就建好了，甚至可能在我们自己决定要来之前。”
房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约翰努力保持耐心，同时避免看起来很无聊。他们自上而下的思考，仿佛他们是军官和情报人员，而他已经学习过足量的计划历史，所以他知道他们总会接近真相，迟早而已。
“那干扰开始之后呢？”哈尔茜问道，“他们过了多久开始朝你们开火？”
“就在我们朝通讯中心发起攻击之后，”涅图说道，“速度很快，我们的第二颗导弹甚至还没有命中目标，他们就已经开始用火神还击了。”
阿斯科特邹起了眉头，“他们在你接近的过程中没有开火？”
“这一点我刚才也说了，”涅图说道，“在我们开火之前他们都没有动作。”
“那你为什么打偏了呢？”
涅图低下了涨红的脸，“我们确实没打偏，只是没直接命中而已。”
“那就是打偏了，”克劳瑟说道。他没有说出来的是，涅图的失误葬送了很多阿尔法连的战士，但他的语调已经表达了出来，“为什么没有第二轮打击？”
“是有第二轮的，我们返回并完成投送的时候。”涅图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暴躁，“就在我们损失幽灵之星号的时候。”
又是一阵沉默，约翰想知道他们到底要浪费多长时间才能得出显而易见的结论。
叛军一直在等待着什么——但等待的对象不是UNSC。
“约翰？”
约翰看向靠在椅子上的约翰逊，他正揪着胡子，露出期待的表情。
“抱歉，中士，”他说道，“我没有发现我错过了什么。”
“放松点，孩子，你确实没有。”
约翰开始讨厌被称作孩子了，但抱怨也没有什么好处。他们会把他当成喜怒无常的青春期小孩并让他滚蛋。他忍下怒气，坐的更直了一些。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中士。”
“为什么不说说你的想法？”约翰逊说道，“你和我一样，都在战况最激烈的地方，他们好像正在等我们吧？”
“不是我们，”约翰说道。他不太确定如何理解这种刺激。约翰逊还是对他抱有歉意？抑或者想要给他一个赢得阿斯科特信任的机会？“如果他们事先知道我们要来，那他们也能意识到自己毫无胜算，最明智的选择是在我们到来之前逃之夭夭。”
只有约翰逊没有流露出明悟的眼神。他是个步兵，他明白进行毫无胜算的战斗，结果只会自取灭亡。
“但你也明白这一点的，中士。”
约翰逊耸耸肩，“确认射程没有坏处。”
这是一句老狙击手的格言，提醒人们射击前确认自己的设想。
“你似乎对自己的判断很有把握，约翰，”克劳瑟的声音中好奇大于挑战，“但也许敌人觉得自己能赢呢？”
约翰摇了摇头，“抱歉，长官，但这不可能。如果他们建碉堡是为了防御我们的进攻，那他们必须在我们进入跃迁空间之前就知道我们要来的情报。但如果他们能得到情报，那他们也能知道自己打不过我们，只会白白送死，又怎么可能继续待在这？”
“恐怕我也不得不认同约翰的观点，长官，”哈姆不情愿的说道。她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身体上的不适，但也差不多了，“他们留下来毫无益处。”
克劳瑟点了点头，但他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约翰身上，“继续说，孩子。”
约翰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果他们在等别人呢？”
克劳瑟狠狠点了点头，“很合理，”他说道，“昨天抓到的叛军全都来自波江座塞古都斯，杰里科VII，威尼斯，以及致远星，也许他们还在等候更多支援到来。”
“没错，”涅图说道，“比如高星。”
“高星？”阿斯科特问道，“你不就是那里的人吗？”
“是这样，”涅图说道，“那地方叛军横行。”
“所以他们在瑟巴干什么？”哈尔茜的问题有点夸张的味道，“不仅仅是高星。”
“很糟，”约翰逊不再靠在椅子上，相反，他看上去像是准备跳出座位。“这是在策划政变，叛军正在统合指挥系统。”
军官们不安的交换了一下眼色，涅图表现得比其他人更动摇，脸上充满了不安的神情，眉梢挂满了汗珠。
“但他们应该已经知道外星人玻璃化了伊塔兰星。”涅图说话时，一个恐怖的想法出现在约翰的脑海之中，“为什么要在比科星被星盟袭击之前占领它……”
“等等，”约翰说道，“我知道叛军在等什么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克劳瑟说道，“你要让我们等多久啊？孩子。”
约翰邹起了眉头，“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叫我孩子了。他把话憋了回去，接着说道，“别在意。他们是在等星盟。”
“他们是在伏击……”克劳瑟只说了半句，接着他惊讶的扬起了眉毛，“不，他们是要见外星人？”
“这是我的猜测。”约翰开始觉得自己有可能赢得克劳瑟的认同，“这就能解释他们为什么在这种糟糕的时间策划政变。带着比科星向星盟投降是唯一的出路，为此必须推翻总理。”
“如果不是要投降呢？”阿斯科特问道，“也许是邀请？”
“邀请？”克劳瑟问道。
“没错，”阿斯科特说道，“我们来这里是因为我们知道，如果外星人绕开比科星，那这颗星球就会成为他们后方的行动基地。我们同样可以假设，他们的后勤线会被拉长，所以他们需要为自己建立中途补给基地。但如果叛军试图和他们达成协议，帮他们实现这个目标呢？”
约翰感觉到了一身寒意，“谁会这么做呢？”他问道，“谁会愿意和外星人结盟对付自己的同族呢？”
“也许叛军并不是以这个角度看待问题的。”约翰逊说道，“他们可能觉得这是从我们手底下自救的方式。”
“太疯狂了，”哈姆说道，“星盟会杀光他们的。”
“确实，”约翰说道，“但他们真的知道这一点吗？”
克劳瑟摇了摇头，接着伸出手指指着约翰，“你说的没错，孩子，他们不知道。”
又是孩子。约翰咬紧牙关没说话。
“结盟可能确实会拯救他们……一段时间。”阿斯科特补充道，“如果外星人和我们想象中一样聪明，他们也会认识到这是绝佳的情报来源，他们会尽可能长的利用这一点。”
寒意似乎充满了整个房间，所有人都低头看着桌面，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考虑着不可避免的危险情况，得出了相同的可怕结论。
最后约翰说出了大家的想法。
“如果我们想的没错，那么外星代表团应该马上就会到来。”他停下来吞了下口水，接着继续说道，“我们需要伏击他们，我们需要让星盟认为这一切都是叛军的阴谋。”
桌子另一头的哈姆率先点头表示同意，接着是约翰逊，以及克劳瑟，阿斯科特，以及哈尔茜，最后，涅图说道：“你知道这对比科星意味着什么，对吧？他们肯定会将这里烧成玻璃报复。”
“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把这里烧成玻璃的，”阿斯科特说道。“在他们动手之前，叛军会帮着他们将一个又一个忠诚的世界先烧掉。”
“就是线性方程，”哈尔茜说道，“现在烧一个，或者以后烧一百个。”
“那我们就采纳约翰的提议，”阿斯科特说道，“我们要埋伏星盟代表团。”
“但有一个条件，”克劳瑟说道，“我们不能放弃原来的任务，我们还是要将部队送进星盟舰队。”
“当然了，”阿斯科特起身说道，“这个问题没得谈。”
当克劳瑟微笑着准备站起来时，约翰看准机会一起站起。
“克劳瑟上校，”他说道，“你要去……”
约翰的话语被尖锐的警报声打断了，所有人手腕上的战术平板一起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平板，感到喉头干涩。
没影点号报告：
小型星盟舰队接近
五艘巡防舰级别飞船
预计22分钟后抵达
“该死，”艾弗里·约翰逊说道，“这些估计就是代表团了。”
“我可不想让他们把我们堵在地面。”阿斯科特绕过桌子，开始对着战术平板的麦克风讲话了，“让所有巡游艇升空，十七分钟之内完成。”
涅图和约翰逊跟着她出门，但克劳瑟还留着原地，抬头看着约翰。
“你想说什么？约翰。”
约翰看了一眼哈尔茜，使劲咽了口气并点了点头。
“是的，长官，你需要所有黑匕营的战士去执行登舰行动，而伏击外星代表团正好是斯巴达可以执行的完美任务。”
“确实如此，上校，”哈尔茜说道，“这就是我创造他们的目的之一。”
克劳瑟看了她一眼，不舒服的邹起了眉头，接着回头走向桌子另一端的约翰。
“我很欣赏你的提议，孩子。”他说道，“但你才十五岁。”
约翰的心沉了下去，他看着克劳瑟走近，不得不低下脑袋，“我明白，长官。”
克劳瑟停在一步远的位置，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想伸手去摸约翰的肩膀，接着似乎认识到这个举动有多么尴尬，于是示意约翰跟上。
“其实，我还为斯巴达准备了另外一个任务。”
“当然，长官。”约翰知道不用指望这个任务有多么重要。克劳瑟可能只是准备让他们提包，“随你吩咐。”
“我知道你靠得住。”他们到达了装配大厅的门口，接着克劳瑟转身面对约翰。“我们昨天占领采集场的时候，还一同俘虏了超过三百名叛乱者。”
“你想让我的斯巴达去当俘虏保姆吗？长官。”
克劳瑟咧嘴微笑，“我想说的词是护卫，”他回答道，“不过随你怎么看，只要你把他们都装上拘留船就行。我们不能让他们落入星盟手中，这样那些外星人就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明白吗？”
“是的，长官，”约翰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完成任务。”
“我确定你们做得到，孩子，”克劳瑟说道，“我会让阿斯科特舰长分一艘船运送俘虏。”
“非常好，”约翰举手敬礼，接着说道，“克劳瑟上校……冒昧的说，长官，我还想提个要求。”
“什么要求？”
“别再叫我孩子了，”约翰说道，“我已经当兵很久，连父亲的脸都记不清了，但我可以肯定你不是我父亲。”
克劳瑟睁大了眼睛，接着点了点头，“很好，斯巴达，没问题。”他抬起手回礼，“你的表现已经配得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