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绘心像pt51】灰度

夏日的阳光真是灼目。

人们从她身边穿行而过，她却不慌不忙地漫步在小小教堂的走廊中。

可惜，这都是她的臆想。

这里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经过或是停留了，原本作为小镇中心的教堂因为战争带来的灾荒失去了信徒，没有了人的气息，风沙和寂静开始不慌不忙地按照他们的想法打磨这个小镇，唯有教堂不行，死寂碰了壁，风沙撞了墙。

这里因为有她，死寂变成了肃穆。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徘徊在教堂中，她头上的光环已经淡的像个铁丝圈了，她脚步虚浮地像是飘在地面上一般，四周不存在的人影映在她眼眶中，让她浮现出很难说是笑的表情。——波波头之下乏力的眼神让她比起天使，更像是幽灵。

 

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天使，普通的以自己的些微力量守护着这一小片土地，祈雨，治病她其实都不怎么能做的很好。她虽然不为人们所见，但是听到他们的祈祷，她咬咬牙，继续坚持了下去，人们看着偶尔发生的奇迹，向着不可见的少女——身旁的神像再次献上祈祷。
但是战争就不是她能解决的了，她眼看着人们背起行囊，拖家带口的离开，有的哭泣，有的悲伤。可她不能走。

为什么不能走？其实想走，也不是走不掉，她也不是绑定在这个教堂里的，想离开随时都可以离开。

那为什么不呢？

 

她也不知道。只不过回过头来，镇子里的人们就走光了。他们临走之前并未来做祷告，只有神父和修女在沉默中做了最后一次祈祷，随后收拾起圣器，匆匆离开。

平日里的脚步声，说话声，铁锤敲打声，钟声都消失了。饭菜的香味，木炭的烟灰，春季花的馨香，秋季麦子的芬芳也都湮灭了。虽然少女本来也无法和人们交流，但是她还是觉得孤寂——本该有人的地方没了人，少女被困于小小城镇的大大空旷。

没过多久，少女的存在也逐渐淡薄了。少女本就是非实体的身体因为失去信仰逐渐没了精力。她不再终日醒着了，疲惫的她白天晃晃悠悠地巡查着教堂附近，夜晚彻底筋疲力尽的时候就如同断线木偶般瘫在地上。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她瘫坐在椅子上，现在她只是坐着都很累了，她心里很清楚，距离她彻底消散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这样的结局也可以接受。”她很是死心地这么想着。确实，也没什么，她为了这个小镇努力过，坚持过，现在需要她努力坚持的人们不在了，也没什么必要再揪着自己那点责任心不放了。

于是她闭上了眼。

即使是天使，即将消失的时候也会忆起过去。

她开始怀念。怀念那些曾经还在这里的人们，虽然不完全是美好的记忆，旱灾，争斗，事故，她不能解决的事情一个接一个。但是人们凭借着他们顽强的意志，终究是渡过了各种各样的难关。这座小小的教堂之内承载了人们各种各样的思念，教堂之外的小广场则举办了庆祝问题解决的各种宴会。

她睁开眼睛看向四周：礼拜堂的椅子上曾经坐着各种各样的人，她曾在那边的小房间陪着修女倾听了好多好多的忏悔。放着业余唱诗班的乐器架上虽然现在满是灰尘，不过之前，那架风琴永远是被擦得亮晶晶的……

“真怀念啊。”“真希望他们能够再回来。”她有气无力地这么说着。

她再次闭上了眼睛。

 

等到少女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烈日灼目，她看着四周影影绰绰的人影，几乎发出惊喜的尖叫。但她摇了摇头，那人影便如同蜃境般消失了。

“我知道的。”

这个教堂中已然满是她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