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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译 某书第一章

2020-08-15 17:28 作者:基顿的帽子  | 我要投稿

看书学习,暂时封笔,车大路远,先养马匹。


正文

一六二五年,四月头一个礼拜一,孟家庄乱成了一团,宛若兵临城下、大军压境一般。大街上满是奔逃的妇女,家门前尽是孩童的哭啼,见此异象,镇民纷纷披挂齐整,擦枪填弹,急火火赶到孟老三的客栈。大家伙儿纷纷攘攘,吵得不可开交,都想知道这等兴师动众意欲何在。

那年头三天一大乱,五天一小乱,隔三差五准有这么一回。那时节豪强相争,君相相战,外邦也屡屡来犯。仗有明着打的、暗着打的,跟人说的、不跟人说的,剔去大仗不谈,普天下遍地是抢劫的、要饭的、歪门邪道、豺狼虎豹,搅得人不得安生。百姓们杀奸贼,斗狗腿,战豪强,除异己,偶尔还跟皇上叫板,唯独没反过国相,也从没抗过外敌。话说回那个礼拜一,耳闻得一阵嘈杂,却不见黄红相间的旗帜,又不见国相的手下,孟家庄这才严阵以待,守着客栈摆好了阵势。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块石头却稀松平常。

来的是个小伙子。寥寥几笔便可描绘个大概:年纪正十八,没盔又没甲,一件毛线衫,蓝紫混色搭。他生着张黝黑的马脸,颧骨高突,恰是慧黠之相;只见他帽子上插了根羽毛,下巴颏又厚又大,不用问,准是打嘎子口来的;再见他两眼灵聪,鼻子如钩,身量比少年郎高,又比成年人短,乍一看像个散漫的土少爷,随身却带着把剑,皮剑鞘走起来绊腿,跨上马乱飞。

他的坐骑也值得说道说道:那是匹老黄马,十二四岁光景,秃尾巴一毛不拔,四条腿烂疮累累,走起路垂头丧气的,都用不着拽缰绳,却还是躲不过八方奔波的命。想夸夸它吧,那副杂毛丛生、猥猥琐琐的尊容又没啥好夸的。想当年是个人就懂马,这匹驽马前脚刚进客栈,无数双白眼便不由得瞟向骑手。

都敢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什么废物马,自己的马上功夫一点儿显不出来。没办法,当初老爷子送的时候他也不想要啊。这牲口瘦得就剩张皮了,不过老爷子的话倒是掷地有声。

“儿啊,”都老头操着一口乡音说道,“儿啊,这匹马你爹养了十三年,你可得好好供着。叫它安安稳稳享几年清福吧,可不准牵出去卖了,你要是骑千万仔细点,就拿它当我一样疼。咱老都家五百年修来的英名,要是你哪天发达了、进了宫,可一定得守住了,那都是祖祖辈辈传给你的。听清楚了,你小子要是敢给国相跟皇上卖命,你可就忘了本了。自古男儿当自强,现在这世道,有胆识什么挣不来。平时多留个心眼,别一不注意把好事放跑了。你还小,既是咱嘎子口出来的,又是我儿子,更应该比别人多个奔劲。你就放一百个心大胆闯荡去吧。使剑的功夫我都传给你了,你小子这么壮,又这么结实,跟谁动手能吃得了亏,现在也不让私下约架了,没事,敢担着罪过干仗,那才叫能耐。儿啊,爹没啥留给你的,这十五个铜板你好好收着,这匹马你也牵走,我说你的话都记住了吧。你娘从游方道人那儿学来个偏方,跌打损伤一擦就灵。你好好记着,该用就用。就说这些吧,等会儿你娘......慢着,还得跟你提个人,咱先说明白啊,爹可没进过宫,也没瞎掺和打仗的事。我认识个卫大人,俺俩是老邻居,人家小时候还陪皇上一块玩呢,你说多大的福气!小孩儿嘛,玩着玩着指不定就急了,俩人一动手,皇上也难免吃几次亏。还别说,真是不打不相识,皇上挨了打反倒挺器重他。卫大人进京路上干躺下五帮劫道的;从先帝爷驾崩算起,算到皇上足岁那年,什么打仗带兵、攻杀战守的先撂一边,他私底下光约架就约了七场;皇上登基后,要数他打过多少架呀,呵,那谁数得过来!就这么着,也不管衙门喊着要人,皇上硬保他做了火枪营总兵,好家伙,火枪营多大派头,连大国相都得敬着点。知道为什么叫卫大人吗,因为人家一年挣的钱咱们几辈子也挣不着。你看,同样是白手起家,出身压不住出息。这么着,你带上这封信投奔他,学人家好好干出番事业来。”

于是乎,都老头给儿子佩好了剑,一边脸亲了一下,恭祝他心想事成。

离了父亲,都敢闯来到母亲面前,都老妈传授了神方,又翻来覆去叮嘱了半天。都老妈哭得涕一把泪一把,拉着儿子久久不肯撒手,比他爹热乎多了。但说句公道话,老都家就这一棵独苗,不是当爹的不在乎,而是大丈夫耻于动感情,可妇人家,尤其是当妈的最不顾忌这些。眼望着泪眼婆娑的老母,心怀着血气方刚的军梦,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依旧掩面潸然。

当天,都敢闯带着三样家什出发了,有那十五个铜子儿,老黄马,写给卫大人的信,余外还有许多嘱咐。

这么一比,都敢闯从头到脚活脱是吉诃德公再世。吉诃德公以风车为巨人,视羊群如大军,敢闯也是好样的,人家笑一声他当成骂人,人家看一眼他认作挑衅,一路上老攥着拳,老握着剑,可归根结底也没出一次手。其实就那匹老马,让人见了不笑掉大牙才怪呢,可一看马上有把尺寸不短的剑,剑主又虎目圆睁冒着凶光,过路的想乐也乐不出来了,就是再豁得出去的也只敢笑半边脸。怎奈敢闯的气势唬唬路人还行,一到孟家庄就完犊子了。

来到客栈,店里连个搀他下马的都没有。都敢闯从窗户往大堂一望,恰巧瞅见个男的,那人高大挺拔、气度不凡,绝非泛泛之辈。只见他沉着脸念念有词,旁边站着两个毕恭毕敬的听众。敢闯疑心难改,又当是有人嚼舌,噌地竖起了耳朵。这回还真让他蒙着一点儿:但人家没说他,说的是那匹马。那位大人对马儿赞不绝口,两个人一听可憋不住了,轰然乐开了花。这下可好,年轻人本来就急脾气,有人扑哧两声就够窝火了,这几个还当面笑这么厉害,都敢闯登时火冒三丈,气得耳朵眼直往外冒青烟。

这口恶气不能不出,不过先得会晤会晤。那人四十出头,目光如炬,黑眼睛,白脸皮,尖鼻子,一撇小黑胡,上着便衣,下穿紫短裤,衣服上系着紫肩带,没有余外的饰物。他那身衣裤新归新,却皱巴得像在箱子里塞过似的。都敢闯眼快心快,过目不忘,牢记在心之余不觉暗想道,今儿遇上他,日后必有波澜。

这工夫那人也没闲着,又对着老黄马美言了一番,引得另两人前仰后合。到头来他自己也憋不住了,一反常态露出了一抹微笑。都敢闯瞧得明明白白,这回可是实打实笑话他了。敢闯气迷了心,狠命一拽帽子,一手扶着剑,一手支着腰,照着盖世英雄的架势步步逼近。结果没走几步,他的火越烧越大,一张口满嘴的炉灰渣子,什么慷慨豪言全抛到东洋大海去了。

“我说!喂!”他喊道,“你!窗后边那个!笑什么呢?说我听听呗?”

那人不紧不慢转过身,仿佛没听见有人找茬,一看来者不善,这才蹙了蹙眉,抿了抿嘴,拖腔拉调、不卑不亢地回敬道:

“你哪位?咱们认识吗?”

“嘿,今儿还就叫你认识认识!”眼见有人敢这么摆谱、这么瞧不起自己,敢闯的火更大了。

那人笑了笑,走出客栈站在老黄马前,与敢闯当面对峙。他不动声色,暗含着几分嘲弄,窗边俩人笑得更欢了。

眼见仇人来到,都敢闯拔出利剑,出鞘一尺有余。

“好马呀,不说风华正茂,也是宝刀未老。”那人照旧评价着,根本不搭理他,“如今路有黄花,野有黄草,这种黄马可不多了。”

“笑马可以,笑我不行!”敢闯愣头愣脑道。

“消消气,您看我这样像爱笑的人吗。话又说回来,笑与不笑是我的事,恐怕用不着阁下多管。”

“甭废话,”敢闯高声道,“嬉皮笑脸的,我看着就来气!”

“您至于吗?”那人的语气静如死水,“好,是我错了,我给您赔礼。”他一转身,说话就要回屋,都敢闯探头一望,瞧见大门口有匹上好鞍鞯的马。

奈何敢闯是条死磕到底的汉子。顷刻间剑鸣铮铮,雪刃出鞘,都敢闯执剑喝道:

“回来!别跑!来呀,有种就碰碰,别老在背后玩阴的。”

“这,您要打架是怎么着!”那人看着敢闯,眼中的讶异多过蔑视,“放下,放下,您这就没意思了!”

语罢,那人喃喃道:

“好小子,倒也是个人才。皇上正急着挑几个不怕死的进火枪营呢!”

那人刚要回头,猝然间,敢闯的剑不由分说迎面而来,幸亏他躲闪及时,否则恐有性命之虞。眼瞧对手动了杀心,那人也拔出剑,亮了个相,摆好架势严防死守。值此千钧一发之际,窗边俩人拉着掌柜的匆忙攻向敢闯,棍子铁锨劈头盖脸招呼了一通。一场风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那人才陷争斗又置身事外,淡然收好了剑,眼睁睁看着几人把敢闯当年糕打,依旧不急不躁地嘀咕道:

“刁民!给他马,叫他滚!”

“我跟你没完!我跟你没完!”敢闯输人不输阵,力战三敌却面不改色,生把嗓子都吼破了。

“这小子啥都不缺,”那人自语道,“就是缺堵南墙!行,他愿打就慢慢打吧,有他打不动的时候。”

殊不知敢闯是个驴脾气,想叫他讨饶比登天还难。几个回合下来,敢闯斗得精疲力竭,昏昏然松开了剑,一记闷棍趁机砸了过去,把剑断成了两截。还没缓口气,有人照他面门就是一棍,打得敢闯满脸是血,当场不省人事。

客栈的人陆陆续续跑来看热闹。孟老三怕出人命,连忙喊伙计把敢闯扶进厨房,给他治了治。

那人回到窗边,闷闷不乐地望着这场乱子,脸色相当难看。

“那刺儿头怎么样了?”他向进门问安的孟老三说道。

“没伤着您吧?”孟老三关切道。

“我没事,我问那小子怎么样了。”

“伤得不重,”掌柜的答道,“就是晕过去了。”

“果然如此?”大人发问道。

“他没晕之前吵得可凶了,胡搅蛮缠非说要跟您斗斗不可。”

“好小子,是个角色!”他惊叹道。

“就他?”孟老三讥笑道,“他迷糊的时候我们搜过身了,这穷光蛋身上除了衣服就剩十一个铜板,亏他还说等进了京,准叫咱们吃不了兜着走,也不知他哪儿来的底气。”

“口气不小,”那人冷冷道,“像是有来头的。”

“我听着也是,”孟老三说道,“大人,您还是提防点儿吧。”

“他提过谁吗?”

“还真提过,那小子拍着口袋说,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等着卫大人替我出气吧。”

“卫大人?”那人吓得一激灵,“他认识卫大人?掌柜的,你刚才翻过他口袋吧?他兜里有什么?”

“有封信,写给火枪营卫千军卫大人的。”

“呀!”

“大人,话我就说到这儿了,您多留神吧。”

掌柜的终归是个大老粗,对面脸都变了还没当回事。只见那人离开窗边,眉毛拧成了死结。

“倒霉催的!”他咬牙切齿道,“这人是姓卫的派来的?他才多大!也难说,岁数是虚的,挨刀是实的。小孩子好蒙人,稍有不慎就坏了大事。”语罢,那人沉思良久。

“掌柜的,这小子你好生照看着。今天我放他一马,他呀......”男人的语气冷如冰窟,“可真给我添堵。他在哪儿?”

“在我老婆屋里,上楼就是。”

“他随身的东西呢?还在他身上吗?”

“没,都搁在厨房。大人,既然这小子您觉着碍眼,那不如......”

“是碍眼,他一搅和谁还敢在你这儿住。喊我仆人去,我不住了,结账。”

“啊?大人您这就要走?”

“不然呢?我不是告诉你给我备马吗?怎么,你去没去?”

“去了,去了!天地良心,大人的话我哪敢不听!您的马就在门口,正等您动身呢。”

“这还差不多,我的话你可记住了。”

“是是是!”孟老三答应道,“嚯,一物降一物嘿,难不成他怕这小子?”

那人一瞪眼把他后半截话噎了回去,孟老三唯唯诺诺躬身告退。

“别让他看见林贵人,”那人盘算道,“真能磨蹭,这都多久了。干脆去找她算了。临走前先看看那封信!”

那人咕哝着进了厨房。

孟老三上了楼,怪罪敢闯坏了自己的生意,推门进屋,敢闯已清醒了不少。孟老三破口大骂,说他想吃官司想疯了,竟敢对大人胡来,其实那人的来历他自己也糊涂,反正看着有头有脸的。孟老三也不顾敢闯的伤,二话不说就往外轰他。敢闯光着膀子迷迷糊糊下了楼,脑袋上好几圈绷带,掌柜的跟在后面直催。一进厨房,敢闯看见那位冤家正站在一辆大马车旁,和车里人说着话。

车门旁是个女子,说破天也就二十二。都敢闯上下一扫,一幅美人图跃然入目。他平生哪见过这等的女子?瞧见那白嫩嫩的脸蛋,金灿灿的头发,蓝汪汪的眼睛,粉浓浓的嘴巴,洁如雪的素手,滚如波的长发,再加上眉目中一丝爱理不理的怠惰,都敢闯眼都直了。那二人聊得正欢。

“说吧,国相派什么任务了?”女人说道。

“大人吩咐你火速赶往英国,务必把姓白的拖住。”

“还有别的事吗?”女人问道。

“都在匣子里,大人有令,叫你到了地方再看。”

“依他。你怎么办?”

“我?我回巴黎。”

“那个臭小子就这么放过了?”女人追问道。

两人只顾着说,却不知都敢闯听了个不亦乐乎。男人刚要答复,敢闯嗖的一下从门后窜了出来。

“臭小子在这儿呢!”他嚷道,“这回看你往哪儿跑。”

“我跑个什么劲?”男人皱了皱眉。

“切,当着女人的面,谅你也丢不起那个脸。”

“使不得,”见男人按捺不住,林贵人解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也是。”男人说道,“快走吧,咱们就此别过。”

说罢,男人敬了个礼飞身上马,女人钻进马车,车夫把鞭子舞得疾风骤雨一般,两帮人分道扬镳,各自绝尘而去。

“钱!没给钱哪!”一看那人就这么跑了,孟老三也顾不上客气了,敞开喉咙要起了账。

“赶紧给钱!”那人飞驰着冲手下喊道,手下扔出去两三个子儿,和主人一起跑远了。

“想跑!没门!”都敢闯大喝一声,拔腿追了上去。

可惜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没跑几步耳朵就嗡嗡直响,脑袋沉甸甸的,眼前泛起了一片血红,扑通一声栽在大路上,嘴里却不依不饶:

“呸!王八蛋!王八蛋!”

“骂得好,使劲骂。”孟老三上前附和着,想跟他拉拉关系。

“哼,混账。”都敢闯嘀咕道,“啧,她可真漂亮!”

“谁呀?”掌柜的问道。

“林,林贵人。”都敢闯口吃道。

说完他又倒下了。

“得,跑了两个,还剩一个。”孟老三盘算道,“这个怎么说也得留几天,把他那十一个子儿挣过来。”

掌柜的想得倒挺美,养一天伤给一个子儿,十一天全捞到手里,但都敢闯可不是一般人。第二天鸡一打鸣他就起来了,去厨房要了酒、油、迷迭香,配上几味不知是什么的原料,自己调好了药,擦好了伤,全指这神方疗养。托了神方的福,也幸亏没瞎请大夫,敢闯当晚就好转大半,一觉醒来更是活蹦乱跳。

敢闯没吃客栈一口饭,除了下厨房抓药并无其他的开支,没成想却被老黄马害惨了。孟老三口口声声说这匹老马吃了他好几车草料,一一得一,一二得二,敢闯的十一个子儿全进了孟老三的腰包。岂料祸不单行,不仅钱没了,那封信也没了。

敢闯沉下心翻了翻口袋,掏了掏行囊,搜了搜钱包,发现信真丢了,脸一翻暴跳如雷,差点又和人打起来。一听说找不着信就要砸客栈,掌柜的立马抄起一杆长枪,内掌柜赶紧攥住了扫帚,几个伙计纷纷取来了前天用过的棍子。

“交出来!”都敢闯横眉立目道,“都听见没有,把信交出来!不交出来有你们好看的!”

这节骨眼上,敢闯威风是真威风,可偏偏忘了件事:他那把剑前天让人给砸断了。只见他奋力一拔,抽出半拉剑身傻在原地。这半截还是掌柜的帮他放回去的,剩下那半截让他偷拿去当铁钎子了。

尽管现了眼,敢闯的火气却依然不减,好在掌柜的通情达理,没跟他多计较。

“奇了怪了,”孟老三松开了长枪,“好端端的怎么会丢呢?”

“你还有脸问我?”都敢闯气愤道,“告诉你,那可是写给卫大人的,你要是找不回来,就等他派你的不是吧!”

掌柜的吓坏了。如今朝廷里头一个是皇上,二一个是国相,三一个就是卫大人。只要一提他,人人连口大气都不敢出,哪怕是权倾朝野的国相也对他忌惮有加。

权衡过后,孟老三一扔长枪,吩咐媳妇和伙计放下武器,赶紧帮着找去。

众人着实忙活了一番,却空手而返,掌柜的急忙问道:“信里有什么要紧事吗?” 

“怎么没有!”敢闯厉声道,“我这辈子就指望它了!”

“您有买卖?”孟老三惴惴不安道。

“哼,大买卖,跟皇上的买卖,弄砸了你赔得起吗!”考虑到他从军后吃的是国库的饷银,这么说也多少沾点边。

“娘也!”孟老三差点背过气去。

“钱算什么?”都敢闯大夸海口道,“钱哪有信重要。我丢一千块也没有丢那封信心疼。”

反正吹牛不上税,敢闯本来想往高了吹,可话一出口自己也害臊,就收敛了一点。

掌柜的急得抓耳挠腮,忽然间灵光一闪,扬声道:“信没丢!”

“那就好!”敢闯释然道。

“没丢是没丢,可是让人偷了。”

“偷了!谁偷的?”

“就是前天那位大人,他去过厨房,信在那儿,屋里又没人看着,还用想吗,肯定是他给顺走了。”

“没有的事。”敢闯不以为然道。介绍信有什么好偷的,这封信也就他带着有用,在别人手里与废纸无异。

“照你说是他偷的。”敢闯说道。

“您信我,我一说您就明白了。不瞒您说,那天我告诉他您认识卫大人、随身带着给怹的信,他立马就变脸了,还问我信在哪儿。一听说信在厨房,那家伙忙着就奔下去了,您说,不是他还能是谁。”

“好啊,果然是他。”都敢闯咬牙切齿道,“好,等我向卫大人告他一状,叫皇上替我做主。”孟老三低头哈腰跟在他身后,送他出了大门、上了黄马,都敢闯慷慨解囊,赠给他三个铜板。老黄马驮着敢闯到了巴黎,一到地方,敢闯转手把马卖了三个铜子。这一程下来马儿可累得够呛,能有这价已经很不少了。马贩子心直口快,说是稀罕那身黄毛才买下来的,不然这八斤骨头一两肉的谁稀得要。

都敢闯走着进了城,胳膊夹着包袱,找来找去,总算租下个便宜的客房。这是间阁楼,这条街叫清明街。

交完定钱,敢闯终于有个落脚的地方了。他先干了半天针线活,这儿缝缝那儿补补,他裤腿上的花边还是都老妈从丈夫新衣服上拆下来的,当然这事没让都老头知道。忙完他去铁匠铺修了剑,又来到卢浮宫,逮着个火枪手打听卫大人在哪儿住,这才知道他住在鸟笼街,离自己不远:好兆头,刚来就这么顺,往后肯定错不了。

就这样,沾沾自喜于孟家庄的表现,都敢闯满怀斗志、满心憧憬地睡了。

虽然不想家,可敢闯还留着家里的习惯,睡到早晨九点才起。他整装待发,准备见识见识父亲口中威震天下的第三号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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