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部BL:民国耽美(有友情有爱情,有小爱有大爱,有虐有甜,有车结局HE)3-4
拾梦痕全文(3-4)
他是才华横溢、气质不凡的梨园贵公子,扮上旦装的他颠倒众生,资色绝俗,却为了姐姐,在真实生活中披上红嫁衣,不敢相信,他的新娘竟是他日夜念着的人儿,难道是自己思念过度不成?
第三章
鱼传尺素佳音来老天爷像是在怜悯这多灾多难的光景,刚入冬不久便下了一场好大 的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令啸泉想起了花园中的那几株梅树——啸泉的家是洋房,但他和 他的父亲很有默契地将庭院和花园最大限度地保持著中式的风格。这样的布局不知被多 少人评论为不伦不类,可啸泉却认为自己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因此从不费心去改变。
“啸泉,梅花开了!好香啊!”原来还有人比自己早一步来赏梅呢!啸泉一眼就看 到了站在梅树下面笑嘻嘻的菊生。他穿著月白色的长衫,颈间围了一条浅黄色的围巾, 在白茫茫的梅雪丛中显得格外地惹眼。
“你倒先来了,今天这么有空?”
“下大雪的,谁会出门看戏啊?所以我今天休息。对了,呆会儿妙娟他们会来。” 一提起竺妙娟,菊生漂亮的脸上更添光彩。
“我说呢!今天怎么这么勤快,原来是佳人有约!你的告白诗篇准备好了没有?”
“你……你别再寒碜我了,真后悔告诉你,唉唉,‘酒后乱性’的确不假!”菊生 作后悔不迭状地唉声叹气。
“嘿嘿,什么酒后乱性,我看你‘酒后露本性,才是真的,平时可一点也看不出来 啊!”啸泉兀自不放过他。
“哎,说真的啸泉,我到底该怎么对妙娟说呢?如果她不喜欢我怎么办?”沉默了 一会儿,菊生忧心忡忡地向啸泉提出了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
“菊生,”啸泉突然换了严肃的口气,菊生听了一惊,“这样的问题‘你’自己解 决比较好,谁都无法也没有权利替你做。而且有外人加入会把事情搞复杂的,你说是不 是?”见菊生真的很困扰,啸泉沉吟了片刻,用难得的正经诚恳语气回答道。
菊生听啸泉讲得有理,语气中又带著一份让人温暖的关切,他不禁抬头感激地看著 啸泉。自母亲去世以来,啸泉还是第一个仅用言语就能让他安心的人。“嗯!你说得对 ,应该是由我自己想办法才是。不过你要全力支持我哦!”不自觉地,他又用上了撒娇 一般的口气。
望著菊生绝美的容颜毫不保留地对自己展开灿烂的笑容,同时还伴著全然信任的眼 神,啸泉渐渐看得痴了,直到小贩的一声“桂花赤豆汤!银耳莲子汤!来哉——”才把 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啸泉,要喝吗?”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菊生不等他回答就从小园的后门跑出去追 小贩,消失的速度之快让啸泉恍如身处梦境——刚才自己对菊生真的有过那—刹那的心 动吗?还是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啸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震撼而心神不宁。没有了他的插科打诨,众人在“踏雪寻梅 ”的过程中都感到有些意兴阑珊。妙娟最先察觉到了啸泉的异样,平时这样的场合啸泉 是不可能一言不发的,莫非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见啸泉无心待客,大家也都识趣地 早早告辞。
妙娟临走的时候特意避开众人,把啸泉拉到一边对他说:“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帮上 忙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好吗?”说完后她立刻转身离去,尽管如此啸泉还是看见了她 眼中难以掩饰的一丝柔情。这又让啸泉大吃一惊。难道……不不,千万不要这样!只不 过短短的一天,啸泉却觉得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好接下来没有发生让啸泉担心的事。他宁愿是自己自我意识过剩或是看走了眼也 不希望妙娟对自己怀有特殊的感情。如果真要是那样麻烦可就大了,他町不愿意看著两 个好朋友同时失恋——因为啸泉确定自己对妙娟只有兄妹般的感情。而菊生……菊生对 他而言到底是什么?还有自从知道菊生钟情了妙娟的那天开始,自己一直努力在压抑著 的又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对菊生的心态起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变化?
平时深沉多智的龙啸泉开始有些迷惘了。菊生啊菊生,今生遇到你,是我的幸还是 不幸呢?原本以为可以将这样的生活延续下去,但“世事无常”这句话仿佛就是为“幸 福”这个词的存在而存在。
啸泉坐在书房里发呆,最近他沉默了不少。他不敢相信自己——向自傲的冷静理智 竟然只是自诩,现在的他已是方寸大乱,这一天来得如此地措手不及,如果早知道平时 对异性眼高于顶的后果会是这样的话、他早八百年前就先随便讨个老婆算了,好让自己 也省省心……正胡思乱想著,佣人送来了今天的报纸和信件。
啸泉漫不经心地翻阅著,突然一封来自天津的信出现在眼前,著实让他吓了一跳。 难不成是菊生的家人知道他在这里,要召他回家?无法忍受这个念头,啸泉急忙拆信阅 读,一看之下,一颗心霎时又乱糟糟的不知是喜是忧。他赶紧唤人去叫在后园练功的菊 生立刻到书房来。
不一会儿,菊生带著一脸的笑容走进书房。虽然是冬天,他还是因为练功而满头的 汗珠,白玉般的双颊透著运动后健康的潮红。见他这个样子,啸泉简直不敢逼视,只得 假意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信笺上。
“啸泉,有什么事吗?找我找得这么急,连我想再练一遍都不行。”菊生有些责怪 地说。
“你家人来信了。”啸泉尽可能地用最平稳的声音对他说。
“什么!来信?”“菊生大惊失色,一把抢过啸泉手中的信就要往下看。
“哎哎,菊生你别著急,先听我说!这封信不是来找你的!”见菊生有些慌乱,啸 泉连忙安抚他。
果然菊生闻言诧异地抬起了头,问道:“不是找我的?那是什么?”
啸泉苦笑了一下说:“是找我的。你父亲希望我在过年后和……和你姐姐完婚。”
“什么?”菊生听了这话比方才以为自己被“通缉”还要激动,他又伸手抢过信笺 来看,“不行!不可以!他们怎么能这样!姐姐她……”菊生似乎非常生气,以致于语 不成句。
“我以为和你姐姐的婚约只是小时候的玩笑罢了,谁知道沈伯父竟然当真。我该感 谢他的出言必践吗?”啸泉也很无奈兼莫名其妙。
“那你打算怎么办,啸泉?你真的要娶我姐姐吗?”菊生焦急地问。
“怎么?你就这么不希望侍菊嫁给我?在你眼里我真有那么糟糕?”听出菊生的话 中带有非常明显的反对意味,让啸泉觉得有点挫败,不是因为能否和侍菊成婚,而是他 在乎菊生对自己的评价。
“不是的不是的,我崇拜你都还来不及……哎!姐姐在那边已经有意中人了!”急 切之下,本来就言拙于辞的菊生都快语无伦次了。
听到菊生前半句话的啸泉“龙”颜大悦,不过他并没有忽略那后半句:“这样啊! 那你爹为什么还……”啸泉控制住雀跃的心情问道、“姐姐哪里敢让我爹知道啊!因为 她喜欢的人是私塾的严棣棠严先生!他很穷你也知道的,所以我爹……”对于父亲的嫌 贫爱富,菊生简直羞于启齿。
“哦!是严先生,他现在还在私塾教书吗?”啸泉慢慢地忆起小时候曾经见过的那 位沈家俬塾里年轻的先生,好像是个还不错的人,他现在也年过三十了吧!莫不是因为 侍菊而至今未娶?
“就是他,他一直在我们家的私塾里,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姐姐和他秘密来往已经 好几年了,所以她不会愿意嫁给别人的。只怕我爹用专制的手段来逼姐姐,到时候她… …啸泉,你回绝我爹好不好?”菊生用担忧的语气向啸泉恳求。
“菊生,问题不在于我回不回绝你爹,就算我回绝了,他还是会找到另一个他认为 合适做他女婿的人,这一点你必须明白才好。”啸泉不忍见到菊生惊慌失措的样子,但 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其实菊生也早想到了这一层,他默默地点点头。啸泉看他有些消沉,忍不住拍了拍 他的肩膀安慰他说:“别担心,我答应你一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好吗?你再去练练功 。”菊生一听这话抬眼望著啸泉,脸上慢慢浮上了宽慰的笑容,他知道啸泉答应过的事 就等于打了包票。
菊生离开后啸泉开始头痛起来。他不禁想咒骂自己刚才毫无自制力的表现。只为了 安抚菊生,结果给自己找了这么一道大难题。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他发泄似的捏了捏手上的信封,这才发现里面好像除了信笺以外还有什么东西。小 心地取出来一看,竟是一张侍菊的相片。她和菊生长相酷似,都是尖脸杏眼,气质斯文 高贵。可是光看眼神啸泉就知道这姐弟俩性格迥异。菊生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生活的热情 和真诚,还有带著为理想不顾一切的勇气,而侍菊看起来就柔弱胆怯多了。
菊生的父亲也许对自己女儿的美貌很自负吧!居然用这种方法来说服自己。沉德茂 可不像他儿子那么单纯,啸泉开始静下心来考虑解决的办法。首先,必须写两封信…… 接下来就要静静地看对方的反应了。走著瞧吧!
旧历的新年将至,虽然是战乱中也还是透著浓浓的节日气氛。这段时间菊生和妙娟 简直是忙得昏天黑地,请他俩唱戏的大户人家已经排了一串。可是在这应该是普天同庆 的日子里,却发生了一件人神共愤的大事,“岂有此理!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放下报 纸的啸泉拍案怒骂。一贯温和潇洒的啸泉突然发火,让菊生吓了一跳。
“怎么了啸泉?”他诧异地问道。
“你看!都什么时候了政府居然还有闲心起内讧,今天他们扣押了叶挺,还不知道 要闹出什么事呢!真是倒行逆施!”
菊生闻言将报纸拿起来细看了一遍,他默然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在这孤岛一般的上 海居住能够任凭自己充分发挥特长,生活上又受到啸泉无微不至的照顾,心满意足的菊 生都快忘了国难家仇了,他隐隐有些犯罪感。啸泉似乎非常难过,晚饭也没吃就把自己 藏了起来。
菊生担忧地四处寻找啸泉。来到后园,他听到一阵幽怨的箫声,如诉如泣。循声望 去,只见啸泉正倚坐在他最爱的那株梅树下吹著洞箫。菊生不知道他吹奏的是什么曲子 ,但却能听出这乐音中隐含著深深的无奈和愤懑。凄清的月光落在梅花和啸泉的身上, 孤影寒梅伴著这哀怨的箫声,正是“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菊生突然为啸泉感到 一阵难以名状的酸楚。他多寂寞呵!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人发觉呢?虽然他在人前都是笑 嘻嘻的,可是现在他的样子看起来是如此的无助。大家总是让啸泉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事 情,从来没有人关心啸泉想要的是什么……突然乐音一转,啸泉的箫声吹出了菊生熟悉 的曲凋。虽然还是一样的苦闷,但自己总算知道他的心声了。菊生忍不住低声相和。“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 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 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重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悠扬的箫声和著菊生清越的嗓音,堪称绝响。一个吹得认真,一个唱得入神,他们 都没发现不知何时竺妙娟已经站在不远处倾听著这胜似天籁的唱和。本来想乘著难得的 闲暇来看看啸泉和菊生,可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光景,妙娟觉得心里乱乱的。这情形 好像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加入他们似的,只能做一个不相干的旁观者,否则绝对会 破坏了眼前的和谐。她不想深究个中原因,只带著些微的苦涩和不甘,静静地离开了这 里。
一曲终了,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啸泉轻喟一声打破了沉默,他用激赏的口气 对菊生说:“哎,菊生,你唱得真好。”
菊生不答,过了半晌才幽幽地说了一句:“以后别再这样了。”
啸泉为菊生这句微带指责的话诧异地“嗯”了一声。
“你什么都不说,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会很辛苦吗?你说出来好不好?我会担心 的。”菊生望著啸泉诚恳地说。
啸泉感到一股热浪直冲眼窝。他惊讶万分——菊生竟然只需一句话就能够抚慰自己 的脆弱与不安。“我其实没什么,只是今天有感而发罢了,你不要担心。唉,天下兴亡 匹夫有责,可是我却偏偏什么也不能做!”啸泉说出自己心中的苦闷。
“啸泉,生逢乱世不是我们自己能够选择的,国难当头每个正直的国人都不会想袖 手旁观,只是还没到我们行动的时机罢了。怎么能说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呢?风雨总会过 去,你不是还要‘待重头收拾旧山河’吗?到那时我们也不需要‘朝天阙’,只要像现 在这样,抚琴弄箫,扫雪烹茶,自由自在地生活,你说好不好?”菊生的语音虽然轻, 语气却很坚定。
啸泉为他的话大大地震动了。菊生一定不知道他这番话对啸泉的影响力有多么巨大 。接下来只见啸泉忘情地执起菊生的手不可置信似的说:“菊生……菊生你真是我的知 己。”
拾梦痕 第四章
烟波千里家何在由于啸泉一直虚与委蛇的态度,天津的沈家似乎也开始沉不住气了 ,频频书信来往催促啸泉决定成亲的日子——他们好像没有考虑过对方会拒绝似的。之 前啸泉给私塾的严棣棠写了一封密信,声明自己并无意迎娶侍菊,严先生如果和侍菊真 的两情相悦自己可以帮他们离开沈家,但不知为何一直未见回音。
这一天啸泉接到了菊生的父亲沉德茂的最后通牒,信上说若是贤侄要务缠身无暇商 议婚事,老夫只好亲临府上拜访云云,这可把啸泉吓了一跳,且不说自己无意成亲,更 可怕的是家中还藏了个沈菊生啊!啸泉真想对他们照直说了,可是他知道得顾及侍菊的 名声和沈家的面子——这种所谓的大家族是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的。
正在这进退两难的关头,啸泉终于盼来了等待已久的书信,不过看了那封信,他的 心情更加沉重了。信是严棣棠写来的,内容极其简略,字迹也十分潦草,像是在很仓促 的情形下完成的。大概的意思是沉德茂对他和侍菊的事情有所察觉,现在正严格监控著 他们两个人的行动,而他已经有将近半月没有见到侍菊了。未了严棣棠用非常绝望的口 气请求啸泉的援手:“龙先生若能成全我和侍菊,大恩定永志不忘。只恐远水不救近火 ,只盼足下能早日来津或能解此围。”读罢信,啸泉决定先不让菊生知道这消息,而他 也已经决定亲自去一趟天津。
“菊生,我要去天津。”晚上两人在家中晶茶的时候,啸泉突然清楚地告诉菊生自 己的打算。
“是要去我家吗?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菊生闻言吃了一惊。根本没想过啸泉会让自己一个人留在上海,一下子菊生有些害 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他就是有不好的预感。
“没事,只是你爹催得紧,我得当面跟他说些事情。”啸泉有选择地告诉菊生他此 行的目的。
“你是要去回绝亲事吧?”菊生感到放心了一点。
“没那么容易,有些事情很难讲的,我尽力而为就是了。”啸泉也没把握能够完成 预定的计划,只希望不要太偏离自己的预算才好。
“那你要早点回来,我等你的好消息。需要我帮什么忙吗?”菊生虽然很不愿意啸 泉离开,但是他知道啸泉非去不可,因此他必须尽力地帮助啸泉。
“当然,你要详详细细、知无不言地告诉我你那些家人的个性脾气和爱憎喜恶,好 让我知己知彼。”
啸泉早就盘算好了对策,只是他还需要通过菊生的形容来验证自己的方法究竟有没 有可行性。菊生对他自然是言无不尽。仔细洋谈之后,啸泉舒了一口气,如果自己所料 不错,沈家的家境已经是日落西山了,所以沉德茂才会对有权有势的龙家如此感兴趣。 只要抓到对方的弱点,事情就不难办了。
“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大概是演了一天戏有些累了,菊生 轻轻用手掩住嘴打了一个呵欠,那星眸半遮的样子在啸泉看来十分的稚气可人。他的脑 子里霎时警铃大作。
“菊生,如果觉得累就赶紧去休息吧!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啸泉只求赶紧结束 这犹如饮鸩止渴般的思慕。这明明是不对的,无望的,可是自己竟然甘之如饴。就算是 让我一辈子这样也好,菊生,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啸泉在心中默默地恳求著,又 好像是作了一个保证。
两天后啸泉离开了上海,前往天津去解除他意料之外的婚约。
啸泉不在,闲暇时的傍晚只剩下菊生和妙娟漫步在黄浦江边。
“仅仅是一江之隔,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两个世界。”妙娟遥望著破败荒芜的浦东感 慨地说。
浦西的外滩,这块曾经最不值钱的芦苇荡在被清朝的某道台“慷慨”地赠与英国人 以后,一跃而成了上海繁华的象征。不知有多少的冒险家在这里开始或结束他们的故事 。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子?哼,‘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 浦东一间房’,我真不明白人们的观念怎么能狭隘至此!”菊生对“繁华”二字向来并 无好感。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尝过贫困的滋味。”妙娟有些无奈地看著菊生说。
“我……也许真的是这样吧。啸泉也曾经说过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菊生承认 自己的理想主义。
“对了菊生,啸泉说什么时候回来?”感到两人的谈话渐趋无趣,竺妙娟不由得想 念起啸泉的睿智和幽默。
“我也不知道啊!我爹挺难缠的,但愿别出什么事才好。”菊生也一直放心不下, “菊生,你姐姐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她和你长得像不像?”对于啸泉传说中的未婚妻沈 侍菊,妙娟实在无法抑制那份好奇和嫉妒。
“我姐姐……嗯,她很柔弱,很善良,有些胆小。我和她都长得像我妈妈。”菊生 仔细想想,姐姐和自己的性格差异还真是有点大。
“啊!这么说来你姐姐果然……啸泉这次恐怕要难过美人关了。”妙娟微泛酸意地 说。
“不会的,啸泉这次去我家是为了解除和我姐姐的婚约。”菊生赶紧解释道。
“解除婚约?为什么?!”妙娟不可置信地低声叫了出来。
“现在是文明社会,已经不兴父母之命那一套了。小时候姐姐总是生病,没办法和 我们一块儿玩,啸泉和她根本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他们之间一点婚姻基础都没有,怎 么相处?何况现在姐姐已经有了意中人,她也是不愿意嫁到上海来的。”
“可是如果啸泉到了你家,突然发觉你姐姐很漂亮又温柔,而且你姐姐要是见到啸 泉也一定会喜欢上他的,那时候他们还会想解除婚约吗?说不定他会就地和你姐姐成亲 呢!”妙娟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心中一阵气苦。
菊生一呆,他仔细思考著妙娟的话,随即摇了摇头说:“不会的,啸泉答应过我要 好好解决这件事,他不会骗我的。”菊生对啸泉简直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见菊生如此的肯定,妙娟也觉得放心多了:“是啊!啸泉是个君子,他绝对不会夺 人所爱。”妙娟满含深情地说。
“就是这句话!他处理事情一向都很有原则,光明磊落。”对妙娟的话深以为然, 菊生明净的双眼放著喜悦的光芒,他毫不吝啬地赞美挚友。
“他的为人真的很有趣,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净爱说些疯话气人,可是办起 正经事来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妙娟非常欣赏啸泉深沉洒脱的个性。
“这就好比古人说的‘真君子善戏谑而不为虐’,虽然爱开玩笑,但却不会伤害人 ……”两个人说得太投入,都没有发觉他们谈话的重点已经完全转移到了远在天津的啸 泉身上。
1941年冬·天津啸泉在沈家只呆了一天就感受到了这里浓浓的封建旧家庭的味道, 诚如他先前所料,沈家的权势已然式微,所以沉德茂才会对他这个有财有势的老邻居敞 臂欢迎。
沉德茂对啸泉的到访感到十二万分的高兴和满意,他已经认定啸泉这个女婿了。啸 泉因为他的一厢情愿而哭笑不得。每次啸泉想提出解除婚约的事时沉德茂就会适时地有 事离开,惹得啸泉咬牙切齿地想他一定是故意的。来到天津三天了却还没有把来意说清 ,啸泉深觉挫败。他觉得有必要和当事人面对面地谈谈解决之道。
可是啸泉怎么也找不到严棣棠,整个沈家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说严先生三天前还在, 可现在不知道上哪去了。正觉得没理会处,突然沉德茂提出让啸泉去看看侍菊。这让啸 泉有些惊讶,可他正求之不得——也许侍菊能提供点线索也不一定。
望著眼前的女子肖似菊生的容颜,啸泉不禁开始想念远在上海的他。不知道菊生现 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很担心事情的发展呢?
“龙……龙大哥?”侍菊有些怕生地用细若蚊鸣的声音叫著出神的啸泉。
“啊!”啸泉如梦初醒,“侍菊小姐,我……”面对这个几乎是陌生人,拘谨秀气 的女子,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但是就算只是这惊鸿一瞥,啸泉还是立刻发现了侍菊 虽然外表和菊生相似,可她和菊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侍菊的眼神里好似藏著深深 的绝望,那是在菊生的眼睛里永远也看不到的东西。啸泉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侍菊今 年不过二十出头而已啊!何至于此?
“龙大哥,我爹说等过了新年的第一个吉日就是……就是……嗯……我们的婚期。 ”侍菊艰难地说出口。
“哦?他是这么对你说的吗?你自己怎么想?”啸泉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打算。
“我……我……不反对。”这句温婉柔弱的话在啸泉的耳朵里不啻是晴天霹雳。
“你……你说什么?侍菊,你不要怕,我不是来逼你成亲的,我正想和你爹谈退婚 的事……你要告诉我你真正的想法啊!”啸泉以为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是侍菊不敢吐实 。
“我说的是真的,龙大哥,请你相信我!”
侍菊突然间换上的泫然欲泣表情,使得啸泉慌了手脚:“侍菊,别哭别哭……这到 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和严先生好的吗?”啸泉忍不住掀了底牌。
侍菊一惊,立刻抬头看著啸泉:“不不,和严先生没关系,是我自己愿意和你成亲 ,你……你不愿意要我吗?”侍菊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啸泉觉得麻烦大 了,他为难地看著侍菊,“龙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请你一定要照我爹的话办,我 求求你!”侍菊见他沉吟不语,突然双膝一曲,跪倒在啸泉面前。
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大感狼狈的啸泉连忙伸手去扶她:“侍菊……侍菊,有事情 大家好好商量,你别这样:”
“不,如果你要退婚,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侍菊好像是铁了心。
来天津之前啸泉模拟过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可就是不包括眼前这种。一定是发生 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侍菊,事情还需要斟酌,你先起来好不好?快,别让人以为我欺负了你。”不擅 长和别扭人打交道的啸泉忍住发火的欲望。
侍菊这才呜咽著站起来说:“龙大哥,我……我知道你不想娶我,可是我没有办法 !你就当委屈一下,即使以后休了我也……”
“住口!”啸泉真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话,“我龙啸泉会是这种人吗?侍菊,我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要告诉你我的原则——如果你确定非嫁给我不可,那 就不要想我会对自己的妻子始乱终弃。”看侍菊一副如果自己不娶她就会世界末日的样 子,啸泉憾恨地认知自己根本没有摆脱的希望。如果是侍菊自己愿意的话,娶了她也应 该无妨吧!至少……她和菊生长得很像,不是吗?这或许能让自己从菊生的迷情中醒过 来——抑或是陷得更深?
1941年冬·上海
“什么?你再说一次?!”菊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清澈的眼睛里装满了震惊和疑惑。
“我和你姐姐的婚期定在三月初七,”啸泉苦笑著重复了——遍刚才让菊生惊诧莫 名的话。
“怎么会这样?啸泉,你不是说去解除婚约的?”菊生兀白不愿相信。
“你姐姐……说她不反对,我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啊!”啸泉故作一派轻松地说道 。
“你……你们都发疯了!你们根本都不了解对方!”菊生觉得很荒谬,而且还有一 种上当的感觉,总之听到啸泉要和姐姐结婚他就不舒服。
“菊生,这不挺好的嘛!以后我们可就是正式的亲戚了,哈哈!我的亲亲大舅子! ”啸泉身手去揽菊生的头想逗逗他,谁知菊生令人吃惊地挥开了他的手。
“骗人!啸泉大骗子!姐姐是绝对不可能愿意嫁给你的!一定是有人在逼她的……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听啸泉这样调笑,菊生再也忍受不了了,他飞也似的从啸泉身边 跑开。
啸泉根本没想到菊生对这件事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居然当天就离开龙家,搬到 了戏院里去住。这巨大的打击和意外使啸泉一整天都怅然若丧。好个沈菊生!硬生生地 让他龙啸泉从今天开始连饮鸩止渴的机会都失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