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约 魔法禁书目录 第七卷 第二章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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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条与奥索拉所坐着的地方似乎对天草式而言是个死角。
这里是店铺的后头,而且到处种植着矮树丛,所以只要压低了身子,从远处根本看不到。
但是,正因为找到了这个小小的安全地带,所以上条与奥索拉已经完全无法移动了。
天草式那些年轻人的跑步声,断断续续地从附近的游览路线上传过来,只要听这些跑步声就能明白,上条与奥索拉一出去就会被发现。
上条心里非常担心茵蒂克丝与史提尔的安危。
既然奥索拉已经在自己身边,他们两人如今依然逗留在「平行甜点乐园」内而没逃出去,根本是既危险又无意义的行为。
但是,上条没办法与他们两人取得联系,也不能冒险离开这里去寻找他们。
「听说特殊移动魔法只有凌晨零点到零点五分才能发动。换句话说,只要继续躲在这里,同样能让天草式的诡计无法得逞。不过这么做好吗……?」
上条拿出手机,想要看萤幕上的时间显示,但是又怕萤幕的灯光在黑暗中暴露了自己的所在位置,所以动作做到一半便停止了。
上条心想,假如能够以手机联络上他们就好了。
可惜茵蒂克丝的免钱手机被三色猫叼走,上条又不知道史提尔的手机号码。
上条坐在地上,双脚向前伸展,偶然问碰触到搁在地上的那把仪典剑的剑柄。
声音跟触感让上条原本专注于思考的意识获得解放,此时上条才发现自己的呼吸非常急促。伸手在额头上一擦,汗水更是多得异于平常。
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的关系,一点点的运动量便让身体如同刚跑完马拉松一样汗如雨下。
「咦?」
奥索拉察觉了这件事,从袖子中取出了蕾丝边的手帕。
上条心里头有很不好的预感,赶紧把屁股向后挪动。
「不……不用了,不用了啦!一点汗没什么关系,不要把手帕弄脏了!话说回来,在公车站的时候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咕嘎咕嘎!」
上条的话还没有说完,奥索拉已经毫不留情地把充满花香的手帕压在他的脸上。
「如果不把汗水擦拭干净,可能会得夏季感冒哟!啊,对了,在公车站附近的时候是不是也发生过类似的状况?」
「我不是才刚说过一样的话?就在八秒钟以前!你真的是个不听别人说话的老婆婆!好难受……好难受!拜托你别压住我的嘴巴跟鼻子!」
有点陷入窒息状态的上条使尽吃奶的力气,想逃离奥索拉的手帕攻击,却是徒劳无功。
奥索拉尽情地以手帕在上条脸上抹了一阵之后,展露出耀眼的灿烂笑容,问道:
「请问,您是学园都市的人吗?」
「咳咳……呜呜……嗯?是啊,没错。」
「既然您是学园都市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您的行动应该跟罗马正教有些关联吧?但是,就我所知,学园都市之中并没有教会不是吗?」
奥索拉的语气显得有些狐疑。
但是,上条的回答态度却颇为意兴阑珊。
「喔,我比较特别啦。英国清教里有我的朋友。这次的事情,我是莫名其妙被拉进来帮忙的,我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绪。」
奥索拉一听,肩膀震了一下。
简直像是听到了什么重大情报时的反应。
「嗯?你很担心吗?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罗马正教的人?罗马正教跟英国清教之间的关系那么差吗?」
「不,不是的。」
奥索拉静静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
「请容我再一次确认,您是在英国清教的请求之下协助参与这个事件的,对吗?」
「是啊。」
上条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奥索拉嘴里发出「嗯……」的声音,好一阵子没有反应。
一会之后,奥索拉忽然开口说道:
「啊,您好像流了一点汗呢。」
「够了,拜托你不要再帮我擦汗了!」
「换句话说,您是按照英国清教的指示行动,而不是罗马正教,对吗?」
「呜……话题又跳来跳去了?呃……倒也不是那么正式的关系啦。啊,我得先声明,我没办法帮你在英国清教内做什么事,毕竟我只是学园都市的居民。」
「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奥索拉笑了出来,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确实应该如此。像您这样的人,的确不应该跟我们教会世界扯上关系。」
「……你这么认为吗?嗯……所以说,我拿着这玩意也没用。」
上条这么说,并看着史提尔临走前丢过来的十字架。
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原本具有什么效果,但以右手接住的那一瞬间,肯定是任何效果都没有了。
「啊,那是英国清教的朋友送给您的十字架吗?」
「你怎么知道?」
「十字架其实有很多不同的形状及类型,例如拉丁十字(Latin Cross)、柯尔特十字(Celtic Cross)、马尔他十字(Maltese Cross)、圣安德鲁十字(St.Andrew's Cross)、司教十字(Patriarchal Cross)、教皇十字(Papal Cross)等。」
「喔,原来如此。不过,这种东西拿在我手上实在没意义。没有宗教信仰却拿着十字架,感觉怪怪的。不如送给你吧?」
上条只是随口这么说,奥索拉一听之下却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
「啊,您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史提尔会把这玩意交给我,但应该没有什么太深的含意吧。何况他也知道我没办法使用魔法……那家伙最喜欢捉弄人了,说不定只是想跟我开个玩笑而已。对了,这个十字架应该已经没有任何用处,虽然我对魔法完全不了解,但这个十字架已经被我的右手摸过了。」
上条将十字架项链递给奥索拉时,如此说道。
然而,奥索拉却是像握手一样抓着上条的手掌,然后用另一只手将上条的手掌包住,说道:
「我能够请求您一件事情吗?」
「咦?什……什么事?」
奥索拉的手掌比上条原本所想像的还要柔软,令上条的声音有点发抖。
「我希望您可以亲手为我戴上项链。」
「啊?喔……可以啊。」
上条答道。为了让上条方便戴上项链,奥索拉闭起了双眼,将下巴往上抬。
这副模样活像是希望上条吻她一样。上条一惊,急忙把视线往下移,却又看见了奥索拉的胸部。原本就相当壮观的胸部,因仰头挺胸的姿势而看起来更丰满了。
「哇啊啊啊!」
上条吓得惊慌失措。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真的没事!」
「喔?」
奥索拉闭着眼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上条焦急地解开项链的扣环。奥索拉的脖子整个被白布覆盖着,上条于是将项链挂在白布上面。做到这里,上条才想到,刚刚应该先绕到她的背后才对。
从前面挂项链,简直就好像是伸出双手将她抱住一样,让上条紧张得不得了。
上条的指尖触摸到了奥索拉的脖子后方。
两手一直发抖,完全不听使唤,过了好久才成功将扣环扣上。
奥索拉的表情显得相当满足,不停地抚摸着垂在胸口的十字架。
上条漫不经心地朝着她的手指动作望去,视线却似乎又要被丰满的胸部给吸引住了,赶紧移开视线。
一旦脑袋里产生了令人尴尬的想法,便一直挥之不去。
上条再也耐不住沉默,决定随便找个话题来聊。
「对了,听说你知道《法之书》的阅读法?」
「与其说是阅读法,倒不如说是暗号的解读法……」
奥索拉慢条斯理地说了半句话之后,念头一转,瞬时全身僵硬。
「啊,你别误会。我不是要你把解读法告诉我。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会想要研究《法之书》?那不是一本很危险的书吗?」
奥索拉看着上条好一会,才逐渐放松了心情,说道:
「就某层意义上来说,也是希望获得力量。」
奥索拉接着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您知道魔道书原典是什么样的东西吗?您是否听过,任何方法都无法将原典毁掉?」
「嗯,有听说过。原因好像是魔道书的文字、段落跟章节会变成类似魔法阵的东西?」
「是的。所谓的魔道书,其实就是设计图。记载闪电魔法的魔道书,同时也是一种产生闪电的装置。尤其是原典等级的魔道书,就算不仰赖人类的魔力,也可以将地脉或龙脉的微小能量加以增幅放大,形成半永久性的自我防卫魔法阵。」
奥索拉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接着说道:
「以现在的技术,我们没办法毁掉魔道书,顶多只能将魔道书封印住,不让任何人阅读。」
奥索拉接着又说:
「不过『现在做不到』,不见得未来也做不到。既然原典也是一种魔法阵,那么只要加入特定的文字或段落,应该就可以使其失去效能。就好像操纵开关,改变一辆火车的行进轨道一样,我们可以利用魔法阵本身的机能来摧毁魔法阵。换句话说,就是让原典自我毁灭。」
最后,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魔道书的力量没办法让任何人获得幸福,只会带来战争。所以我才对魔道书的结构做了一番研究,希望能够毁掉这些魔道书。」
上条愣愣地看着奥索拉。
原本上条以为奥索拉研究《法之书》解读法的理由,是为了获得书中的魔法力量,但事实上却完全相反。
奥索拉研究《法之书》的理由,竟然是为了让《法之书》的可怕力量消失。
明白了这点的上条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咚!外头传来了钝重的声响。
声音来自于店铺的另一侧——也就是圆形游览路线的方向。
上条急忙跳起来,就在这时,某样物体从天而降,进入了上条的视线中。
看起来似乎是个人。
似乎是个有红色头发,穿着黑色衣服的神父。
「史提……尔……?」
上条一句话还没说完,史提尔已经狠狠地摔在地上,背部将原本挡住了上条与奥索拉身影的矮树丛压垮了。他的衣服被利刀割得破破烂烂,血水不停从伤口中溢出。
(刚刚那个声音是从店铺的另一侧传来的,但是他却掉在这里?难道他是从那边飞过来的?)
上条的脑中想像着可怕的画面,倒在地上的史提尔大喊:
「该死!上条…当麻……你在干什么?还不快逃!!」
「咦?」
上条愣了一下,就在此时,与上条相隔两间店铺之遥的店铺墙壁,忽然像生物一样凸了出来。
「!?」
上条还没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店铺墙壁已经完全碎裂,一道人影从墙壁中冲出,就好像跃出海面的杀人鲸。
失去支撑力量的建筑物在人影的背后快速坍塌,几乎跟人的手臂一样粗大的建筑木材就掉落在人影旁边,但是这个人却丝毫不为所动,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这是一名男性,年纪大约二十五岁左右,一身高挑消瘦的身材,但是身上却穿着连相扑力士也穿得下的宽大T恤及牛仔裤。
T恤是白色的,但是有两道红色条纹在右边胸口附近交错而过,形成一个十字架图案。
头发刻意以发腊塑成乱翘的发型。
但是最大的特征还是在于发色。他的头发颜色实在是太过乌黑了,应该是故意以黑色染发剂染成的。不但黑,而且像锹形虫的甲壳一样散发出诡异的光泽。
脚上穿着篮球鞋,但鞋带长得吓人,至少有一公尺。由于实在太长了,就算不小心被踏到,恐怕也不会跌倒。
脖子上挂着一条皮革之类材质的绳子,绳上串着四、五具直径约十公分左右的小型电风扇。
全身上下的装扮都让人猜不透用意。
当然,最让人感到难以置信的,还是他右手上所握着的东西。
焰形剑(Flamberge)。
起源于十七世纪法国的双手剑,全长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特征在于剑刀像火焰一样弯曲。据说如此设计的目的在于增加杀伤力。
原本这种剑应该是铁制的,如果是仪式用剑,上面会贴上金箔。
但如今这把焰形剑却是呈现雪白的颜色,看起来简直像是还没涂上颜料的塑胶模型。
材质或许是恐龙骨,或许是特殊碳纤维,或许是某种航空材料,以上条这区区一介高中生的眼力当然看不出来,但至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金属。
完全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大剑,被男人以单手游刃有余地握在手中。

「呵呵,英国清教的神父先生,你到底在干什么?展现出你们英国人的绅士尊严让我建宫斋字见识一下吧。如果连一个女人都无法保护,那就太丢脸了。」
史提尔恨恨地咂了个嘴,取出符文卡片。
他的双眼并未看着眼前这个手持大剑的危险男人,而是看着坍塌店铺的另一头。
白衣修女正全身紧绷地站在游览路线上。
而这名白衣修女的安全,是他心里最大的挂念。
建宫斋字开心地朝着史提尔看了一会,又将视线移到奥索拉身上,说道:
「对了,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遇到你?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奥索拉·阿奎纳,我们并没有加害于你的意图。」
他的语气听起来相当轻佻,仿佛根本不希望获得认同。
言下之意,似乎还透露出对部下的失望,认为他们不应该让奥索拉逃走。
奥索拉看了看崩塌的店铺,还有受伤的史提尔,以及建宫手上的焰形剑。
「您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确实充满希望。但是,我对于以暴力建立的和平无法寄予信任。」
「真是可惜。你就算回到罗马正教,又有什么意义?」
建宫轻轻挥动握着大剑的右手,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肩膀有无异状。
「……」
上条默默地挡在奥索拉面前。
他的手上没有武器。就算拿着一把不熟悉的武器乱挥,也不可能赢过眼前这个对手。又重又用不称手的武器倒不如别拿。
建宫看了看上条的脸,接着又看了看掉在他脚边的仪典剑。
「没有摆出武术架式,身上没有法具,衣服上也没有任何隐藏的魔法记号。货真价实的‘手无寸铁’。嗯,虽然我很不想跟门外汉战斗……看来也由不得我。那把剑,你是从浦上的手中抢来的吧?」
建宫的脸上表情严重扭曲,刻意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压力。
上条从来没听过浦上这个名字。
「如果你指的是你的部下,她现在正躺在那边。我护住了她的后脑勺,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以为她没死,你就不用为这件事负责吗?没那么容易!」
建宫此时的语气之中,再也不带一丝一毫的轻浮。
借由这个反应,上条已经看出了建宫的人格特质。
他不是个怪物,他是个会因同伴受欺负而勃然大怒的凡人。
「既然你还是个肯为他人而战的人,能不能把剑收起来?我不想跟你这样的人战斗。」
「我也很想这么做,但问题可没那么好解决。虽然我们的主要敌人是罗马正教,但既然你们英国清教也跳进来蹚这滩浑水,我总不能视而不见。何况,我不能让奥索拉被你们带走。」
长度接近两米的大剑被建宫轻松地高举在头顶上挥舞,仿佛像啦啦队长手中的指挥棒。
「总而言之,你也已经变成我的攻击对象了。如果你愿意立刻跪下来投降,我也可以少看点血。」
建宫笑着,脸上却露出了惋惜之色。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心里已经可以预测对手的反应了。
当然,上条的内心是相当害怕的。
他很清楚“真正的魔法师”是什么样的人种。
而其中,又以“不对魔法过度依赖的魔法师”最难以对付。
像炼金术师奥雷欧斯那样的角色,由于拥有强大的魔法招式,所以不会准备第二项绝招。
但是像土御门元春那种人,则不会对绝招抱持过度的自信,所以永远都有层出不穷的变通手段。
建宫斋字很明显是属于后者。
就算不使用魔法,他也可以在一瞬间用手上的焰形剑砍掉上条的脑袋。
光是看他能够毫发无伤地(当然史提尔必须分心保护茵蒂克丝也是原因之一)打倒史提尔,就能证明他的实力相当强大。
与他战斗,根本是以卵击石。上条不由得全身发抖。
就好像跑得有点快的小孩子,跟奥运田径选手比赛跑步一样。
是不是应该乖乖投降?
毕竟眼前的敌人无法靠实力打倒,上条一时间也想不到任何足以扭转乾坤的战术。
问题是……
(如果投降,史提尔会有什么下场?)
史提尔蜷曲着身体大口喘气,瞪视着建宫。
他参与这件事的理由,是因为他相信这么做对茵蒂克丝有好处。既然如此,他绝对不会放弃。
绝望的现实,以及上条的建议,都无法阻止史提尔·马格努斯这个男人。
但是如果他不放弃,下场则是显而易见。
(如果投降,茵蒂克丝会有什么下场?)
茵蒂克丝似乎随时准备冲过来,挡在上条与建宫中间。
一旦上条跟建宫打了起来,“投降”这个选项就会消失。
如此一来,她势必会想尽办法为魔法门外汉上条制造逃走的机会。
就算她毫无战斗能力,就算双方实力悬殊,就算上条根本不希望她这么做。
最后……
(如果投降,奥索拉会有什么下场?)
罗马正教的修女不安地看了看上条的脸,又看了看建宫的脸。
既然建宫斋字想要获得《法之书》中的知识、技术与力量,应该不会立即杀死奥索拉。
相反地,还会保护她不受战斗波及。
但是,一旦建宫斋字得到了奥索拉,就会将她带往天草式的大本营。
在那里,如果奥索拉拒绝说出《法之书》的解读法,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而且建宫以及整个天草式,想要的只是《法之书》的解读法,而不是奥索拉·阿奎纳本身。
一旦当他们达成目的后,会怎么对付奥索拉,更是令人不敢想象。
「与其说是阅读法,倒不如说是暗号的解读法……」
——她所追求的,从来都不是《法之书》的力量。
「就某层意义上来说,也是希望获得力量。」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态发生,她尽了最大的努力。
「我们可以利用魔法阵本身的机能来摧毁魔法阵。换句话说,就是让原典自我毁灭。」
——但是却有人不停地嘲笑、践踏着她的呕心沥血,甚至为了私欲而打算利用她的成就。这个人正笑着站在上条的眼前。
「魔道书的力量没办法让任何人获得幸福,只会带来战争。所以我才对魔道书的结构做了一番研究,希望能够毁掉这些魔道书。」
上条伸脚将仪典剑踢到一旁,往前踏出一步。
就算再怎么悲哀、滑稽,如今能阻止建宫的人只有上条而已。
既然如此,有什么理由让上条把握紧的五根手指放开?
「……你别太小看我了。」
上条喃喃说道。原本便已坚硬如石的右拳握得更紧。
建宫斋字见了这一幕,叹了一口气,似乎打从心底感到遗憾。
「看看你的眼神。你用那样的眼神瞪着我,让我觉得好悲哀。真的好悲哀。虽然一切都已成定局,但是你这种率真的个性,让我实在很不想杀你。」
建宫轻轻摇晃着扭曲的大剑,焰形剑。
「不过,既然已成定局,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就在建宫说出这句话的同时。
上条听到了轰隆一声巨响。
建宫的鞋底撞击在地面上的声音,已经像爆炸声一样充满能量。
上条的身体因紧张而僵硬,对手却已经踏出第一步。
只要再踏一步,建宫的剑尖就可以来到上条身上。
建宫高高举起大剑,剑刃上反射的亮光让上条的心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
上条满脑子只想举起双手护住脸。但这样的行动是无法挡下大剑的。
(唔……唔……!别……别害怕!快动啊!)
上条拼命对僵硬的身体下令,才终于踏出第一步。
既不是往后,也不是往两边,而是往前。
建宫看见上条以微微偏向右边的方向朝着自己冲来,感到有些诧异。
他无法理解一个门外汉为什么要故意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
「呼!」
建宫吐了一口气,把剑像闪电一样垂直劈击下来。
唰!夜晚的空气也被由上而下撕裂。
这必杀的一击,即将把像炮弹一样冲来的上条劈成两半。
「……!」
接着,上条用尽全身的力量,跳了出去。
但这次他不只是「微微偏向右边」,而是转了一个直角,完全朝着右手边飞跃而出。
汗滴洒到了空中,被巨大的剑刃对半切开。
由于上条这一跳完全违背了原本的惯性方向,所以对脚踝的冲击相当大。
上条没有成功着地,整个人失去平衡,撞在旁边的店铺后侧墙壁上。
「喝!」
建宫将身子整个翻转过来,抓着落在下方的大剑打横挥出。
但是剑一挥出,建宫却看到倚靠在墙上的上条,竟然露出了充满自信的笑容。
(有机会!)
上条尽量压低了身子。
当对手挥剑下击时,如果自己往旁边闪躲,通常对手都会改以横砍来追击。
因为这时如果又举剑直劈,动作上就会慢了半拍。
上条以几乎贴近地面的高度,朝着建宫冲去。
至于“横砍”以外的攻击,则根本不必考虑。
如果建宫坚持再做一次「由上而下直劈」,一定赶不上上条的动作,上条的拳头一样会在大剑落下前打在建宫身上。
果然,就如同上条所预期的,建宫斋字举剑横砍过来。
大剑从上条的头顶擦过,让上条的心脏几乎因恐惧而纠结。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上条高声大喊,握紧拳头,冲到建宫的眼前。
就连跟上条站在同一阵线的奥索拉,都被上条的气势给吓得目瞪口呆。
以浑身的力量将双手剑打横挥出的建宫,根本无法闪避上条的拳头。
就在这时,建宫斋字突然消失了。
原本应该站在眼前的建宫,竟然瞬间往后退了将近一米,而且原本横着挥出的剑,不知为何也变成高举在头顶上。
简直像是时间被倒转,一切重新来过。
简直像是某种刻意将上条引诱过来的幻觉。
「啊……?」
上条不禁感到全身发寒,赶紧往旁边滚开。
轰!垂直的劈击把地面像纸张一样切开。
或许是因为摩擦的能量太大,飞溅起来的泥土竟然像岩浆一样泛着橘红色光芒。
这实在不像是以物理法则做得到的攻击。
(魔法吗……?既然如此……!)
上条用力握紧了右拳。如果那把剑是用魔法制造出来的,应该能以右手摧毁。
上条打定了主意,右拳朝着砍过来剑身挥出。
「不对……不行!当麻!」
听见茵蒂克丝的叫声,上条赶紧缩回了拳头。为
了保护全身露出破绽的上条,年幼的少女无暇细想便冲了过来,进入上条的视线范围之内。
(不会吧……那不是魔法?)
建宫刚刚那些举动……
以眼睛看不到的动作往后退、切开地面的全力一击。
难道那些都是单纯的剑技?上条感到不寒而栗。
「不行!别过来!茵蒂克丝!」
上条的喊叫声,没办法阻挡少女的决心。建宫的大剑再度下劈,几乎连声音也可以切断。
本来以为右拳可以化解攻击的上条,脑袋里根本没有第二个方案。
如今再想,也来不及了。上条只能瞪大了双眼,看着剑刃朝自己砍来。
「TOFF(原初之炎),TMIL(其意为光),PDAGGWATSTDASJTM(温柔守护与严厉制裁之剑)!」
史提尔突然高声大喊,同时爆出了轰隆巨响。那是火焰吸收了大量氧气后的爆炸声。
史提尔手上的炎剑撕裂了夜晚的黑暗,在短暂的刹那间,成功吸引了建宫的注意力。
「该死!」
趁着建宫转头向右边望去的空档,上条往相反方向跳去,试图与建宫拉开距离。
但是,上条没有成功。
上条才刚一起步,看着完全不同方向的建宫竟然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
建宫的双脚完全没有动,简直就像是在冰上滑行,动作相当不自然。
(魔……法……?)
上条不禁感到背脊发麻。
建宫一转过来,大剑也像龙卷风一样水平席卷而来。上条急忙弯下腰避开了这一剑。
咚!一股沉重的冲击力,撞在应该已经回避成功的上条腰间。
定眼一看,一颗足球般大小的透明冰球埋进了上条的身体里。
上条才刚看到这颗冰球,冰球便骤然消失,就好像被人以颜料盖掉了一样。
因冰球这一击,上条整个身体被撞倒在地面上,不停翻滚。
——把时间略往回拉,回到上条与建宫刚交手的那一瞬间。
少年即将被大剑斩杀的那一刹那,茵蒂克丝毫不犹豫地往前奔去。
(那就是……天草式……)
茵蒂克丝边跑边发抖。
除了恐惧之外,同时也感到佩服。
天草式所使用的魔法,本身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至少不像史提尔的「猎杀魔女之王Innocentius」或奥雷欧斯的「金色大衍术」那样华丽、特殊且力量强大。
但是,他们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
神裂火织所使用的钢丝术「七闪」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天草式的基本战术如果以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伪装」。
许多看起来像是魔法的攻击,其实都只是单纯的戏法。
但是在戏法之中,却又隐藏着真正魔法的必杀一击。
茵蒂克丝不停地往前跑。
上条与建宫所站的位置,仿佛异常遥远。
魔法攻击跟非魔法攻击,防御方式当然是大相径庭。一旦搞错了,就会吃很大的苦头。
茵蒂克丝的「强制咏唱Spell Intercept」可以封住敌人的魔法。
由于魔法师必须经过思考才能够施展魔法,所以只要以各种言词或行动让咏唱中的魔法师陷入混乱,就可以让魔法失控。
就好像正在挑战绕口令的人,只要在他耳边说些颠三倒四的话,就可以让他的绕口令出错。
但是,「强制咏唱」对天草式发挥不了作用。
他们所使用的咒文、护符与魔法阵都太特殊了。他们的术式是以隐藏在日常生活中各种言行举止里的细微宗教含意所拼凑出来的。
尤其是建宫这个敌人,他的魔法是以战斗过程中的十几、二十次“具有魔法意义的动作”所组成的。每个「动作」所需花费的时间都不到一秒钟。
以茵蒂克丝的声音及技巧,根本无法在不到一秒钟就完成的“动作”中插入“强制咏唱”。才刚一开口,建宫的「动作」已经结束。
由于建宫的魔法发动条件,都隐含在他的剑术之中,所以如果想妨碍他的魔法,就必须能够跟得上他的剑术动作。
当然,那种高难度的剑术,茵蒂克丝根本模仿不来。
以结论而言,就算茵蒂克丝冲了过去,也没办法击退建宫斋字。
双方除了能力相差太大之外,建宫的能力特性也刚好是茵蒂克丝最难应付的类型。
茵蒂克丝是魔法的专家,对这一点当然非常清楚。
上条吃了魔法冰弹一击,滚倒在地上。
建宫斋字高高举起了焰形剑,看起来就好像是工人为了打钉子而举起铁锤。
茵蒂克丝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这个攻击。
「强制咏唱」对天草式发挥不了效果。
「当麻!」
但是,茵蒂克丝的脚下丝毫没有停步。
她的脑中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史提尔·马格努斯见茵蒂克丝完全不顾自身安全地冲了过来,吓得心跳几乎停止。
她根本没有任何战斗能力,如果挡在建宫面前,不到一秒就会被砍成两截。
「唔……!」
史提尔手上只有一把炎剑。如果要发动「猎杀魔女之王Innocentius」,必须重新配置符文卡片,而如今根本没有时间。
如果史提尔现在立刻拔腿狂奔,应该可以比茵蒂克丝早一步冲到建宫眼前。接着以炎剑攻击建宫,在建宫以焰形剑挡下炎剑的瞬间让炎剑自爆,或许可以稍微发挥干扰的效果。
问题是,上条如今正站在史提尔与建宫的中间。
如果举起炎剑朝建宫刺出,势必先贯穿上条的身体。
一瞬间,火焰神父的表情因懊恼而扭曲。
内心的天人交战只维持了一眨眼的时间。接着,神父的眼神中绽放出坚定的光芒。
(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发过誓——)
史提尔·马格努斯拼命以干裂的嘴巴调整呼吸。
(——「你安心地睡吧,就算你将遗忘一切,我也会永远记得。我将为你而生、为你而死」!)
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东西,史提尔将炎剑对准了少年的背部。
吐出了身体内所有氧气,意识已经变得模糊的上条,看见建宫在眼前举起了大剑。
上条拼命将逐渐散去的思绪重新凝聚起来,试图掌握如今的局势。
两脚不停发抖,根本不可能避得过建宫的下一次攻击。
茵蒂克丝正朝着这里跑过来,数秒钟之后就会冲到建宫的身旁,被建宫杀死。
往身后瞄了一眼,史提尔正举着炎剑,但自己的身体却似乎阻挡了炎剑的去路。
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之内,上条的脑袋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如果想不失去任何人、不失去任何东西,让每个人都能够笑着迎接结局……
只有一个方法。
「……来吧。」
上条握紧了拳头。
「连我一起刺穿吧,史提尔!」
上条挤出了身上最后一点力量,毫不迟疑地朝着建宫斋字冲过去。
听了这句话之后,建宫斋字有些乱了手脚。
一名英国清教的修女从背后冲了过来,但要杀死她相当容易。为了保护修女,眼前的少年也握紧拳头冲了上来,但即使是砍死眼前的少年后再对付背后的修女,依然游刃有余。
问题是少年背后的那个神父。
那个英国清教正将炎剑抵在腰际,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
神父如果刺出炎剑,势必会贯穿少年的身体。但是,神父的眼神中却不带丝毫迷惘。
他的眼神像刀刃一样锐利,他的嘴角扬起野兽般的笑容,他的脑中似乎只想着打倒敌人。
为了挡下炎剑的攻击,建宫举起了焰形剑。
但是眼前的少年也在这时将右拳摆向身后,准备挥出铁锤般的一拳。
「啧……!」
如果挡下这一拳,就会来不及对炎剑的攻击进行防御。而且炎剑的主要用途不是砍劈,而是爆炸。在应付上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送命。
如果不赶紧以炎剑为优先防御对象,施展抵抗火焰用术式,搞不好会跟眼前被牺牲的少年一起被爆炸的火焰吞噬。
(早在战斗之前便已经施展过基本的抵抗冲击用术式了,区区一个门外汉的拳头应该伤不了我。可怕的只有那把炎剑,得赶快施展抗火焰术式才行!)
建宫将举起的剑改为水平横摆。从「焰形剑」的名称中抽取出火属性,从水平横摆这个动作中抽取出“镇压”的记号含意,当场组合成了「镇压火焰」的术式。
(很好!术式施展完毕!炎剑只要一刺过来,就等着尝尝我的反击攻势吧……!)
建宫斋字伸出粗大的舌头,贪婪地舔着嘴唇。
神父整个身体朝着少年的背部冲撞过来,手中的炎剑即将贯穿少年的身体,刺向建宫的腹部中央。
(我赢了!)
——但是,事情却没有这么发展。
建宫早已准备好了抗火的术式,打算将炎剑爆炸时所产生的热浪与火焰朝着敌人推去,但是竟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少年的右拳正用力摆向身后,准备像铁锤一样挥出。而神父的炎剑刚好刺在他的拳头上。
砰!耳中听到了类似气球被戳破的声音,接着神父手中的炎剑便化为点点星火,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这是……怎——?」
施展了抗火术式,满脑子都在计算着反击时机的建宫斋字,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轰!可怕的声音响起,少年的拳头狠狠砸在建宫的脸上。
(嘎……啊……!抵抗冲击术式……被贯穿……?)
建宫的身体整个向后翻倒。正当他想重新站稳脚步时,少年与神父一起撞了过来。
建宫的身体受到两人份体重的冲撞,就像被大铁锤撞飞一样,以惊人的速度在地面上翻滚。
建宫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铿啷一声,焰形剑离开了他的掌控,在地上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