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港式武侠小说《家变》章四

     美妇人发话了，之前一直沉默的她，不禁也讥讽起来，声音剔透，婉转可人：“老八，你的废话实在是太多了，不如你转行去卖药吧，没准儿还能赚得一二，但这些我可不想听了。”

     “美人儿，何必急呢，妳家的丑事，待我悉数说出，妳也好与我互证啊。哈哈——”

     “——不听，也得听！”他补道。

     他命钱二把丫鬟们都抓来。钱二领命去了，没一会儿，两位蒙住了嘴的丫鬟，被带入房来，哭哭啼啼的，双目泛出泪花。

     “好吧，从哪里说起呢。”

     “对，好几年前，就听闻盟主在修 炼什么内功，却不闻其详，只知道是和外人交易来的，耗费颇大，十分注重。其后盟主就似返 老还 童一般，不仅气色好了，面色红润，武功也精进，大有所成，真是羡煞了旁人。但怪就怪在，某日俺与盟主切磋，当时免不了奉承几句，说什么盟主力拔山兮气盖世，当世武林，只怕已难有敌手；哪知盟主却陷入深思，半晌不说话，似在想什么，继而嘀咕了两句，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钱二问。

    “‘奇怪了，自年初以来，丹田以下气流，不增反减……’，他说，他还说，‘几年来趋好趋强之势，戛然而止，毫无征兆，令人费解……’什么意思？意思也就是说，这几年来武功一直好好的，一直趋好趋强，怎么今年突然不行了呢？”

     “嘿嘿，不行了，……难不成，是房事过度？” 

     “我也这么想的，毕竟这么美艳的老婆嘛，”老八冷笑了声，“但细想来，其实不大可能。因为盟主与嫂夫人，结婚也有十来年了，为何早不过度，晚不过度，却今日突然过度了？而盟主甚至还怀疑道，是不是自己老了。”

     “好像也不像是老的样子。”

      “是啊，我也觉得。况且五十来岁，习武之人，正值壮年，正是大干一番事业的时候，怎会突然老了呢？”

      “结合这事，愈让我越觉得蹊跷、费解，也就更想查探个究竟了。终于，某天我看到钱三儿从盟主房内出来，鬼鬼祟祟，东张西望，手时不时往怀里按，像是在护着什么东西。待得我跟到他房内，只见他从怀里取出个药盒，盒内一个鸻蛋大的药丸，攥在兜内，这药丸不似普通药丸，平日里服个药丹，哪里有这般大的，况且颜色呈紫色，也很不相同。等到他再次出来，已经换了身装束，然后去到某客房内了。这个客房呢，不是别的，正是夫人和他偷 情的所在。房内有密道，他自门户出入，而盟主夫人则从密道出入。”

      “哇！”

      “说来也奇怪，他进房之前，总是偷偷嗑上一小块，却也不多，然后，自房内出来时，约摸也有两个时辰了，却是容光焕发，满脸红润，气色大好。回去之后，再掏出药盒，只见药丸已经被缺了一块，他便以手揉合，辅以抗腐之涂层，将药丸揉圆了，重新收好。哼哼，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只是吃了什么大补丸，方便那种事……”

      “那种药我事前也吃。”钱二说。

     老八笑了笑，“可是细想来，他胆敢盗入到盟主房中，却只为偷这样一个大补药么？要说大补药，大街上，到处都有卖，随便买，鸡鸣寺旁的巷子药铺，多的去了。何必冒这般风险，干这等事情？”

     “也许是效果好呢？”

     “好你 妈，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没用啊，次次都要吃药。”

     “那么，难不成是迷 情药？”

     “也不是——”

     “况且这紫色药丸，这般大的，俺纵横江湖几十年不曾见过，什么暗器迷香、慢性毒药没见过，却没听过有这种的。但凡药丸，都是越小越好，他的却这么大。后来，当我偷偷潜入他房中，翻出这个药盒，却于盒里面，瞧见一张贴纸。纸上用小楷，写上五个字：‘阴势候星丸’！”

       这五个字，不说还好，一说，盟主夫人也扭过头来，一脸惊诧，目露惧色，若突然生出某种恐怖想法般。

      “嫂夫人，听到这五个字，妳这么吃惊啊，瞧妳，都要戳破胆子了！”

      美妇人旋又扭过头去。

     “而且，我发现，钱三儿去客房的机会真多，但也并非次次都嗑‘丸’，我每次等他走了，潜入房中，大都还能看到药盒。而他嗑‘丸’，也十分谨慎，而且都是固定时间，也就是每月的月初和十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个时间，也正是盟主与夫人修 炼内功的时间！”

      “哦，我懂了，我懂了！”钱二惊叹道。

      “说到了这里，我想大家应该都不难理解了。”

      “对，他竟然还和盟主有一腿，简直是男女通吃！”钱二解惑道。

      “滚!”老八一手扇过去，“啪”的声音，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

      “蠢驴，你要有你弟一半的智商，也不用沦落到今天这般境地了！”

      钱二低下了头。

      “很明显，盟主在与盟主夫人修 炼某种调和双修的内功。这种内功，具体如何练法，我等自然无从知晓了。但肯定有男女互传，采阴补阳，互补采摄的道理。听闻此书数十年前，曾流传于江湖，却隐而不彰，修习者不多，肯定也与这种修 炼之法有关。再想想，这几年来，盟主武功更上一层楼，而盟主夫人呢，也武功见进，且愈加容貌焕发，活力日增，驻颜有术，简直活脱脱更美了，你瞧，周身散发出的那股魅劲儿，风 骚更甚，都说女人二八，却不见盟主夫人，四八之年，却愈见妩媚动人，丰饶诱人，简直艳绝人寰，倾世活物，活脱脱杨贵妃转世啊。嘿嘿，谁人不羡慕这盟主伉俪，神仙眷侣啊，只不过，都不知道，盟主夫人私下里，却竟然养了这么个小白脸！”

     老八伸手过去，轻捏美妇人脸颊，但觉手指触碰之处，吹弹得破，白雪团儿脸，泛出桃花瓣颜色，实在是诱人得紧。

     禁不住轻薄起来。

     “手放开！”

     “哼，嫂夫人，那小白脸都弄得，俺就弄不得了？”

      “如果你不想死，就赶快滚！我们盟主是什么武功，你什么武功，你刚才也说了，跟他相比，你什么分量，心里自然清楚。况且家中支持盟主的，还有老六，他会坐视不管么，你识相的话还是早点滚吧。”

      “少来吓唬我，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嘴硬。擂台比武过来了，谁没瞧出来，你的盟主丈夫，已经身受重伤了？而那个老六，现在应该被老七擒住了吧？”

      “什么！”美妇人震惊无比，如遭雷殛。

     “嘿嘿，谁人不知，在咱们金陵赵家，老三与老六最要好，老三当盟主，老六是全力支持的。没办法，亲兄弟嘛。而就武功而言，老三和老六，也是数一数二，难逢敌手。可是啊，昨天一役，谁叫你丈夫输了呢，输了，而且还是重伤，老六就只能用咱么赵家指法为他疗伤，这其中损耗，自不必多言了吧。现在老七去找老六了，要说老七呢，你也知道，他武功自小就了得，而且他跟老六自小就不和，老七对我说了，他从来就不曾输过老六，要单挑况且有胜算，更何况内力有所损耗之时呢？之前我说过，咱们在这，要等个消息，一个话儿，这个话儿 ，不是别的，就是老六老七的结果，——谁人胜了，谁人负了，只这个结果。”

     “你这是……谋逆！这是搞逆变！”

     “对，就是谋逆，那又怎么样，不过这这不叫逆变，叫‘家变’！”

      “老八，你们这胆子，也忒大了。”

      “胆子不大，能干大事么？嘿嘿，胆子不大，能把妳弄到手么？哎哟，还不让。抱抱也不行么？好，好，我不急，我们慢慢来，等消息来了，我看你还从不从？”

      “哼，我们赵家高手如云，人才济济，能盖住你的，还有十个八个，难不成别的兄弟不知道么？”

      “是啊，盖过我和老七的，不是没有。但是，妳知道么，只要事成了，他们是不会反对的。因为，妳丈夫这几年的飞扬跋扈，胡作非为，早把大家都得罪光了！自一当上这武林盟主，就真觉得自己不可一世了，跟兄弟几个都疏远了，还让妳这样一个韩家媳妇，在家门内颐指气使，把姓韩的好几个外戚都送进来，简直不像个样！嘿嘿，我没说错吧，韩美人儿。”

      赵夫人，本姓韩，是韩家的千金。韩家，也是金陵武林一大家。

      “——你！你敢这么称呼我！你知不知道，会要了你的老命！”   

      “老子都铁了心起事了，还会担心老命？哼哼，再说了，当初你丈夫，赵老三，赵三哥，嘿嘿，却是怎么弄到这个盟主的？”老八对盟主，也就是老三，并无多少感情，因为本就没多少血缘关系，连“三哥”都很少称呼，关系也不好，“还不是手刃了前任，坐上去的？”

      “那是清理门户！”

     “那老子今天也要清理门户了。”

     “哼，成功了，就叫清理门户；失败了，就是逆造谋反。”

      美妇人气得不打一出，酥胸颤动，腰枝起伏，羞怒交夹，俏脸殷红如血。

     “三嫂，妳且不急嘛，不要动怒，动怒可是会毁容的哦。因为俺知道，妳现在也没啥功力了，妳的功力，都补给盟主了。”

      “什么？！”

     “妳瞧，妳瞧，俺没说错吧，美人儿，又把头扭过去了。也好，认真听俺说。俺今天也是奇怪，为何盟主刚大战完，整个下午，不是去问医 疗伤，却只是由妳带领，去了炼丹房，沐浴更衣，继而封闭大门，闭关修 炼去了？嘿嘿，没说错吧，俺是从妳丫鬟那听来的，至于玉珠那丫鬟，自然是跟你准女婿报告时候，兜出来的。妳啊，房内一举一动，丫鬟都知晓得清清楚楚，且都原原本本告诉到妳准女婿钱三儿那了。”

     “到了现在，真相也就大白了吧。不用我再说了吧。”

     钱二问道：“还是不懂呢。”

     “哪里不懂了？”

    “感觉八爷你东扯扯，西扯扯，还是有些不清楚啊，比如，为啥老三，我是指我的老三，钱三儿，要这么做呢？”

      “哼，因为他们练的内功，来自于一个很污浊、很秽淫的武林秘书，叫做‘花间素 体雙 修图谱’！”老八说，“而这个密功，是通过男女胶合，阴 阳雙 修，来传输内功的。这本书失传已十余年了，传闻可以男女互 补，阴 阳采摄，通过散功和吸收，达到真气传输、增补内力的效果。可惜，这种内功，只能两人行使，而他们，却三人行使了！”

     “哇，盟主跟女婿一同那个……《金 瓶梅》里都不敢这么写哩！”

     “滚！”

      “我说错了么？”

      “你想什么呢，蠢驴！还听不懂，——是女方大概率不知情！却已和两人修 炼过。懂了么？”

       “……哦，我懂了，我懂了！”钱二拍拍脑袋，“也就是说，钱三儿偷偷吃药，和美人儿情偷，而美人却不知道，从而偷偷偷走了功力。”

     “对！” 

      “所以这也解释了，为何白日比武之时，盟主会这般吃惊，竟把控不住力道，让对手打成内伤。而同时，为何初练这功之时，功力精进，顺风顺水，却突然的停滞不前，甚至功力下滑了。”

      “因为老三这小鬼，偷偷分走了他们的功力！”

     “嗯。你总算开窍了。好比这两杯水，你倒来倒去，添来添去，这杯水倒那杯上，那杯倒这杯上，都没啥影响，只有增加的份儿，没有减少的份儿。但三人分享，三个杯儿，都分一个人的，赵盟主一个人的，那自然一来二去，分的就少了。盟主夫人应该是不知情的，盟主也不知情，但是他们的内力却在流失，三个人分两人的，嘿嘿，这少的可就三成多了，两口子辛辛苦苦修 炼来的功力，结果，都让一个小白脸给分去了。我要没说错的话，只怕这事嫂夫人您现在都还不知情吧？哈哈！”

     “哦！意思就是，钱三儿那家伙，偷偷吃了药，跟赵夫人情偷，还趁机偷走了内力，结果赵夫人内力少了，赵盟主内力也少了，所以武林大会就落败了！”

     “嗯。”

      嫂夫人此时也是震惊无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虽螓首转过，眉目掩饰，但惊诧之情，却是明白无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这小白脸还会过来。”

      “不会吧，钱三儿这么贪，人家都打得吐 血了，他也要吸？”

      “哼哼，大概率会来。”

      果不其然，门外小童打报告了，有客人靠近这边来了。 

      钱三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