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怪鸟壳醒（其一）
2015年11月14日 星期六
今天，是我脱离昏迷的第3天，我觉得我各方面的身体机能都恢复了很多，我可以下地走路，可以正常吃饭，在昏迷了19天之后，这就是最好的情况了。尽管医生没有明说，但是我偷偷离开病房时，我注意到医院里很多人仍然处于昏迷。希望他们能尽快醒来。
如果说我受到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的话，那一定是我的记忆了，我现在想不起有些事情。比如说，我记得高三11班有一个在漫展上认识的学姐，我清楚地记得她的模样，我也记得之后我们都互相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但是我就是想不起她的名字了，类似于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关灵越知道鸽子和乌鸦的区别，这区别可大了，但是一团白色的物体从眼前飞过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会以为这是一只鸽子。
“它为什么不动了？”钱笙悦蹲下来仔细地观察，这只白色的乌鸦现在仍然一动不动地趴在窗台上，头部朝着他们两个人，它的体色实在太过醒目了，以至于在一片昏暗中就像会发光一样。
“可能是看你太漂亮了。”
即使两个人一直在说话，这只白鸦也一动不动，这更加让关灵越困惑，虽然在梦里什么都能出现，但是眼前的场景还是有点诡异。
“怎么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吗？”关灵越略微沉吟，“那我也不动了，就原地坐下和它对视，看看是谁的耐心比较差。”
“说得就像你没戴眼镜的时候，能知道它的眼睛在哪里一样。”钱笙悦无奈地摇摇头，紧接着开始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去，关灵越完全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钱笙悦和白鸦离得越来越近了，在大概还有3到4步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突然，她纵身一跃，向白鸦扑去，白鸦也没有留在原地，直接扑扇起翅膀飞向楼梯间。钱笙悦的动作很快，而且她预判了白鸦的移动方向，可惜还是没能抓住它，只在手里留下了几根被扯得乱七八糟的羽毛。
“你是怎么想的？”
“嗯？”钱笙悦回头看了他一眼，把玩起那几根羽毛来，“反正是在梦里，不玩一玩多可惜啊。”
关灵越的想法和他不太一样，他始终把现在的经历看成是一款解谜类游戏，而通常在游戏里，这些和周围环境极不相符的事物往往会成为提示线索。刚才他们在另一侧的楼梯间里一无所获，就能说明现在他们所处的这一侧是正确的道路，所以现在应该尝试上楼或是下楼。而鉴于白鸦刚刚向上飞，所以不妨上楼试一试。
走在楼梯上，关灵越隐隐能够听到一些来自不远处的细微动静，刚刚他们的举动似乎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有什么就要发生了。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钱笙悦，但是她只是摇摇头，“我没有办法听见你能听见的这些声音。你能确定你不是幻听吗？”
“可以确定。刚才这只白鸦从楼梯间里飞出来之前，我就听到它扇动翅膀的声音了。”
“真的假的，那你的听力也太好了。你站在这里能听见我的心跳吗？”
“这个也许听不到，但是我知道我看着你的时候，我能听见我的心跳——在加速。”
“谢谢。”
此时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吵闹了，关灵越不禁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因为他能确定声音就来自于自己即将踏上的这一层。他必须准备迎接梦境中这些光怪陆离的场景和千奇百怪的事物，即使是在梦里，这些依然会很危险。
他紧紧地贴着楼梯间的门，一点点地向前挪动，直到他能够把头探出去看到走廊里的场景。他看到了洒在地面上的月光，在月光中往返飞舞的身影，以及……
操！他看不清楚！
钱笙悦无可奈何地接替了他的位置，她看得很仔细，几秒之后，她从门边慢慢地挪了回来。“走廊里有很多鸟。”
“鸟？”
“对，然后，还有一个人被绑在窗子上。”
这是什么情况？她看到的场景是这样吗？
“刚才其实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我可能知道那个跟踪我们的人是谁了，这个人现在就被绑在走廊末端，朝着月亮的窗户上。”
“那么，是谁？”
钱笙悦并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表情似乎说着“你知道是谁”。关灵越一开始没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他就想起了一些被他遗漏的线索：在追逐那个跟踪者的时候，他能听到这个人的喘息声，由此能确定是一名女性；她留着黑色的长发，眼镜上有着玳瑁色的斑点。他认识的人中有一个人有着类似的特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整件事情瞬间就合理了起来。
“你说她被绑起来了？”
“对，这个场面相当地诡异，她就像是一只被黏在巨型蜘蛛网上的鸟一样，有很多的白色布条把她绑起来吊在空中。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能在梦里头什么都有可能出现吧。”
最终他们还是打算上前去调查一下，关灵越还是像以前一样走在前面。随着他离那个奇怪的图案越来越近，他差不多能够看清眼前的情况了。确实有很多鸟，钱笙悦说的没错，但是这些鸟全部是乌鸦，而且，全部是黑色。
随着他们的走动，这些乌鸦躁动起来，纷纷在原地扇动翅膀。正在关灵越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时，面前的一只乌鸦突然“嘎”地鸣叫了一声，吓了他一跳。但是更惊悚的还在后面，其他的乌鸦居然也跟着这只乌鸦鸣叫起来。
“吵死了！”关灵越不禁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些乌鸦的叫声并没有持续很久，似乎每一只都只叫了一声，就像是某种说不得的仪式一样。在它们安静下来之后，关灵越咬着嘴唇继续向前挪动脚步。这些乌鸦纷纷飞到走廊的两侧，目送着他和钱笙悦从它们之间走过，整个场面诡异至极，关灵越的心完全吊了起来。
终于，他安然无恙地来到了走廊的终点，在近处观察眼前的这个人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明明是他认识的一个人，现在却如此陌生，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一样。
“梁佳谣。”他轻轻地喊道。
梁佳谣的头低垂着，一动不动。她身上穿着的并不是和他们还有周恬羽一样的连体服，而是医院的病人会穿的衣服，而她的头发和今天在温泉时一样扎成了单马尾，而不是会像平时那样直接披散开来，但是她所用的并不是平常会用的普通发圈，这个发圈上有一个红色的蝴蝶结。关灵越听到了细微的呼吸声，他抬起手想要去试探她的鼻息，结果被钱笙悦一把抓住了。
“你在干什么？”
“我觉得她活着。”
“现在是在梦里。这有什么关系吗？”
“我怕她跳下来打我们。”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那只白色的乌鸦就像一尊雕塑一样趴在梁佳谣的肩头，低头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它实在是太安静了，以至于关灵越偶然抬头看到它睁得浑圆的眼睛时，心里不禁一颤，这可太吓人了。
“你看——是那只白鸦。它也在这里。”
“在哪儿？卧槽！”钱笙悦骂了一声，“我都没看见它，它是一开始就在这里吗？”
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在睡觉，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被他们俩的谈话声吵醒了，但是梁佳谣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所以，现在他们应该怎么办？是就此离开，还是继续寻找线索？
“我有一个问题，”钱笙悦的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我们能不能直接醒来？这梦也太没意思了，6台大半夜放的电影比起来都更有意思。”
“所以我们肯定还是要对她做点什么嘛，”关灵越抬头看去，“如果不触发什么，肯定就像刚才上下楼梯一样，一点进展都没有。”
“所以你想对她做什么？在我还在旁边的时候？”
“你嫉妒了？”
“不，我想报警。”
关灵越苦笑几声，他正想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那只白鸦忽然叫了一声，叫声极其凄惨，两个人都下意识地捂上了耳朵。
他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刹那间，所有的乌鸦腾空而起，疯狂地鸣叫着朝二人冲来，关灵越连忙护住钱笙悦，可是这些乌鸦并没有把他们当成猎物，而是径直扑向梁佳谣的身体，饥渴地啄食着她的身体和衣服。关灵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无助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一切重归寂静。
他小心地睁开右眼，然后是左眼，原先挂着梁佳谣的地方，现在多了一个奇怪的人影。毫无疑问，这还是梁佳谣，但是把她固定在空中的那些床单现在已经消失不见。她的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圈绷带，这些纱布还缠住了她的眼睛。最为恐怖的是，本应包裹严实的眉心位置居然在缓缓地渗出鲜血，鲜红的血滴在纱布表面渗透，沿着鼻梁缓缓地流淌，像是愈合不久的伤口被再次撕裂。
“梁佳谣？你怎么了！”钱笙悦的声音颤抖起来，她挣脱关灵越的怀抱，想要检查梁佳谣的情况。但是关灵越不这么想，他死死地抱住了钱笙悦，不让她走上前去，“你冷静点！现在不能动她！”
“为什么——放开我！你究竟想怎么样？”
“你冷静一点，”关灵越抓住钱笙悦的肩膀，把她的身体转向面对自己的方向，“现在你一定要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个梦境里，我们只有彼此可以互相依靠，我们之外的其他人都有可能是我们的敌人！如果她对我们没有敌意，为什么要监视我们，为什么要逃跑？”
“可是她刚才那个样子，难道她不是受害者？她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想不起来了……”
这是梁佳谣的声音！她说话了！关灵越大吃一惊，钱笙悦则是大喜过望，可是她刚刚转过身，眼前的场景顿时间让她猝不及防：一把尖刀被梁佳谣抬手捅出，刀尖直指她的咽喉。
“学姐，我清楚地记得你的模样……但是，我想不起你的名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