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你【黑琴】（十七）
“黑子。”
清澈温暖的呼唤舔舐耳蜗，白井黑子后背一怔，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看向何处。
世界停止了，声音不再前进，空气不再流动，思考不再继续。呼吸被迫暂停，身体也似冻结般拒绝相应本能或者潜意识。
可是感觉不到痛苦，轻盈的声音宛若融化的糖果，溢满心脏，流淌泛滥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将灵魂染成希望的樱花色。
白井黑子不需要思考，甚至用不到本能，关于呼唤的回应，早就深深印刻在她的存在之中。比生命更久远，比活着更深邃。无论她的声音来自何方，即便是黄昏朦胧边界彼岸，白井也必定毫不犹豫地、飞快的前往她的身边。
“姐姐大人？”
白井不知道该漾起笑容，还是落下幸福的眼泪，停滞时间的锁链微微松动，她犹豫着要不要伸手触碰——即便无法思考，害怕前方是比梦更加脆弱幻影的恐惧，从另一侧啃食灵魂。
“黑子。”
甜美的嗓音又一次撞响脑海中的大钟，镇压在角落里的思念冲破牢笼，像是要拉上理性一起溺亡般汹涌奔袭。
缺乏光线流入的眼瞳无法倒影出正确的画面，停止思考能力的大脑将所有的动力专注于回忆，白井愕然地看着自己的记忆，她真的记得全部，和她相遇之后的一切，只有她的过去。
无数的画面宛若一场人类之力绝对无法抵挡的雪崩，白井还没来得及看清全貌，便以被卷入其中，任凭齐心合力的雪花夺走身体的温度，将视线染成它们的颜色。
毫无疑问，那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她在呼唤。语调、语气、在空中震动的频率，只属于她的甜美香气，只有她拥有的柔软洁白。
浓郁的金色在漆黑到来之前快速挥动禁握的魔杖，黑白之间的灰咬断人类历史积累到现在对现代人类全部的束缚。白井黑子丝毫不怀疑她的景象——茶色短发的少女就在咫尺的前方，轻露贝齿的洁净笑容仿佛盛放的白色木兰花，只消一眼便会驻步凝视。春水般明亮的眼眸，绢布样丝滑的青丝黛眉，玉白的光滑肌肤……
“姐姐大人……”
席卷身体的回忆洪流侵入脑海，白井不知是何意义——她看到了某个夜晚。
白井黑子睡相不算好，不过睡眠质量还好。有一天夜里她突然醒来，迷蒙的视线和尚未连接现实的脑袋未能给予原由，而且当她看到御坂美琴的时候，关于为何会醒的疑问已不再是必要项。
生活习惯很好的御坂美琴没有半夜活动的爱好。至少在白井迄今以来的认知中是这么回事。
她在做什么？
好奇心率先醒来。御坂美琴站在连在一起的两张书桌前，穿过浅蓝玻璃浸入的莹白月光散落在房间里，在御坂雪玉的脖颈上流淌，淡淡的光辉散发出超脱人类烟火感的高贵。白井忽然心惊着苏醒过来，她害怕御坂会随时远去。
发现的时候，她已唤出声来。御坂吓了一跳，随即便发现是白井叫她，笑着朝她轻轻招手，让她过去。
白井没多想，起身来到御坂身边。“抱歉，吵醒你了吗？”大概是怕招来神出鬼没的舍管，御坂压低声音细细地说。
“没有，我是自己醒过来的。”白井也跟着卷起嗓子。
“这样啊。”御坂露出轻盈的笑容，又连忙抬手捂住，不知道是安心于没吵醒白井，还是对心有灵犀之类的巧合感到高兴。白井看得入迷，御坂美琴性格开朗，和校友打招呼时装出来的典雅笑容基本上都很假，遇到朋友则会不顾大小姐形象开怀大笑。白井都没有怎么见过她的轻笑。
“你看。”白井不舍地缓缓移开视线，顺着御坂纤长的手指看向夜空。繁星璀璨密布在黑色幕布之上，像是一场美妙的祭奠将要开始，夏季的星座组成清晰的图案引人遐想。在那其中，静谧悬挂着一轮明月，似乎要到来，又像是在等待前往。
“黑子抓住月亮了呢。”
白井疑惑地看向御坂，她竖起纤长的手指，萦上温润月光的透明指尖指引白井看向她清亮的眼眸。一抹完整的满月在湖面般平静的眼瞳中静静绽放，仿佛随时都可能落下花瓣。
“月亮在黑子的眼睛里。”
御坂将指着眼瞳的手伸向白井，不明白她意图的白井呆呆看着御坂，察觉到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抬起，像是受到引力般迎向白皙的手掌。接触的瞬间，宛若要融化的柔软将体内每一颗细胞唤醒，心脏鼓动的灼热在血管中燃烧。
然后，在她的纤细的声线中点燃，爆炸。
“月亮真美啊。”
“黑子，我好想你啊。”
温润甜腻的声音直接倾入耳朵，呼出湿暖空气搔动耳垂。回过神来的时候，白井不知何时被抱住了，看不到脸颊使她更加无法通过理性判断贴在身上的人是谁。
呼吸短促，正在丧失体温的身躯像是骤然发动的机器，不顾自身存在的庞大热量仿佛要形成自己的意识，彻底扯断开心与毁灭之间的界限。
“姐姐大人……”白井霎时迟疑起来，她所知道的那个人，是善良、温柔、美好的存在，她绝不会容许毁灭与破坏发生在身边。
她的话语不能够多想，白井想起夜晚画面的最后，那里的话语应当不存在深意，就像现在她在耳鬓的呢喃。她或许并不是希望白井前往，抵达她所在的远方，只是想要告诉她，她的思念不是单向。她的每一次想念都存在同样热度的回应，蓝天下的白鸽、夏夜柔和放光的萤火虫、随风而去的落叶，热切的思念从未落空，传递从未停下。
“我也想你……”
晶莹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白井抬手抱住“她”，沙哑的嗓音夹杂少许嗔怪。
她应该有无数的话语想要跟她说，可是现在却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在舌尖形成，只有真切感受到的体温，希望不再分开的力量传递着愿望。
“抱歉，黑子。”
白井尚未明白耳边低语的含义，细微的电流声便切断了她的意识。眼前一片漆黑之时，一阵蜂蜜般香甜的味道浸入鼻尖。
“这是怎么回事呢？”
房间门不知何时处于半掩状，金发少女推开门扉，嘴角的笑容令人不解其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