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封没写地址的信件”
“所以呢?后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黄了呗,真正想好好干的人都走完了。”
她是在阳台出生的,那天我来到阳台,正打算成为自己平凡无奇生活最后的目击者,可她在那里,就像一直在那里一样,伸出她未曾沾染尘土的手,将许许多多曾打算来一场单程旅行的灵魂拉了回来,当然也把我拉了回来。我摆出来一副看着很滑稽的表情,我想哭,却不想在一个少女面前丢脸,我想笑,可那个更大的自己却出面说:“不,现在不行”。我就在那里像个刚降生的婴儿一般怕生又胆怯,明明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为什么我感觉自己是阳台上的晚风和冰冷的水泥地板的私生子呢?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会儿,那时的我很恍惚,记不清了,她只是走过来,用马克吐温的话,对我嘲讽道:“为什么你坐在那儿,像一封没写地址的信件?“
苹果手机的闹钟效果真的好的会让人患上心脏病,一般来说,在早晨我撑不过三波攻势。可今早任凭象征界的赛博网络交互终端怎样声嘶力竭地叫醒它的下人来服侍它,都显得于事无补。”这奴隶怎么不听我的使唤了?真是反了他了!”即便它这样想,终端其实并没有能物理上惩罚自己的下人的办法,它唯一能做的便是继续它声嘶力竭的叫唤以及在今天往后的时间中想方设法浪费他更多的生命罢了。不出所料的是,那个奴隶最终还是意识到了他的职责,缓缓醒来去服侍身边的主人,还有好多好多,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主人。
我很喜欢自由,很喜欢无拘无束,我想去飞翔,哪怕变成傲慢的伊卡洛斯,哪怕变成自大的柏勒罗丰,最后的最后我一定会摔下来的,可我不满足于被窝中的飞翔,那个更大的我不会这么容易死掉,但他离不开我,这个寄生虫不会让他的宿主这么容易解脱的,当然,除了在那些庭院,别墅,和各种各样的场景里,原因很简单,他鞭长莫及。我想要更本真一点,再让自己解脱一点,甚至能摆脱逐渐变大的自己,哪怕我明白被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承认的只是身下的珀加索斯罢了,哪怕只有一次,哪怕不成功,我在心中这样想,我还是打算花50秒拿到那张单程票。
坦白来说,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比如说和她在幽暗的灯光下,伴着爵士慢慢地旋转,和她在秋天的公园里看小孩,看落叶,在长椅上听着风带来的故事,在河边扔掉一些不会污染环境的过去。在周末的下午选上几部略有年代的电影,来给注定是出演两部烂片的主角的剧情加上一点画中画的效果。用大把的符号装饰自己,再一点一点地拨开了,丢掉,发现原来是两个原始人。然后开始快进,继续吃饭,继续交配,继续睡觉,仪式之后,继续吵架,继续吵架,继续吵架,时而是火山,时而是寂静,后来居上的副产品让我们成了精神病,生命的周期对所有的生物都是公平的,对一个细胞是那样,对人类也同样不会留下情面。然后在那里暂停,花生米里的两颗花生都干瘪了。
“嘿,兄弟,醒醒,老板来查岗了。”我被身边好心的同事叫醒,侥幸逃过了即将来到的辞退。随着年龄的增大,困意和在30多岁如狼似虎的女人一样,时不时的欲望强盛实在是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我依旧在自己的格子间里用尽所能地去浪费时间,直到星星下班,我才勉强下了班。吹着晚风,想起今天做过的梦,还留有少许精力的我打算去故地重游一番,于是驱动着身体来到了那栋楼下,毫不费力地爬上楼顶,再一次回到那个阳台, 楼房顶上的灯光勉强是星空的代替 ,我仰望人造的星空 ,陷在钢筋水泥的森林 ,看着楼下疾驰往来的霓虹,它们让我晕眩。然而,显然这里还缺点什么,“她去哪了呢?难道像卡戎这样的摆渡人也有假期的么”,怅然若失展开了它的攻势,她应该在这里的,就算我是个自私的人吧,不是为了其他人,为了我在这里,所有这一切的无机物需要那个唯一在脉动的生物去点亮。我没有什么能做的,只得故作深沉地吟出一句:“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然后戴上成年人的成熟,把无奈与不甘放在大衣口袋里,装好自己的眼泪,就这样离开。
“后来呢,正因为人都走完了,那栋楼就被推倒重建成了购物中心。”
“时光飞逝啊,唉,不说这些了,要不要再来两瓶?”
那天晚上,你很容易就能看见一个醉鬼坐在马路牙子上,他就这样把泊油路作为床,把晚风作为被褥,可在他将要开始精神的流浪的时候,一串脚步声带来了不那么残酷的微风,脚步声的主人停在了那酒鬼的面前,他模糊的眼眶中映出的模样甚至让他瞬间醒了酒,那个人只是看着他,用马克吐温的话,对着那酒鬼嘲讽道:“为什么你坐在那里,像是一封没写地址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