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电厂牛马生涯(3)

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像是睡了很久,可仿佛又只是闭眼了片刻般。而让我醒来的,不是什么梦想也不是闹钟,只是因为单纯的肚子饿了。
拿起项目部刚发的饭盒,直奔食堂。还好没错过饭点,和其他工友一起排队打饭。第一顿饭,其实也还行,有肉有菜,味道也还不错。只是每一口,都带有点别的味道,那不是舌头体验到的物理上的味觉,而是心里一时接受不了现实,传导到大脑的感觉,让嘴里的食物变了滋味。每一口,都不想下咽,因为吞下即代表着要慢慢融入这里;可又不得不大口咽下每一口饭,因为肚子真的好饿,饿肚子的感觉真的好难受。我只能不断咀嚼,将嘴里的一切咬碎,然后吞咽下肚。

我还是一口又一口地咽下了所有。
吃完饭后,我和其他两个翻译,小P和小S在厨房后的菜地站着聊天。说是一块菜地,可也只是简单地种了几排辣椒,
小P是个来自南方的女翻译,小S是个东北的男翻译。我很难想象一个女生能忍受这样的生活,那瞬间开始觉得自己是否太过矫情。他俩好像看出了我写在脸上的难以适应,开始安慰起我来。小P和小S都告诉我,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吧,其实也就那样,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能点头,然后发出嗯嗯的声音。我也不知该适应,还是该反抗,在一开始就迷茫了。如果适应,我可能会忘了自己的模样吧;如果反抗,我因该会很难受吧。可又该如何适应这样的生活,让时间一点点浇灭滚烫的心?而反抗,我又能拿什么反抗,用那颗滚烫的心吗?

在和小P和小S聊天时,项目经理钱泽宇突然来了。那是我一次看见他,身高一米七多一点,穿着一件白色地背心,一条黑色短裤,戴着眼睛,梳着一个还算精神的头型。给我的第一印象,我觉得这人应该是个斯文的书生,看着像是个好人.......后来才知道,我错了。
钱泽宇问我:“怎么样?还适应这里的生活吗?”
“还好。”我回答道。
怎么会还好?明明很差好吗!我为什么要说还好,给出这么违心的答案。
钱泽宇又和我们几个简单说了几句,就走了。他的话,大概意思就是:既来之,则安之。可我又该如何安之?

钱泽宇走后,我又和小P和小S闲聊了一会儿,便回到了宿舍。此时的宿舍里的牛工,已经躺在了床上。牛工开始向我说起他在印尼工作时的条件了,他告诉我,就没在条件这么差的电厂干过,然后说起他在印尼时的种种事情。他那抱怨现实的语气中,也掺杂了几分对眼下现实的无奈。
我也不自觉想起,我在西班牙时的生活,那个时刻才觉得在拉科鲁尼亚留学的生活是那么美好。我那时真傻,居然想早点长大,早点进入社会工作。我想起了拉科鲁尼亚的海力克斯灯台下,和同学们一起嬉笑玩闹的日子;想起了在Riazor沙滩,和一群墨西哥小伙伴过狂欢节的日子;想起了每天坐UDC专线公交车去上课,在终点站拉科鲁尼亚大学文学院下车的日子;想起了波尔图的蛋挞,圣地亚哥的大教堂,里斯本的烤鱼,奥维耶多的苹果酒,楼下的西班牙爷爷做的牛角包和咖啡牛奶.......更想起了那个火辣的巴西单亲妈妈、加那利群岛的爱哭的姑娘、圣地亚哥的双性恋的蓝发姑娘、加利西亚的丰满女孩、委内瑞拉的移民女孩、阿斯图利亚对猪肉过敏的低血糖女孩、比我大十岁的Zara的温柔女设计师,还有最难以忘怀的里斯本姑娘......
闭上眼是曾经,睁开眼是现在。我多想回去,可我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些画面也只存在于过去。闭眼,回忆的黑洞渐渐吞噬着我,可我还是要努力挣扎着逃出漩涡。因为我知道我还要睁开眼去看着前方的路,闭上眼只会让我不知如何走眼前的路,要是不小心摔倒了,我一定会发出声嘶力竭的痛苦呻吟吧。

天黑了,夜深了。我在这的第一天也结束了。
睡吧,至少夜晚会安静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