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御海上进攻”——凯塞林在盟军登陆西西里前的研判和作战准备

本文摘自[德]阿尔贝特·凯塞林著，孙渤译，《最后一日的士兵：阿尔贝特·凯塞林军事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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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美军队在突尼斯地区的集结，主要表明同盟国有意在地中海西部继续开展军事行动。西西里岛近在咫尺，占领该岛将是通往意大利之路上的重要里程碑；对卡拉布里亚的进攻只能当作占领西西里岛的辅助行动来考虑。潘泰莱里亚岛不具备任何进攻能力，占领它的意义并不显著。针对撒丁岛和科西嘉岛的军事行动，只有在同盟国打算迅速占领罗马的情况下才能发挥作用。成功实施这场行动还将对西西里岛和意大利南部的轴心国军队造成不容忽视的影响。另一方面，同盟国也必须考虑西西里岛对其侧翼的威胁，其程度尚难以衡量。占领这两座岛，尤其是堪称一艘航空母舰的科西嘉岛，将在进攻法国南部的时候派上用场。

对于地中海东部的军事行动来说，突尼斯境内的盟军离得太远。但这种困难总有办法克服。他们可以越过意大利南部到达巴尔干半岛，而摩托化部队可以先通过陆路转移到的黎波里、班加西或图卜鲁格，再从那里登船进入爱琴海。同盟国知道在海上基本不会遇到抵抗。反观轴心国方面，克里特岛、伯罗奔尼撒半岛、雅典和萨洛尼卡一带的空中力量当时也许相当薄弱，但容易获得增援，是一支纵深内有强大潜力的防御力量，让盟军难以抗衡。然而，在巴尔干地区登陆是把突击方向瞄准德国东线的背后，并将与俄国盟友建立联系，不但具有特殊的军事意义，而且能发挥至少同样巨大的政治影响。

意大利战区及其对同盟国地面和空中军事行动的重要性。

因此，下一阶段的军事行动存在多种可能性。从盟军以往作战方式中获得的经验让我更容易做出判断。

阿尔及尔地区的登陆只能看作一场“和平状态下的演习”，那里谈不上有什么海岸防御。几乎可以肯定，盟军会根据自身的实力和训练水平，尤其是两栖领域的训练水平，选择力所能及的任务。他们非常重视强大的空中掩护，仅凭航空母舰无法满足这个要求。这意味着进攻目标必定选在战斗机可以从陆地机场轻易飞抵的某个地点。

根据上述考虑，可以排除巴尔干半岛、法国南部和意大利北部，其中巴尔干半岛只是在敌人没有试图越过意大利南部逼近的情况下暂时排除。同盟国的海上利益和空中利益都同样指向西西里岛，现有兵力不但足以保证成功发动进攻，而且能在卡拉布里亚南部同时实施辅助突击。考虑到罗马和意大利中部的长远目标极有诱惑力，在压制西西里岛的情况下，以撒丁岛和科西嘉岛作为进攻路线并非完全不可能，但存在明显困难，可能性不大。

1943年夏秋的意大利某地，凯塞林在品尝普通士兵的伙食。

根据首场抗击两栖登陆的作战经验，守军的兵力甚至无法满足最低要求。

登陆舰队分成大型运输船队和护航舰队两部分。运输船队由大小不一的商船组成，船上面装载着登陆艇。船队当中还安插着油轮。护航舰队由各种类型的舰艇——从战列舰到航空母舰，再到驱逐舰——组成。1整支登陆舰队是一个经过合理编组的整体。

航行编队的队形要考虑怎样防止包括潜艇在内的敌方海上力量进攻和击退敌方空袭。护航舰队的战斗序列取决于航行和登陆期间为运输船队提供最强大炮火掩护的需要。这还包括舰艇防空火炮和航空母舰舰载机提供的对空防御。在海上，还要针对敌方水面舰艇部队采取最妥善的安全措施。

登陆艇在不同地点同时实施登陆，它们还搭载着包括坦克在内的重型武器。在旁观者看来，登陆过程本身表现为无数小艇沿纵深方向编组成的若干个波次以宽大正面进行的缓慢机动。登陆地点的选择似乎是根据地形和潮汐。高效率的港口用来卸载重型装备和物资。战斗机转场到陆地机场的动作显然非常迅速。

我之所以把对北非海岸的登陆形容成某种形式的演习，是因为那里几乎没有抵抗。德国飞机只有飞出去很远才能发起空袭，仅此一个理由就让它们的处境相当不利。即使凭借这种方式几乎没有获得多少抗登陆作战的实践经验，还是有可能根据这一点点经验从理论上确定登陆作战的明显薄弱环节。

舰船在海上的大规模运动，为包括潜艇在内的海空力量提供了有望收获战果的目标。登陆过程中有无数小艇拥挤在一个狭小的海域内，很容易遭受空袭和海岸防御火力的打击。水雷和地雷可以大幅度加强防御的力度。

1943年7月11日，西西里岛的杰拉附近，德国轰炸机击中美国的罗伯特·罗恩号自由轮，引起猛烈爆炸。

暴露的海岸炮兵连即使得到混凝土和装甲的掩护，也无法抵挡舰炮的大规模轰击。另一方面，部署在侧射阵地上伪装良好的“静默火炮”和正面前沿阵地上的重型武器有能力粉碎一场进攻。击败或至少压制盟军战斗机，可以扩大我军自己空袭的战果，并减小敌军轰炸机的战果。

即使最坚固的防御也无法阻止敌人在海岸上的某一个地点站稳脚跟。然而，敌人占领的这些小型桥头堡也存在严重缺陷。甚至连海岸附近的一小股精锐预备队都有可能在立即发动的反冲击中把敌人赶回海里；原先异常猛烈的舰炮火力在这样的战斗中不足为虑，因为敌我之间的距离很近，舰炮射击会让双方付出同样的代价。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源，岛屿、海岸的防御计划和训练就必须考虑上述要点。

1943年8月，凯塞林元帅和胡贝装甲兵上将在一批德国军官的簇拥下注视着西西里前线的战况。

德国的几个建筑参谋部恰好及时赶到，根据最新获得的情报向意军官兵提出建议。德国的建筑工兵和建筑材料接踵而至。以当时在意大利境内的几个补充营为班底，一批新的部队在西西里岛上临时组建起来，例如第15装甲掷弹兵师、“赫尔曼·戈林”装甲师、几支飞行部队和高射炮部队，直至新组建的几个满员师到达。另外，我们还尝试以提供武器的方式提高意大利部队的战斗力。物资尽可能存放在使用场所，取用过程不能受到盟军航空兵的妨碍，其数量要足以应付海上补给的暂时中断。然而，当时突尼斯刚刚陷落，[意大利]举国上下愁云惨淡，甚至连西西里岛上也是如此。在我看来，敌人的下一轮进攻行动即便不是迫在眉睫，也至少会很快发动。一天傍晚，我在马尔萨拉遭遇了一场可怕的空袭，痛失半数随从人员，自己也被搞得衣衫褴褛，只能有些狼狈地去看望已经进驻西西里岛西海岸的几个团和营，并向他们讲解当前任务的基本特点和规模。1943年5月14日，我在西西里的杰尔比尼机场向岛上全体德国陆军和空军的指挥官们通报最新情况，比较具体地指明战况发展的可能趋势，并规定整体作战方式。敌人留给我们的每一天都是一分收获。我可以说，那些日子里，从最高级的参谋部到最基层的连队都在全力以赴。渐渐地，一个坚实可靠的战斗集体趋于成形，西西里岛上的几位将军——陆军的冯·森格尔、康拉特和罗特，空军的奥斯特坎普和海军的冯·利本施泰因男爵，撒丁岛上陆军的隆格豪森将军和空军的维尔德将军都可以作为其中的典型代表。冯·里希特霍芬空军元帅来到地中海地区担任第2航空队的新一任司令，他很快便充分领教到这个战区的特殊困难和特点。

到7月初，也就是突尼斯沦陷两个月之后，意大利南部和各岛屿上已经有至少四个意大利师可以作为干涉师35参战，并向海防师提供支援，这样的防御虽然足以打退奇袭，但是不足以抵挡有计划的大规模登陆。西西里岛上有两个德国师，卡拉布里亚南部和撒丁岛各有一个德国的加强师，科西嘉岛有一个不满员的德国旅，还有以西西里岛、卡拉布里亚西部和撒丁岛为重点展开的强大高射炮部队。西西里岛上的战斗机部队和“斯图卡”大队实力较强，而撒丁岛的较弱，他们可以得到普利亚、罗马周围和意大利北部的重型轰炸机部队的支援。墨西拿海峡的卡拉布里亚一侧有大批小艇，即使在不能使用渡船的情况下，也能满足所有摆渡需求。这里是对空防御的重点。

墨索里尼到位于弗拉斯卡蒂的南线总司令部做客，可能摄1943年。

防御计划得到岛屿指挥官们和意大利第6集团军司令古佐尼大将的同意，其中明确规定在任何可能成为海防前线的地点需要采取的防御措施。与德国的师长们举行最后一轮讨论的时候，我一再强调我与古佐尼达成共识的一个要点：“无论你是否收到意大利[第6]集团军从恩纳发来的命令，只要能断定登陆舰队的目标，就要马上行动起来，迎击敌人。”时至今日，“赫尔曼·戈林”装甲师师长康拉特将军的回答仿佛还在我的耳边回响：“元帅先生，一往无前是我的特长。”我带着这份保证踏上归途，相信它一定会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