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集 Track4 Imagine（2）

Ⅱ.Mercury/Oxygen
 威尔德沉默着，从黑色的包里掏出一把伞，撑起后走到了校门边。而阿切尔则用书包当做临时的遮冰工具，跟着威尔德走到校门。
  在无数网格花纹的伞中，威尔德撑的那把足够特殊。彩虹一样五彩缤纷的配色，让人不免感到惊讶和无语，但所幸如此，才让威尔德有了极强的辨识度。
  “那个......Wolf同学！”阿切尔拍了拍威尔德的肩膀。
  “怎么了......？不想被我牵累还是赶紧走吧。”威尔德只是苦着脸，故作老成惆怅的模样和还有些许稚嫩的脸不免有些有趣。
  “我想和你交朋友！因为，我在这里没有朋友！所以，感觉我们很接近......”阿切尔慌了阵脚，尴尬而毫无逻辑的话语如蚂蚁出巢般接连不断。  
  “想和我做朋友的话，你得先学会我那毁灭地球的三观呢，哈哈哈哈哈......”威尔德的笑声难免有些自嘲的意思在，不如说，是为了笑而笑。
  “我不会拒绝，但也不会接受。”威尔德用含糊不清的语言回答着，“当然，如果你能接受一匹玻璃心左倾自作聪明脾气古怪的娘炮圣母孤狼的话，我只能佩服你。”
  “但......没什么。那这样，我就当你同意了哦！那么，我们明天能一起吃饭吗？”阿切尔沉默了一会后缓缓说道，不过威尔德倾斜的伞似乎已经让他明白他的意思了。
  “明天再说，Leopard同学。”威尔德用着满脸惊奇的表情，望着满脸通红的阿切尔。两兽似乎对这场尴尬而奇特的相会有些吃惊，更是为对方的回答所震惊。
  两兽便在校门口分别了。离开前，阿切尔一直凝望那把伞离开的方向，看着那个孤独的身影远去，心中不免泛起一阵熟悉感，奇特而微妙。但阿切尔却不敢多想，仿佛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
  于是，阿切尔一直盯着，直到威尔德在单车流中远去，他才骑着自己的老单车远去。
  所幸，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安好。阿切尔躺在自己家米白色的沙发上，上面还盖着一层火红的棉布，有些地方已经满是破洞。但阿切尔无法修补，他不会缝补。
  自父母亲离开后，他便一直如此度过着时光。没有光明，没有快乐。唯一能带给他慰藉的是网络和书籍。在他的卧室里，摆着一台无人使用，早已锈迹般般的缝纫机，一台老式的电视机，两台配置极低的电脑和一台忘了关的电风扇。上面已经满是灰尘，但阿切尔甚至不愿意抹一抹。
  因为那是他的阴影之一。小时候阿切尔贪玩，便被风扇的电线绊倒，摔在了电脑桌上。桌子的尖角划破了他的左脸，也为他后来的人生永远留下了一个无法愈合的伤疤。
  电脑桌上，摆满了一堆使用过的烟盒。阿切尔没有选择丢掉这些他外公留下的东西，而是把它们留了下来，放在那台他从来也不使用的电脑旁，作为纪念。
  每当阿切尔看到那堆烟盒，就会想起一些往事：
  阿切尔的外公是一个退休的工人，没读过什么书，倒是从高中就染上了烟瘾和酒瘾，但却具有如老一辈“知识青年”一般的“傲气”。
  他最爱指天怨地，一会又骂改革所带来的腐败，一会又骂开放带来的危害。但自己却碌碌无为，当了一辈子的工人，到最后也没成什么大事。又重男轻女，有时候真不知道长的是豹子尾巴还是蛇尾巴，骂人倒是满口脏字，时不时的还会搞一些家庭暴力。  
  即使他也有好的一面，但十几年的沉淀，留给阿切尔的却只有这些。他倒是也学会了这些，恨世道不公，想要改变却无能为力。一味妄自菲薄，满眼的世界都是残酷。难得想要去振聋发聩，最后还给自己落个不良少年的称号。
  阿切尔就躺在床上，玩着手机。他的网友倒是不少，依靠对文章拙劣的理解能力还有打擦边球的厚颜无耻为自己骗来了不少流量，也有两千多个粉丝。但在这之中，真正愿意读下去他写的人，又有几个呢？
  不如说，这是他唯一的兴趣了。独特的思维方式，近乎颠倒的三观，追求极限的模仿。这就是他唯一能吸引人的地方。
  不时，他还会和别人吵起来。有时是因为政治理念，有时是因为对S*x的经验，有时是因为负面的情绪。总而言之，他几乎不该属于这个社会。
  但他还是活着。同样是手臂上的伤疤，这便是阿切尔心中威尔德最吸引他的地方。就算他的长相相当不错，但更令他为之痴迷的，还是灵魂深处，仿佛可以共鸣的过往。
  “威尔德......好熟悉......却又根本想不起。”阿切尔摸索着床头柜，想从上面找到什么零食，却不小心打碎了一根水银温度计。他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事，扫地，拖地，全部陆陆续续的做完了才仿佛拔掉了芒刺在背的芒刺一般舒畅。
  “真是，累啊。”阿切尔抬头望去，自己身下长长的尾巴却裹住了自己的眼睛。  
  “唔......尾巴不许闹！”阿切尔拨弄掉自己不安分的尾巴，望着一张挂在床头的大照片发着神。
  照片中的，是穿着婚纱被称为母亲和穿着西装被称为父亲的兽人。他们早已离开，除了每个月打几千块钱之外也不干点别的事。即使过节，也没有要回来的消息。  
  但对于阿切尔来说，这是好事，只是不用担心柜子这个毁天灭地的大问题。就算在学校里被揭露者和反对者发现，也无所谓。无非就是挂在*吧和b*l*这种网站上面嘲讽一番便是。没有任何把柄需要担心 这也便是他的强大之处。
  等到晚饭之时，阿切尔简单的下了碗泡面便匆匆解决。可以说，他的身材就是这么饿出来的，为了省钱换几张画，他也是蛮拼的。
 当然，更大的问题是麻烦。毕竟这段小小的时间，又可以够他写一两百个字了。
  时间不过是如人生般光速逝去，在有延迟的时间里，1：00的铃声响了。
  阿切尔这才倒下睡觉。他睡觉必须要抱着枕头，放下后就无法陷入睡眠一般离谱。但确实，这已经成为了自我保护的措施之一。  
  今夜，阿切尔睡的不错。
   梦中，没有怪物，唯余想象。
  他又回到了那座校园。

  灰狼正一步步的远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阿切尔则追了上去。
  雨依然下的很大，瓢泼大雨发泄着他的愤怒。
  威尔德一直保持着沉默。阿切尔则在校门口停下了脚步，凝望着灰狼打着一把黑白相间的伞远去。
  直到那个身影在雨幕中消失为止，阿切尔始终盯着那个方向。哪怕自己没有打伞，阿切尔也毫不在意，任由这愤怒的雨滴挥洒在自己的身体上，让柔顺的毛发黏在一起，如打结的线团一般，凌乱不堪。
  但是，他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那匹孤狼身上移开。
  他被拒绝了。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想法，对方却对自己不理不睬，如被当成了路旁的流浪汉一般，不肯施予一丝理解。
  空气中的氧气也仿佛变得稀少，窒息感顺着鼻腔蔓延到大脑，再由大脑输送到全身。除了震惊与失望，还有怅然若失的无言。
  威尔德独自离开了，阿切尔却已经对他一见钟情。
  “我不会让你拒绝我的，绝对不会。”阿切尔的脸上写满了兴奋，他似乎在这碌碌无为的一生里找到了隐藏的宝藏。
  “我要得到你。”阿切尔下定了决心，但他也准备好了改变。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子。先是把已经枯萎的花草甩到一旁，又把桌子理得整整齐齐。他甚至打扫起了卫生，让这肮脏的房间有了一丝改变。
  有时候，真是难以辨别我们活在梦境还是现实。
  花了大约两个小时，阿切尔把自己邋遢的习惯表面上改的一干二净。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阿切尔的身体却已经开始发热。
  “是发烧了吗？”阿切尔抚摸着自己的头，热量从头部一步步转移到了他的爪子上。这种炽热的感觉让他不免陷入了困倦与不适。
  “不该淋雨的。”阿切尔连忙把所有垃圾一把丢到门外，吃了颗退烧药，便瘫倒在了床上。  
  “也许......也许是梦呢。”阿切尔拿起手机，有气无力地看着无聊而无意义的视频，用最阴郁最悲观的语气聊着天，当然，这可能才是真正的他。
  突然，一个红点吸引了他的注意。 
  “诶嘿，这可比读那些味同嚼蜡的小说和断章取义的评论有意思。让我看看......”阿切尔点开了好友验证，而对方的名字却让他大吃一惊。
    “WildWolf（672904407）。”一串看上去有些时日的号码和一个令阿切尔想要欢呼雀跃的名字，只是可惜阿切尔感冒发烧，不得不抑制住自己兴奋的心情。
  接下来，阿切尔阅读着对方的验证消息。 
  “致阿切尔·里奥帕得（Archer·Leopard）
  很抱歉拒绝了你的邀请和热情。非常抱歉让你淋了那么久的雨。非常抱歉！你是我在这所学校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两年了，我以为我已经抛下了过去，但我不过是走着另一个轮回。很抱歉拒绝了你，因为我担心你会被人针对。我不想拖人下水，非常对不起，我不愿意欠任何人分毫。如果中午有空的话，请来我们教学楼背面的职工宿舍旁的树林找我，谢谢！
                                                                       你诚挚的
                                      威廉·沃尔夫（William Wolf）”
  如英文信一般的格式，不禁让阿切尔对这匹腼腆内向的灰狼产生了兴趣。他急忙同意了申请，然而对方却没有任何回信，而是沉默着。这一等，让阿切尔在床上缓缓地沉入了梦的海洋。
  或者说，苏醒。呼吸清新的空气，感受新鲜的氧气。脱离噩梦，拥抱想象中虚妄的白日梦。

上周学校熬夜的产物，部分事件和部分地点均来自于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