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江山业(20.尽灭弑天堂,援手入玉阳)
玉阳城康乐坊。
众所周知,玉阳城康乐坊的坊门正对着西市大街的风月一角,莺莺燕燕无数,当慕梓和雪含烟行到此处时,已是被那些招揽恩客的姑娘们围得水泄不通。
“呦,这位公子生的好生俊俏啊,要不要随奴家到这红玉阁里逛上一逛啊!”
也不知这些姑娘们前世是不是属蛇的,呲溜一下窜了过来就缠在了雪含烟的身旁,把与他并肩而行的慕梓挤出了老远一边。
慕梓闪身于一边站定,饶有兴致地看着雪含烟,就想着看看这位千羽公子,会如何面对眼下这种情况。
雪含烟被女子缠上了倒也不恼,而是温和一笑,不动声色地把手从那姑娘的控制中抽离出来,随即说道:“姑娘容貌不俗,在下若不是有要事在身,倒很愿意与姑娘走这一遭,只是……”
雪含烟说到这顿住了,眸子往那康乐坊中一瞥,又看向那女子道:“很不凑巧,今日在下需往这康乐坊中去寻个朋友,不能陪姑娘了,”说着,对着那姑娘温和又似有些暧昧地一笑,“姑娘你看?”
“奴家懂得!”那女子对着雪含烟妩媚一笑,便转身一步三回眸地离开了。
“你这脱身之法可真够高明的啊雪公子,我都还尚未看清你用了什么方法打发她,她便走了?”慕梓笑道。
雪含烟一笑:“不过是用了些银钱俗物打发她罢了,在这些地方谋生的姑娘,没有哪个是自愿的,但既进了这里,可都得了一颗玲珑心,你给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也自然懂得进退。”
“雪公子这话,”慕梓垂眸自嘲一笑,“说得让慕梓惭愧!”
“慕姑娘虽聪慧过人,可这红尘之事,也需得历过一番,方能悟得。慕姑娘初下山不久,倒是不需惭愧!”雪含烟看向慕梓道。
“慕梓受教!”
见慕梓整一副谦虚听教的样子,雪含烟嘴角微微一扬,道:“我们走吧!”
入了康乐坊,杨朔把他们二人带往了民安街,而弑天堂,就建在这民安街中。
民安街名为名为民安,可却不见得这里有多么安宁,这不,两人刚到这里,就听到了嘈杂无比的打闹之声。
而在三人面前,正围了一大堆人,人声鼎沸,也不知在围观些什么!
“公子,前面被人围住的地方,就是弑天堂了,可是,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多人?”显然来勘察过一番的杨朔也很是不解。
而杨朔话音刚落不过一瞬,远处便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把这弑天堂给本郡主拆干净了,人全都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准放跑!”
“这声音,是苏洛郡主?”慕梓看向雪含烟道。
雪含烟下巴一扬,作出决定:“走,过去看看!”
可两人还没走几步,却被身后一声“雪公子”,“慕姑娘”叫停了脚步。
两人转头一看,只见夏千影和高子文正从不远处行了过来。
两人眉头一皱,心中暗想,他们二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疑惑归疑惑,雪含烟还是先将眉头舒展开来,迎了几步上去:“二殿下,夏公子,你们怎么到这来了,莫不是也和雪某一般,来这里凑热闹的?”
“哪里有什么热闹好凑啊,我们是送走我哥后,从安渡门一路跟着你和慕姑娘过来的。”高子文回道。
“诶,我记得前些天大殿下才和我说过,你们要即刻赶回魏国啊,怎么,今日不是你们归国的日子吗,你怎么会在这?”慕梓也迎上来疑惑地朝高子文问道。
“慕姑娘,我哥已经在一个时辰前上了回魏国的船了,不过,我哥跟我说,我可以暂时留下来,帮慕姑娘你处理完玉阳城的要事后再走不迟。也算是,还了慕姑娘你的一诺之情了。”高子文回道。
留高子文下来帮她?
慕梓不禁腹诽了一句,也不知是帮的倒忙还是真能帮上忙啊。
“大殿下可真是客气!”慕梓挑眉道。
不过高子文可没听出慕梓口气中的无奈,只大气说道:“所以,接下来慕姑娘有什么需要我高子文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了。”
慕梓也不回他,只点了点头。可心中却对那高子煜暗暗评价了一番,好一个魏国大皇子,心机深重得很。
“对了,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见慕梓不回答,高子文也不好自己尬着,又寻了个问题问道。
“哦,应该是苏洛郡主在清理一个小帮派吧,先前他们在清风楼与苏洛郡主结下了仇,夏公子你也应该知道的。”雪含烟回道。
夏千影也点了点头,笑道:“当初苏洛郡主还差人送来了楼内物件破损的费用,可在下却,委实不敢收啊!”
几人正说着,弑天堂门口那边又是一阵拳脚打斗声,瞬息过后,又是刀剑相交的声音传来,慕梓听着心下微微一惊,需知苏洛武功不弱,能与她打了那么久……
慕梓猛然转头,往那边快跑了过去,她人还没到,门内苏洛便被一掌打了出来。
慕梓见状,忙飞身过去一掌抵住苏洛的肩膀,使她不曾倒地。
“慕姐姐,”回头看清救自己的人,苏洛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偶然路过,郡主你没事吧。”慕梓简洁回道。
“没事,”苏洛摇了摇头,然后又立刻回头下令,“来人,把这女的给本郡主拿下!”
苏洛命令一下,她的护卫便纷纷抽刀围了上去。
慕梓定睛一看,只见那把苏洛一掌打出来的人,是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脸覆黑色面巾,手执一把弯刀,正与苏洛的手下打斗。
“是她?”
那个在燕州城跟她交过手的女子!
果然,这弑天堂真有问题!慕梓轻声一哼,碧玉横笛滑落在手,便飞身往堂内而去,几个游移闪身暗掌推开那些护卫,只身与那女子交起了手。
外面雪含烟等人也急步赶了过来,只见慕梓正和那女子打的火热,而且慕梓已经占据了上风。
气息已经顺了过来的苏洛看着屋内的慕梓,喊道:“慕姐姐我来助你!”说罢也提剑往堂内冲去。
慕梓本是占据上风的,苏洛一声“助你”倒让慕梓分了心,侧脸喊了一句:“你别过来……”小心有诈!
慕梓话都还没说完,耳边便响起了利器飞射的声音,三道飞镖从慕梓眼前划过,直冲苏洛面门。
是当初送到归幽谷,说是让叶玄中毒的毒镖!慕梓往飞镖来源处一看,只见另一个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弑天堂的墙头。
“刺啦”一下,慕梓手臂处的衣衫被那紫衣女子的刀锋削裂,慕梓这才反手挡开那直刺心房的一刀。
再要出招压制,眼前的女子却洒下了一把迷烟,慕梓忙翻身掠出一丈远,再想追,那女子已经飞身翻墙逃去了。
慕梓回头看向苏洛,不知何时苏洛已被夏千影护于身后,而那三枚飞镖,已经被夏千影击落在地,同落于地上的,还有另外几枚兰花镖,应该是夏千影随身携带的暗器了。
“郡主没事吧!”夏千影回头问苏洛。
苏洛定了定神才抬头,道:“多谢公子。”
见苏洛没事,慕梓也就舒了一口气,她将目光投向雪含烟,而雪含烟对着她微微点头。看来,雪含烟埋伏于康乐坊周围的羽卫,此刻已经追出去了。
“啊,千影哥,你的手!”这时高子文突然惊喊了一句。
大家听了这句话,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夏千影,只见夏千影的手腕处,一道血痕已经发黑。
“这暗镖有毒,幸得楚玉离开的时候,还留下了这毒镖的解药,阿朔,你赶紧带着夏公子回飞羽山庄取药。”雪含烟吩咐道。
“是!”杨朔应道。
“我随你一道去!”苏洛突然开口道。
夏千影闻言抬眸看了一眼苏洛,随即低眸轻声道:“谢过郡主。”
见杨朔带着三人离去,慕梓和雪含烟立于弑天堂门前,皆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殿下给的消息不错,这弑天堂的确有问题,可惜的是,没料到苏洛郡主会在此时过来。”慕梓叹道。
“方才与你交手的女子,你可认得?”雪含烟问。
“正是在燕州跟我交过手的那个黑衣人。”
“先回茗香楼等消息吧!苏洛郡主这般打草惊蛇,估计这里他们也不会再待!”
“嗯!”慕梓点了点头,也只有如此了。
茗香楼中。
“跟丢了?”
随着茶杯“哒”的一声,雪含烟微微抬眸,显然有些不可思议。
“是的,羽卫们跟了好几条街,奈何他们躲进了人来人往的西市大街,人群拥挤,不过瞬间,便都没了踪影了!”杨朔低头回道。
“呵,”一旁的慕梓端着茶杯轻声一笑,“真是一群狡猾的鱼啊,早知道,我应该把谍雀也放出去的。现在看来,我们目前唯一可以追查夜寒宫的线索,也断了。”
“慕姑娘应是留了后手吧,现下倒也不是绝路,只不过还需等待。”雪含烟望向窗外的南方说道。
“不错,现在,也只有等青黛姑娘北上玉阳一趟,才能继续查下去了。”慕梓叹了一口气道。
“对了,公子,”候在一旁的杨朔又开了口,“这是方才暗羽阁递过来的一封书信,说是要交给公子你的。”
雪含烟看着杨朔手里递过来的信封,看了一眼上面的漆印,随即沉声道:“歧阳城沐羽堂的信件!”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慕梓见雪含烟神色沉重,不禁开口问道。
“慕姑娘可还记得,十多天前,我曾让卢刚传信歧阳城沐羽堂,帮你查夏千影生平经历一事,如今沐羽堂分堂有回信了!”雪含烟回道。
“那快看看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雪含烟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信封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信笺,展开看了过后,笑道:“是若飞的亲笔回信,她信中说,我们要她查的东西都已经调查完毕,而且,五日后,她应该就能到玉阳城了,她说,她曾有幸在中黎见过夏千影一面,所以夏千影身份如何,只需若飞到时,往清风楼走上一遭,便知道了。”
“若飞?”慕梓疑惑地问了声。
“哦,她乃是含烟的一位好友,慕姑娘应当不认识,不过,她是我千羽楼在中黎歧阳分堂的堂主。待五日后她到了,我可以介绍给慕姑娘你认识。若飞此人,也是妙人一个,甚至与慕姑娘你,有几分相似呢。”雪含烟说着,眼底竟都不自觉染上了几分笑意。
慕梓眉头轻蹙,倒不是她没有听说过若飞这个称呼,只是,她印象中了解的白若飞,根本就与千羽楼,八竿子打不着啊。
百花尽妍羞低去,玉容倾绝九州天。
这是江湖中人,给这位百合谷白云城城主,其别称为云裳仙子的容貌的最高评价。
若说苏洛以容貌名动晋国,是这晋国的第一美人,那这位白若飞,同样以容貌名动九州江湖,是这九州江湖的第一美人。
只是,在江湖人的传说中,白若飞一直都是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白云城的奇女子,但却从未有任何一条消息,说她白若飞,是千羽楼在歧阳城沐羽堂的分堂主。
这其中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些疑问慕梓都没有问出来,而等她真正了解白若飞和雪含烟的一切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九月初五,巳时的玉阳城西,依旧热闹如常。
慕梓独自一人坐在茗香楼顶层靠窗的位置,眺望窗外玉阳城城外的远山秋色。
今日,是青黛入玉阳的日子。
昨夜青黛便给她和雪含烟飞鸽传书,说她已经到了玉阳城外不远处了,今日一早,就能入玉阳。
所以慕梓早早便出了门,来这约定好见面的茗香楼等着,可已经等了许久,眼看就要到正午时分了,人还没到。
正当慕梓疑惑着青黛怎么还没到时,上楼的梯口处已然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店小二极其殷勤地引路,边引路边道:“姑娘楼上请,你要找的人就在这呢!”
接着便是一个俏丽的身影走了上来,一身湖绿衣衫,素妆松髻,不是青黛又是谁。
“多谢!”青黛朝店小二盈盈一笑,便看向慕梓在的地方。
慕梓对上青黛的满含笑意的目光,亦含笑起身相迎道:“青黛姑娘,别来无恙。”
“青黛见过慕姑娘!”青黛行了过来,朝慕梓微微欠身道。“玉阳城繁华,加上安渡门处巡防营查得紧,堵了许久才得以入城,让慕姑娘久等了。”
慕梓一笑道:“青黛姑娘哪里话,劳青黛姑娘辛苦跑一趟玉阳,我等等也是应该的。”
说罢两人相请坐下,慕梓还给青黛倒了杯茶,推到她的面前,随后才有些愧疚道:“劳烦青黛姑娘往玉阳城走的这一趟了,慕梓在此先谢过。”
青黛一笑,回道:“我不过也是追随公子的脚步罢了,公子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青黛也自当全力支持,况且,公子选的人,还是玲珑天女。”
“说到这里,慕梓惭愧,我至始至终,怕是欠你们归幽谷一个道歉了。”慕梓叹道。
“慕姑娘可是将来能一安天下之人,若这天下日后真能和平一统,那归幽谷做的一切,便是值得的。慕姑娘无需自责,一切都是归幽谷自己的选择,与姑娘无关。”青黛正色道。
慕梓听罢一笑:“你和楚公子说话,倒是出奇的相似。好,慕梓许诺,定不会负楚玉公子和青黛姑娘所盼!”
青黛低头垂眸,嘴角微微含笑,岔了个话题问道:“对了,这次来,怎么不见雪公子伴在慕姑娘左右?”
“他啊,去接白若飞白姑娘了,没有与我一道来迎接青黛姑娘,他还让我给姑娘道个不是呢!”慕梓回道。
“白姑娘也来了?”青黛似乎有些意外。
“怎么,听青黛姑娘你的意思,你也一早知道,白姑娘,也是千羽楼一员的事吗?”
“嗯,”青黛抬眸,似乎忆起了某些往事,“两年前,百合谷白云城前任城主死后,白若飞因为接手了白云城,与千羽楼对峙了一段时间,致使雪公子不得不清自往白云城跑一趟,而我家公子历来与雪公子同行江湖,所以那时的事,我也知道一些。”
慕梓见青黛说起了这些往事,也不禁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细细聆听。
据青黛回忆所说,两年前,百合谷白云城前任城主,也就是白若飞的父亲死了之后,白云城便陷入了内忧之危。
当时的白若飞方才只有十八岁,又只是一介女流,所以白云城中族老,有欲贪图白云城家业的,便想设法除掉这位拥有唯一继承权的白若飞。
但白若飞非但没有被族老除去,反而凭借一己之力,扫除叛徒,坐上了白云城城主之位。
不过有趣的是,她这位新城主一上任,便将百合谷过江的费用加倍收取起来。
总所周知,百合谷白云城,坐落于岚江和武阳河交汇处,水流湍急,但此处处于中黎,楚国,魏国三国交界处,因地势险峻,又处三国边远之境,无一国愿意管理。
白云城于此扎根近两百年,两百年前,白云城独自出资请人修缮此处水道,使得近白云城处,水流平稳下来,也允了来往商船过江方便,只不过,白云城也在此处设了关卡,来往商船,需得缴纳钱财,方可度过百合谷流域。
本来白云城维善此处水域,过往商船缴纳钱财,也是公平互利之举,两百年来皆是如此。可白若飞提高过往商船需缴纳的费用这一举,却是有些引起了民愤。
好巧不巧,这其中利益亏损得最为厉害的,便是差不多统揽了岚江江道运输的千羽楼,作为千羽楼楼主的雪含烟,也就因此往百合谷白云城走了一趟。
“那后来呢?结果如何?”慕梓问道。
“后来啊,”青黛一笑,“听公子说,这是雪公子接管千羽楼以来,在白云城这一回,是第一次碰上了钉子。”
“怎么说?”
“原来这提高过往船商的费用一举,只是个幌子,白姑娘真正的目的,是要白云城,能加入千羽楼。”
慕梓听到这,不禁失声轻笑一声:“原来如此,那雪公子可答应了?”
“自是不答应的,毕竟你也知道雪公子的性格,他啊,是最不喜欢别人逼着他做事的了,不过白姑娘却一步也不肯让,说是,若雪公子不答应他的要求,那这千羽楼岚江的水道运输,联通三国的要道,可就要在她百合谷处断掉了。”
“所以,雪公子最后终是答应了?”慕梓疑问道。
“不仅答应了,而且把整个中黎的生意管理,都交到了白姑娘手里。按雪公子的说法,他认为,能把他逼到让步的人,能力不会差到哪里去。而这两年,沐羽堂在中黎的经营,也确实印证了雪公子所言。”
慕梓听罢,不禁有些感慨,开口笑道:“这么听来,我倒想快些认识一下这位白姑娘了。”
说到这里,日也已经上到了中天,店小二从梯口处跑了上来,问慕梓和青黛二人是否需要用膳。
慕梓抬头看了一眼天,这才惊觉已到午时,她收回目光看向青黛道:“不想时间过得这般快,倒是快把正事忘了。”
慕梓说着,从腰间摸出了一方锦帕,展开来递给了青黛。
“这便是夜寒宫留下的毒物,其中的黑叶薷,春心草和毒藤花等毒物,活物也只有青黛姑娘你认识,就有劳青黛姑娘了。”慕梓道。
青黛将锦帕接过,点了点头:“青黛明白。”
慕梓一笑:“那便劳烦姑娘了。”
又细谈了一些安排,安顿好青黛后,慕梓才辞别她回到飞羽山庄。
这回她一入山庄门,就发现今日的飞羽山庄,似乎有那么一丝的不同寻常。
慕梓在这山庄也住了许久,山庄中能见的护卫侍婢都见过那么几次,脑海中也都有那么个印象,可如今的山庄,却多了许多的生面孔。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飞羽山庄的下人,当即慕梓便想到了,估计雪含烟,已经把白若飞接了回来了。
径直的,慕梓往东院花厅走去。
在没有见过白若飞之前,慕梓对白若飞的了解,都是得于江湖人的口口相传。江湖人只说白若飞此人是个才貌双绝的奇女子,可其貌其才到底如何,慕梓却是难以肖想出来。
可在第一眼见了白若飞之后,慕梓才觉得,“玉容倾绝九州天”这一句话,当真是没有白夸。
慕梓踏入花厅后,看到的第一眼的白若飞,一身月白云罗衫,长发及腰轻挽,面容有着江湖儿女的英姿飒气,偏偏一双明眸流转间,又含了几分女子的柔弱与娇媚。明明是几种那般不同的气质,偏偏在她身上,融合得甚是奇妙。
若以苏洛的容貌对比,白若飞非但不输一分,且身上沉融的气质,让她比之苏洛,更为迷人。
这还是慕梓观之面相第一眼,心中所产生的感觉。
云裳仙子白若飞,果然名不虚传。
慕梓一撩衣袍,踏进花厅,而那边本是陪着白若飞促膝而谈的雪含烟见了,不禁一笑起身:“慕姑娘回来了。”
慕梓点了点头:“嗯,见庄里多了不少生人,便猜想白姑娘应是到了,我便不敢迟慢,赶了过来。”
慕梓说完此话,只见白若飞也盈盈起身,看了一眼雪含烟,随即行到慕梓面前,欠身道:“白若飞,见过天女。”
慕梓看着行礼的白若飞不禁一笑,还了一礼道:“慕梓不过也是一个寻常人罢了,天女二字,终是过于沉重了些,白姑娘不必多礼,唤我慕梓便好。”
白若飞听了慕梓这番话,扬唇一笑:“在来晋国前,若飞就一直听说慕姑娘的事,还听说,含烟便是承慕姑娘所救,若飞在此,替千羽楼谢过慕姑娘了。”
慕梓听了此言眉微微一挑。替千羽楼谢过她?
慕梓抬眸看了一眼雪含烟,又看了一眼白若飞的眼睛,只见前者眼里含了几丝无奈,而后者,其目光竟带了几分侵略的意味。
慕梓心底一笑,已然明白了几分,恐怕这两人的关系,不只是朋友这么简单啊。最起码,白若飞的心,所看待的这段关系,不简单。
慕梓微微叹了一口气,回道:“我救雪公子,不过也是和白姑娘当初一般,是跟雪公子所谈的一场生意罢了,这道谢,其实慕梓也受不起。”
白若飞听到这微一蹙眉,却是没料到慕梓会这般回答,愣了一会儿后,才有些尴尬地笑着回了个“是”字。
“不过说到这道谢,”慕梓眸子一转,另外寻起话题解了白若飞的尴尬,“倒是慕梓要谢过白姑娘才对,听说白姑娘已经把夏千影此人的消息调查详尽,而你又曾见过夏千影一面,这对慕梓调查夏千影来说,可是极大的助力呢。”
“不敢当个谢字,若飞的份内之事罢了!”
白若飞说到这,转身回到案边,把一份纸卷拿了起来,回头递给了慕梓,道:“这便是夏千影此人在中黎曾经所经历一切,其中沐羽堂能查到的,都记录详尽,含烟已经看过了。”
慕梓将那份纸卷接过,细细看了一番后,这才对夏千影,有了一定的了解。
夏千影此人,江湖传言,他乃是一个孤儿,来历不明,只知他初次出现在江湖的时候,是因着他的师父秦庄的那套千花幻影剑法而为江湖人所知的。
映血千影鬼秦庄,是江湖中有名的一个狂客,他的映血剑和那套千花幻影剑法,不知取过多少江湖人的性命,血债累累,但最终,也反噬了他自身。
听说在他三年前重现江湖的时候,曾经在那之前消失过五年的时间,没人知道他这五年时间去了哪里,只知道他重现中黎国的时候,已经被千花幻影剑法反噬得已至强弩之末,更奇怪的是,曾经的映血千影鬼居然皈依了佛门。
而他曾大杀四方的那四年,所欠下的累累血债,都在他行将就木的最后一年,也就是三年前,在一次近百人的围剿中,不曾做任何反抗,身受近百道凌虐之伤,最后一剑贯心,身陨中黎。
但知道这次围剿的江湖人并不多,在江湖人的认知里,他就是被自身邪功反噬,最后病逝身亡。
而作为他亲传弟子的夏千影,则传承下了这套千花幻影剑法。
在秦庄死了一年后,在玉阳城开设清风酒楼,凭借清风楼的比武,在三个月之内,用那套千花幻影剑法打败江湖高手无数,最终成为了江湖四公子之一的映雪公子夏千影。
这样看来,这夏千影自两年前往前去的时间,江湖人见过夏千影的人少之又少,甚至他的生平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这样一来,要查夏千影之前的事,本来是极为困难的,但巧就巧在,白若飞曾经在五年前,见过夏千影,和他的师父秦庄一面。
据白若飞纸卷中所述,这秦庄在重现中黎的前两年,就已经和白若飞和他父亲在秦庄的隐居之地见过。
当时是白若飞随父亲去中黎歧阳城处理一些江湖中的帮派纷争,没想到在回白云城的途中遭人埋伏暗算,身受重伤,所幸被秦庄和夏千影救下,还在他们的隐居之地住了近七天养伤。
说来,夏千影和秦庄,还与白若飞有恩。
在白若飞在那里的那七日,她了解到这两位恩人,就是江湖中仇人无数的映血千影鬼,但所幸,那时的映血千影鬼秦庄,已经皈依佛门许久,也就不怕他会对他们不利了。
在那七日中,白若飞发现,秦庄不仅有夏千影这么一个徒弟,他还有一个弟子,据说是郑国的皇族后裔,只是夏千影的这位师弟,在他们养伤的那七日,从未出现过。似乎,不愿让外人知道他是谁一般。
郑国后裔!
慕梓看到此处,心中不禁想到了,关于郑国宫闱的一件旧事。
“慕姑娘,怎么了,你可是想到了什么?”见慕梓神色凝重起来,雪含烟不禁开口询问道。
“嗯,”慕梓点了点头,“白姑娘纸卷中所说,这秦庄还有一个弟子,乃是郑国皇室的后裔,可秦庄死后,只有夏千影名扬江湖,这位郑国后裔却没了消息,倒让我想起了,三年前郑国的那起宫闱闹剧。不知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慕姑娘你是说……”雪含烟眉头一沉,这桩传遍了九州中原各国的事,他也曾听说过。
慕梓口中的那件郑国的宫闱旧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秘辛,不然也不会闹得各国皆知。
而慕梓为什么会说,秦庄的这个郑国后裔的弟子引起了她和郑国旧事的联想,也实在是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确有那么几个时间点可以对上。
据江湖传言,在三年前,郑国太子卫长风,还不是郑国的太子,甚至说,他是一个被抛弃了的皇子。
但为什么三年前,一心只醉心于长生之术的卫国国主卫照,会突然寻回了这位抛弃已久的皇子,并且封了他做太子,这其中曲折,更是追溯到郑国十几年前的一桩旧事了。
十多年前,郑国太子卫长风的母亲沈素若,本是卫照明媒正娶的皇后,在卫照未醉心丹汞之事前,也曾宠冠六宫,更是为卫照诞下了一子,正是卫长风。
而这件郑国宫闱中发生的旧事,正是发生在卫长风九岁的时候。
那一年,郑国国主卫照莫名其妙大病了一场,这病更是寻了许多大夫都找不出病因,在寻医问药遍九州都没用的前提下,郑国当朝太师舒业成,为卫照寻来了一名方士,说是他自夸有办法能医治好卫照的病。
在希望快要被耗尽的时候,卫照听到这话仿若捉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管此人是不是招摇撞骗之徒,直接宣他进宫医治。
但那位方士却说,要救可以,卫照却必须要答应他一件事,那便是自此成为他门下信徒,不得再忙于国政之事,这是卫照怪病起源的根本,若不放弃,他也医治无门。
卫照本是佯做应承的,但在方士施药医治得见其效后,又出尔反尔,依旧为国事奔波忙碌,就在他认为方士所言不过也是神棍疯言的时候,却又在病好后的两个月内,重新复发。
这下卫照大怒,说方士医治不力,就要将方士问斩,可方士只坦然道,他一死倒是无所谓,可卫照因为不听其规劝,不仅会失掉自身性命,恐怕这郑国,也存在不过三载。
卫照问方士所言何意,当时方士说的是,卫照死,卫长风稚子继位,其权将会被右相沈书卿架空,届时郑国将会有内忧外患不断!
且卫长风命格是逆国运之数,郑国亡,不过三载而已。
据说方士当时说得信誓旦旦,让卫照半信半疑,但方士接下来所说,却是让卫照彻底信了他。
方士说,右相沈书卿,早已暗藏篡位夺权之心,结党营私的名单,就藏在右相府中,卫照若不信,只要派人去搜一遍右相府便明了了。
右相沈书卿,乃是沈素若之兄,也即是卫长风舅舅,在郑国素有贤相之名,而当时的郑国军政大权,也尽在沈书卿的掌控之下,虽然沈书卿从未显露过半分不忠之心,但怀璧其罪,卫照也早已忌惮日久。
所谓功高震主,兔死狗烹,自古有之。
若沈书卿真的存了谋权篡位之心,一旦搜出了证据,那不仅右相倒台,沈素若也将以罪妇之名革去皇后之位问斩,至于卫长风,恐怕也免不了一死。
不幸的是,本来就对沈书卿心存忌惮,且疑心之病甚重的卫照,还是派兵去搜查了右相府,最后在右相府沈书卿的卧房中搜出了结党名单。
但据当时目击了这场清叛的人所说,在所谓的罪证被搜出后,沈书卿跪于正庭之中,凌然正色,满腔悲怆地说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沈家四代为相,满门忠良,身心皆奉于郑国,何敢生叛逆之心。为证沈家清正,书卿以死明圣听。”
而沈书卿在说完这句话后,便从袖中摸出了一把匕首,当场自刎于沈家正庭之中。
卫照当时听说沈书卿以死明志后,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听信了奸人所言,但方士却说,他一人死,便是为了使卫照相信,他沈家绝无谋逆之心,可这不过是弃车保帅之举,将自己与沈素若和卫长风撇清了关系,保得此母子二人在,沈书卿便不算输。
卫长风是逆国运之命格,即便沈书卿死了,郑国最后恐怕也还是要毁在卫长风手里,而国运命数,不过多了几载春秋罢了,苟延残喘,撑不过二十载郑国还是必亡。
方士说得头头是道,卫照听得将信将疑,就在卫照犹豫如何处理此事之际,后宫却有人来报,沈素若,自缢于后宫之中。
而卫长风,不见踪影。
当时卫照听了此消息,颓废地倒在了自己的龙座之上,而方士听了来人所说后,竟然失神愣了许久,最后才恍然大悟一般,大笑三声后道:“本以为自己算尽了天机,却算不到这是个被人摆弄的天机,可笑,可笑。”
“陛下,草民所言非虚,只是输给了某个认定自己能人定胜天的道友,陛下的病我会救,我的规劝也请陛下能铭记于心,而我,就到那地府黄泉中,看看此人如何人定胜天!”
据说那方士在说完这番话后,将自己的随身布袋放出一边,最后一掌自绝在郑国皇宫。
而在右相沈书卿身亡,沈素若自缢,卫长风失踪等一众事情打击下,卫照也不再问政,而是在服用方士留下的药病得以痊愈后,将国事全权交给了太师舒业成打理,自己则醉心道术去了。
太师舒业成有一女,名唤舒月容,在沈素若死后,作为新后入主后宫,一年后诞下一子,起名唤作卫长庭,封作了太子。
至此便是九年的岁月安定,直至三年前……
三年前,也即是映血千影鬼秦庄身死的那一年,卫国国主卫照忽然夜夜梦到当年自缢死去的沈素若哭冤索命,修了九年道,且不再过问国事的他,已经对此种事已是过度迷信。
在被噩梦一夜夜惊醒后,卫照终是下了道命令,让人张榜四处寻求高人,以破此次业障。
而这张榜,还真的就有人揭了。
据说揭这张榜的是个神秘人,他的身份不明,是男是女亦不得而知,只有记载说到此人往郑国宫中走了一趟后,说卫照之所以夜夜噩梦缠身,乃是因为真龙天子流落在外,郑宫龙气不足致使冤邪积聚。
若想破此间业障,只需把流落在外的旧太子寻回来,封作储君便可。而且,这位神秘人,还很精确地指出卫长风究竟在何处何地。
卫照本是不信的,但所派前去寻人的将士却就在那个神秘人指出的地方,找到了卫长风,也就由不得卫照不相信了。
据卫长风回宫后所述,当初沈素若听了其兄自刎以证沈家清白后,她也遣散了宫人,在卫照派去的人未到之前,把卫长风交给了她的贴身护卫庄溱,命他把卫长风带离郑皇宫,以护得卫长风一命。
庄溱此人为人神秘,又因其贴身护卫的身份,鲜少有人知道他的任何消息。世人后来只知当初是他带走了卫长风,却不知他是何容貌,又是何等样人。
而且,卫长风回到郑国后,也对外宣称,庄溱已经病亡,最后关于庄溱是谁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世人更加关心在意的,是重新归国的卫长风,和太师舒业成一家的权力角逐。
当然,关于卫长风后来权力角逐的事,已经不再是慕梓关心的事,她比较感兴趣的,是这带走卫长风消失了九年之久的庄溱,和三年前秦庄病逝,卫长风又此时恰好归国,而且白若飞说,秦庄还有一个弟子,是郑国皇室后裔这些事之间的联系。
“庄溱,秦庄,同样的九年,如今看来,那秦庄便是当初带着卫长风出逃的庄溱了。”慕梓说道。
“若真是如此,那这位夏千影夏公子,倒是和郑国扯上关系了。”雪含烟道。“可为什么慕姑娘你的谍雀查隶属东胜国的夜寒宫,会查到清风楼去?”
“我也不知。”慕梓摇了摇头道。
“我倒是听说,郑国太子卫长风,其人智近乎妖,处事狠辣果断,若是他真的通过夏千影与东胜国有什么交易,只怕是不好对付。如今九州七国,主动向他国挑起战争的,便是东胜和郑国,而高子煜和高子文,又与夏千影是朋友!这可还真是,让人有点头疼啊!”雪含烟说完,略有些无奈地一笑。
“循序渐进吧,”慕梓回道,“白姑娘,还需劳烦你明日,陪我跑一趟清风楼了。”
白若飞微微点了点头,只待明日,去清风楼继续探个究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