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kuca】功败垂成
*在lof沉了但是我真的很喜欢这篇啊球球了各位康一康吧,除了是个be以外它真的很温馨治愈啊
*被绑来的杀手小保镖Ike×Mafia小少爷Luca
*半养成,微黑化Ike,有救赎成分
*全文1.6w+,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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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把那片向日葵烧掉……虽然你不喜欢它,可它毕竟是你给过我唯一明亮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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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ke Eveland和Kaneshiro家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真正的合作关系。
在他八岁那一年,他正式地被塞进了这个与自己的从前毫不相干的家族。当时一群拿着枪的陌生人闯进他的家里,在他惊恐无助的目光里一枪一枪杀光了房间里所有的人。接着,为首的女人蹲在他面前,伸出苍白的手指抚摸他冰凉的脸,她笑得很暧昧,嘴唇像血一样红,声音轻佻温柔,是好听的,却抚不平他一丝一毫的恐慌惊怖:“真好看呀……我简直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孩子,他一定会喜欢你的。可怜的小宝贝,谁叫你被我看中了呢?好了,别害怕,忘掉这一切——你在这个家里也没有度过过什么温馨的日子,对吧?记住你的新身份,你以后就是Kaneshiro家族的人了。相信我,你会爱上你的新生活的。我们的家族是这么温暖又强大!”
Ike Eveland不是没有见过杀戮,他出生在一个杀手家庭,见过长辈杀人,也学了些格斗和枪法,可他仍旧不敢直视身周血肉四溅的一切。他不明白,长辈们分明都那么厉害,怎么会那么轻易的都被杀掉了;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活了下来。
是因为那个自己将要去保护的人吗?为什么...仅仅是要成为他的保镖,就要被屠掉满门吗?
Ike Eveland想不明白,但他身为杀手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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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ke Eveland很快就见到了那个人。
比自己稍小的年纪,样貌却似乎与Mafia这个词没有丝毫联系。面前的人有着麦浪一样明亮的金发,以及一双干净通透得摄人心魄的紫色眸子。哦,对了,他还有天真烂漫像向日葵一样盛开的灿烂笑颜。甫一见面,他就给了Ike一个炙热而柔软的拥抱。
“POOOOG!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
这是害他家破人亡的kaneshiro家族的小少爷对Ike说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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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ike弄清了对方的身份。Luca Kaneshiro,澳洲金城mafia家族的小少爷,小小年纪展现出极强体能和枪法的半个准家族继承人。而他,则只不过是由于相貌清秀讨得kaneshiro夫人喜欢、与Luca年纪相仿又有些功夫,所以被拉来做挡箭牌的杀手保镖而已。
Ike不愿意做一个Luca所谓的贴身保镖。从小的身世和经历以及过早的变故让他早熟,他明白,作为知晓kaneshiro家族所有秘密的所谓小少爷的贴身保镖,他最迟也会在luca继承家族之后被灭口;唯一能让自己活下来的方法,就是杀掉luca kaneshiro,取代他的位置,接手这个庞大的家族。
Ike Eveland在进入Kaneshiro家族的第三天,就已经确立了在Luca Kaneshiro18岁那年杀掉他的计划,哪怕这个将要与他朝夕相处整整十年的小少爷看上去天真无邪得跟只金毛小狗没有任何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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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在这个偏僻、没有守卫的别墅里保证luca的安全,并且隐藏Ike的存在,ike和luca住在同一座别墅里。
不同于微妙地把对luca的称呼换成少爷、对Ike的称呼换成小少爷的管家和仆人,luca一直坚持要叫他Ike.Luca好像不知道这个长的很好看的小哥哥有多么不喜欢他,每天屁颠屁颠地抱着他不肯撒手。Ike和luca都是要接受训练的,只是训练的地方不一样,每次训练完回家,luca就跟在Ike身后问个不停,“Ike你受伤了,你疼吗”,“Ike你别走来走去啦,我都更累了,你不累嘛”,一句一句的ike听得ike烦不胜烦,却也没力气和心思骂他。不吼他走,他自己过一会儿就全在旁边睡着了,害得ike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把luca抱回他自己房间的床上。
真TM是个不识好歹的蠢蛋。ike看着luca安稳的睡颜,每每在心底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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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ke来的时候夏天刚刚结束,没人告诉过他——也或许是那个女人说过了但他没听进去——因此他不知道这位看上去活力四射的小少爷有夏冬两季的季节性哮喘。
小孩跟在自己后面问东问西时突然喘不上来气开始止不住地咳嗽,ike简直被吓了个半死。倒不是关心他,但他现在死在自己面前,他的小命也保不住。
还好管家听见了声响,拿着药冲了过来。luca吸了药,在一旁的沙发上虚弱地小口喘气。Ike就坐在他旁边,但是luca没有像往常一样靠过来。
他没有力气。ike心里突然抑制不住地泛起些许酸,他问管家:“……少爷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回小少爷,是的。”管家虽然叫着小少爷,对Ike却没有丝毫的恭敬,语气里满是责怪,“少爷在夏冬会有很严重的季节性哮喘。我想夫人告诉过你。你居然还不知道?”
他的话太过生硬,ike刚生出的心软立刻被仇恨冲淡。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凭什么就连这些仆奴也不把他当人看?他们以为自己算什么……
“康奈利叔叔……”Luca突然开口,姓康奈利的管家和Ike都吓了一跳回头看着他。luca半睁的紫色眼睛里蒙上一层雾,身体还在因喘息而轻微地颤抖,声音又轻又哑,“是我没有告诉他……不要怪Ike。”
Ike的喉咙突然被什么堵住了。他艰于呼吸,艰于注视luca眼里落了阴霾的薰衣草田。或许我也有哮喘,ike想着,伸手去拿茶几上那瓶药,却被管家打掉了手。
“少爷!”管家的声音里压不住怒火,“你天天缠着他他也不理你,这么多天他都没发现你生了病,他只不过是个侥幸活下来的下作贱人,他难道真的以为他是个什么小少爷——”
“Ike不是什么下作的贱人,”Luca声音不大,却很坚定,“Ike……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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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天了吗。
Ike这才回想起来,luca这两天缠着他的时间变少了,总是早早就回到房间锁上门。前两天luca还在很晚的时候突然敲他的门,他没好气地开门问干嘛,Luca问他能不能和自己一起睡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把门再次关上。那么晚还没睡,分明是咳得睡不着了吧。
管家气得转身离开,luca转头看着发愣的ike,小声翼翼地问道:“Ike?我吓到你了吗?”
Ike一惊,扭头看着luca侧过来的小脸,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写着愧疚:“对不起,我本来应该随身带着药的。”
Ike没有说话。luca被他本该清亮的青绿色瞳孔里霾雾一样的压抑盯得发毛,他不知道这位性格怪戾的小哥哥又在想什么,于是他站起来离开了。他很难受,要回屋睡觉了。
Ike看着luca摇摇晃晃的小小身影,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茶几上还放着那瓶药,ike无意识地把它拿起来,也走上了二楼。路过luca房间的时候,他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咳嗽声。他试着摁了摁把手,门锁着,打不开。
毕竟还是个孩子,Ike回到自己房间后心神不宁,突然觉得luca生了自己的气了。luca病得这么厉害还帮自己说了话,自己却依旧理都不理他,任何一个生着病的孩子都会会感到生气的吧,虽然那是看上去永远不会生气的luca。可是,不然为什么他锁了门?
Ike心神不宁,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不明白,自己在怕一个害他灭门的仇人生他的气吗?又或者,他在担心那个养尊处优的蠢货同样失眠?笑话,没有他,还会有一堆人去哄Luca睡觉的。
但ike依然没有睡着。因此当听见敲门声时,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坐起来冲下床把门打开的。
Luca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外,有些惊喜地看着这么快就把门打开的ike。他的脸上没有怒意……ike应该没有生气吧。
“还没睡?”Luca还没开口,ike就打破了宁静。果然还没睡,其实他是这样想的。
“嗯。我很难受...我睡不着。”Luca低下了头,他没有足够的信心ike会答应他的请求,“我不会打扰你很久...就给我讲个故事就好了,可以吗?”
其实看到ike没有生气,luca就已经很开心了。他都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关闭的大门再次淹没他的黑暗了,Ike却说:“好。我们去你的房间吧。”
Ike用尽一生也没能忘记luca霎时抬起来望着他的那双眼睛,它们明亮而澄澈得像大雨过后云蒸雾散的普罗旺斯,刺目的光彩穿透了他整个腥臭污浊的灵魂,滚烫得胜过了千百年来每一寸照在布里斯班上的灼人日光。
没有哪一个神话里冷血无情的战神可以战胜这双眼睛,Ike告诉自己。它们已经干净透明得胜过世上所有的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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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ke觉得luca应该是世界上最好满足的人了,只有这tmd众星捧月的小少爷才会被惯成这样吧,蠢到谁都愿意信赖的、毫不设防没有丝毫城府的地步,也算是一种本事。他估计永远也不会想到身边这个给他讲睡前故事的人早就计划好要把他杀掉了吧。
luca每次咳嗽打断了Ike讲的故事就会满怀歉意地道歉,很小声地说着sorry。Ike顿了一下,继续讲故事。luca的呼吸渐渐平缓下去,故事读完,luca已经睡得很熟了。
Ike怀疑luca是在装睡,在床边又坐了一会儿,见小孩没有反应,这才轻轻地带上了门。
此后Luca隔个三四天就会来求他一次。ike觉得这个频率算是正常,却在一次半夜起床上WC时发现小孩怕惹他烦,虽然咳到了半夜但也没去找他。ike没来由地心烦意乱,推开门训了小孩两句,此后天天都来给他讲睡前故事。
反正他只能活到18岁,就让他在这剩下的几年里活得舒服点吧。Ike是这么向自己解释自己的行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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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住的别墅在一个很偏僻的郊区,四周是农田和荒地,是为了躲避Kaneshiro家族仇人的追杀。
Luca记得每一个管家和仆人的名字,从来只喊他们叔叔阿姨。因此,虽然家族不上心、地处也很偏僻,但luca的每个生日都办得很隆重。每年他的生日愿望仆人们都会尽全力去满足,虽然他每年的愿望除了品客芝士薯片和冰淇淋蛋糕自由外就是希望每个人都开心快乐什么的。
唯一一个不同的是luca的十岁生日。这是一个大日子,大家都在怂恿他许一个更大胆、更勇敢一点的愿望,连Ike也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
Luca戴着大大的生日帽,闭上眼睛很虔诚地双手合十。蜡烛昏黄而温暖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偌大的别墅里所有灯都关掉了,只剩下他和蛋糕被人群围在中央,像他自己一样,是这里唯一的太阳。
“我的愿望是——让Ike帮我种一片向日葵花田。”
他的声音忐忑不安地轻颤,他低声问道:
“主啊,我的愿望会实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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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a把蜡烛全部吹灭,整个别墅陷入一种可怕的黑色寂静里。luca听见人群中传来一个同样很轻的的声音:
“我想会的,我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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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让我在门口种一片向日葵吗?”Ike蹙着眉头,站在luca面前,琉璃一样的眼睛里透出压抑不住的恼怒和烦乱,“这里可是一个黑手党家族的别墅。它的外围本来就应该是荒芜的田地,或者长些杂草,但绝不会生长着向日葵那种代表着希望和光明的愚蠢花卉。”
“可是你答应我了……”Luca坐在沙发上小声地说,“在生日宴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mommy当时也在,她下次来时看不见向日葵,会对你发火的...我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
“我如果当时没有答应你,那简直要把你宠死的mommy一定会当场对我发火不是吗?”Ike的语气愈加烦躁,甚至加了些讥讽的意味,“哦,她可能不会,她不舍得破坏你的生日宴会,她只会对我加大训练量,并逼迫我……”
“Mommy不是这样的人,”Luca反驳,“她只是太忙了。她很温和的……”
“她只对你一个人温和,”Ike沉着嗓音咬牙道,“她杀了我全家,也不会在乎我这一个。”
“对不起,Ike.对于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但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的……”
“她杀人的原因只是我正好符合你贴身保镖的要求,只是因为你这尊贵无上的小少爷需要一个保镖。Kaneshiro家族的夫人...那个婊子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Ike刚刚有些失控地咬牙切声骂出这句话就后悔了。从气头上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些糟糕透顶的话。
他看见luca的眼眶红了。luca难过地看着他,眼里除了委屈外,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和复杂错乱的痛楚。他颤抖地说:“你不能这么说她。”
Ike想要道歉,张了张嘴,说出的却是:“她本来就杀了我全家。我说错了吗?”
他看见luca从沙发上跳下来,狂奔着冲回自己的房间,很用力地关上了门。Ike站在原地怔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跟上去敲着门:“Luca!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要那么说的,我...我知道,我说错了话...luca?”
回应他的只有门内传来的低低的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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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ke也知道那个女的灭他家的门大概有什么别的原因,她对他说过“看看你的家人们做的那些事,他们罪有应得”,他知道自己的家人不干净,也确实没有得到过什么亲情关爱,但这不足以构成他不恨Kaneshiro家族的理由。
可是他让luca伤心了。luca生气了,抑或只是变成了他曾期许的“识时务”的模样。他不再缠着Ike,不再听睡前故事。他小太阳一样的能量丧失了大半,总是一副恹恹不乐的样子。过了两天,ike喊他起床的时候发现他发了高烧,慌忙叫来医生,luca烧得神志不清,带着哭腔说胡话:“我只是想让他帮我种一片花……”
是啊,他只是想让Ike帮他种一片花而已,只是一片小小的花圃,而这就是Kaneshiro家族高不可攀的小少爷能想到的最大胆、最勇敢的愿望。
他只是想要一片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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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a的身体从小就不好,虽然一直在训练,但仍然时常生病。ike不知道他生了什么病,但下午就有一辆车把他送去了私人医院。
Ike终于再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了。他让管家帮他买了向日葵种子和园艺书,在别墅门口的一片荒地里种起了花。
只是一片花而已...给了他,也不会怎么样的。
Luca一个星期都没有回来。Ike坐不住了,第一次低下头去求那个一直瞧不起他的管家,问他能不能带自己去见luca。
“很显然,不能。”管家摊摊手,“少爷病得很厉害,恐怕一个月之内都不会回来了,而让你去见他很可能会加重他的病情。真的,你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就是夫人能给予的最大恩惠了。”
“那就只是给他打个电话呢?我保证,我不会说任何让他生气的话。我只是想告诉他,我...给他种了向日葵。”
管家拨通了夫人的电话:“你自己和夫人说吧。”
那个女人的状态不是很好,一接电话就骂了他一顿,但还是让luca接了电话。她确实算得上半个好母亲,Ike想,至少比我的母亲要称职。
“喂?”Luca的声音很虚弱,伴着细微的咳嗽。
“是我,Ike Eveland。”Ike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柔和一些,“我给你种了向日葵,他们有的已经冒了芽——我是说,如果你快一些回来——我想,你会想要看见他们成长的过程的。这很有趣,对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是Ike亲手种的吗?”Luca 又问。
Luca回应他了,luca在和他说话。ike的心跳在加速:“是的,我看了园艺书,它们都长的很好。我给它们除草、翻土、浇水……”
Ike突然有些哽咽,没有再说下去。“我会尽快回去看着它们的,我想。”Luca说。
“好,它们也一定想见见它们的小主人...拜拜,luca。”
电话挂断了,Ike从未发觉自己也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一通电话让他开心得忘记了这一周以来种花带来的所有劳累。他哼着歌回到房间,只留下管家满脸茫然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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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a接了那通电话后身体便好得快了许多,只过了一个星期,Ms.Kaneshiro就开车亲自把luca送回了别墅。
Ike就站在那片刚刚冒出一些小芽的田边等luca。一到别墅门口,luca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飞奔着扑进了Ike的怀里。小孩的脾气总是这样好,ike准备了好久的道歉还没说出口,就已经措不及防地获得了luca的原谅,以及毫无缘由的喜爱。病刚好的luca还有些虚弱,Ike把已经比自己高了些许的luca抱在怀里,却总觉得他又瘦了一些。
“太阳太大了,我们回去吧。”Ike轻声说,“它们才刚发芽。以后我们一起照料它们,好吗?”
Luca嗯了一声,乖乖地跟着Ike进了门。
Ms.Kaneshiro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切,苦涩地笑了笑。她不是一个好母亲,老Kaneshiro早就被仇家射穿了脑袋,整个Kaneshiro家族都在她的操纵之下。她没有空好好陪着这个天使一样的小儿子,也不知道把这个炸弹一样危险的杀手小孩放在luca身边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起码目前为止,他们都相安无事。
她猛地一踩油门,消失在原野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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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岁的时候,Ike开始真正地作为一个杀手助理出现在每一个需要Luca Kaneshiro出现的场合。当然,luca也开始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但他永远只会亲自出席一些更为安全保险的任务。
Ike是Kaneshiro家族养了八年的一条狗,现在,这条狗必须冲锋在前,为它的主人扫清一切未知的危险与障碍。
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luca记忆里那个给他讲了八年睡前故事的、拥有灵动清明如海岸细浪一样金绿色眸子的小哥哥Ike Eveland,逐渐变成了一个他不再认识的人。
再也没有人叫Ike小少爷。所有人都说,这是一匹懂得隐藏的、凶狠残暴的、危险的狼。
而大家也都知道,说不定哪一天,这匹狼就会把它主人的脖子一口咬断,并且,拆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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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大门吱呀打开的声音,luca知道,ike回来了。他焦急地跑向门口,追在那道熟悉身影的背后:“Ike!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这么多年了,luca还是这么喜欢追在他后面,从来没有变过。Ike笑了笑,坐在沙发上,轻车熟路地拖出一个医药箱:“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少爷不用担心,我自己来就好了。”
“Ike……你知道我不喜欢你那么叫我。”Luca闷闷地说,“你最近总是带着伤回来...我见不到mommy,你应该和她说的,可以把任务分给我一部分。你并不一定打得过我呢。”
“哪里需要去跟夫人说,不过是一些轻伤……”Ike礼貌而疏离地笑着,“为少爷出战,我在所不辞。”
“Ike……”Luca的语气近乎哀求,“不要这样说话,求求你……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
“那我该怎么说话?”Ike笑着看向luca,失去灵动流光的琉璃眸子里却并无半点笑意,“少爷,除了你和夫人以外,Kaneshiro家族的所有人,都只当我是一条狗。”
“我可以跟他们说,”Luca急切地说,“他们会听我——”
“少爷。” Ike有些生硬地打断了他。Ike笑着看向窗外,用不含半分情感的语气说道:“恕我直言,一个mafia少爷的别墅门口真的不该种着一片向日葵。你真应该把它烧掉。”
黄昏在降临,阴霾在一步步蚕食窗外的世界。直到所有昂首的向日葵都俯下了身,偌大的别墅里再也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这间房子里的寂静终于焚尽了所有残余的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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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年的时间,ike和luca的谈话都是如此冷淡而短暂。但凡luca想再多说几句,Ike就会用焚烧向日葵来终结他们的对话。直到17岁的luca终于可以和Ike并肩作战了,那片小小的向日葵终究还是没有被烧掉。
而Ike就将在这剩余的一年里,完成他筹谋了九年的计划——寻找合适时机,杀死Luca Kaneshi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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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ke和luca成为了搭档,在许多时候需要合作完成任务。按照Ms.Kaneshiro的指令,ike应当拼尽全力保护luca,但大部分情况下都是luca不分场合、不顾时宜地拼命保护着Ike。每次luca扑过来抱着他撤退,Ike都会无奈地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一边上药一边用带着斥责和怒意的声音说:“少爷,你再这样不顾尊卑和死活,早晚会把我害死的。作为Kaneshiro家族的少爷,你不该是这样一个不计后果的莽夫。”
话是伤人的话,但luca从来不会因此而失落难过而后痛改前非。他总是看着Ike的脸上严肃不耐的神色,而后笑得比向日葵还要明媚。
“少爷,你在笑什么?”Ike不耐地说。
“Ike明明就很担心我,你看——你的手在抖。”
说着他就用还缠着纱布的手抓住Ike的手腕,把它举到ike眼前——拿着棉签的修长手指确实控制不住地抖得厉害。
“胡说。” Ike心虚地挪开目光,“把手放下来,药还没上完。”
“看吧——Ike就是嘴硬。Ike每天都这样对我,我很难过的。Ike不跟我道歉,我就不上药了。”
“Luca!”Ike有些恼怒地扭过头来,正对上luca笑意盈盈的紫色眼睛,“不要胡闹。把手放下来。”
Luca的双眼忽然睁大,洋溢起兴奋的光彩来:“Ike叫我的名字了!你果然也不喜欢叫我少爷的对吧?”
Ike的呼吸一滞,莫名地燃起怒意,倏地站了起来:“少爷,请你注意——”
Ike怔住了。方才他站起来时挣脱了手,此时luca低着头捂着手腕,手上缠着纱布的地方正在渗血。
“……少爷?”Ike放缓了声音,轻轻坐了回去。那道伤口是很深的,luca似乎痛得有些厉害,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正在轻轻地发抖。
Ike耗尽全力建造的壁垒终于坍塌了,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内心:他在心疼。尽管他万万不该心疼这个他不久之后就要杀掉的人,可他还是忍不住心软得一塌糊涂。
Ike忍不住伸手去触碰luca颤抖的手腕,却见luca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与此同时,一滴晶莹温热的液体滴在Ike伸出的手背上,Ike浑身猛地一颤,抬头看见luca紧闭的双眼上,眼睫毛已经被泪水粘连成一片一片。
Luca哭了。
Ike这一辈子,看过一位死期将至的选美冠军哭得梨花带雨,看过无辜白嫩的小孩子哭得肆无忌惮,看过那么多令人绝望令人心动的眼泪,却只害怕看见luca一个人哭。
特别是当他意识到luca从来只因为他一个人而哭的时候。
“少爷……少爷?”他伸手慌乱地去擦luca眼角的泪水,“不要...不要这样,你是Kaneshiro家族的小少爷,你不能哭……”
“不要……不要喊我少爷。”Luca哽咽着说。
“好,好,Luca——我错了。I am so sorry Luca…Don't cry, ple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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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无论Ike怎样努力地去疏远luca,无论Ike怎样说服自己去仇视luca,他辛辛苦苦建造的自以为坚如磐石的防御工事总能被Luca轻松地击溃。我赢不了的,Ike想,面对luca,他永远只能是全盘皆输。
Ike不再确信自己能在luca十八岁之前将他杀掉。就在他几乎已经要说服自己把这个计划抛之脑后的时候,一个自称是他亲叔叔的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Ike依稀记得他,他早就身为间谍潜入英国,与家族断了多年音信,连Ike自己当时都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叔叔,因此他才得以逃脱Kaneshiro家族的灭门追杀。
现在这个叔叔回来了。他甚至不愿意告诉Ike他的名字,作为一个间谍,他的名字是个秘密。他只是跟Ike说,我可以帮你杀掉那个Kaneshiro家族的小少爷。
“不杀了他,你就会死。你会答应的,我的好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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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没错,在luca十八岁可以独当一面治理整个Kaneshiro家族之后,Ms.Kaneshiro一定会下令把Ike杀掉。Kaneshiro家族不会允许一个了解他们boss全部秘密并且还和Kaneshiro家族有着血海深仇的人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也好,Ike想。他自己下不了手的话,就让值得信任的人来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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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a的生日在4月10日,但成人礼却在一个月后的5月20日,这是Ms.Kaneshiro定的规矩,听说这是中国一个类似于情人节的日子。在4月10日之前ike和他的叔叔已经尝试合作过几次,但都因Ike临阵心软而失败了。叔叔跟Ike发了很大的火,说你再这样的话,我将不会再告诉你任何有关计划。我会在你无法阻止的情况下杀掉Luca Kaneshiro.
Ike同意了。“但是你不能在4月10日这天动手。”Ike语气生硬,“我已经答应了luca要和他单独过一个生日。既然他都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我希望他能度过一个快乐的18岁生日。我不希望在那一天的任何一个地方发现一把对准他的狙击枪。”
“你的心太软了。”Ike的叔叔摇摇头,“但我可以答应你。放心,那天将没有一把枪、一枚炸弹是为你那害死了我们全家的小少爷准备的。”
“那就好。”Ike假装没有听到他话里的揶揄,转身离开这个昏暗的房间,“再见,我的好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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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a的生日到了。但由于他的成人礼将在一个月后举行,这个本该十分盛大的18岁生日反而比往年更加冷清。
“有Ike陪我过生日就够了!”Luca高兴地挽着ike的手,由于身份敏感,为了安全他们也不过是在无人的乡间瞎逛了一天而已,可仅仅如此,luca就已经非常开心了。Ike亲手给他做了一个蛋糕,作为今天的最后一个活动,luca戴着生日帽坐在蛋糕前,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许愿。窗外的夕阳和蜡烛跳跃的火光用温暖的黄色将整个房间填满,luca的声音就融化在这样温暖的色彩里:“我的18岁愿望是——”
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窗外的原野上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蔓延得很快,浓烟席卷着附近的空气四处翻涌。门外响起仆人的尖叫声和用水扑火的声音,Ike怔愣之间,耳边忽然响起Luca剧烈的咳嗽声。等他再把窗户关上时已经太晚了,luca咳得满脸涨红,完全止不住。Ike把luca抱在怀里,焦急地在luca的每一个口袋里搜寻。
没错,浓烟。
他的叔叔确实没有使用任何一把枪,甚至是任何一种武器。仆人们都急着灭火,秋天的别墅里并不是到处都有哮喘药的,而他一定在什么时候拿走了luca随身携带的药。而ike,从来没有一个人见过ike从身上掏出一瓶哮喘药,这匹野心勃勃的狼才不会为他的仇人随时备着一瓶药呢。
Luca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他用力地喘息着,努力获取再多一丝的空气。
他几乎真的要在他的生日这一天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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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Ike的叔叔猜错了。
事实上,从luca小时候跟在他后面忽然发病那一天开始,Ike的上衣里衬口袋里——那个装着最重要的东西的地方——就永远装着一小瓶哮喘药了。
连Ike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连每一个连别墅里的仆人都不会带着药的春天和秋天、连每一次根本见不到luca的任务期间、连每一个生命垂危千钧一发的时刻,Ike上衣的口袋里装着的,都不是一张支票、一把钥匙或是一柄小刀,而是一瓶几乎永远派不上用场的哮喘药。
这就是Ike最深沉的秘密,是连他自己都无法直面的真实内心。
既然他已经为此犯过一次错,那么他就永远不会再犯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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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a生日的第二天,Ike带着满腔的怒火去找他的叔叔,他要质问他,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哪怕这天以后他真的会刻意保护Luca使暗杀变得困难,哪怕今天Ms.Kaneshiro就会下令把自己杀掉,他也不能在luca的生日这一天杀死luca。
推门而入,门内是一股ike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不用开灯查看,ike就已经知道,他的叔叔已经死了。也不用去搜集证据,Ike同样知道,杀他的人,无论是谁,身份证上的姓氏一定是Kaneshiro。
他们还是杀死了他最后一个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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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ke失踪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人觉得Ike怕兔死狗烹提前逃走了,有的人则觉得Ike是在筹备什么扳倒Kaneshiro家族的计划,但总之Ike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再也没有出现,而Ms.Kaneshiro居然下令停止了对ike的追踪。
Ike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就算自己为Kaneshiro家族做了那么多事,就算他对自己的仇人那么好,他们也居然还是要赶尽杀绝。Ms.Kaneshiro停止了对自己的追踪,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新boss上位后第一个任务是追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一个家族的叛徒,多么杀伐果断的一个好首领呀。
他现在需要一把狙击枪,一个掩人耳目的身份,他必须在luca接到追杀他的任务之前杀掉luca,然后再去杀了那个bitch,之后,Kaneshiro家族就是他的了。他要向所有人证明,他活的这么多年,都是为了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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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ke的计划很周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Kaneshiro家族的行事作风。他在附近最绝佳的位置架好狙击枪,他敢肯定,瞄准镜里luca正看着的,就是追杀自己的任务书。
他看见luca突然笑了。luca掏出手机,似乎在打字。片刻过后,ike的手机震动,提示收到了新短信。他打开手机,是luca发过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
“不要把那片向日葵烧掉……虽然你不喜欢它,可它毕竟是你给过我唯一明亮的东西。”
Ike怔愣几秒,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几乎不能再抬起那挺重得几乎将他的肩膀压他的狙击枪。透过瞄准镜,Ike看见luca看着自己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明媚得能让世界上所有的向日葵都朝他仰望的笑容。就是这个笑容,和十年前他答应给luca讲睡前故事时一模一样的笑容,它让一切的仇恨和权势都失去了所有的价值,让Ike觉得自己所有的计划和伪装都tm肮脏丑陋得像个笑话。接着,他看见luca拿出了一把手枪。
他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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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ke开枪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呼吸、心跳、理智和疼痛,失去了一切他可以感知到自己还没有死去的东西。他不确定自己抖得厉害的一枪能不能避开所有要害,但至少能争取一点抢救的时间。
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拦住那个傻子,拦住哪个居然为了保护他这个计划杀他计划了十年的恶魔而选择开枪自杀的傻子。他疯了一样丢下枪,扒开电梯将关的门,横冲直撞飞奔过马路,冲上luca所在的那层楼,抱起他昏迷不醒的小少爷,用一切他所知道的方法给他止血。他拨通了Kaneshiro家族私人医院的电话。他不怕自己被人杀掉了,他只害怕luca会死在他怀里。他本来就应该去死,Ike想,他tm是个天大的罪人。他居然要杀掉luca,杀掉那个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问了他十年有没有受伤的乖孩子,杀掉那个身为最尊贵的小少爷却可以为了保护他不顾一切的傻孩子,杀掉那个连最大胆的生日愿望都只是要他帮自己种一片向日葵花的小孩子——他居然带着成年人的仇恨和恶意,要去杀掉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的孩子,而他居然还以为这理所当然,几乎将此当成了一种使命和信仰。
他不愿意被当成一颗棋子成为一个挡箭牌,但如果他要保护的人是Luca Kaneshiro的话,他情愿为此付出自己所有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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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ke的枪法很好,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但这是ike第一次为此感到庆幸。子弹射进去的位置刚刚好,luca很安全,只是失血过多,医生说两天后luca就会醒了。
但Ms.Kaneshiro却向外界昭告,说luca已经死了。
Ike站在这个被他用bitch代指了多年的女人面前,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轻声笑道:“夫人这是在为处决我找借口吗?”
“不是。”Ms.Kaneshiro笑着看向他,“我是在为让你成为boss找借口。”
Ike笑了:“那我可真得感谢您一番好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灭了你们家的门吗?”Ms.Kaneshiro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因为你选中了我来做luca的保镖,你要把我抓来,所以灭口……”
“普通人家,我给一笔封口费,他们不会敢说出去的。这可比杀一大家子人方便的多。”
“那是……”
“Luca八岁的时候,一个杀手家族在宴会上刺杀,除了犯哮喘咳得厉害的luca和忙着照顾他的我,Kaneshiro主家几乎全部死光。他们想霸占Kaneshiro家族,霸占这些财富和地位。没想到,最后我还要拱手把这些东西送给他们家族的后人。”
“夫人,你的谎言是不是有点太拙劣了?”Ike有些不敢相信地笑笑,“Luca不傻。如果是这样,他干嘛要对我笑脸相迎?”
“因为他觉得你和他一样死了全家,很可怜。”Ms.Kaneshiro笑了一声,“我告诉他,那个哥哥很可怕,他会很恨你的。但是luca说‘只要我对哥哥笑,哥哥也会对我笑的’。他刚开始也是怕你的,是我考虑不周,他跟你呆得太久了。他就是这样,离不开他喜欢上的人。”
“所以,我本来也是应该被杀掉的?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夫人?我想我——”
“是我心软了,加上luca也向我求了情。我们认为你还只是个孩子,上一辈的罪孽不该由你来承受,我们不想让你活在罪恶的阴霾里……但你知道,家族里很多人不这么认为。”
Ike沉默半晌,道:“你叫我来,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不只是。Luca想让你当boss,那就让你当吧。Kaneshiro家族的很多人恨透了你们家,你不当这个boss,早晚会被人杀掉。这群人就有一点好,对首领永远忠心不贰。但如果我和luca活着,他们就肯定想把你踹下台。Luca可以藏起来,但我不能。太多人在盯着着我了。”
“所以?”Ike的喉咙发干,他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我叫你来,是让你在luca醒过来以前做一件事。”
——不,不要,我不配让你们这么做。
“握住它。”Ms.Kaneshiro把枪放进Ike手心里。
——“不,我不能……”
“好了,乖。”Ms.Kaneshiro用安抚的语气说着,握住ike的手,使枪口朝向自己,“来,开枪。找个要害,能一击毙命的。”
——“不要,夫人,你不能这样做——”
“ok, now, please kill me softly——”
她操控他摁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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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Kaneshiro给luca安排了一个地处更加偏僻的小别墅,Luca闲得没事干,就在家里直播,成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vtuber。Ike时常过来看他,索性也兼职成为了一个vtuber,也算是在忙碌的工作之余放松一下身心。
就这么过了两年,Ike觉得家族势力情况他已经掌控的很好了。他觉得是时候把luca接回去了。
他告诉luca自己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Luca并不傻,知道ike最近总是往珠宝店跑,谅luca再纯情也该知道ike是要向他求婚了。
……男人跟男人求婚,听上去怪怪的。但如果是Ike的话,luca很愿意接受。他坐上Ike派来接他的车,向他所熟悉的那栋别墅驶去,驶向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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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a在车上几乎快睡着了,车停下来他才睁开眼睛望向窗外,朦胧之中,他看到一片金黄色的海。
luca睁大了眼睛。
是向日葵,种满了整个原野的向日葵,正午的阳光引导他们连成一片金色的浪涛。Luca走下车,深吸一口气,凝视这一片ike为他建造的神龛,每一位虔诚的信徒都在朝圣,望着他们的圣主——太阳。
Luca走下去,走进Ike最初种植的那片向日葵里。它们很好闻,带着ike的味道。他抬头,在被刺目的阳光统治视觉之前,他看见二楼的窗户里伸出来一个东西。黑洞洞的,他见过它,在两年之前,他低头向对面的楼房看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东西。
好可惜……Ike会伤心的吧。
Luca闭上眼睛,倒在这片茂密的向日葵花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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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ke有些紧张,更主要的是激动。他听见车辆刹车的声音,知道luca来了。他整理好自己的领口,拨弄了一下手中的花束,是他在后院特地种的一片小向日葵,满满地捧在怀里,是和luca的头发一样明亮的金色。藏好戒指准备推门的一瞬间,他听到了砰的一声。
——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吧。
——有点像枪响呢,真好笑。
Ike努力扯出一个他有生以来露出过的最大、最阳光的笑容,他要用最浓烈的热情和爱意去迎接他的爱人。他推开门,被扩散开来的阳光夺走了紊乱的呼吸。
他没有看见luca。那辆他派去接luca的车就停在尘土堆成的小道上,车里的司机正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一个方向。Ike徇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的终点停驻在他给luca种的第一片向日葵花田里。
Ike不知道该含着怎样的情绪走向那片花田,他抱着侥幸在心里向耶稣祈祷。
主啊,我有罪,你可以给我任何一种形式的惩罚,但求求你不要这样。
Ike迈着端正的步伐走向那片花田,像所有将要把花献给他们新娘的新郎一样。他没有换下他的笑容,平静而木然地走进了那片花田。有几株向日葵侧向没有太阳的地方生长,Ike走过去,看见他金色的爱人躺在稀疏的阴影里,连贪婪的向日葵也没能阻止阳光照在他温柔的眉眼上。
Luca带着微笑躺在这片赤裸的阳光下,他沉睡在这片他最喜欢的土地上,溺亡在这片ike亲自淹没了他的金色海洋里,而他距离这座关押了他18年的别墅只有几步的距离,距离他的Ikey哥哥的求婚只有那么几秒的时差。
它距离ike为他准备的未来只有那么那么渺小的路途,却再也不能跟在Ike的身后走上最后一步路。
只要那么一步,Ike就可以转身抱住luca,抱住那个和他一起长大却明亮得胜过了他千万倍的孩子,抱住他所有的关切和期待,抱住他维持着自己的性命的心跳和呼吸,抱住他滚烫的温度和温柔的躯体,抱住这些向日葵所有清晨的昂首和黄昏的焚毁,抱住那些早已构成了他生命的一切。
可是他躺在这里。他带笑的神色还在撒娇,Ike好像听见他在喊自己,带着无数个任务结束的晨昏luca所惯有的小孩子心性。
Ike,我好累,我走不动了。你可以抱着我吗?
Ike俯下身,提起luca毫无血色的手腕。他把手里的一大束向日葵放在luca浸满降色的胸口,拨弄着寻出在花束里藏着的戒指,戴在了luca的无名指上。
“我爱你,Luca Kaneshiro.”Ike语气温和如十年来每一个夜晚读出公主王子美好结局时怕扰醒了luca的呢喃尾音,他的嘴角蜷起浅浅的笑意,青金色的眸子弯成了明月的弧度,“我最亲爱的小少爷,你愿意成为Ike Eveland的妻子吗?”
原野上忽然刮起了狂风,大朵大朵的向日葵像海滩上被夕阳焚烧着的搁浅的鱼一样疯狂地摆动着,贪婪地吞食这片空气里所有的光线和温度。一定是他们在争抢里撕毁了这个白天,不然Ike怎么在正午才吻上他爱人的唇齿,可抬眼时再裹挟着他的呼吸的,就只有腥红色的残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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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ke记得,Ms.Kaneshiro对他说过,自己最后一个请求,是希望luca可以死在他怀里。她说,一切就是这样,我们不能保你周全,拼尽一切也不能;你亦不能保他周全,拼尽一切也不能。
Ike当时冷笑了一声,说我不信命运。
Ms.Kaneshiro说,这不是命运。她把玩着那把将在十几分钟后杀死她自己的枪,笑着说,这是整个故事必然的结局。
这是你和我无论谁活下去,都改写不了的必然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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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ke于是抱着luca的尸体走进别墅内。管家跪下来请罪,是他怕luca回来会对家族内的忠诚团结产生影响。他知道ike下不去手,所以抵死枪杀了Luca。
“这群人就有一点好,”他想起来她说过,“对首领永远忠心不贰。”
Ike没有理会跪在自己面前的管家,把luca抱回了他从前的房间。Ike看见自己小时候的笔记本,Luca搬走以后他一直把它放在luca的房间里。他翻开它,看见给向日葵铲了一天土的自己愤愤地骂道:“如果任务没有成功,我就把这篇破向日葵烧掉。它们凭什么永远那么明亮、温暖,就像这该死的kane shiro小少爷的笑容一样?”
当时自己的所谓“任务”现在已经完成了。Kaneshiro家族是他的了,该死的笑容明亮温暖好像永远不会熄灭的Kaneshiro小少爷死了。Ike的指尖颤抖起来,翻到了日记本的下一页,他看着上面的文字,心脏猛然抽痛几乎失去知觉,终于哽咽着抽泣起来,泪水滴在日记本上,把岁月和记忆毁得一塌糊涂。
“真想不出来谁会舍得把那个只会笑的傻子杀掉。实在不行,以后我就娶他当老婆。这样,Kaneshiro家族依然是我的,他也是……”
也是我的。Ike蜷成一团,放任自己嚎啕痛哭,泪水糊满他西装的领口,他哭的比孩提时代的每一次哭泣都要大声,可是再也没有人来哄他了,再也没有一个孩子怯懦地抹掉他眼角的泪,用笨拙得一句完整的话要说三次的语言组织能力安慰他,然后不顾他的推搡和咒骂,执拗地用自己小小的身体紧紧地抱着他。
他早就已经不想复仇了,早就已经不想要什么Kaneshiro家族了。他只是想要luca,想要忘掉一切痛苦和仇恨,他想要的东西其实那么早就跟在他的后面,可他差点亲手杀了他,并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他。
到了最后,Luca Kaneshiro,终于成为了Ike这一生最大的功败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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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有其他家族的首领应邀来到别墅谈生意。对方走下车,挑了挑眉,对Ike说道:“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黑手党家族的别墅旁边种向日葵。这里可不适合这些代表希望和光明的花卉。”
“这些花啊……”Ike低下眸子,“是luca让我种的。”
“Luca...Kaneshiro?”对方试探性地问道。Ike点了点头。
“那您更不应该留着它们了。你应该把它们烧——”
“抱歉,安德希尔先生,请您不要再说这样的话,”Ike突然出声打断,“我不能把那片向日葵烧掉。”
“啊...是...为什么呢?”安德希尔小心翼翼地说。
Ike抬起头来,望着这占据了整个原野的向日葵花田,忽然露出了一个温柔纯澈的笑。这本是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心狠手辣、嗜血成性的Ike Eveland脸上的笑。金黄的花朵明亮得刺目,他的爱人就葬在这里,他相信,Luca的一根根血管都寄生在这些向日葵的根茎里拔节生长。
“虽然我曾经也很不喜欢它,但它毕竟是我给过我的爱人唯一明亮的东西。”
“您的——?”安德希尔惊呼出声。
“爱人。”Ike扭过头向别墅的大门走过去,“我的爱人就睡在这里,他就是这片向日葵,他永远都这么明亮,永远都——”
“不可能枯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