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芽之旅特典小说翻译】摇荡的水面——芹泽的故事


阿阿,说起来我也没有钱阿。
向着住商混合大楼间的停车场走去,
脑子里又在重复着那无意义的计算。
虽是曝露在雨水及鸟粪下的停车场,每月收费只要2万4000円,
在市中心可说是相当罕有的存在。
不过,再算上汽车保险和油钱,每月光汽车的维护费用就要5万円。
使用廉价SIM卡的智能型手机每月账单要3400円,
水电费在使用的相当节省的情况下可以压在6000円以下。
屋龄40年的公寓租金每月5万6000円。
此外还要支出伙食跟教科书的费用,也想要每月都能买几件好看的衣服。
尽管我同时打两份工,但收入完全不够用。
所以我首先应该要处理掉这辆与我毫不相称的红色跑车。
上车,发动引擎,系好安全带
虽然我一直在思考着这样的事情,
但我知道自己完全没那个意思。
我忍住打哈欠的冲动,转动沉重的木制方向盘,
将车开出停车场。
今天不知道为何起的特别早,现在才早上六点。
自从昨天发生的事件之后,
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在肋骨内部萦绕不去,
我沿着位于杂司谷的一座大寺庙旁的小道上缓缓开着车。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
就像将银色粉末层层地洒落在四周,
红色的爱快罗密欧在柏油路上滑行,
一位象是在上班通勤途中的年轻女性,
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驾驶座上的我。
就是这样,我喜欢东京。
一边开着这辆漂亮的车,
一边望着对我完全不友善的这个城市。
比身处在任何地方相比,
在驾驶座上独自一人度过的这段时间更能让人感到心安。
而且我认为就是为了应付今天这种状况,
还是有辆车最好。
昨天的那个叫铃芽酱的少女,应该会知道草太的行踪。
我得要再次见到她,向她问出草太的下落。
草太那家伙总是让我很担心,这次不好好骂他一顿的话,
我可没办法解气。
瞪向行人的同时,我踩下油门朝着御茶之水的方向驶去。

我跟宗像草太的相遇是在一年半前的春天,
那是在教育心理学专题研讨会的首日。
「吶,我说你阿。」
自从进了大学以来的两年间,
一直都是在线课程,那天是我第一次到教室里的面对面授课。
那种兴奋与渴望与人交际的感觉,促使我在下课后就向坐在一旁的男生搭话。
「你在教育实习时也要用这个发型吗? 」
「诶?啊啊。」
那个男生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比179公分的我还要高上几公分。
只见那家伙把手伸向及肩的黑发,
用着有些困惑的表情看着我。
他细长的睫毛在狭长的眼睛下产生阴影,
左眼的泪袋下方有一颗泪痣。
简直就是个美男子。
「不剪头发就不行吗? 」
听到他天真且惊讶的回答,不禁笑了出来。
本来是为了让人吐槽我的金发和耳环而开的玩笑,
没想到他却相当认真。
「那个...嘛,应该会很引人注目的,到时一起去剪头发吧。」
「是这样阿,那就拜托了。」
他带着温柔的微笑,一边伸出右手。
「我叫宗像草太,请多指教。」
「芹泽朋也,我们就直接叫名字吧。」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我竟然毫不迟疑就握住了他的那双大手
不知为何有些感动。这是我上大学所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从乡下的高中毕业后,我来到东京上大学的第一年,
就碰上了新型传染病的大流行,难以置信,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这种会引起类似重感冒症状的未知病毒瞬间席卷了全世界,
日本的小学、国中及高中全都停课,街上的餐饮店也纷纷歇业。
我所上的大学,连入学典礼都没有举办,
在延后了一个半月后才开始上课,但全都变成在线授课。
就在这种如同二流科幻小说的故事一般,莫名其妙的展开下,
我开始了在东京的独居生活。
在只有在线授课的大学里,当然交不到朋友。
在那段期间,不要说在外面吃饭了,我连出门都不敢。
但为了生活,我不得不排满打工。
在家中,我下面还有三个弟妹,
爸妈根本没有余力寄钱给我这个大儿子。
有将近十个月的时间,
我必须拼命熬过在线授课、便利商店和外送打工的无尽循环。
在便利商店的打工只是在执行防疫对策,
例如量体温、消毒,其实来店的客人很少,也没有交流的机会。
而跑外送也是一份寂寞的工作,在人烟稀少的大城市中
骑着自行车被时间赶的到处跑。
不过我还是撑住了,因为这不只是伴随着梦想和希望,
还有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才得以来到东京。
我有着成为一名教师的梦想,也相信世界的情况总有一天会好转。
但随着新的一年来到,看着感染人数暴增,
我内心中有什么东西断了线,
有次打工结束后,我将Strong Zero灌入那疲惫不堪的身躯时,
产生了某种想法。
这种荒唐的日子不可能再过几个月就结束了,
或许还会持续数好几年。
自从来到东京后,我瘦了将近十公斤,
不存在可以一起谈论未来的人,
所谓上课,就跟上网看影片一样,
当然也不可能谈恋爱。
当整个社会都在沸沸扬扬的谈论奥运是否该举行时,
对我来说那根本无关紧要,
拼命赚来的钱就这么消失在高昂的生活费中,
根本找不到在这城市生活的意义。
我还行吗我。
考量到现在打工cp值的情况下,我换了工作。
当时有很多不顾东京都政府要求而继续在深夜经营的夜店,
这些夜店的时薪通常很高。
所以我在池袋繁华的街区中找到一家酒吧,在那担任助手。
尝试干了一阵子之后,发现深夜的工作其实很适合自己。
在住商混合大楼五楼中的一间小店内,
我可以说是整天都在倒酒,
不久就学会调简单的鸡尾酒,
象是Gin Fizz(琴费士)和Moscow Mule(莫斯科骡子),
也逐渐习惯品尝酒和菸的滋味。
这边有很多对防疫政策感到厌烦的客人。
然后对我来说,不是隔着手机或计算机荧幕,
而是直接和别人面对面喝酒,
真的是相当快乐的事。
我深刻地感受到自己一直以来是多么渴望与别人交流。
后来,我开始主动陪女性顾客喝酒,
学会了怎么引导对话、让对方产生期待,还有当对方失望的时候要如何处理。
「芹泽,有一个不错的打工你听听看。」
一个叫大石的前辈对我特别关照,
他有着如同格斗家般的魁梧身材,
看起来将近三十岁。
他介绍我去当牛郎俱乐部和会员制赌场的接待、帮别人签名之类的。
虽然这些打工感觉都很可疑,但对我这个被大学课题弄得焦头烂耳,
无法确保正经打工时间的时候,真的是帮了大忙。
不久后,我便将黑色的短发染成了金色,打耳洞带了耳环,
眼镜也是配戴有色的。
单纯只是因为这样的造型在打工的地方才会不显得突兀。
当我注意到的时候,来到东京的第二个秋天已经过去了。
奥运也在不知不觉中举行、然后闭幕了。
但在我的生活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彷彿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生过就消失了。
在东京茫茫然然的冬天过去后,樱花开始萌芽的春假期间,
大石问我要不要买车。
这时传染病的流行已经进入了第六波还是第七波,
但我周遭已经没人在意了。
「你去年不是也有亲身经历过吗?
喂喂,就是那个在歌舞伎町的区公所后面的那个朋友阿,
他无论如何都要来回收欠款。
只要40万円,不,35万円就可以了,
这可是意大利的敞篷车阿。」
确实比市价便宜很多,
但那是一辆有着11年车龄的手排车。
虽然是这样说,但我最终还是花了30万円买下了。
因为这辆华丽的红色跑车,
或许可以让我更能感受到在东京生活的实感。
不过还需要付额外20万円的车检费用,
所以向大石借了些钱救急。
我需要赚更多的钱。
不久后,春假结束,我升上了大学三年级,
至今为止那许多的在线授课终于变成了面对面授课,
我就是在专题研讨会中与草太相遇的。
「你啊,这些日子里都在干什么阿。」
此时正逢夏天。
草太时隔三周后再次出现在专题研讨会上,
我不禁大声说道。
不光是这个研讨会对出勤的要求很严格,
而且每周一次能无拘无束地跟草太的交谈,
对现在几乎成了夜之城居民的我,是不为人所知又健康的乐趣
「阿阿...我要帮忙处理些家里的事情,你是在担心我吗? 」
「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成功掩饰我的不悦。
所谓的帮家里忙是草太常用的借口,
但我总是没能了解实际的情况,
草太也是带着一身『不要问』的气息。
我把这三周课程的PDF档案给了他,
草太说着看我要吃什么,他请客。
「不过说到底,就是学餐吧。」
我在餐厅桌子的另一边坐下,笑着说道。
此时窗外满溢着夏日的阳光,
蝉鸣声此起彼落就像在为生命讴歌。
草太也苦笑着说道,
「我们都没钱,下次来我住的地方吧,我做点更好吃的让你尝尝。」
「真的假的!」
大学里有不少打扮时髦看起来有点钱的人,
常被金钱所困的我在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待在有着同样经济状况的草太身边无疑也是一种解脱。
在两人一同吃着学餐著名大份炸猪排饭时,
我偷偷看了草太一眼。
大概是旧衣服吧,
宽松的米色长版衬衫,
跟他高大的身材很相配。
即便是已经旧了、褪色的衣服,
穿在草太身上就像一幅美丽的肖像画。
那假如再让这家伙穿上新出的高级衬衫,
恐怕那些模特儿都想辞职不干了。
「......如果没钱的话。」
我随口说道,
「我有一个走后门赚大钱的方式,
是我打工的前辈介绍的,你有兴趣吗?」
「谁知道呢。」草太的回应中感觉不到任何感情。
我稍微有点火大,一定要用这个珍贵的情报吓你一跳。
「你知道虚拟货币吗? 现在涨的可凶了,所以即便只是投入少少的钱,
也一定赚的到钱。我有认识一个老板,只要在这个月付款,就可以开到四倍杠杆。」
「芹泽。」
「阿?」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阿?」
那双略为带着蓝色的深邃眼睛直盯着我,
我突然觉得就像看着水底深处一样。
不久后草太好像放弃了,只见他叹了口气。
「那是诈骗。」
他低声说道,站了起来。
「你最好是辞掉那份工作,你太不重视自己了。」
说完话后,草太转身离开了学餐,
再也没回头过。
他的餐盘上还剩着超过一半的猪排饭。
我只能呆愣着目送他离去的背影。

我把车停在一个每小时收费800円的停车场中,
然后往草太住的地方走去,
那是在有着便利商店的小型建筑物里面,位在三楼角落的房间。
「草太在吗? 铃芽酱? 」
我一边敲着门一边喊道,但果然没有回应。
转动门把,薄薄的木门轻易地被打开了。
房间里没有任何人,
八张榻榻米大小的书房里一片狼藉,
三个书架中的其中一个倒塌了,
大量的书籍散落在榻榻米上。
为什么会这样──稍微想了下,
阿阿,对了,我想起来了,昨天发生了地震。
铃芽酱突然跑了出去,我也离开这个房间,过了一会儿就发生了。
只有发生一次的剧烈纵向摇晃。
那是很奇怪的摇晃,想必就是书架倒塌的原因。
我脱下鞋子走进书房,
将书架放回原位,收拾散落的书籍。
除了大学的教科书和教职的参考书外,
还有好几本古老的传统书籍。
其他书架上也满是这种书籍。
大概就跟他的家业有关吧,但我从未详细问过。
里面全是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的,我完全看不懂。
整理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停下手。
收拾这里的工作不是应该让那个和草太有着相似眼睛的少女来做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突然这么想到,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我站起身环顾房间。
我来过很多次,对我来说是相当熟悉的地方。
在这个被书籍包围,就象是秘密基地一样的小房间里,
一起吃着他做的料理,一边喝着酒,
不知道聊了几次我们那微小的梦想。
一起准备教育实习(最终我们两个人还是没剪头发)。
实习结束后在这个房间干杯,然后一起为教师甄试做准备。
明明做了那么多,那家伙却──
「......你给我等着阿,草太。」
就像为了将突如其来的无以名状的寂寞感推开,我小声说道。
只收拾了一半就离开房间,这边这样就行了。
为了再次回到车子上,我快步走了起来。

在学餐与草太尴尬分开的隔天,
我谎称『身体不太舒服』,跟打工的地方请了假。
「喂喂开什么玩笑阿。」
大石在电话的另一头大喊
「你该不会做了PCR还是抗原快筛吧?...阿阿,就这样吧。
就算做了筛检,也不要跟告诉店里任何事,
总之两个礼拜别来这里了。」
「阿,还有那个说好要存入买虚拟货币的钱,你还没──」
「抱歉,我呼吸困难。」
我一边假装咳嗽一边挂断了电话。
之后的两个礼拜,我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房间,
过着自甘堕落的生活。
不断地看着网络上的各种影片,
饿了就随便吃点饭跟罐头,
在上在线课程时就将画面声音都静音,
然后偷偷玩游戏。
需要出席的课程跟研讨会我都翘掉了。
虽然打算继续上大学和打工,但现在的我不知道怎么样都提不起劲来。
不过身体是很健康的,所以我在手机上抓了个交友软件来打发时间。
明明不断给看上眼的自介按赞,但几乎都没有配对成功。
当我开始感到厌倦的时候,收了一个女性的回覆。
约好在涩谷一家漂亮的意大利餐厅吃饭。
餐桌对面的那个女性有着低垂的眼睛,温柔的气质,无疑是个美女。
「芹泽君,感觉很年轻呢,你几岁?」
「21岁。」
「不会吧,我们差了一轮吧。」
「诶,真菜小姐已经三十几岁了吗?完全看不出来!」
我们两个人喝了许多红酒,都有些醉意。
到了第二家店续摊又喝了些鸡尾酒和威士忌,
醉得更厉害了。
「你啊,这么轻浮,怎么当的上老师呢。」
「轻不轻浮跟能不能当老师没有关系阿。」我笑着说道
在她的要求下,我出示了写有『教育学部』的学生证。
「我有不少弟弟妹妹,所以教小孩子做些什么还是很擅长的。
就算做的不好我也不会介意,倒不如说,我更喜欢这种情况。」
「喔喔,意外是个好人喵──朋也君。」
真菜小姐的用语开始变的奇怪,一边摸着我的后背一边笑着。
「可是,最近好像有点喵... 」
「喵感到不安的时候...寂寞的时候,真菜小姐你会怎么做呢?」
「诶?」就像往天花板吐气,她低声笑了出来。
我也开始口齿不清了。我对着好像近在咫尺,朦胧发着光的白色脸颊问道。
「我啊,从来没有感到寂寞过。」
好厉害,我是真的那样想。
自那时起,草太就再也没联络过我。
发送的LINE讯息没有已读的标记。
也有从不感到寂寞的人存在,好厉害。
难道是我比较奇怪吗?
只有我会毫无理由地感到寂寞吗?
酒吧的店员用力摇晃我的肩膀,
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除了我以外,店里已经没有其他客人。
店员淡淡地告诉我,帐款已经由跟我同行的人结清了。
我必须跟她道谢还有道歉。
我打开APP,才发现已经被她封锁了。
但关于她的真名或其他联络方式,我一无所知。
本以为是宿醉引起的头痛,但好像身体真的不太舒服。
我觉得身体特别燥热,测量了体温后,发现烧到38度了,
喉咙也隐隐作痛。
隔天体温计出现的数值上升到39度,我想这不是普通的感冒。
十有八九就是那个传染病了。
虽然不是要遵从大石的指示,但我现在也不想去医院。
透过Uber订购了大量的运动饮料、果冻饮料和冲泡粥。
就这样待在房间里不出门。
现在虽然是盛夏,但我觉得很冷,
从壁橱里拉出毛毯,将自己缩在里面闭上了眼睛。
在浅眠的间隙喝了点果冻饮料,又随便吃了在房间的退烧药。
可是两、三天过去,烧还是没有退。
「你对自己太不重视了。」
远处好像有人在说话。
「从来没有感到寂寞的时候。」
远处好像传来了谁的声音。
我觉得这是惩罚,虽然是不知道针对什么的。
但这肯定是惩罚。
我没有钱,没有未来,不会为他人着想,也不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也没有朋友。
当明明寂寞的人说他不感到寂寞时,我也没有察觉到。
当看到不正确的行为时,我也没有勇气发表意见。
即使来到东京后为了生存拚了命,到头来得到的只有债务。
让我轻松点吧,我这样想到。
神也好、佛祖也好、总理大臣也好,还是谁都可以。
已经够了吧,早点让我解脱了吧。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东西的声音。我从毛毯中探出头来。
声音来自玄关。
有人在敲门。
「芹泽,你在吗?我是宗像。」
打开公寓的门,就看到草太背着一个大背包站在那里。
「怎么了,芹泽,感冒了吗?我要进去了。」
草太一边惊讶地看着我,一边脱下沾满泥土的工作靴。
自顾自地走进了我的房间。
「得让空气流通一下。」他说着便打开了窗户。
「喂,你等一下──」
「你看起来有点憔悴。去睡会。我来给你做点好吃的。」
「喂,草太,快出去。会感染新冠肺炎的。」
草太笑了笑,将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
「没事的,你这只是夏天的感冒。」
「蛤?」
「就说没事的,芹泽。这我都明白。」
草太用着带点傻气却挂着十分温柔的表情对我说道,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草太将我赶回床上,
在抱怨完空空如也的冰箱后,
就出门去超市买东西,
回来之后就开始做起料理。
「草太,你怎么会...... 」
「我有试着联系过你,但你都没有回覆。」
早已没电的手机就躺在我的枕头旁。
「我要帮忙家里的事情。」
草太一边切着蔬菜和肉,一边说道。
「所以没能回覆你的LINE,让你担心了,抱歉。」
「这没什么... 」
我一时间也说不上话。
菜刀敲击在砧板的声音、热汤沸腾的声音,
就像温和的背景音乐,
漫布在整个房间。
「来吧,一起吃吧。」
在已经收拾干净的桌子上,
草太放上了冒着白色热气,以丸子做基底的火锅。
夏天吃火锅阿,我苦笑着伸出了筷子。
火锅里放入了许多青葱,
鸡肉丸子里有微辣的姜味。
尽管没有食欲,开始吃了之后就停不下来。
大概有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讲话,只是吃着火锅。
身上不断地冒汗,一不注意连眼泪跟鼻水也流了出来。
我一边用毛巾擦脸,看向草太,发现他也是满身大汗。
吃完饭后,我擦了擦身上的汗水,
换上新的内衣和衬衫。
草太给我递了杯冰凉的柠檬水。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我连续喝了两杯。
草太说,「借个浴室冲下身体。」
就走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他就穿上了我的T恤。
「不好意思,这个稍微借我穿一下。
我的衬衫可以放进去一起洗吗?」
即便我要他住手,但草太还是丢到了洗衣机中。
从窗外吹进来的风,舒服地轻抚着我的肌肤。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喉咙也没那么痛了。
一直昏暗的视野也慢慢变得清晰。
即便不使用体温计,我也知道自己的烧已经退了不少。
这家伙难道会用魔法吗,我有一瞬间真的这么想。
「火锅还有剩下一些料,晚上拿来煮粥也不错。
就算喉咙有比较好了,也不要抽菸。
明天我还会再来看你。」
草太在玄关绑鞋带时这么对我说道。
「阿...那个阿...草太。」
「恩?」
我看向穿着我的红色T恤的背影,
鼓起勇气问道,
「你一直在背负的,究竟是什么?」
草太站起身来,看着我的表情,眼神流露出些许迷茫。
我又再说一遍。
「你那个所谓的家业,不能跟我说吗?」
「......有一天,你会听到我说吧?」
草太说话的声音充斥着悲伤,
彷彿随时都要落泪一般。

我把车停到了御茶之水车站前的车道旁,
此时正值通勤尖峰时段,进出检票口的人络绎不绝,
站台上的发车铃声以及电车滑动的金属声,混杂着清晨的鸟叫声连绵不断。
我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下巴托在上面。
注视着来往行人的面孔。
去年夏天要结束的时候,我终于烧退,身体也康复了。
我缺勤了将近一个月,虽然有点尴尬但还是去了池袋的酒吧看看。
发现那家店已经不见了。
门上没有任何告示,透过焊死的玻璃窗向里面望去,
狭小的店内已经没了酒和餐具。
仔细观察周遭之后,
我发现不只这栋住商两用大楼,包含周围的建筑物,
多了非常多正在招租的店面。
之后,我去大学的学务处找了个家教的打工,
再加上以前常做的外送打工,总算能勉强维持生活。
但尽管如此,还是常常没钱可用。
突然间,好像看到后视镜的边缘闪过一个白色的东西。
───那是尾巴?
猫吗?
在这种地方?
我不禁四处张望,但没有看见任何动物的身影。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刚抬起头,就看见后视镜中映照着一位少女行走的身姿。
虽然她穿着制服,与昨天穿的不一样,但那绝对是铃芽酱。
她挺起身,以坚定有力的步伐朝着这边走来。
从她的表情跟步幅来看,我敢保证她打算要去草太所在的地方。
虽然我不知道详细情况,但她也很有可能跟那家伙的家业有关。
等着我,草太。我在口中重复唸道。
想起那一天,他用悲伤的声音说道,
「有一天,你会听到我说吧。」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就像水面瞬间产生的摇荡一般,
那家伙的眼瞳中也闪过了一丝寂寞。
「铃芽酱!」
我提高声音喊道。
有着与草太相似的那双眼睛,似乎在注视着我看不见的东西。
绑着马尾的少女停下脚步,狠狠地盯着我看。
-----------------------------------------------------------(芹泽的故事全文完)

后记
这部短篇小说,是以我导演的铃芽之旅中登场
名为芹泽的男性为主角的衍生小说。
其实一开始我是没有想过要写芹泽的衍生小说,
当然,芹泽在故事中是一个重要角色。
在接近电影的中点时登场,
(中点(midpoint):电影时间轴中心点的位置,在此进行主题的转换。)
带着铃芽前往东北,
这趟旅途也因此变得有趣,会让人不自觉笑开怀。
然而,芹泽是电影中唯一不是「当事者」的角色。
铃芽有需要面对的过去、
草太有需要承担的使命。
千果和瑠美等角色也都有好好面对自己的人生。
只有芹泽仍处在虽然身体已经成年,
但精神状态却衔接不上的状态,
所以在人生的下一步上踟蹰不前。
某种程度上有点轻浮的角色。
因此,我认为没有特别要在电影以外的地方刻划他的必要。
但是在电影公开上映后,芹泽的人气相当不得了(在某些地方)。
我认为要归功于担任配音的神木隆之介君的精彩演出。
为了对那些想要更加了解芹泽这样令人开心的感想做出回应,
我才决定写下这部短篇小说。
仔细想想,不是「当事者」的芹泽作为一个旁观者,
是最接近我们的人物。
这正是为什么他扮演了将那片风景描述为『美丽』的角色。
但不仅如此,他的善良和坚毅是我们也都向往的宝贵特质。
能够描绘出育成这种特质的一部分过程,是一次愉快的经验。
希望大家今后也能继续享受铃芽之旅的故事世界。
2022年12月 新海 诚

来源:https://m.gamer.com.tw/forum/C.php?bsn=40077&snA=2578&bpage=1<y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