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八章 怜君亦念卿
“那就是……诅咒源头所在之处！”小六的声音隐隐发颤。
“那是……”摩诺放眼望去，在雨帘中，那一道影子朦朦胧胧，只能勉强看清形状，“那好像是……一座电视塔？”
“电视塔……信号……”小六重复着这两句话，忽然间如梦初醒：“原来如此，那些无面人如此痴迷于电视，是因为它们被电视塔信号所发出的诅咒摄住了心神！”
“摄魂控心？难怪那些人会接连跳楼……不，不对。”摩诺思索，否认道，“小六说过，这诅咒没有自我意识，仅能侵蚀神智，无法发出具体指令操控人的行为，还不至于达到摄魂控心的程度。”
“但，如果那就是诅咒源头的话……我们是不是应该尽量远离它？看起来那座电视塔在倨蔑城的中心，如果我们要离开这里，是不是应该朝着城市边缘逃走？”
二人行走在楼顶，天空中仍然雨流狂落，在墙壁上汇成了一道道水流，肆意地冲刷着楼顶。他们走到了楼顶的尽头，要去到对面那一栋楼的阳台，但是距离太远了，连小六都并不确信自己可以跳过去。
好在这两栋楼之间有着一圈滑轮控制的缆绳，绳上挂着一个小小的衣架。摩诺先让小六挂上，转动滑轮，让缆绳带着衣架移到了对面。将小六送过之后，摩诺正在发愁自己应该如何过去，就见小六一手抓住阳台的栏杆，朝着边缘跨出一步，另一只手向自己伸出来。
……好熟悉的场景。
“小六，你知道，这是第几次拉我上来了吗？”
小六将摩诺拉上阳台，微微偏头，细想道：“这应该是第六次了吧。”
森林断桥一次，猎人小屋一次，进入倨蔑城之初一次，逃离学校一次，医院一次。加上刚刚，的确是第六次。
小六整整六次将他从深渊中拉回，好巧。
“不过，如果有还下一次，小六依然会把摩诺拉回来的。”小六说道，不知为何，此刻她的语气像是游吟的诗人一般：“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巧合，每一次的选择都是早已注定的命运。”
摩诺对此深信不疑。小六从未抛弃过他，过去如此，未来亦是如此。
……
“小六，这里……好破旧啊。”
从阳台翻过窗户来到这个房间，摩诺不由得皱起了眉，还好他带着纸盒头套，不然肯定要被这满房间飘浮的灰尘给呛的咳嗽连连。这里实在是太破旧了，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荒废多年的楼阁，积蓄了多年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坟墓。
小六紧紧跟在摩诺身后，这里的光线并不明显，虽然没有医院里的气氛更加阴森可怖，但也好不了多少。摩诺打开了曜日，清冷的光束照亮一小片狭窄幽暗的空间，四周皆是枯朽的墙壁，还有力不从心的木制支柱。他们每走一步，这阁楼就发出吱嘎吱嘎的摇晃声，连带着小六的心也跟着轻颤一下。
“这里。”摩诺照见前方有一扇门，试着推了推，卡的死紧。与小六一起发力，仍是难以撼动。见这门死犟，摩诺也是来了脾气，后退一尺猛的冲向前方一个撞击，“砰”的一声，那门终是应声而开。
不对。
那道门不是被撞开了——是被撞倒了！！
方形的门直直向后倾倒，摩诺和小六两人皆是收力不及，顺着倒地倾斜的门板向下滚去，咕噜咕噜翻滚到底才停下来。但是还未等他们晕头转向的站起身来找准方向，就听见一阵哗啦之声，大片尘埃自天花板落下，支柱摇摇欲坠，整个房间微微晃动，随即剧烈的震颤起来——天塌地陷！！
“快跑！！”摩诺一跃而起，一手拉着小六，另一首打起曜日照亮前路飞奔，身后轰隆隆的重物砸落声不绝于耳，如毒箭追尾。正逃时，摩诺脚下忽然踩空，地板下陷，一声惊呼，在一片砰哐声响中翻翻滚滚坠下楼层，曜日脱手，砸下地面，眼前陷入一片模糊的黑暗。
……
满地狼藉。
数之不尽的天花板残骸，地板碎片堆了满地，也不知道这楼到底是有多破败不堪，连两个微人所发出的动静都承受不了，几乎半栋楼都倾倒砸下，把这一层房间的大半家具都砸了个粉碎。
摩诺的意识逐渐恢复，慢慢睁开眼睛，透过纸盒的两个洞口，看见了一束白光直射而来，不禁偏了偏头，挡住那光，忽而那束光线一阵闪烁，如同夏夜烁灭的萤火，片刻之后，黯淡了下来。
曜日损坏了。
摩诺捡起曜日，反复按了几下开关，毫无反应，无论是清冷的月光还是刺目的日光都照不出来。摩诺叹息一声，只能接受现实。回过头来，却发现一道黄色的身影卡在了一堆废墟之中——小六竟是被倒塌的楼层压住了半个身子！
“小六！！”摩诺见小六受困，顾不得曜日了，急忙奔至小六身前，只听小六低声道：“摩诺……”声音中仿佛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咳嗽一声，眉头紧锁。摩诺抓住她的双手，向外一拉，还未拉动，便听道小六一声痛呼：“啊！！”
摩诺闻声连忙缩手，随即明悟：这种情况不能生拉硬拽。不敢再轻举妄动，低头嘱咐道：“小六，忍一忍，我马上就救你出来！”放弃了将小六直接拽出的打算，从侧方绕开，将压住小六的那一层木板撑起，尽力扩大空间，随后再回转至小六身前，全力向外一拉！
“轰”的一声，倒下的楼层再次坍塌，向下沉了一沉，好在小六已被成功救出。小六摔倒在地，昏昏沉沉半晌，双手撑地正欲起身，感觉这地面软绵绵的，微有温度略有弹性，不觉奇怪。一看才知，竟是摩诺将她拉出时不慎仰天栽倒，她整个人好巧不巧以一个尴尬的姿势扑在了摩诺身上。四目相对，小六霎时红霞敷面。
虽然摩诺戴着纸盒头套看不清表情，但想来也是尴尬无比，咳嗽道：”那个……小六，你先起来。”小六闻言脸上更是如同火烧连云，忙不迭起身，还未站稳，又是一声痛呼，歪向一旁，一股锥心之痛从双腿传遍全身。
摩诺见状神色一变，急忙翻身爬起，抢上前来挽住小六，失声问道：“小六，你受伤了？”
小六勉强站稳，咬牙片刻，喘息道：“不……小六没事。”摩诺心下焦急：“还说没事，你连站都站不住了，不要勉强！”说罢，俯下身去，一手直接抄住小六的膝弯，另一手环住她的背，直起身来，将小六稳稳抱起，快步走出这房间。
小六怎么也没想到摩诺会做出这种动作，刚想惊叫一声，想了想，却又收住了，闭口不言。只是眼帘微微眨动，脸上刚刚褪去的红潮又悄悄的涌了上来。
……
“小六，你忍一下。”
小六坐在这一间新找到的房间的一张小床上，双腿在床边垂下，看着面前的摩诺半跪下来，正查看自己的伤势，不由双颊发烫，扭过头去，将脸深深藏进雨衣帽的阴影中。
平心而论，小六的腿很是悦目，如玉般细腻白皙，纤瘦柔弱，赤足小巧精致，玲珑天工，让人忍不住心生垂怜。但斯情斯景，摩诺根本顾不上纠结非礼勿视了：数十道深深的血痕横七竖八的爬满了双腿，伤痕累累触目惊心，正是摩诺将小六拽出时擦出的伤痕。
摩诺一手握住小六的小腿，轻轻一捏，一阵激痛，小六下意识的一缩腿，轻轻叫出了声：“呀！”
“恐怕是伤深入骨。”摩诺叹息一声，站起身来，“不能再长途奔波了，必须得好好安养才行啊。”
“可是……”
“好了，小六。”摩诺制止了小六，将她轻轻按倒在床上，柔声道：“我去找找看周围有没有绷带或者纱布，给小六包扎一下。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喔……那好吧。”小六弱弱的应了一声，乖乖躺好。摩诺叮嘱几声，便转出了这一个房间，走向隔壁。
来到隔壁的房间，一进门，入目便是一片白光。摩诺眯了眯眼，侧首一看，随即遍体生寒，浑身血液几乎要凝固。
电视机中，满天雪花纷纷扬扬，随后散去，那幽深的暗门再一次于其中显露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