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的利爪

 

四个人在小道上前进，他们统一穿着雪白的全身衣、装甲和武器，背后的披风上印着一个金黄色的<X>，四根黑色箭头以十字形交叉堆叠在了X上面——他们是一组小规模清扫人。

清扫人，顾名思义，专门以“清扫”为生的人。

简单来说，就是替别人收拾烂摊子、帮那些虎头虎脑的家伙擦屁股的人。

劳累？辛苦？想放弃？退休？找个好地方度过余生？

那有什么意义？

他们清楚，总有一天，自己就会成为被清扫的那一员，被彻底清除，连一点痕迹都不剩，就像现在的他们所要做的事一样。

但什么时候？也许是某一棵街道上的大树倒下的时候，又或许是某一片白云散开的时候。

<·>

“前……前辈……”一个抱着一把长枪的女生紧紧跟在队伍后面，“我们要去的地方，在哪啊……”

“伊莲娜，别担心，上次那个鬼地方绝不会再出现一次的，”

年纪稍大点的女子拍了拍伊莲娜的肩安慰道。

“呜，我想想就要吐出来了……总之，这种倒霉事肯定只会发生一次的！对么！”

她的目光落在走在最前面一个戴着白色口罩的男性，他带领着队伍在路上慢慢行走，时不时抬起手腕查看全息地图，确保前进方向正确。

没有得到回应。

<·>

“看，是清扫人唉……”

“哥哥，他们看起来好酷啊！”“别看！小心他们把你绑了卖掉哦！”

“不会啦，我们不会……唔！”

“别说话，只管走。”

年老的大叔挡住了伊莲娜的嘴，继续跟着男性走。

“清道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有谁犯事了吗？”

年老的大叔抬了一下头，左眼的余光扫了一下声音的来源，这大概是为数不多还认识他们的先辈的人了。

“收尾人先生~”一个坐在不远处的女生高喊，“还接委托吗~应该不差我一个吧？”

她的话引起了一片笑声。

年老的大叔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带领三人走过女生，伊莲娜转头看了看挂着笑容的女生，她似乎看到了一些难以言说的东西。

她的眼神……好奇怪……

“为什么不去接？”

伊莲娜跟了上来。

“规矩，没完成任务前，不接其他人的任务。”

大叔仍然走着。

“喂！美女！”

一个男人嘴里叼着烟挡住了伊莲娜，

“何必跟着他们干这些脏活累活呢？要不跟哥混，我养你！”

他身侧的刀柄刻着一个旁人都认识的徽标。

“啊……抱歉，还是算了……”

男人一把抓住伊莲娜的手臂想继续纠缠，

但同行的一个戴着面罩的神秘男子瞬间出现在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腕迫使他松手，随即用力往骨头施压。

男人的惨叫声回荡在街上，他被握着的手腕已经被捏的支离破碎。

“伊森，走吧，别浪费时间。”

“干扰清洁工办事，你的家主没有好好教育过你么！少折腾一点，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

大叔走出几步路，回头看了一眼。

老熟人。

“你呀，太善良了，”

年纪稍大的女子说出了几句轻飘飘的话，

“或许当初你就不该跟我们走这条路。”

浑厚的声音成为了底调。

“我选的路，我肯定会走到底的！”

大叔回过头看了看她们。

“以后看到这样犯贱挡道的，直接上手，别管那么多。折断的骨头是最好的课本。为了各位生命考虑，尽量如此做到罢。”

大叔身旁的中年人叮嘱了几句话。

“知.....知道了。”

“我说了，路上少说话，丽兹，”

这次，大叔没有回头。

“想教导这匹幼狼，以后有的是时间。”

“……是，安德鲁。”

四人继续向前走着，突然，安德鲁举起了手。

此刻，他们站在一个繁华的十字路口中央，周围的车都不耐烦的疯狂按喇叭，但安德鲁慢慢确认了地址后，冷静的说：“我们到了。”

“有病吧，”丽兹看了看周围的车，“委托方是不是弄错了，在这里动手？”

“我们是不是应该……站回人行道上？”

丽兹和伊莲娜有些慌张，而安德鲁则仍然在查看，伊森早已拿出了武器。

“喂！你们**是不是有病啊？这么多车堵着看不见吗？”

“就是啊！你们瞎啊！快给我滚回街道上去！扫地狗！”

安德鲁并没有想去理会他们，因为在这几个无关的人的身后，是一个个拔刀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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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破空】

安德鲁看了看周围，猛然抽出腰间的利刃用力扫过，一根箭矢被劈作两半，上面的引信还在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隐蔽！”】

【“轰隆！”】

箭矢瞬间被引爆，炸毁了附近的两辆车。

人群惊慌的四下逃窜，车流也开始混乱起来，人群的叫喊声、撞车声混乱的重叠在一起，在舞台中央，四人都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严阵以待。

“清扫目标，确认。”

一根箭矢再次飞来，安德鲁一抬手便抓住了它，飞散的头发下是一颗淡蓝色的瞳孔，闪烁着幽蓝色的光。他顺势把箭矢丢向了右手边，炸飞了几辆刚刚把路堵上的车。

“很抱歉，清洁工。”

等到丽兹拿出快捷安装狙击枪管，安装到枪上，

蹲下身子，用瞄准镜看了一下周围。

“安德鲁，我们该不会......”

丽姿的话回响在耳边，但是安德鲁用力敲打了几下皮外处理中枢。

一下、两下、三下。

这是安德鲁和他们讨论过的撤退信号。

一下是打，两下是有变，需要警惕，三下....就是不顾一切的跑。

伊莲娜躲在小巷里，伊森则躲在墙内，把枪架在外面，凭着感觉开火。

“伊森！”

“安德鲁让我们跑，但得有人给他打掩护。”

“伊森.....安德鲁....”

“你傻啊！他没告诉过你需要掩护，就真不用啊！”

伊森仍然开火，但枪口下有半个人的位置。直到手肘被碰了一下，他立刻将枪别在腰间，将烟雾弹拿在手上。

“安德鲁！”

他钻进了墙内，将枪口对着外面，和伊森一样的开火。

伊森将烟雾弹放在他眼前三秒，随后拉开，丢到外面。

“能说话了么！安德鲁！”

“丽姿呢！”

“她跑得快！还没被围！”

安德鲁站起身，

“老样子！”

他第一个冲出墙内，朝着烟雾弹算着一个人的身位，开火。伊森则跟在后面，一样开火。伊莲娜则被两个人架在中间，急速行动。

围猎

“老爷子，你最近是惹上什么风流债了！”

丽姿大声地对安德鲁喊道。

“你猜猜！莫古这地方！为什么清洁工一直供不应求！”

安德鲁一边按着中枢大喊，一边朝着身后开火。

“啊！”

伊莲娜很不辛被流弹打中了防弹衣，伊森拽着她防弹衣的拉柄，降低身位急速前进。

安德鲁则立刻蹲下，等到伊森拖着伊莲娜跑过他。

他将一侧头发撩起，幽蓝色的眼睛，突然亮起白蓝色。

几发子弹，便打掉了几个冲上来的爪牙。

丽姿则在跑出一段距离后，将燃烧弹压入枪膛，打在了安德鲁前方十几米。

“老爷子！”

安德鲁听到了中枢的声音，转身就开始奔跑。借着小巷中的障碍物，隐藏自己的动向。

冲突开始了五分钟，丽姿身前出现了十几个人。

端着自动步枪，等到丽姿从他们身旁跑过，十几个人才开始向前移动。

伊森拖着伊莲娜也从他们身旁经过。

安德鲁看到了他们走来，随后躲在了障碍物之中。

他们心领神会，将枪口抬起，倾泻弹药。

<·>

“哎哟，安德鲁阁下，对不起，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情。”

安德鲁上了车，看着三个队友都坐在车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向来者伸出了手。

“啊~，我懂。毕竟是我的委托，拿着。”

来者将一把钥匙放在了安德鲁的手上。

安德鲁将钥匙丢在车里，又抬起了手。

“何意啊.....阁下。”

“清洁工不多收报酬。”

“小费！”

“生命换来的小费，清洁工并不需要。”

“......”

来者皱眉，他用手指指向了还在一旁抽搐的伊莲娜。

“她可是让子弹打了，看样子.....还没被打过几次，精神损失费总行了吧！”

他将钥匙捡起，准备塞到安德鲁怀中时。

“这是清洁工的内部问题。”

安德鲁仍然把钥匙丢在车里。

“......高风亮节.....箱子在车座下，自己拿.....拿完，车子记得还给我。”

等到来者下了车。

关上车门，安德鲁回过头和丽姿换了个位置。

用手按住了伊莲娜的几个位置。

伊莲娜才从抽搐中缓过神来。

“安德鲁，为什么.....”

伊森挡住了丽姿的问题。

“放下。”

安德鲁说道。

“多收钱，意味着放弃中立。在莫古，只有不靠边站，所有的家族才会相信你。”

丽姿噎住了。

“小姑娘被吓得不轻，伊森....去那家医院。”

“那位大人不需要对她保持距离么？”

安德鲁苦笑几声。

“自己女儿受了惊吓，作父母的，不得把莫古掀个底朝天。咱们不过去按住他们，明天起床，莫古要少几个家族.....”

安德鲁长叹一口气。

“好。”

车子慢慢开动，安德鲁望向窗外。

那个之前帮他们拦下少爷公子哥的人，站在路口。

“伊森，按两下喇叭。”

“好。”

两声喇叭，那个人抬起了头，看着车子从他身旁经过。

隔着玻璃，他看见了一个老兵的敬礼。

他淡然一笑。

野火的暴怒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

周围几个家族打手的汗水滴落在地上，

走在有着天花板的走廊上，安德鲁抱着伊莲娜。身后的两人则显得有些从容。

只是身侧的打手，则脚踩着水泊。

“安德鲁！”

一个男人的站在医院门口。

“家长不会为什么小事而愤怒，这是您教我的。”

“......”

男人收起了自己的怒火，正站在门口，看着他怀中的宝珠。

“怎么样。”

“一点惊吓，如果有精神创伤，我会帮她克服......只.....”

“说。”

男人的怒意集中在了眉头，只有安德鲁知道，他所愤怒的，不是自己。

“您也被子弹咬过，知道这种东西该怎么适应。”

“治。我的女儿，不能害怕子弹。”

安德鲁松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

“知道是谁干的......对吧？”

“我的手下们是瞎子么！你在挑衅一个莫古的家族，清洁工。”

“好.....我们进去说。”

“行。”

男人让了一个身位，让安德鲁抱着宝珠走进医院。

安德鲁则明白，进了医院，便把伊莲娜放在病床上，让几个打手和医生推到了病房。

转过身，挨了一拳。

“安德鲁！我跟你说过的！”

“我知道。”

安德鲁抬起头，双眼平视。

男人再次想出拳，却被一掌拦下了。

“此拳，无名。”

“......”

男人再次收起了怒火，他说道。

“你难道不愿意为了他们挨打么！”

安德鲁淡然一笑。

“现在您可以打了，刚才你没有说清楚。”

“......”

男人收起了手，看向了安德鲁。

“狼主言而有信，每一个字，都是钢铁熔铸的。”

“我教你的.....嗯.....谢谢。”

男人叹了一口气。

“吩咐下去，不要为了我女儿的事情，跟人起冲突。也不要打着家族的旗号，大动干戈。”

左右的元老，迅捷地走出了医院。

男人再次看向了安德鲁。

“有你在，就像在看一面镜子。”

“我能理解为，这是对我个人的称赞。”

“当然可以。至少，你比莫古大多数家主都更加冷静。”

安德鲁笑了笑，抬起头，双眼平视。

“莫古有自己的律法，家族有自己的治法。您只是在这其中，给了大人面子。”

“......唉......你说得对，我要是没等你来，把人打死了。城里人明天起床，就得面临家族火拼，随后就是其他家族的围猎。你很冷静，我一直都如此相信。”

安德鲁找了个椅子，递给了男人。

“你先，你是客人。”

“传出去，是家主名誉受损。”

“......”

男人接过椅子，坐下。随后让人抬来几个椅子，让安德鲁一行人一同坐下。

“莫古，一直都这样。”

男人率先叹了一口气。

“从来如此.....我记得，在那个清洁工还叫做清道夫的岁月，莫古，可不长这样。”

“......安德鲁。”

安德鲁抬起了头，

“年岁上，你跟我的父亲一样。你的阅历丰富，莫古每一个家主都敬重你的阅历。”

“但他们并不敬重我的生命。”

“.....莫古正统清洁工，只剩下您，这.....”

安德鲁用手撑了一下头。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对我个人的恩赐么？”

男人认出来这个手势......是自己父亲的暗语。【我可不这么认为】

“......安....”

“如果莫古狼群，真有团结对外的时刻，怕不是围剿清洁工的日子。”

安德鲁站起身，托举酒杯，又一个手势。【狼群并不拥有领导者】

“.....你是对的。”

安德鲁挥了挥手，随后走进了病房。

男人将酒杯放在桌子上，

“我大概明白，我这宝贝闺女，为什么喜欢跟着你了。”

男人身后的一道窗帘拉开，一位妇女走出窗帘后的一个房间。

“我们这宝贝女儿，算是被这个清洁工吃住了。”

“倒过来罢.....倒不如说，是安德鲁被咬住了。”

“嗯.....”

女人坐在安德鲁的椅子上。

“他既无法反对，也无法反抗。就像被狼群里的一头狼咬住。”

“但他却总能和我们斡旋，他的双眼如鹰隼一样锐利，看破了狼群的每一头狼。”

“但他不是鹰隼，他没有像其他侥幸逃生的清洁工一样，依附于大人之下。”

男人摇曳了一下酒杯。

“是的，这正是他目光的锐利。在莫古这样的地方，能有三寸自己的安心地，连我都有些羡慕。”

“这是狼群，永远学不会的高明。”

男人仰着头，

“父亲，您给我留下的这头鹰隼，很有用。”

安心地

几日后，安德鲁坐在了莫古内一座差点让他丧命的小城中。

他早早的出了门，带着一个背包的祭品。

直到他来到了清洁工们的“乱葬岗”。

这里埋葬着那些没有人认领的野鬼，有的人，甚至连清洁工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安德鲁到了地方，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小刀。

在整齐划一的石碑上，加深笔迹。

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刻同一句话。

【无冕者·致不屈的你】

无冕，这对于清洁工来说，是一个很高尚的词汇。

在那个清洁工仍然有许多规矩约束的时代，安德鲁这样的刻法，称得上辱没师门。

而现在，他只会辱没一个破破烂烂的山门，和光耀，无数倒在莫古这片土地上，为求生存的人的一堵四方门。

直到所有石碑都再次明晰自己的主人，他放下了小刀。

走到了他们的中心，将背包中的“礼物”。

放在地上，开始清点人数。

纸做的小女娃，像风铃一样的挂在一部分石碑上。

竹制的刀剑，会被恭敬地呈在一部分石碑上。

最后，是一些令人陶醉的鲜花，放在剩余的人手里。

“安德鲁.....”

“你来了？”

安德鲁抬起头，他刚刚好忙完最后一个步骤。

“这是！？”

“有的人，刚刚成年出头，就死在了家族火拼。一腔热血，洒了街头；三寸刀剑，什么也留不下。”

安德鲁顺着她的目光，指向了放着小女娃的石碑。

“.....哪.....”

“律法的执行者，在这片狼群遍地的大地上，他们仍然为平民说话，看，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安德鲁笑了笑。

“.....您笑得.....”

“渗人。”

安德鲁站起身，拍了拍一个【无冕者】的石碑。

“他们要是不坚持，就能睡在有天花板的公墓里。但我就得买更多的鲜花。”

“啊！？”

安德鲁往左走了几步。

“鲜花，我只送给没来得及品味过它们的人。一生飘零，到头来，连名字都没人记得住。甚至.....在他们谋求工资，换取幸福的路上，就身首异处。他们......理应闻闻花香。不是么？”

安德鲁转过头，仰视着伊莲娜。

“......您.....”

“这跟你没有关系，尽管这里也有不少跟你有关的人。”

安德鲁站起身，手指指向了远处的一个石碑。

“一个无冕者，在你八岁的，偷跑出家时，为了挡下刺你的一刀，直到现在，都没机会进公墓。”

“......父.....”

安德鲁笑了笑。

“不去公墓，家族的抚恤金就够他家里人吃三年。”

“......我.....”

“来，帮他们个忙。”

安德鲁在背包前蹲下身子。

“拿着。”

他拿出了一束烟花。

“夜还没深，点这个，没什么人注意。让他们看看。”

“啊！？”

安德鲁把烟花塞进了她的怀中。

“让老大爷给他们点这个东西，不用想，都觉得有伤风化。”

安德鲁提着背包，拍了拍伊莲娜的肩膀。

“如果太害怕了，以后可以不用来的，丽姿喝下午茶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伊森要去外面出差、旅游，我会告诉你父亲。”

“.....那你呢....”

“老骨头了，就适合做清洁工了。”

他淡然一笑，回过身。

走向出口，

直到一束烟花开始燃烧的声音，

他回过头。

淡然一笑，

至少，这该死的莫古。

还有人愿意为这些【无冕者】燃起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