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演剧忆旧事】看名票友演《杀惜》（胡导）

第一次演话剧后不久，意外地看了一次京戏，是学校教务主任给他父亲祝寿，寿筵后看两位票友演《杀惜》。演阎惜姣的女票友郑孟霞扮相很美，说一口漂亮的京白，身段、做工，都象大角儿，有台风，魅力。演宋江的男票友名字忘了，演的是麒派，身段、做工也非常考究（这些话都是听一同看戏的客人说的)。这戏我久已闻名，故事在看《水浒》时早知道，就是没看过这戏。没想到这两位票友的表演让我着了迷！更没想到最好看的地方竟象是演话剧。

宋江醒来，整理衣物，拔闩开门，门反扣了，使劲把门拉开。夹在胳臂里的招文袋摔下来了自己不知道，出门，下楼……一连串的虚拟的生活形态的形体动作做得非常精确—一细致，真实，让我好像“看”到了那“门”，和“感觉”到了宋江“拉”门使了多大劲……阎惜姣拾起招文袋，先掏出了一小锭金子时说了句“留着给三郎买糖吃”，我不知道是这词儿写得好，还是演员说得好，一听到就好像耳朵里一“亮”—情趣盎然，够味极了。

待到一阵急促的锣鼓点，宋江双手上下搓动，跟踉怆怆，一路寻找着上场，脸色大变——也是黄刺刺地抹上了一层油（我一下又想起了《大劈棺》的田氏)……心想，京戏这样的化装可真了不起，这脸上一抹油，宋江当时的惶恐情态更让人为他焦虑为他担忧了。紧接着宋江几番“圆场”，这个小小的舞台在我“眼”前竟无限地“扩大”起来—一宋江走遍了大街小巷在找他的招文袋……

下一场，宋江回到“楼上”。急急匆匆，再到处寻找，还是没找到……慢慢镇静下来，做着手势回忆了一下刚才出门的情况，也就是把刚才做的从整理衣物到使劲拉开门来这一段虚拟的形体动作再做了一遍，发现招文袋是在拉开门时掉在地下了……这一大段戏，没有一句说白。我觉得就象看一段小说用语言对人物行为描绘一样，完全清楚了，也完全受感染了。

最抓人的当然是两人写休书之争了。我记不清一共有几个回合，每次闹僵了也就宋江每次不同意阎惜姣提出的胁迫条件时，阎惜姣总是转身就走，嘴里说着“上我妈屋里睡觉去”，这句词儿反复说了几次，那位女票友每次说的调儿都不一样，但“话里话”那个越来越强烈的狠劲儿毒辣劲儿使得宋江每次都不得不屈从她。

整个这场戏全是两人对白，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我一个感觉，更像是演话剧。是的，我以前看过的京戏就没有像这戏主要用那么多对白来演出的。我觉得比话剧还好看。（胡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