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all】吉他英雄堂堂穿越中(4)
Ep5.Blowing In The Wind 于息吹之中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后藤尝试过多少办法让自己回到原来的世界,暂且按下不表,在第三天的时候,社会人后藤已经基本适应了学校的生活。
踩着放学铃声,后藤在老师离开教室的下一秒准时苏醒,摘下当做被子盖在头上的粉色运动服,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上课睡觉其实不是后藤的本意,但见到久违的老师,总觉得触发了她身体内尘封已久的某种开关,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打瞌睡——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老师先动的手。后藤是这么解释的。
上课在睡觉,下课也在睡觉,放学前唯一清醒的时间段是和喜多午休练琴的时候。在练习的时候后藤还要故意克制自己的举动,免得把未来那套熟悉过头的交往方式带到现在来,只是常常一松懈就容易忽略这回事。
看着喜多对自己下意识亲密过头的行为投来惊诧的目光,后藤本想解释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磕磕绊绊的道歉。时不时发生的落差与违和,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琴弦割破了手指,微小的刺痛感提醒着她本不属于这里的事实。
不过喜多却表现出一副没什么不满甚至乐在其中的样子,后藤挠了挠头,决定放弃揣摩青春女高中生的想法。
“高中生活真是美好啊,这几天的睡眠质量有保证,连皮肤都变好了。”她揉了揉眼,身体向下滑,没骨头似的瘫在椅背上感慨。
事实上后藤并不是会在意这些问题的人,可奈何室友有两位深谙此道的美妆博主,她们抓不住滑不留手的贝斯手,只好将魔爪伸向了最好欺负……外形最有开发空间的一里。
“以小一里目前的生活状态来看,不管怎么打扮都是在向上发展,毕竟都没有降低空间了嘛。”后藤依稀记得喜多说过类似的话。
可怕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后藤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裹紧运动服,把这段回忆当做杂物死死塞进壁橱里不愿再想起。
“喂喂,这就是隔壁班那个摇滚女吧?”
“哦,真的是,这么晚才走啊,是不是晚上会去酒吧驻场什么的?”
“那也太酷了吧!”
『……我收回之前的话,还是趁早想个办法退学算了!』后藤拎着琴包直直向校外走,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周五是结束乐队约好合练的日子,在前往下北泽之前,后藤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三拐两拐钻进僻静无人的小巷,仔细确认过四下无人后,才从鼓鼓囊囊的裙装口袋里摸出来塑料壳的打火机,以及装在小袋子里的散烟。
后藤以自己几年来吸烟的常识判断,如果说谁能发现自己的烟盒里少了几支烟,就算是一等一的内心细腻,至于打火机莫名失踪,那就像是玩摇滚的大多数留长发又嗑药酗酒,搞艺术的大多早早自杀或者抑郁,属于自然规律的一部分。
哧一声唤醒火舌,舔舐起发皱的香烟,后藤深吸了一口气,从口鼻中喷吐出青灰色的烟雾。
辛辣刺鼻的气味自喉舌中一路向下,烧灼她的肺腑,像是有一把火自内而外地点燃了她的躯壳,为这迷途的魂灵提供微不足道的存在的实感。
“呼……”
她倚着斑驳的土墙,水洼与边上的青苔合力酝酿出潮湿的味道——是被沉重的水汽压下去的灰尘、是蚊蝇水生的幼虫、是过去与未来都模糊于此,仿佛自诞生之初就是如此寂静而荒僻的小径。
“这样的生活,感觉还不错啊……”她15岁的稚嫩面孔上带着超越年龄的惆怅,后藤抬起头,让自己的目光与灰白色烟气一路上升,“不用为写不出歌词而苦恼,不用思考乐队新的目标,每天只是练琴就足够了。”
昏暗的斜阳勾勒出少女狭长的影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火星明灭,阴影下,她的面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微弱的话语声伴随着稀薄的烟气扩散在风里。
“只是有点孤独而已。”
Ep6. 空想フォレスト 空想森林
燃尽的烟头被后藤随手熄灭,找不到垃圾桶,暂时扣在掌心里,等着在与队友汇合的路上找机会扔掉。
她忽然又想起那天翻看自己笔记本时,在某个字迹堆叠的角落发现的几行词句。
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将这个世界改变 但我没有将战争从这世界消除那么了不起的想法
不过 应该也是有想过的吧
不像是歌词,也不算诗句,只是些胡言乱语不成逻辑的句子罢了。这首歌已经完成太久太久,久到后藤已经不能回忆起刚刚完成它是抱有怎样的情感——
——10年来,她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无论是和队友们在下北泽争夺乐队市场,还是以“吉他英雄”的身份经营个人频道,太多太多的事情牵扯着她本就不算旺盛的精力,以至于青春期那些渴求认同、缺乏伙伴的烦恼,如今而言都显得分外奢侈。
世界很大很大,她却很小很小。她曾将一缕烦恼想象成树苗,插进沃土里,期待它生根发芽,抽枝长叶。可等她回忆起这个初衷,它已经被淹没在空想的森林之中。
已经要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了……吗?
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无谓的思绪从脑海里清除。后藤想着,她并不想对过去的自己有太多的干涉,尽管记得歌词也没有代替过去的自己作词,或者干脆抄袭一些未来的大热门曲目的打算,只是期待着哪一天,自己能够一觉睡醒就看见熟悉的友人们,而非现在的青春版。
夜间的下北泽像是好不容易下了班的社畜,扯掉领带和西装投身于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霓虹灯牌在街边林立,描绘出这个城市的另一番色彩。
尽管大脑在漫无边际地神游,身体却不会忘记这再熟悉不过的路段,即使在她们四人合租的日子,也会常来STARRY合练和演出,顺便说上几句好话,哄得店长大人带她们去吃饭。
“喂——小波奇——”
还没等后藤走进地下Live House所在的路段,就看见不远处霓虹灯招牌下有个明快的黄色身影冲她挥手打着招呼。
“小虹夏!”她同样挥手。
“快点快点,小喜多已经来了哦!”侧马尾随着虹夏的小跑一晃一晃,她几步跑到后藤身边,拉着她的手臂笑到,“凉那家伙趁你不在都快睡着了。”
凉和自己负责装傻和胡闹,喜多在一旁负责捧场,虹夏则扮演常识人,时不时提醒几人差不多得了。
『熟悉的感觉啊……』后藤下意识露出微笑。
同样熟悉的,还有这次合练的乐曲。哒、哒、哒、哒,四下节拍声中,后藤慢慢闭上了双眼。
以虹夏的四下鼓槌对击作为起始讯号,主音吉他与存在感极强的贝斯声支撑起乐曲的高频与低频,依托稳定的鼓手作为骨骼,在其上编制出神经网络。
而后是填充血肉的节奏部分,那将与曲子的表现力直接挂钩。最后还有仅在这时可以听见的,喜多那低沉潇洒的声线为这具乐曲的肉人赋予五官,描眉画唇,是画龙点睛的神来之笔。
对于这具身体来说,见到这些曲子的时间还没过多久,只在校园祭前有过一段时间合练,离形成肌肉记忆还差得远。可对于25岁的魂灵来说,却是信手拈来的流畅与自然,甚至有空让她分心,想想凉说过的笑话。
“波奇,你知道作曲的特权有什么吗?”某次合练的间隙,凉忽然开口。
“是什么?”后藤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我可以把贝斯的存在感强调出来,谁也不能说我在舞台上摸鱼。”凉得意地叉腰。
“……”后藤沉默,原来还有贝斯手会主动讲贝斯笑话的吗?
后藤夹着拨片的右手自琴弦上划过,刻入灵魂般熟稔的乐句展开,并非各司其职地组合成完整乐章,而是理所当然地凭借着领先十年的技艺与对队友的了解,将鼓手所掌控的节拍,贝斯手厚重的音墙,乃至节奏与人声的律动,三者毫无任何生涩地统合在一起,乘在主音的飞舟上,浑然天成般地破浪直冲。
恐怕连后藤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在合练中表现出来的熟悉,连细微至每处重音的力度、每个停顿的时长、甚至于推线揉弦这种用语言难以描述,仅凭乐手主观判断的技法,都表现得凌驾于凉这个作曲者之上。
三人中学习时间最短的喜多可能尚未发觉,可在虹夏与凉的对视中,已经毫不掩盖地点明了一个事实——她们正被后藤的演奏所带领。
不敢犹豫,不敢停顿,拨弄琴弦与紧握鼓槌的四只手已经在近乎疯狂的演奏中升温发烫,连耳朵都要在音箱的轰鸣声中振聋发聩。
YAMAHA 611如夜般漆黑的琴身仿佛要将练习室里的光芒吞噬殆尽,将四人带回那个蛮荒而孤僻的时代——
——那古早又古早以前的时代,连文字都尚未出现,只有古老又简单的语言与音韵用以沟通和祭奠。
语言用来联系部族同胞,在黑暗的年代里抗击野兽、延续文明;音韵用以主持祭奠,向那无形的神祇奉上牺牲。
冰冷的铁弦取代了这位内向吉他手的喉舌发出声音,藉由千万次磨炼的双手流出音符,向着友人倾诉——
——可她在倾诉什么呢?
从未觉得这首曲子是如此漫长又陌生,来不及分心去看,只是等着最后一个音符尘埃落定,凉越过中间的喜多,将目光落在那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少女身上。
『波奇,你想要传递的,到底是什么?』